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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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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八章 錐處囊中

第二部 廟堂篇

第八章 錐處囊中

好!等的就是這麼一個人!孫氏不肯挑這個頭,聞氏不能挑這個頭,現在有個成王跳出來,倒正是時候。只是成王為人一向明哲保身,總不似會如此張揚,難道他還真的在心裏有了什麼計較?
「是。就是成王爺的從侄兒,承建三年入的台諫院,年少有為,文才嘉美。」喜雨低眉順眼地在旁陳述,彷彿一切再自然不過。
「臣也以為當先審三藩王。」
孫預瞧了瞧她的臉色,又朝中書侍郎章鉞使了個眼色,見章鉞暗暗點了下頭,他便一整朝服,從容出列道:「顧郎中所言差矣。昔聖祖德頒賦令,是為盛世之修。此為聖人仁心之舉,擎國公典理六部,夙興夜寐,輔佐聖祖,以創萬代之基業。然臣自知武不如擎國公能鎮桐州、湘州之亂,文不如擎國公能肅清吏治,杜絕貪吝。試問今之賢者,何人能如擎國公之賢?縱使皇上英威天縱,若無臣僚長才得輔,又如何開創碧落百年之興?聖者之道若無聖賢之人得以共施共行,豈不枉然?」
一回到安元殿,媯語就吩咐,「知雲,你和長光去聽審,傳我口諭,讓成王仔仔細細地查,務求詳備。但也不必畏首縮尾,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退朝——」知雲長聲一喝,也尾隨鸞駕轉入後殿,臨去前微掃了眼下階的沈召延,只見他輕佻地看了眼遠去的鸞駕,施施然地站起身,順手撣了撣袍子,折一折袖口,便與其他朝臣相從離去。知雲在心中微哼一聲,這沈召延還只道皇上不會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殊不知自己早已成了須拿來開刀以儆餘人的雞了。
「是。」
媯語側眉朝他看了眼,把他的話聽入耳里。成王,他想出頭么?倒是平日里小瞧了他了。她拿著摺子坐下細看:
「皇上,台諫院左正音文章鄴有一道摺子上奏,請皇上過目。」喜雨捧了疊摺子進殿。
這廂波濤暗涌,但朝臣卻無所覺,章鉞緊隨孫預之後道,「皇上,臣以為文大人所言極是。戶部度支部掌天下租賦,並歲計所出,以近及遠,與中書門下議定乃奏。臣嘗于中查出些壞帳,然其所列名目繁多,無從查證。臣愚昧,不知所由,今文大人一席話,使臣頓開茅塞,賦斂之弊實不容輕忽。」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自信豪健,擎國公孫永航是一曠代奇才,文可勝伊尹德輔兩世之才,武可敵興周八百年之太公,有經天緯地之能,世不二出。縱是百年之後,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俱仰慕其才德,至今仍有多處祭祠建在各地。或者對於孫家的景仰也有幾分出於這位曠古奇才。所以這話由孫預說來不但氣勢宏偉,而且無人能駁。
一時,朝臣紛紛同意這個實為緩兵之計的提議,避重就輕。
沈召延一駭,面色一下變得蒼白一片,他「撲」地一聲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萬萬不敢有如此想法。請皇上明察……」
戶部度支郎中顧以權出列駁斥道:「文大人所言只怕是言過其實吧。當今天下www•hetubook•com•com安瀾,百姓安樂,民用殷足,焉有文大人所說之民生凋蔽之象?可見租賦之道上承四世之德昭,順應民心,是聖者之道。依臣愚見,此實乃文大人聳人聽聞,憑空捏造之語。」
項平嘖了嘖嘴,自此以後,他是要與沈召延劃清界線了,而他上月送來的那棵珊瑚樹得儘快送回去才是。他看了眼殿外陰沉欲雪的天際,心中早已整出一個置身事外的法子。走在項平斜側的岳穹也心有所思,他瞧著沈召延,卻是把他與幾名朝中大臣的名字連到了一起。一長串的名字,雖是殺伐之氣過重,但新政伊始,必當雷厲風行。與其怯怯懦懦,不如矯枉過正。
媯語冷眼一掃全臣,「眾卿家是否以為三藩可以妄干朝政?或者朝中大事非得以三王之見方能有所斷論?那這個天下到底是朕親政,還是三王親政?你們都是誰的臣子!」
「臣以為沈大人所言極是。」
顧以權面上一紅,納住了口頓時泄下一口氣。朝上眾臣由唏噓之嘆中又添幾分訝然,攝政王這可是表明了立場了呢!在一側冷淡而立的水揚波緊了緊持著笏板的手指,眼眸輕抬,正好瞧見君位上的媯語眉目暗蘊情致地與孫預相視一笑。那笑容雖然極淡,卻讓她明艷的面龐頓生一股惑人的靈氣。水揚波暗攏眉峰,微哼一聲,但在看向孫業清、孫業成時,心口又一松。他們都姓孫,不是么?
「是。」喜雨是見慣了政事的,于中安排一點就明。方洪平是聞黨和_圖_書一派,讓聞家來揀這個順路便宜,自然是想把聞氏與成王聯到一體。這樣既可以解決成王在朝中勢孤而言輕之弱,又可使重用成王一勢的恩情納入聞家,一舉而兩得,還讓聞氏堅定不移地站在新法一邊,再無退路。
「好了。」媯語眉目一冷,站了起來。她盯著階下的門下省侍郎沈召延,目光陰鬱無比,「沈召延,你是否以為是朕冤枉了三王?」
「岳大人此語分明是屈解了我的意思,臣以為事有輕重緩急,何能舍急而就緩?且三王當日力主皇上親政,參議國之大事,皇上……」
「是。」知雲會意,皇上這話里恐怕還有另一層深意呢。
媯語點點頭,正要發話,沈召延卻出列大聲道:「皇上,臣以為賦斂之事茲事體大,須從長計議。今之當務之急,還是先審三王謀逆之事。三王妄想策動逼宮,此何等大事,古來未見。如不疾審,恐天下民心不安哪!」
「當今盛世,陛下萬肇始機,正當革弊迎新之際,力主振興祖宗之基業,創碧落百年之興盛。然碧落享太平日久,昔之隱疾日益彰顯,中央、地方遠隔不通之弊亦漸日曝,尤以賦斂是為流毒至深。昔聖祖乾定二年,天下初定,民心思安,百官思治,憂懷黎庶之心朝野俱同。是故,聖祖明定賦斂之政,簡省私用,及行大事方取賦斂,以為養民之政。二世后,國用漸殷,民生始富。然百官私心亦漲,借端索市,教民力不堪,甚乃激而上控。繼順十三年,桐湘二州遽起民變,雖得輔國公https://m.hetubook.com.com鎮撫,然民心已寒。縱后又得寬仁之政,終為杯水車薪,難抵民心。事不過期年,歷任之官又起貪念,苛捐蕪稅,巧立名目,別設稅款以歸私果,此實乃借朝廷之名而行飽私之實。如此,聖主之仁心,朝廷之仁政,及於下便成禍民之端,下吏加以盤剝,致使民生凋蔽,百業難興。上負聖恩,下傷民命,喪心造孽,莫大於是。今制尤效前弊,流毒經年累月,幾無清廉之士。如此罅弊,不革之無以振朝綱,不除之無以平民憤。伏願陛下以繼順民變之尤以為殷鑒,采臣狂瞽之言,參以芻蕘之議,勤力檢飭,革除弊政。」
這一日上朝,才剛新提任同諫議大夫的文章鄴,一道表疏更是叫開了朝臣心中的那道口子。他措辭激烈,在殿上慨然而奏,鋒芒直指賦斂之政,幾是光明正大地將矛頭對準了朝中的幾名位高權重的大臣。
話愈說愈重,媯語音量不高,但每一個字都是冷冷地敲入朝臣的心裏,激得渾身都抖了抖。她一拍桌案,「退朝!」轉身便拂袖而去,任沈召延與一干大臣跪在那兒。
成王的審訊一直僵著,家僕離奇而死,可說是死無對證。但成王嚴審的三王舊部卻又能抓住些罪證,只是如果一旦定案,顯與女皇的意思相忤。而三王經過這幾天的審訊,也覺出些味來,斷無可能輕舍這一求生之機,自然矢口否認。於是案子便這麼拖下來,拖得朝中大臣紛紛焦躁不安,每每上朝時都懷忐忑之心。
一齊看著沈召延遠去背影的還有孫預,但孫預和-圖-書的目光卻恍如看一個死人。他還道媯語只是一個單靠聞氏掌權而無手段的小女孩么?
小秋奉上一小蓋碗蜜煉阿膠上來,媯語吃了一口,隨即往桌上重重一擱,「去把王熙叫來……等等,還是算了,不必去了。」她站起來繞著書桌來回踱了幾步,對於王熙,她是確有幾分惱意,在這當口居然壞事,他真的可用么?可是他卻是舍之不得的,不但現在不能舍,將來也還要用他來一起牽製作用。「小秋,你揀個伶俐的人兒,從庫房裡挑幾樣安神補胎的葯給王熙府上送去,就說是我的恩旨。」
媯語眉目微乎其微地一擾,一句「聖者之道」確實說得讓她回不了口。
「喜雨,叫方洪平擬旨,升文章鄴為同諫議大夫,領銜參知政事。另外賞絹五百匹。」
岳穹在旁冷冷地插了句,「諸位大人莫非以為三藩王重於天下黎民么?」
「文章鄴?」媯語拿起面上的一本摺子翻開。
「皇上,臣也認為謀逆一案方為當務之急。三藩為投誠之兵,若不能給以公正之責,恐兵心不定哪!」
見小秋退出了殿,媯語轉向午後的園子。天依舊是陰霾得讓人透不過氣,今兒一早才下的新雪,卻不見乾淨與通透。轉到午時一過,更見陰冷。檐角、屋樑上都積了長長的冰激棱,亮得人越發怕冷了。人說春花夏葉秋實冬枝,從這個角度望出去,枯枝殘梗,時有雪壓枝折的「劈啵」聲,一片衰颯之氣。她緊了緊身上的一件龍鳳呈祥戕金貂袍子,微吐了口氣,極淡地閃過一絲笑意。這天,大雪還沒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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