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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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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三十章 鳴錚

第二部 廟堂篇

第三十章 鳴錚

她理了理過長的袍袖,略略掃了琴箋一眼,她可是衝著自己來的?她知道了些什麼?不過,這種挑釁也未免太過膽大包天。她閉目浮起一笑,成!就如她所願,褪去女皇的身份,來和她比一場,不管孫預是否終會屬於她,自己都不願是除了女皇這個身份便一無所取的女子!
琴箋領命,入了座,稍一整飾,便慢慢撫來。琴音叮叮,如檐前滴水婉轉玉潤,音韻里一派春光。「響泉」本已絕妙,再配上操琴者技藝卓絕,聽來真是讓人如痴如醉。
「是,知雲這就去準備。」他輕輕退下,許多事當面解釋清楚了,就什麼介蒂都沒有了。
攝政王府里靜悄悄的,眾人都似屏住了呼吸一般,端坐在那裡,只除了那個唯一置身事外地依舊翻看著公文的孫預。他面前堆著一大疊的奏本、公函,他也就一本不斷一本地審閱,並不時在旁執筆飛快地記著什麼,面色沉靜,彷彿整間屋子裡近於劍拔弩張的氣氛完全與己無干,超然事外,連特意為他打抱不平來的孫須都看得有些不舒坦起來。
「你……」
孫冒廬一雙老目迎上孫兒的眼神,同樣也問得深沉,「爺爺是想讓你知道,你的事關係著整個孫氏。」
春山很熱鬧,雖然她的遊興並不怎樣,但身後的那幫大臣及家眷可是一路談論,更有幾名新登科的士子在那裡互相唱酬,聽聲音應該早做了好幾首詩吧。她隱隱聽到有人在說什麼「一夕風雨,落英成土」,還有什麼「競一溪胖鯉東去」的,倒也可愛。
「前兒戶部度支郎中甪里大人將一本審計送來巫策天校對時提到過,呃,彷彿不著意地提到而已。」
就範?媯語聽著這個稀奇的詞,不由也跟著一笑。其實孫預的拒絕她哪裡真箇兒不知情,只是……唉,她也說不清,即使明知現在的浮躁有些無理取鬧,但一聽到他要娶妻,心中就是不痛快,而他,什麼事兒也沒有地在她面前隻字不提!嗟!越想越矛盾,媯語索性坐了起來。窗外春日融融,淡明的紗綢糊的窗格上映有青竹蘭草,間或還雜著花鳥魚蟲,頗有幾分意趣。但是為什麼如此輕鬆愜意的寢宮裡,她卻是這般煩躁,連政事都有些荒怠了。
「你放肆!你……你……你個逆子!逆子!」孫業成好久才由這通話里回過神來,頓時氣得不輕,也站起來大聲罵道,「離開孫家?好,好!我孫業成就沒你這個兒子!」
漂亮的話,卻是不知輕重的舉措。孫預冷眼旁觀,對於琴箋的心思,他明了,但無意沾惹,也言語暗示過她。無奈她非但沒想明白,反而公然向媯語挑釁。她什麼意思?孫預的眼神有些冷,淡淡地掃過樂令簫鍾。
一時無話可說,兩人都靜下來,日光如溪水般透明地流淌了進來,若有若無的,還夾著些嚶嚶之韻,似是宮娥的歡笑,又似是春鶯嬌啼,人在這似有若無的煦春里,都懶得開口了,只剩下淺淺的呼吸一起一伏。媯語閉著眼睛,但眉黛卻是微蹙,長長的眼線似是蓋住了無限愁緒,讓人憐惜。
「那便成吧。以後每年的測試便你來主持,自和*圖*書己選人,好好把這套天文曆法給琢磨琢磨,不過什麼星相、讖緯之說,該去的就給去了。」
孫預打斷了他,說得無比認真而沉靜,「爹,其實是可以的,只要那人能舍。舍了這身利祿功名,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好下決心的?」
她看到孫預了,幾日不曾正眼瞧他,他依舊那般優雅自然,行止若常,並未見得欣喜,卻也未嘗看他有一絲苦惱。反倒是她,鎮日來心中憂苦,患得患失,欲問,卻是什麼也無從問起。他……到底可曾在意她?
然而畢竟田舍人家,只見青山排闥,綠水迴繞,溪頭薺菜長得正好。遠遠望去,不時有小童在俯身撿掇。知雲清楚媯語心性,只要身份清白,便都未讓禁軍趕走。人家該住的還住,該吃的還吃,只要不要隨意走動,一切便無甚防礙。
巫弋嘆了口氣,「怎麼……怎麼……」反倒把琴箋帶入太樂苑了?于情于理,她何必?只是這話待要問出口,巫弋又覺不妥。有些心事,本是無望,卻偏偏真箇兒動了情,唉!
「什麼?」媯語一聽頓時收拾起了精神,「他們想幹什麼?」戶部的核計……想一手掌了碧落的財政么?那麼快就想動了?!
眾臣遠遠近近都落了座,孫預一直看著她,這幾日來,她都規避著自己,他明白。但正是因為明白了這規避背後的退縮而有些生氣。他希望她會問他,大胆地問他,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心中有疑慮,卻又不向他坦露,自推自導。這讓他覺得有些無力,她為什麼總是看不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巫弋努了努嘴,卻怡悅地笑了,「想必王爺不肯就範吧?」
「可是,皇上打算把琴箋就此晾著么?若是孫家有人來求,只怕也難應承。」巫弋雖身為碧落的祭司,但畢竟與媯語關係非常,心總是向著她一些。
一曲終了,媯語微垂著額,淡淡讚許:「果然精妙,不負你家歷世盛名。」於是眾臣一致附和,連聲稱道。琴家自古便以琴技聞名,她記得初來時教她彈琴的也是琴家人,只是那人等她一學會就走了,再也不曾出現過,據聞也沒再回過琴家。
「……」媯語沒說話,只是朝他看了眼。
「我不放也不行啊!簫鍾把她的琴藝誇得舉世無雙,卻還讓我和她對曲,我若對其不聞不問,就是嫉才。堂堂一代國君如果連容人之量也沒有還不被人笑話?」她眼神微眯,平生最惱被人利用,簫鍾他長了幾個腦袋,真以為孫家能撐得了他?「琴家成得了什麼事!宋辛得就快自身難保了,依孫家的門第哪裡真會娶一個琴師?要真是想娶……」媯語頭一扭,「那便讓他娶了!」
「琴箋獻醜了。」
琴箋的臉泛著隱忍的白,身居碧落國公認的琴藝第一個,她一直深慕著孫預。但孫預的目光卻是更多地投注在女皇身上,帶著特殊的專註。女皇是高高在上的,她遙不可及,但憑著她對自己琴技的自信,她以為可以在這方面讓孫預注意到自己。但是她怎麼也沒料到,只不過學了不到一年的琴,甚至還是族裡琴技連上乘都未達到的琴師https://www•hetubook.com.com所教。女皇的琴藝居然會那般深邃與飄乎?迷離中有種入骨的嫵媚,卻是清麗絕倫,正如她無雙的面容,美得讓人自慚。那種疏離的美貌!
媯語看了眼她,無人知道,登基最初的五年,她是如何過來的。每當她需要把激憤怨毒的心平定下來時,她就開始彈琴。一遍一遍,直到十指見血,更直到連她彈的琴聲里都不帶絲毫外露的情緒。琴箋這樣一個出身優厚的小姐,有親人疼愛,有美滿姻緣的她又怎會明白!她揮了揮手,淡道:「琴箋琴藝確是舉世無雙。今日,朕就將我這張『穿雲』送於你。明兒,你便入太樂苑主事吧。」
「回皇上……」巫弋正欲發話卻被媯語皺著眉打斷。
「是。」
孫預頭也沒抬,「不成。」語氣淡然得幾乎只是說著一件小事似的,全然地不在意。可這一句話吐出來,卻比得義正辭嚴地駁斥更讓孫業環覺得無望。
孫預一見情勢不對,就要開口,卻被孫須搶了先,「爹,您以為您還有兒子?」他輕飄飄轉出一句,眼神激烈起來,「阿頤,你讓他娶那個郡主的時候問過他沒有?他一直心中有了人,就是在去年春,才十六歲就抑鬱而終的段辰的妹妹!阿頤怎麼辦?他連自己心愛|女|人臨死的時候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就趕去了長泉。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君子之風』!姓孫有什麼好?生養在孫家就只有兩個字,窩囊!」他拋下這句話,就直衝著屋外去了,眾人都傻愣愣地直瞅著他離開至不見。不一會兒,府外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激烈的蹄聲像是要踏破大地般強勁而帶著風雷不動的堅決。
知雲只得撐著笑繼續道:「聽喜雨說那邊還有許多人放風箏呢!怪熱鬧的!」
巫弋隨著鸞駕一起到了煦春殿,是請脈,亦是奏事。媯語懶懶地倚在榻上,身上覆了條精工綉制的戧金絲毯,神思倦怠,看去總有些散漫。巫弋按完了脈,又拿出了上次媯語交給她的那張方子比對了一下,朝小秋點點頭,示意不變。
媯語低垂眉眼,應了她的曲而信手撫來,卻是音韻綽濁蒼老,勁氣深而蘊意,曲古而旨深。
孫業清的夫人金氏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坐在另一頭的孫預,忽然低低地笑了,她湊上前對孫業清說了幾句話,孫業清一愕,既而微微點了下頭。於是金氏便不著痕迹地退出場外,拉過了平時掌管宮中御樂的樂令簫鍾,塞了幾張銀票,叮囑了幾句,便仍回席上。
琴箋勉強一笑,想以技藝扳回,指下一轉,奏出《鈞響》,斷續新奇,一時倒也令人耳目一振。
「為什麼?」孫冒廬忍了忍心中的氣,「你都二十二了,不小了!那琴家的閨女品貌是沒話說的……」
孫預轉過頭看著爆了一朵又一朵的燈花,他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但現在,他不想放棄她,或者應該說從來不曾想過要放手。琴家的親事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因為根本沒有過這個意願。
「你……你可想清楚了?!」孫業環大吃了一驚,知道兒子用情真切,卻不曾https://www.hetubook.com.com料到居然有番決心!「你不後悔?」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有周不顯,帝命不時。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王,令聞不已。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顯亦世。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穆穆文王,于緝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孫子……」正是《文王》。
侍女擺上清酒,御菜,他坐得離她並不近,這讓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隱約的,憑著她的舉止猜測,憑著她的語聲猜測。
城北琴家的確離器山極近,不一刻,琴箋便抱著「響泉」到來,水袖雲衫,長裙曳地,靈動非凡,清麗絕俗的臉上略帶笑容,明艷的眸子一眼便望住龍座上的媯語,然後恭順一禮:「叩見我皇」
四月已是暮春,花殘絮少,煙雨細細,倒是那片春草油綠得惹人憐愛。知雲問過『巫策天』,挑了個晴空萬里的日子,君臣相攜游春。四月初十是正日子,但早有禁軍在三天前便將這器山給封了。
孫預眉一攏,細密的眼神直直朝媯語看過去。誰知媯語根本連頭都未曾轉向他這面,只是清淡地說,「天都第一人?那倒是好好聽聽了。去請吧!」輕微的語氣讓人聽不出意緒來,而她微垂下的眼也遮去了眼底的一抹惱意。天都第一人?怪不得孫家那麼熱衷了!宋辛得自己沒女兒,居然能想到這門親戚,還真是難為他了!
孫預仍舊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只是微微昂了昂臉,「爺爺,孫兒立業不過是小事,何以爺爺這般勞師動眾非要定下琴家的小姐呢?」眼神深深密密地掠過父親與祖父,竟隱了層讓人心驚的晦暗。
一駕人於是回程,簫鍾想起適才誇耀琴箋的溢美之辭,冷汗一陣又一陣。
字面上正是借文王立周滅商來詠碧落先祖開國立業之舉。但因媯語以古琴之法運于相對纏綿輕快的瑤琴之上,便突顯出一股別樣的深沉厚重。如何會有那麼深的滄桑之感?這曲子里有太多太深太複雜的感情,又豈是一個琴箋能參得透?
「你想去瞧瞧?」
「是。」巫弋笑笑,對於她的壞心情瞭然于胸,「學有專精。」
「咦?項大人沒有提到過?」巫弋一奇,隨即猜到其中的分量,臉色一變,沒有作聲。項平不說話,不外是兩種情況,其一,他投了聞家;其二,他還沒發覺。
「起來吧。」依然是淺淺淡淡的嗓音,透著一絲淺淡的笑意,只讓人覺得入骨的漫不經心。「既是踏青,便不必拘禮了。大夥都聽聽『響泉』的絕美之音吧。」這「響泉」是古傳名琴,製作精妙,音質純然,可是難得的一張好琴。
孫預眼神一錯,繼而深思起來,眉心裏隱了抹深深的勃發的怒氣。她在暗示什麼?「忘緣」?她想忘什麼!
媯語緩緩行步其間,一身明黃的錦袍映著淺嫩淺嫩的綠,十分怡目。她漫看著這個小坡,坡下再遠處便是一條溪流,水聲澹澹,正是春融的器山的雪水,看去清冽無比,雖隔了些遠,仍能隱www.hetubook•com•com約瞧見細魚的鱗紋在水中折射出斑斕的日光。
「巫策天的曆法編製得怎樣了?」媯語閉著眼隨口問道,去年新選了一些對天文曆法較為精通的巫族以外的人入巫策天任職,還不知情況怎樣。
孫預對著孫須遠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了聲謝。他回過身,只見孫冒廬怔在那裡,一時間像是忽然有些老了,完全消了渾身上下的那股威嚴。他拄著拐杖跺了跺,起身離去,未再多說一個字。孫業環瞅著兒子,心頭嘆息,「預兒,須兒說得不錯,可是有時候並不是真的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
「住嘴住嘴!你們這些長輩口口聲聲就只知道逼著小輩去干這干那!成親是一輩子的事,關係阿預往後的每一個日子!聯姻聯姻,那麼想聯你們自己娶啊!你們眼裡除了那些個權力家聲還容不容得下別個?別沖我說是為阿預好,你們問過他心裏的主意么?他有中意的姑娘么?煊赫了那麼多代,使得你們眼中只看得到孫氏的聲望,別的什麼都為著這個犧牲!我平生就最瞧不順眼這個!要活著像個人,就得有些血性!阿預是好脾氣,被你逼得像個小老頭一樣,整天算計這算計那,到頭來連婚事都要被你算計!」他心頭火氣上涌,臉也脹得紅了,脖子也粗了,一下跨到孫預案前,對他道:「阿預你今日心中要是有了姑娘,就打死也不要妥協!一個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負了,他還他媽的算是個什麼男人!」他回頭朝那幫子孫氏的老輩睨了眼,「今日是你,要是換了我,逼急了我就他媽的離開孫家!這種『君子之風』的門庭我還真呆不下去!什麼為了雄心為了壯志,哪個是真正一心撲在為國為民上的?阿預你可要想清楚,為了這些名利,不值!孫家的祖輩不是沒這個先例!」他說得怒氣洶洶,最後一句話落,猛地拍了拍案桌,把整個廳堂里的人都唬了一跳。
琴箋錯愕地站起,「……多,多謝聖恩。」才要行禮,卻見女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知雲見她回應了,頓時氣順了許多,「知雲覺著皇上在宮裡都悶了一個冬天了,不如去散散心?或者叫上大臣,索性來個群臣游春也不錯啊!皇上您說呢?」
「哦?」媯語閉目想了想,無所謂地一笑,「有何不可?來人!取琴來。」
「把這三個字給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老把這三字念來道去,我都聽得膩了!」
心中一煩,她頓時止住了腳步,小秋見狀,連忙讓侍從擺下案幾,扶著媯語坐了。她看了看天,碧藍碧藍的,偶有飛鳥劃過,只留下悠遠的一聲鳴叫。就如同這林子里,鶯歌婉轉,卻是只聞其聲,不見其形。
「住嘴!這兒還輪不著你開口!」孫業成喝叱,但哪裡知道這一聲叱把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孫須猛地給挑了起來。
依現在的情況來看,要說投了聞家,項平還不至於那麼糊塗。那麼就是不知情了,連項平都不知情?媯語眼神一錯,眸中閃過一星冷芒,聞家的舉動就太可疑了!「你從何得知?」
孫氏一門裡大小小的長輩都在了,都等著孫預開口說句話和-圖-書,也已經等了許久了,久到孫太公疊滿了皺紋的額上青筋都開始突突勃跳起來。終於,他跺了跺拄在身前的拐杖,孫業環見老父臉色不對,連忙搶在前叱道:「預兒,你總該發句話吧!」
「甪里煙橋……」媯語心中一緊,那人的手上可是握著碧落所有開支的去向哪!明帳暗帳都是他在理,而且……包括這一年多來未曾公開的軍費開支。如今御用的上等馬已超過三萬匹,還有火炮的定製,為抵禦海寇的戰船建造,她雖是以官購商建,挑了王隨他們來做,但無論如何,這一大筆非同小可的錢財卻是從甪里煙橋的手上擠出來的。為什麼戰備的事如此輕鬆地進行著?如若正式廷議的話,只怕她是一個政令都難行。聞家想挑她這個錯,倒還真是極狠的一手。甪里煙橋可靠么?媯語無法確定。
不一會,簫鍾在令一排樂師演奏了幾支曲子之後,忽然向女皇跪下,「皇上,春和景明,鳥聲婉轉,正是宴樂的佳境。臣聽聞天都城北器山近旁有個琴家,那大小姐的琴技舉世無雙,堪稱天都第一人。皇上,臣以為不如趁著這樣一個美好的日子讓那琴家小姐來獻曲一首,以娛聖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近些日子非常不痛快,連批閱奏章時都有些浮躁。知雲瞧在眼裡,琢磨了許久,才覷了個空上前,「皇上,四月里春暖花開的,聽說在器山南坡有很多人踏青呢!」
「琴箋。」媯語示意。
就見她指尖滑動,音符躍動,一派歌舞昇平,緩洪高潔。她奏的是《太平奏》。
琴箋離座微微一福,「謝陛下讚譽。琴箋曾聽一位做過儲皇琴師的族人說過,當世琴技無雙應推陛下,今日踏青,陛下何不乘興而撫,也好讓我等臣下瞻仰?」說完,微抬秀臉,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孫預。
媯語微眯著眼朝她看了看,對於她的吞吐瞭然於心,也無意瞞她,便直說了出來,「簫鍾與孫家頗有私交,他薦琴箋便是孫家想要通過我來指婚了。」她平淡的口吻里有一味隱約的苦澀。
話雖如此,但聽入巫弋的耳中多少都帶著些賭氣的意味。巫弋一笑,不再作聲,輕輕又轉了話題,「啊,近來聞家似乎有想要查一查戶部核計的意思。」
媯語看她一眼,幾不可聞地微嘆一聲,心中有一股說不清的意緒讓她頓時起了爭勝之心。手下曲調忽變,只覺淡渺泊然,輕無又厚密,淡以神全,一曲《忘緣》是心如止水般的靜謐渺遠,一如媯語的眼神。
「悶了一個冬天?」媯語喃喃自語,忽然抬起臉嘆了一聲,「真的一晃眼就一個冬天過去了呢!」她微微閉起眼,密長的眼睫寧靜地棲在那雙狹長的鳳目上,劃出一道筆墨濃重而優美的弧,「那就去走走吧!把所有大臣都叫上,包括新應的進士,朝中大員么,就帶上家眷,徹徹底底地熱鬧一回。」
「不如來個對曲吧?陛下,您看如何?」樂令簫鍾一臉討好。
「朕乏了,這就回宮吧。」
孫預抿了抿唇,別開臉,索性不答,仍將視線調回公函上。一旁的孫須卻看不下去了,一口嚷了出來,「爺爺還不是想擺出個陣勢來逼阿預順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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