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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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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二十八章 欲茂其末,必深其根

第二部 廟堂篇

第二十八章 欲茂其末,必深其根

木清嘉瞧見他少見的歡欣的笑意,不由問道:「師傅有何要上奏皇上的么?」
孫預拿了一襲玄色戧金披風在手,靠著一棵細柳站在河邊。月色籠著一江水氣,如煙如霧。隱在一片蘆葦叢里的小船亦因著水浪拍擊,而發出有節奏的『汩汩』聲。他大約已等了大半個時辰了,卻仍不見人來,不禁微有些浮躁。
媯語靜靜地朝他看了很久,忽然嘆了口氣。她如此身份,如此情境,又哪裡真有什麼資格去質問他呢?即便他是真的不想娶,但他畢竟姓孫,許多事到頭來,或者也由不得他吧?她哪裡能問?怎麼能問?「沒有,只是在想應該挑個日子去看看你大哥練的兵了……」
喜雨見情形有些不對,便悄悄拉了知雲退了出去,「怎麼了?」
「這是怎麼回事?」媯語薄紅了雙頰,瞧不出是怒的,還是喜的。
聞諳與岳穹一行人帶著厚禮出發了,而緊跟其後的四月十六,制科由攝政王孫預主持在安元殿主試,由各部元老大臣共閱,擇優呈于女皇,再由中選定五名中者。制科如能入選,于仕途上卻是一條平步青雲的路,參試者無不盡傾所學,力圖能引女皇青眼相睞。
「木清嘉這個監察御使知曉此事後,便以特權將他拿下,押解入都,我今兒才剛收到他的官文。但那万俟晚明亦有辯解,他說:『臣奉聖令,廣招才俊,野有賢士,臣慕名誠招之者三,不得。其人不臣天下,是棄民也。召之三而不至,是逆民也。臣以為不宜因之而遂其清名,倘一國效之以得名,復誰與為君子乎?』這是木清嘉附在他上劾公文後的,我就是因為這一點,而沒把万俟晚明移交刑部審處,你看這人如何?」
「這木清嘉倒的確沒錯看他……」媯語淺淺一笑,正欲說些什麼,船身一震,外頭掌篙的王隨已喊了聲,「到啦!」
「是武泉的守將,可惜……在那一役里……雖未找著屍首,但據倖存下來的士卒說她身負重傷仍與敵軍大將對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媯語輕嘆了口氣,對於碧落的國勢有種深沉的憂慮,武備不強,已屈居匈奴之下近百年了。
媯語在見到蕭霓時心是寒的,那種深入骨子裡的恨與懼讓她幾乎不能對上她的那張臉。禁宮裡是沒有鏡子了,雍華宮裡同樣也盡數除了去。她不想看到那張臉,此時卻不得不看,甚至還要帶著笑看。
這時,小秋剛好端了葯過來,一瞧見二人,連忙行禮,「二位公公好。」
媯語看著他明亮而毫無晦影的眼,也淺淺一笑,「那倒也是……對了,我想把瀧水郡的行軍司馬給調過來,原武泉行軍司馬章戈就調任瀧水郡吧。你看如何?」
媯語臉一沉,「殺了?!」
孫預扶著她坐入艙里,點了燈,卻瞧見媯語面色並不太好,「怎麼?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岳穹嘆了聲,「可你是我的學生。」他瞧見木清嘉有些不解的目光,只是搖了搖頭,並不深說,「好啦!為師也只是猜測……你若中了,皇上估計會派你去做監察御使,這個職務官階雖低,但辦的都是實事。如今新政施行,地方上極有可能陽奉陰違,你可要秉公處理,不必怕什麼人!」
她怨他隻字不提結親的事,但又想會不會他沒機會告訴她?抑或是今晚就www.hetubook.com.com是想告訴她,然後兩個人想出個主意來?
喜雨躬身回道:「啟稟皇上,喜雨不知。這是由密匣上奏的,喜雨不敢擅自閱覽。」
「嘿嘿」知雲在旁撫著下巴,「你這丫頭是越來越壞了!對了,那奏摺寫了什麼?」
「清嘉……」岳穹負著手盯著一幅當朝名士墨箴的《秋空歸雁圖》,凝眉不語。木清嘉在旁恭敬地立了許久,此時才抬起頭,「師傅?」
「不知道原因?」
孫預拉過她微涼的手,將披風給她披上,才道:「我找著了一個大夫,醫術高明,只是不方便帶入宮裡,所以帶你去瞧瞧。」
馬車裡正坐著的就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面容清矍而平和,目中盡露是慈靄之色。媯語一見之下就有幾分好感。那老者見二人來了,便起身一禮,「草民宣顧,有禮了。」
孫預朝媯語看了眼,溫暖厚實的手堅定的執過她的手,扶她下船。
喜雨只是淡淡一抿唇,並不作聲。小秋還欲再問時,卻聽裡頭喚一聲,「喜雨,你給我進來!」
「無痰?」那老者仿似有些奇怪,只低頭喃喃道,「不會呀,此脈肺氣疲弱……照理應該……呃,那可有心悸之類的感覺?」
「呃,多半三更才入眠,多夢,但已較前些日子好些了。」
「嗯。瀧水郡的行軍司馬逮著了一個匈奴兵,盤問出一些事。匈奴人對這漢人女將軍很是敬重,說是傷重之際仍與他們的大將軍對決,重傷他們的大將軍呢。」
老人一笑,長而穩的三指便扣上了媯語的脈腕處。診了半晌,只見他面色凝重,卻並無言語,孫預瞧得直皺眉,到底治是不能治?
媯語便即伸出手,「老先生不必多禮了,我只是個病人。」見他言語中多有顧忌,她索性挑明了講。
「是。」喜雨吁出一口氣,退出殿外。見二人還等著,便開口一笑,悄悄地道,「今晚子時,叫長光隱在楊柳渡這邊,把閑雜人等都支開。」
「好,好。」岳穹呼出一口氣,看向書案上的一本奏牒,不由一笑。
孫預沉默了半天,忽然抱緊了媯語,很緊很緊,「我一定能找著人治好你的,一定能治好的!」
「那,就是這裏了。」王隨朝一輛停在一個僻靜處的馬車指了指,面容隱在斗笠下,瞧不清一絲兒表情。
「哦?傷重不敵,所以被擒?」
「連日來晚間睡得可好?由幾時到幾時?可多夢?」
他輕輕舒了舒身子,靠入椅背,面容安適而悠靜,兩手互叉,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指節,已無方才略帶煩躁與焦急的神色。
王隨將斗笠輕輕一低,輕輕笑了笑,趁著孫預沒注意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只等兩人上了船,便點開一篙,小船便悠悠地划向對岸。
「我倒聽到個消息,」孫預說得有抹深思,「那章畔將軍還未亡故,只是教匈奴人給虜了去……」
雖早在預料之中,但仍不免傷懷,媯語勉強一笑,倒是拍了拍一直緊緊抓著她手的孫預,「生死有命,何況也不是一定好不了。」她站起身,「謝謝老先生。」
媯語忍住脊上竄起的一陣寒意,面色有些白,忙掩口咳了一記,才道:「呵呵,如今我在外,朝政便留了偌大一個空間給太傅大人了不是?現如今呀,這朝政日新,正是太m.hetubook.com.com傅與哥哥們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大哥在瀛州,也可以試著往這方面努力運作運作……再說了,現在這個雍華宮裡,所有天都的官夫人都請了來了,大家也好說說話,親近親近,夫人您說是不是?」
喜雨朝二人看了眼,入殿。「皇上。」
「老朽慚愧。」
孫預與媯語聽了這話微微一挑眉,心知他到底仍有顧忌,怕醫不好反而惹禍上身,便挑了個無居無處的馬車來坐診,來無蹤去無影,真要出個事也逃得快。只是他們畢竟身份不一般,這防也算有理,當下二人只是微微嘆氣在心,便登上了馬車。
一時朝中嘩然,但女皇卻於此時移駕雍華宮,大小政事悉由太傅、攝政王,以及左右僕射至雍華殿上稟,其餘人除了起居郎與需擬旨的中書舍人能自由出入,如非宣召,概不相見。當然這其中台諫院的摺子除外,但一入宮使,便由喜雨擇要上呈,至於那些個指摘制科錄人的小事,便一概批了回去,也不必過媯語的眼了。
媯語將手藏在袖中緊緊地捏緊,輕輕吸了口氣,才轉向她笑道:「近日有些嗽症,便想著這個去處了。自家人聚聚也好,姐姐得了個千金,終日忙著照顧孩子,與夫人也少有親近不是?」話語輕輕細細的,如果不是因為那一聲「夫人」的見外,便真像母女倆了。但二人之間有著如此糾葛,心知肚明這聲「娘」任是叫了也覺虛假,索性省了,倒也自在。
媯語對孫預溫溫一笑,「回去吧。這番偷跑出來,被抓了可不好。」她拉著一直不吭聲的孫預下車,上船。回程仍由王隨掌篙,一篙一篙,江流緩緩的撞擊著船身,一晃一晃的,艙里的燈燭亦跟著一晃一晃,使得二人的臉都忽明忽暗,瞧不真切。
「唉!老朽醫術淺薄,只怕難解病根……」他有些保留,這孩子的病只怕會愈見洶湧。「我開個方子,照著這個吃一段日子,對於她或有補助。只是這治標不治本,切忌再發,如若再發,只怕神仙難救。尊架好自為之吧。」他取了筆墨,在一張紙上寫下方葯,並一一註明如何煎制,交與孫預。「把心思放寬,年紀輕輕的,日子還長著呢!何必執著於一時?」他寬慰著面色沉鬱的二人,心中也有感嘆,這日子只怕並不會太長吧。唉!看來真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了,如此粉雕玉琢的一對佳偶呀!
一番話說得媯語也沉默下來,自己的身子自己又何嘗不清楚?只是要如何放開?她不能放,也不會放。一旁的孫預聽了此話心中一震,「那老先生可有法子救治?」
木清嘉微微抬了抬眉,心中有感於岳穹的維護,但皇上是早已許了他重任的,有沒有項平並無關礙。如若項平想從中作梗,只怕皇上第一個會拿問他。想到這,木清嘉心中一驚,會不會……皇上亦是有意試探項平?
「啊,小秋啊。」知雲朝喜雨看了眼,含著笑隨口道,「葯好了呀?」
媯語偎在他懷裡,突然有股酸楚侵上鼻尖,她把頭埋在他胸前,低低道:「我知道,我也相信……」
沉吟再三,岳穹像是終於下了決心,負著手回身朝木清嘉看了眼,才道:「清嘉,你的才學,為師自是放心的。只是制科一試,皇上親自主考那倒也罷了,若https://m.hetubook.com.com是由右僕射大人……只怕還有變故。」
媯語聽他這般說,連手都沒動,微微地撇開臉看著窗外被風吹得輕輕擺盪的楊柳。
媯語眉宇微攏,沉吟了會,才緩緩吐出一句,「你的意思是……章戈不能留于守邊了?」
罷罷罷!去就去了,什麼話當面問清楚!她站起身,初回過神的她看見殿中已點起的燈燭有些怔忡。這麼晚了?她扭頭看向窗外,闃黑的雍華宮裡只有月色一彎,淡淡的銀光灑在庭院里,影影綽綽。江風帶起夾著花木香的水氣撲面而來,隱隱有些涼意。
只是最後,卻只錄了三名,蕭水天、覃思、木清嘉。三人立時受命任官,無需候補。蕭水天命為戶部司封郎中;覃思命為通政使司,專掌百官密諫;木清嘉命為平夷二州監察御使,巡察二州地方民情。
媯語拿著紙箋在窗前踱來踱去,心中煩亂。他要覓親事了,居然半個字也不跟她提起!這會兒又來約她,這算什麼!她又為什麼要去?哼!她偏偏就不去了!
「大夫?」媯語心中微苦,世上還有誰能治得好她么?
孫預沉默,好一會兒才又道:「我倒覺得瀧水的行軍司馬還有一人可以擔當。」他微微一笑,「說起來還是那個木清嘉找來的。你年前不是頒詔招賢么?夷州知州万俟晚明治下有一個叫賴晌的人,極有才名,他便下榜召他,去請了三次仍然不來,便把那人給殺了。」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呵呵,看來這些奏摺晚上也可以拿來看了。而這之前,他只需好好安排一下就行了。喜雨微微閉上了眼,打起盹來。
「怎麼?」岳穹瞧他神色似乎不對,問了句,「也不用太過擔心,即便制科不中,你有才,不過多幾年曆練的事!」他笑著拍了拍木清嘉的肩。
孫預瞧見她的臉色,「別喪氣!一定能治好的!」他攬緊了她,拍了記掌,便有一條小船從暗處無聲無息地劃了過來。
「呃……」知雲猶豫了會,「小秋說,似乎是在孫須的夫人甄氏說了些話之後才不高興的。」
可是……她又來回逡巡著,可是,她如果不去,他會不會就等在那兒?雖是初夏了,但江上的晚風仍是涼的,會著涼的……真是的!她管他那麼多!本來就是他不好!她一手拍在窗格上,水墨花鳥繪的「籠涓紗」糊的窗格「咯」地一聲輕輕敲在木棱上。窗外蟬兒亂鳴,把她的心都鳴亂了。
唉……到底要不要去呢?她走到案前坐下,看著本應該批下去的折本,昨兒積下的,她本應這時就批複下去給喜雨的,但……這一紙相約竟是如此勾動她的心弦,讓她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嗯……晚間可會咳嗽?多痰么?」
那種縝密……防人于萬全呀!木清嘉一時說不出心中是何感想,只覺得有些冷氣兒直竄上來。他如若去了平夷二州,只怕事無巨細,都得一一細稟才是。
「還不是說孫家老爺子說王爺年紀不小了,要給他尋個親事……還說什麼宋辛得大人有這個結親的意思,還有什麼城北琴家也……」
「嗯。」岳穹點點頭,「記住,剛而毋虐,簡而毋傲。」
小秋嘻嘻一笑,朝二人睞了眼,「小秋什麼心思瞞不過二位公公的。」
哦……知雲與喜雨對望一眼,心中恍然。喜m.hetubook.com•com雨微微一笑,瞅著小秋道:「你放心,只要皇上看過奏摺,相信會有所緩和的。」
媯語咬著唇朝他看了許久,才低低道了一句,「你下去吧。」
知雲撇撇嘴,有些苦笑著道:「不知道。午後與那些夫人說了會子話,回來時面色就不太高興。」
「我也這麼想,怕是那木清嘉亦是如此覺得,便把所有的事都一股惱兒地呈了上來。」
月兒已偏西了,正想去打探打探的他在看見一抹纖影轉出一角宮宇時,微微一笑,頓住了腳步。
「是,學生記下了。」木清嘉恭敬地應諾,心中暗贊師傅的先見之明。
老者嘆了口氣,目光里滿是憐愛,他放開了手,沉吟了半晌才道:「尊架的身子實是陰損忒多。絕塵紗之毒沁入臟腑,毒性纏綿,虧損元氣,但此番病發卻並非因這個毒。而是舊毒雖解,傷人至深,前病未好,新愁鬱結……尊架思慮過重,太多的放不開,只怕于身子有損無益呀!」
沙漏已過亥半。
媯語看見了那戴著斗笠的人,十分驚訝,這不是王隨么?!
「這倒是有。」她輕輕握緊了孫預執著她的手,手心微微有汗。有時候會疼,而且疼得整夜睡不著。
「啊,不,不是。」岳穹呵呵一笑,「皇上挑聞家去出使匈奴,可是一條暗渡陳倉之計呀!議和並不難,卻可以將聞諳這個可插手百官錄用的左丞調了開去。可是,即便是議和,皇上還是防了一手,派我同去,即是怕他們與匈奴有私交。」
他……約她,有什麼事呢?有什麼話呢?會是朝政上的事吧?她搖了搖頭,朝政上的事他完全可以上摺子嘛!是他們之間的事?她臉上一紅,又不敢承認又不願否認。轉眼間想起午後聽到孫須夫人的那些話,她心中又沒來由地一陣火氣,該不該去呢?要不要去呢?她心煩意亂地想著,許久也不見個決斷下來。她有些氣自己的優柔寡斷,明明在處理朝政時並不這樣,怎麼偏偏對了一個孫預就如此難下定論呢?更何況還只是個小小的約會。
「哦?孫夫人說了什麼?」知雲偏過頭。
記下一本又扔了一本,忽然在一本隨手拿起的摺子里飄出一箋紙。喜雨深思地朝折本上的署名瞧了眼,赫然就是「孫預」二字。他嘖了嘖唇,不動聲色地將紙箋拾起,輕輕夾入折本中,放于書案另一頭。
孫預一聽她說的原來是這個事,便笑了笑說,「這有什麼好愁的,什麼日子都行啊!大哥可是日日都做足了巡幸的準備哩!練得發狠!」
木清嘉俯身一揖,「學生謹記師傅教誨。」
蕭霓一雙如玉般秀致的手端起茶盞將茶蓋輕輕一撥,吹了吹氣,「是么?」語中夾著七分冷意,悠悠道來,彷彿並不著力,這便是蕭霓的本事,即便在她對著你動刀子時,她依舊可以笑得溫柔可人。
「說的也是。」小秋苦下臉也跟著嘆了口氣,「早知道那個什麼遊園會生出些事,果然如此……只是本以為會是聞家人,卻不想竟是孫將軍的夫人!」
喜雨悄悄看了她一眼,「回皇上,是。」
「嗯,上次也多虧了他了!」孫預點頭,忽又道,「那個章戈有個女兒叫章畔吧?」
媯語抿著唇微微點頭,「剛簡而嚴刑,是治邊的好手。」
燭光通明,使得窗外的流螢細蟲競相撲入屋中,小秋沏了茶https://m.hetubook.com.com之後,便與其他宮娥內監忙著薰艾草驅蟲。一時,雍華宮的偏殿里馨香裊裊,有些寧靜,緩和了二人間有些僵滯的氣氛。
「就一本?」才用過晚膳,媯語臉色並不是太好地坐在書案前。喜雨送來的摺子只一本,單單薄薄地擺在案上,令她有些訝異。
「皇上近日來怎麼那麼有興緻啊?」蕭霓微眯著眼睛,風姿逼人。淺黃色的薄衫在暖暖的晚風裡微微擺盪,手中執的一柄桃花綢團扇輕輕掩在胸前。無可否認,蕭霓的美是惑人的,那種帶著成熟嫵艷的風情,使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一挑眉一抿唇,都能勾動人的心弦,教人難以自持。不管她是否心狠手辣。
媯語一攏朱服,皂白中衣,外罩一襲嫩黃披紗,只是輕便的髮髻流了幾絡青絲下垂,遠遠走來,如月宮仙子一般。她也瞧見了孫預,那棵細柳下,為她守候的人正含笑看著她。一時間,有些早想好的話又咽了回去。
「會咳。無痰。」她輕輕咬住了唇,瞥了眼孫預,並未將實情說出。她確是無痰,但卻咳中帶血。
蕭霓端茶的手一頓,對於這話倒留了個神,她朝媯語神似自己的面容瞧了眼,眼神有些思量。這話倒也不差!她離了禁宮,確是把朝政託了一部分給聞君祥;聞諳又被派去議和,這是鐵定成了的事,白賺一個功勞;而如今聽她的話里似是暗示聞誠可以往軍功上伸伸手了,這麼說來,她倒是一心為著聞家在打算?蕭霓鳳眼微細,仍有幾分懷疑,但又覺不出哪裡不對來。她還讓自己與其他官夫人親近親近,這似乎完全是在為聞氏鋪路呢!怎麼回事呢?她看著媯語,卻想不明白。
「啊!你是說……」知雲驚叫一聲,旋即抿住唇,點了下頭。
岳穹仍是看著畫,沒有轉過身的意思,似乎有什麼事讓他有些猶豫不定。木清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幅懸于書房正中的巨幅上一片靜遠。歷來畫秋皆為清空明澈,然此圖卻是描畫黃昏薄暮的淡霧之際,倒是應了那兩句題詩:「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只是這麼明朗的畫卻與賞畫人的心思相去甚遠。
「皇上這會兒心情似乎不大順暢,這葯端進去,只怕不會喝哩。」知雲故意嘆了口氣。
外臣不能相見,倒是朝中各位官員的夫人都被女皇召去隨駕。蕭霓自是最緊要的嬌客。用了晚膳,眾誥命夫人都散去休息,媯語獨獨留下了蕭霓。
雍華宮臨湖,晚風吹涼,柳絛拂水,本是極愜意的地方。媯語撥給喜雨理摺子的閣子叫『不舍閣』,剛好上承激濁河段的湍急,下開揚清河段的澄靜,水勢開闊而急涌,正應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那自稱宣顧的老人也不多話,仔細瞧了瞧她的顏色,眉宇輕攏,「可否請個脈?」
「嗯。」
「老先生客氣了。」媯語由孫預扶著在旁坐下。
「師傅……學生,學生覺得項大人身為碧落之相,應該不至於如此吧?」話到臨口,木清嘉終有猶豫。
聽著窗外急流撞擊著岸石的洶湧聲音,喜雨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正午睏倦的日光太過強烈,以至糊著綠紗的窗格緊閉著仍能感受到那種刺目的亮。他端起茶盞狠灌了一氣,涼意侵入喉間,才使得他心神一清。一手取了折本繼續往下看,另一手已執筆將概要記下,以便上奏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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