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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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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三十一章 試玉

第二部 廟堂篇

第三十一章 試玉

知雲在旁聽得怔住,皇上這是……這是……讓一個外臣住到宮裡頭來?!他震愕地瞅了瞅媯語,又看向甪里煙橋,眼神中多了抹深思。看著這位臣子,拿著袖口抹著眼淚,髮絲散亂,有些劉海垂在額際,而此刻眼波含著淚光,似嗔似喜,該不會是……!知雲雙眼睜了睜,不敢置信地轉向媯語,卻發現媯語唇角含了抹瞭然的笑意。知雲心中頓時雪亮,撓了撓自己的下巴,他覺得這碧落朝可真是出盡了怪才了!
「若除去各地倉糧所積,單算國庫的錢,約有三千九百二十七萬九千七百一十三兩黃金。」
正在這邊猜度,值事班的侍衛喘著氣來報,「啟稟皇上,戶部度支郎中甪里大人有急事求見。」他頻頻擦著汗,到現在仍被甪里煙橋涕淚縱橫的青白臉色給嚇得回不了神,不明白到底有什麼急事使得一向斯文俊秀的江南公子型的甪里大人會有這般模樣。
媯語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克制住了臉上的笑意,而知雲早躲到暗處悶笑得前俯後仰了。
「哦?」媯語微抬起了臉,什麼人會找長光托口信?「他說什麼?」
「饒他一命。」知雲有些不屑,想著方才甪里煙橋的熊樣,可憐巴巴的,又覺好笑。
「你……你,你,你是……」甪里煙橋驚駭地站了起來,一隻白凈的手只能指著來人發顫,舌頭早已打上了結說不出話來,聲音如同在喉嚨里打滾,那一聲明明理直氣壯的質問在對著冽冽寒光時就是不敢吼出來。
黑衣人眼神一冷,「拿來!不給帳冊你就別想再見著院子里的月亮!」
「謝皇上。」甪里煙橋在一角坐下,心中總有些惴惴,不明白皇上心到底是什麼意圖。
「好,好,就拿就拿。」甪里煙橋一哆嗦,只得抽出暗格中藏著的那本,猶猶豫豫地收在懷中。
「哦。待會再進去吧。皇上這會兒正召見楚正廉楚大人呢!他的律令已修定好,正呈上御覽。」喜雨關照了聲,將二人引到一角涼亭里,把牒子往石桌上一放,閑坐了下來,機靈的宮女早殷勤地送了三盞明前茶過來。「哎!剛剛在說什麼呢?個個都眉目深沉的。」
嗯?午後才去?甪里煙橋有些愣住,繼而想從知雲這裏探聽一下。他用青鹽漱了口,又抹完臉,正想拿梳子,卻早有宮娥上前替他整理。甪里煙橋也就隨了她。「知雲公公,皇上沒有怪罪我吧?」
「啪」一聲,媯語猛地合攏了手中的折本,站了起來,「那人會在天都呆多久?」
媯語定了定神,上前想扶起他,「愛卿這是何故?」
「你……」黑衣人顯然也被他這一手給怔了怔,但迅速鎮定下來,一腳甩開他的糾纏,把手中的劍一斜,直抵上他纖細的脖頸,輕輕劃開一道血口子,「你再跟我玩玩看!」
知雲不動聲色地一笑,「皇上差遣,豈敢言忙?」
「三日。」
「皇上!」甪里煙橋一驚,加賦?!為什麼?不是方才還說到國庫充裕么?
媯語微微一怔,「不少哇!」
但孫預卻越聽越是光火,本來還有些克制的脾氣也被挑了上來,臉色微微漲紅,「我從來就沒想過讓你替我解決,為什麼你總是信不過我?我孫預哪點看上去這麼懦弱?!」
「小臣叩見皇上,請皇上救命啊!」甪里煙橋幾乎是一入殿就跪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甪里煙橋癱軟在地上,渾身都像是被抽去了力氣似的軟綿綿的。他抓著襟口不停地喘氣,臉色青灰,涕淚布滿了整張臉。他抬起手,卻發覺兩隻手都在那裡打著顫,一如他的雙腿,根本就站不起來。他只能爬著到了書架前,底部一本墊著糖罐子的又破又舊的簿子安然躺在那兒。他看著它緩緩閉上眼睛,終於吁出一口氣。方才,方才,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了。
「相信我,琴箋從來就不是誰,我https://m.hetubook.com.com們之間從來就沒有誰能插|進來……我已經跟族裡的人都說明白了,如果讓我娶琴箋,我就入贅他們家。」
「入贅?」媯語有些驚愕地抬起頭,既而失笑,「怎麼也這般孩子氣了?」
知雲朝他瞅了眼,「回大人話,現在剛過巳半,早朝已過了,皇上讓知雲來瞧瞧大人起了沒有。」
三日?真是夠膽!做生意都做到她頭上來了,還放長線釣大魚,先是送《海寇志》讓她熟識海戰,再利用選購戰馬打開商機,現在是直接找生意上門了!媯語抿著唇在案前來回踱著步子沉吟。碧落所有的兵制里唯一不缺的就是水軍,但是仍是連年皆敗,少有勝績,以至海寇、水匪肆虐,海商不通。備艦配船,她也不是沒動過這個意思,只是覓不得好的工匠,如果他們真的有……「長光,你回去告訴他們,得先試用,方可議價。」
「不用你不許,我根本就不會出爾反爾!」
「起來起來。」媯語正忙著查看一宗宗的案卷,頭也沒抬,只把手一揮示意長光上前奏報。「巫弋有事?」
啊?不會吧?甪里煙橋把人給站直了,像根木頭一般杵在那裡。她怎麼也沒想到女皇居然就這麼坦直地說了,她以為至少應該婉轉些。現在可好!讓她怎麼面對朝官的非議呢?
「嗯,聞家在她這兒打聽一些事兒。她能幹,卻也怕死。」媯語想起那晚的甪里煙橋,不覺有些好笑,便把事情都一一告訴了孫預,當然這中隱去了甪里煙橋的真實身份。
「什,什麼~~」甪里煙橋努力想克制自己的聲音,卻發覺仍是沒出息地發著抖。
「咦?」知雲不信地上前一步,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帳冊……假的?」
「今日早朝時,司儀官報大人未到。皇上出面替你開了口,說你正在禁宮的偏殿里呢。」
甪里煙橋無奈,只好抖抖地拿出案上的一本遞給他,黑衣人一把提起他的領子,「你耍大爺是吧!把真本拿來!」
黑衣人見狀一把奪了過來,劍鋒直指甪里煙橋,卻終於只是罵了一句「沒出息」就一記縱躍消失無形。
「呵呵呵,你倒是仔細。看來朕沒挑錯人。」媯語明朗地笑了,朝她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接著道,「這次讓你住到宮裡頭來是有事要你辦,你毋須擔憂,朝堂上有什麼話,你不必理會。」
喜雨捧著一摞牒子從安元殿里出來,才下台階,卻見著二人站在一棵柳樹下說話,便上前招呼了聲,「聊什麼呢?噫,長光,今兒那麼早便從『巫策天』回來了?」
「嗯?準備什麼?還請公公明示。」甪里煙橋有些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我也想問問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得不把她放到宮裡來?」她平淡的語氣里微微有些冷,讓孫預聽得皺眉。
「皇上,小臣,小臣給了那人……一本假的帳本,他回去不能復命,一定恨透了小臣了!會找小臣報仇的呀!皇上您可一定要救救小臣啊!」甪里煙橋索性抱住了媯語的腳在那裡放聲大哭,似是把一路來的驚嚇都給哭了出來。
知雲與長光對視一眼,已是全然明白,只是……「不過這傳揚出去總歸不好吧!而且……有人可能並不會這麼想吧。」
「要是怪罪你,早拿了你到刑部了,何至於拖到現在?」媯語語氣含笑,仍讓他坐了,才正眼問他,「你為什麼會甘願冒著欺君之罪的身份來入試?」碧落並無女子不得入試的規矩,先皇時也頗出過幾個女官,只是這甪里煙橋為何要隱瞞了身份呢?
知雲沖她古怪地一笑,拱起了雙手,「沒什麼,只是想同大人一同走走罷了,大人不會介意吧?」
媯語看著長光退出殿外,心中著實對那個『三季司幽』好奇起來。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竟然集結了這https://m.hetubook•com•com麼一批能人,無所不能?她低頭,緩緩拉高左臂上,綴著青線精綉五爪金龍的綾袖,那條漫過手肘的赤線的色澤已不若以往的深暗,嫣紅而稀淡,已是輕了許多了。她,或者也是可以救治的吧。
「哦。」知雲點點頭,「大人準備好了么?」
知雲眯細了眼,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感覺甪里煙橋真的很怕死呀,只會哭得稀里花啦,很沒出息。但如果帳冊是假的,那他演得還真是不差!
媯語看出她的為難,便道:「也罷,朕不問你緣故。但是你怎麼這般篤定朕不會治你的欺君之罪?」
「是不好,所以根本不會長住,大概就是這幾天罷了。」喜雨將盞里的茶一飲而凈,便站起了身,「好啦!我手頭還有事,先走一步。」
「海戰需船,戰船需炮,價錢合理,民商可售。」長光平靜地轉述著足以令朝中震動的消息。
「是。」
「噢,說著那位的事呢!」知雲將手一指甪里煙橋住的方向,呷了口茶。「還不是怕兩人鬧出什麼彆扭來。」
「死罪死罪!」他口裡嘟囔著,穿了鞋子就想出門,卻被知雲攔住。
孫預朝她瞥了眼,劍眉不易察覺地動了動,「甪里大人。」這平州富家公子一身弱不禁風的,卻能得許不|穿官服便在禁宮裡大搖大擺地來去自如!淡明的絲綾,百花朝陽的精綉,分明就是出自宮中手筆。孫預別開頭,朝安元殿的匾額狠狠瞪了眼,袍袖一拂,便直走了進去。
「回皇上,不是祭司大人那邊的事,長光今早碰上了個人,他有個口信想捎給皇上。」長光依舊是清清淡淡的口氣,低垂著眉目,一臉無波無緒。
媯語在看到知雲手中拿著的帳冊時,心就一沉,但及至翻開了幾頁,她又隱隱覺出一線希望,等到整本翻完,她心中已轉成欣喜。她瞅了眼知雲,卻是將這分明了給隱了去,問道:「他說了什麼沒有?」
「嗯,仿得很真。要不是我知其根底,就會被騙過去了。」這甪里煙橋行事可謂慎之又慎,而且膽大心細,果敢機智呀!
「錢還遠遠不夠哪!」媯語嘆了聲,正欲再說,卻聽得知雲入殿稟報:「啟稟皇上,攝政王爺有要事求見。」
「是。」
甪里煙橋被這一聲喝給嚇著了,抱著頭往邊上一縮,口中直呼「別殺我!別殺我!」
「就憑你姓孫,就憑你身後站著孫氏一門,就憑你是碧落一國的攝政王!」不知為何,明明是氣話,但說出來時卻令媯語心口發痛。他們之間橫著這樣一道溝啊,怎麼跨越?
「呃,公公請便。」
媯語朝她看了眼,又沉思了會,「朕要你不動聲色地調五十萬兩黃金出來,準備海戰。」
「還不是把我逼急了?」他瞪了她一眼,伸指輕輕颳去她臉上的淚痕,摟緊了她,「姓孫不算什麼,我不是貪戀功名富貴的人。」
媯語忽來一陣心酸,只把臉埋入他的胸前,「我不想吵,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吵……」
知雲一笑,朝門外一招手,宮娥立時捧了食盒進來。「大人請慢用,知雲先告退了。」他見話已經說完,便準備復命去了。
「行了,坐吧。」媯語擺手示意他坐。
媯語仰起臉與他直視,清晰地看到孫預眼底所映出堅決的自己,「孫預你聽好了!我從來就沒要過你什麼承諾,是你自己給的。但是你既然已許了那些話給我,我就不容許你出爾反爾。」
知雲轉出庭院,正巧碰上長光,便叫住了一同走。長光朝他出來的那兒望了幾眼,「皇上到底是怎麼個意思?」現在倒好,攝政王要娶妻,女皇倒來了個邀外臣入住禁宮,這鬧得!
五十萬兩黃金……「夠么?」市面上通行的黃白兌率是一倍十,只五百萬兩銀子只怕有些緊。甪里煙橋雖不明白海戰具體的戰備,但據她所知,一艘https://m•hetubook•com.com普通的大輪市價就需三萬兩銀子,即便是舊輪也要近一萬。光是戰艦就這樣了,再論上軍餉,這點軍費著實寒愴。
知雲咳了聲,強憋著轉過了臉。這甪里煙橋哭得實在是……丑!
「呃,公公請。」
想到這裏,甪里煙橋就打了記寒顫,因新沐了浴,他的發仍是濕的,散亂地披在背上,還垂了幾縷在肩頭,水珠順著髮絲往下滴,有些滲入襟口,有些滴在書案上。他從書桌底部的暗格里抽出一本帳冊,翻開一頁新頁,將一些細則記下,又對著算盤「吡吡叭叭」地撥了一陣,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仍將帳冊收好。
「有多少商號經銷海外?」
並無言語,那可能就有怪罪之意了。甪里煙橋心中悶悶的,想到了自己昨夜驚惶之下的行徑,有些后怕起來,「呃……」他瞧了眼站在一側的知雲,心中又猶疑了幾分,知云為何只待在這兒呢?是防著他什麼么?甪里煙橋揉著眉頭想了又想,終於還是站了起來,朝知雲討好地笑道:「公公身領安元殿總管,一定很忙吧?」
出乎意料地,甪里煙橋並沒有因為女皇識破了她而顯得驚慌,只是有些支吾地道:「回,回皇上,小臣……小臣家中,家中……」
知雲在旁看戲似的樂著,想著安元殿里的兩人,不知會吵成什麼樣子呢!幸好,方才他出來時便已把閑人都給打發得遠遠的了。
「先去政務堂。」皇上交待下來的事可怠慢不得。
「長光參見皇上。」
「那你現在算什麼?才說過的話,沒幾天甩出個麻煩給我看?還要我來替你處理么?」媯語覺得胸口湧上一股氣,像是沉積了許久的憋火都給吐了出來,心口頓時一松。
「大俠……」
不一刻,甪里煙橋被帶到了安元殿里。他瞧著這個端嚴的殿堂,媯語正坐在案前翻閱著奏章,清淡安神的龍涎香,似乎還混著某些草藥的芬芳,讓人嗅著特別舒心。這裡是女皇辦公的地方,他暗暗想道,心便跟著定了許多。
好在自己早一步做了準備,要不真本叫那人給拿起了,他可不只身首分家,就是他滿門的親眷都得跟著自己遭殃啦!一想到那人拿走的假帳,他又驚得臉色灰敗。若他們知道了是假的,那豈不是還會來找他?到時只怕就沒這次那麼走運了。想至此,他連忙掙扎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直衝宮門而去。
「謝皇上隆恩!」甪里煙橋立時止了哭,磕了個頭起身。
「真……真的,真的入,入……」甪里煙橋頓感頭皮發麻,這外臣入住禁宮可是非同尋常的事啊!到時他要怎麼解釋才交待得清呢?
知雲看著頗不自然的甪里煙橋,笑了笑,「大人此是先回府宅收拾舊物呢?還是去政務堂辦事哪?」
知雲清如山泉的目光朝他掠了眼,這才微微正色道:「甪里大人,皇上昨日已命你入住禁宮了。」這是明令,雖是保他命的上好法子,但往後的麻煩卻也不少,女皇仍居閨中,而甪里煙橋也並非皇夫之選,只怕流言四起,到時有人會……唉!這種事他們做奴才的是說不上什麼了,只苦了眼前這位了。
媯語輕笑了出來,讓知雲頓生疑竇。「知雲,你被他給騙了!」
媯語偎著他,心底有些甜甜蜜蜜的情愫涌動著翻滾上來,柔和得一如這暮春的風,讓人沉醉不願醒。「我只是想讓甪里煙橋能夠安全地辦事而已。」
甪里煙橋淺淺地一笑,「皇上要是想辦我,那次安元殿面聖時就辦我了,哪裡還會啟用我?」
待甪里煙橋睜開眼,已日上三竿了。他在陌生的床幃上眨了眨眼,才想起昨夜的事,總覺得有些不對。他皺眉擁被坐了起來,思前想後了一番,忽然驚了一跳,人因並未坐穩,便從床上一頭栽了下去。
用過午膳,媯語喝了葯,才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便招來知雲,「傳甪m.hetubook.com.com里煙橋吧。」
黑衣人再度瞟他一眼,冷道:「帳冊!」
「皇上……」甪里煙橋有些為難,這可不是說不理會就能不理會的。
「皇上不是會意氣用事的人,這麼做應該還有安排吧。」知雲抿了抿唇,與長光一同深思起來。
「在你面前,我從來都只是孫預,沒有孫氏,沒有頭銜,我只是孫預。」他看著她目中流露出來的凄涼,心中又是氣惱又是心疼,只覺得似有烈火炙烤著,卻又像是冰錐扎著,又疼又辣。他攬過她,靠上自己的胸膛,「我們不要吵好么?」
甪里煙橋自住入這個官坻便覺得心驚膽戰的,幽深的府宅院門,蔥蘢的花木扶疏,總讓這座御賜的府坻有些陰森。初入住的清靜,隨著他日漸接手的事宜而變得讓人毛骨悚然起來。清靜,往往能讓人死得不知不覺,無聲無息。
「哦?你如何知道朕看穿了你?」
甪里煙橋卻只是一個勁兒跪在那裡磕頭,怎麼也不肯起來,「皇上,皇上,臣為您辦事,您可不能不管小臣的死活啊!方才,方才……小臣的宅子里來了個刺客……想,想要奪了帳本,再,再殺殺,殺了小臣……」他哽咽著將方才被黑衣人奪去帳本的事說了一遍,事說完了,兩眼也哭得像個核桃了。
甪里煙橋聽了這話,渾身嚇得發抖,卻只是撲在地上對著黑衣人磕頭跪拜,「大俠饒過我吧!我,我,我只是戶部一個小官,我,我哪有,哪有什麼帳冊呀!求大俠,大爺!饒過我吧!我真的沒有呀!」說著他爬過去拉住了黑衣人的一角袍子,抱著他的腳哭得涕淚縱橫。
「恐怕這麼想的只有你一個人吧!」媯語索性別開了臉,氣息微浮,讓她胸臆間于添一股煩亂。
「呃,很少。海寇肆行,一般商號都冒不起這個風險。」甪里煙橋直覺地回答,但話才出口,她似乎隱隱覺察到了什麼,有些驚異地瞧著媯語,「皇上是想讓他們出資?」
黑衣人瞟了他一眼,微微一怔,似是對於他披頭散髮的樣子有些奇怪,眼神微露稀奇,但亦不過一瞬。他將劍在案上一敲,「怦」地一聲,比他方才的質問可響亮多了。「把東西交出來!」
「煙橋啊,今兒睡得可好?」媯語抿了口芙蓉湯,瞥了他一眼。
窗外趴在那裡偷聽的小秋至此才吁出一口氣,不吵了,真好!她拍了拍胸口,跳下矮樹,雖欣喜於二人的和好,但同時又不免嘀咕,這兩人,說著說著就會說上國事,一點情趣都沒有!前一段還好好地情話綿綿,下一句就是海防啊,匈奴啊的來了!唉!不懂!小秋搖搖頭走開了。
「帳帳帳,帳冊?!」甪里煙橋拚命吞咽著不斷上涌的口水,對著那把在來人手上翻過來翻過去的利劍,幾乎都快站不住了,他往後一退,猛地靠在書架上,一本書沒禁住這一撞掉了下來,正砸在他瘦弱的肩頭,把他整個人都驚了一跳。
果然是女皇派他來的。甪里煙橋嘆了口氣,終於還是支吾著說,「呃,呃,既然皇上要午後才召見我,那……那要不我先回去?」
「愛卿愛驚了,現在沒事了,沒事就好了!」媯語輕拍了拍他的肩,想扶起他,卻見他仍是不肯站起來。
「大人莫急,皇上說了,請大人午後去安元殿一趟。」知雲招呼了侍從備了梳洗之物進來。
「呃,這個么,整個平州有大小商號三百七十多家,其中出挑的當屬『泰隆商號』,還有『許記』。」
「唔,今兒有事要稟。」長光清清爽爽的一襲單袍,淺淺的雲祥如意綉襟,很是隨意。雖比不得喜雨與知雲的宮服貴重,倒也清靈飄逸。
「謝皇上垂詢,小臣睡得很好。」甪里煙橋說到這裏,便往地上一跪,「小臣今日一睡不醒,誤了朝會,臣有罪,請皇上……」
媯語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心知甪里煙橋雖秉性忠貞,但畢竟是個www•hetubook.com.com文生,貪生怕死還是人之常情。只是眼下這個情況,倒讓媯語有些後悔起自己的多疑來。她穩穩地扶起甪里煙橋,柔聲道:「好!朕一定護著你!從今日起,你便住到宮裡來吧!朕讓人給你清掃一間屋子出來。」
媯語抿了抿唇,「煙橋,你是平州汀台人,你說你那兒有多少富商?」
「你也不信我?」孫預不容許她閃開,三步跨上前,就扳住她的雙肩,直直看著她,「你把我孫預當什麼人了!見異思遷?還是卑鄙懦弱?還是像甪里煙橋一樣的那種文弱公子哥?」他有些激切,雙手都不自覺的加了力道。
知雲送了安神的葯進來,瞧見的正是他從床上栽下的情景。知雲悶笑了聲,忙將葯碗擱在桌上,把連連呼痛的甪里煙橋給扶回床上坐好,口中不忘揶揄:「甪里大人小心。」
媯語眉微挑,神情略有一絲古怪,卻只是淡淡朝甪里煙橋看了眼。甪里煙橋馬上告退而出,見到一身齊整朝服的孫預,她連忙行禮,「王爺。」
孫預聽了也大笑連連,「嗯,碧落難得有這麼一個率真坦白的臣子,能忠君,亦能保身。」
噙了抹笑,媯語讚許地點點頭,「煙橋啊,這事辦得仔細些,也愈快愈好。還有,」她語聲頓了頓,眉色略沉,似乎正下著什麼決斷,「你好好算計算計,朕想加賦,多少範圍內是合適的,你給呈一個數目上來。」
「那天皇上朝我看了七次,笑了三次。」
甪里煙橋有些愣住,不知為何,渾身感到有些涼嗖嗖的。她甩甩頭,轉身欲走,卻聽得背後傳來知雲的聲音,「大人慢走,大人慢走!」她連忙回身,「啊,公公還有何事?」
「呵呵」喜雨淡笑了聲,「皇上用意可深著呢!這女皇親命外臣入住禁宮,是亦家亦國的事,會在朝堂上激起多大的風浪啊!」他翻折著袖沿,見二人略有不解地朝他看著,便接著道,「皇上是想借這個事堵孫家的口呢!孫家連著簫鍾想借皇上來個指婚,皇上是兩處都不能答應,晾著也不行,那麼就只有讓他們開不了口了。再者……皇上把人接入禁宮,對於聞家是怎麼個存在?不管當初想幹什麼,從今往後,行事上總帶有三分顧忌,這便是保定了人,不管往後搬不搬出去。」
媯語狐疑地與知雲對視一眼,「傳。」這甪里煙橋到底有著什麼計量?
然而就在此時,案頭的燭火忽然一晃,屋裡不知何時就站了一個黑衣蒙面人,手上寒光閃閃,正是一柄出了鞘的劍。
「我從來就沒打算要娶別的什麼人!」自己的兩個叔叔打著什麼主意他心裏清楚,但他已在著手處理,根本無須動用這樣的手段。
媯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卻不想多說,只道:「國庫里還有多少?」
「是,只積不用。」甪里煙橋難得說得凝重。
媯語靜靜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孫預,沒有任何言語,只是安靜地對視,直到孫預先忍不住,「為什麼要把甪里煙橋放到宮裡?」她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在天都已傳得沸沸揚揚了么?
「拿出來!」
這話問得可一語雙關哪!知雲笑笑,覺得這位碧落的度支郎中冷靜下來時亦是聰明剔透的。「皇上……皇上並無怪罪大人的言語。」
「咳咳」黑衣人似乎強忍著什麼,連忙清了清嗓子,「你到底拿不拿!」
「是啊,所以我想重用她。」媯語微抬起臉,在斜照的餘輝里,她狹長的鳳目映出琉璃般彩虹的色澤,「肅海防,戰匈奴。」她說得極輕,彷彿不著意,但卻帶著讓人不容忽視的決斷,孫預瞧著這樣的她,濃濃地笑了,「助通商,靖四邊。」他補完了她未出口的話。
「小臣參見皇上,吾皇萬……」
「怎麼?有人察覺到了?」孫預的頭埋在她的長發里,輕輕地問。
甪里煙橋漲紅了臉,但也因為見到知雲,又想起了一事,「啊!知雲公公,現在幾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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