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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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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八寶印泥

番外 八寶印泥

目前全汀台都知道杜敘與賴家相熟,有很多商家都想要在賴家那兒把八寶印泥的配方給搞到手,都是杜敘給兜著。但忍過一時又一時,也有實力雄厚的商家,已在給杜敘使絆兒。
元桐?難道鹽業的整頓,在一開始時,媯語就與他們有所協議?孫預頗覺有趣,倒沒想著媯語竟然會在民間也將政事行通。
「也是,在賴先生眼中,我這等滿身沾得銅臭味的人自是不配為伍的。」杜敘故作幽幽一嘆。
不過短短數日,一段無中生有的賴杜情緣便傳了出來,甚至還為說書人所傳衍。說什麼,杜敘行為怪誕,談恰生意不避煙花之所,甚至在青樓名館亦有知己的怪癖;千金買得戲子,收養俊俏男子等離經叛道之舉原是因與心愛之人無緣,故而放蕩不羈,沉淪俗世。
「啊?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杜敘怔于孫預那一瞬的不怒自威,只覺他清朗的品格里亦透出極是逼人的貴氣,不容人暗自算計。當下,心中微緊,好在聽他也並未多怪,這才舒出一口氣。果真是攝政王的做派,容不得人暗自打自個兒的小九九啊!
「好了!此事咱們就到此為止,什麼都別說了!」杜敘由一方匣子里抽出一張契書,朝商賈晃了晃,「王老闆,您那綢莊上次借貸的二十萬兩,可已寬出一個月的期限了!若還不出,這利息總也不能不付。我的帳房可催得緊。」
「哦?精細?倒說說看!」杜敘拉了張凳子坐於一邊。
「呃,杜、杜……」然而訥了半天,他忽然覺得這稱謂也是極不易決斷的事。杜老闆?杜小姐?
一走動便能多說話,話一多,便能套出消息,同時也能放出消息。
「哎哎!您這位爺怎麼這般說話?我這件可是寶貝中的寶貝,您不識貨不要緊,可也不能詆毀它呀!」商賈一見這般說話,不由慌了,忙想將東西收起來拿回去,卻叫杜敘一阻。
杜敘抿抿唇,精於算計的眼微挑,瞅著那一臉頹樣的落魄書生,忽地一笑。招來自家店裡的小二大聲吩咐道:「給那桌的客倌上兩壺『玉樨』,今兒他吃的喝的,全記在我帳上。」
「呃,杜,杜老闆,我這……我這不是……呵呵,近些日子綢莊裡有些緊,是否請杜老闆再寬待幾日?」商賈肥碩的手在聽了這話后,更是頻頻地擦汗。
「就以方才的一千兩黃金翻倍入股,如何?」
一時間,滿城的消息傳遍,市井坊間俱傳言原來泰隆商號的當家,號稱『狐狸杜』的杜敘,她竟然暗中戀慕一名青年書生――賴明峰!
孫預于商家事並不很清楚,兩千兩黃金,按市價便是兩萬紋銀,這數目不算小,然而入股又能佔到幾成?
「呃,元桐的官鹽常股?」杜敘咂了咂舌頭,真有些躊躇起來。果然是個狠價!在此人面前,便宜還真不好賺!她默默盤算,讓此二人入股,不但對於朝廷動向,更對各地民政長於預測,這在商機上很為可觀,然而就這麼白白給出,她又覺得不甘。盤算良久,她終於咬牙道:「百中之五!不能再多了!」
見《平州志》
「這狗賊!該受凌遲處死!招賢他不應,反是殺賢!」
孫預笑笑,從商賈欲收走的幾個佛雕里隨手撿出一個來,倒翻指著那底座道:「這倒是的確神似貢品中的那套十二佛本漆線雕,原件兒也的確是隆豐年間的。但你這件卻不是。通曉《大宗史》的人都知道,隆豐帝更化改制,將年號所用之『年』字也改成了『載』字,然而改這個的時候,卻已是隆豐五年,所以,隆豐五年作『隆豐五載』,而之前,卻仍是沿用那個『年』字。所以嘛,呵呵,你這件兒是個冒品。」
果然,那人當下就是一記冷笑,「喲,明峰老弟這是沖誰發火呢?」他冷冷地朝那文弱的書生瞥了眼,折著由錦絲打邊的袖沿,「老哥哥勸勸你,做事討生活可要把眼光放長遠嘍!你一個外鄉人,靠得啥才能在汀台落戶置宅?就憑你那十二個破雕,能值幾個錢?老哥哥把它當了也不過值了百兩銀子,可你那宅子,四合四院的,養了你們一家老小十幾口人,花了我不止萬兩銀子!」
王喜重得了這個饒,為了自己能活下去,當下又是哭又是求地到了賴家。賴家一家子全是老實人,自然也原諒了他。於是王喜重便腆顏與賴家復走動起來。
因此,當賴明峰懵懵懂懂地醒來才不到半天,杜敘便成了家人口中解救賴家上下老小那麼多口人的再生父母、他賴明峰這輩子絕不可負的知交好友,誇張的老夫人甚至還將人形容成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廂房裡,杜敘眯縫著眼打量眼前的十二樽金碧輝煌的佛雕,精細的漆線雕,美輪美奐,不說這十二佛事俱有來歷,光是看這工藝,已知價值不菲。然而心雖知其價,面上只是噙了抹淡淡的笑意,拿眼瞟著對桌的商賈並不說話。
「哦?」杜敘又瞅了瞅仍是不語的媯語,心下暗贊一聲。但也毫不氣餒,擎著一盞茶便晃至那書生一桌。
那商賈臉色微微一變,溜溜的眼轉了個圈子,仍是忍了下來。「呵呵,杜老闆這麼說可真是有意壓價了……」他低了低聲音,湊近杜敘道,「這個,可是前朝遺物,只有禁宮裡有,是貢品!」
聽著她軟軟的話音,似是春風柔情,將心湖都吹散了層層漣漪。孫預握緊了她的手,深深一笑,「好主意!咱們那閑章這便是初次請用了?」
「那我就當賴先生交我這個朋友了!」杜敘望著他求證。
那書呆紅了雙目,只是憋著一股氣,直到把脖子也憋紅了,他才迸出一句,「那他也不該草菅人命,說斬就斬!碧落有法,死囚亦宜上審刑部,經五審方能核准。人命關天!他豈能說斬就斬!可憐家父他……」
「呵呵呵!」杜敘瞅著玲瓏一笑,作辭離去。
孫預朝她一笑,率先扶了覆著黑紗的媯語往旁坐了,才回道,「既是www.hetubook.com.com來了,自不必說客套話。」說著,他朝一方圓桌上掠過一眼,俊目微微一頓,「這倒是個精細物兒!」
「哈哈,杜老闆還當我蒙您哪?看看這漆線雕底部!還鐫著當時的年號呢!」商賈討好地馬上拿起一物倒提著湊到杜敘眼前,「哪!隆豐三載,紀氏。」
孫預不是很曉得杜敘的商號,但媯語卻已有一定的了解,她當下微微一皺眉,沉吟了會兒,才道,「以元桐官鹽常股的三成入股,你開個價吧,能在商號里佔到幾成?」
「啊!這位公子可真是好學識!好眼力!」商賈連忙討好地上前,「這可是漆線雕中的精品,是前朝遺留下來的物兒!」
「可瞧兩位的打算,似有意行走江湖,這盤纏可所費不貲啊!」杜敘頓了頓,見二人俱不說話,便繼續道,「不知二位可有意入股?」
「哈哈哈哈,各取所需嘛!」杜敘朝門外掠了眼,見玲瓏已端著葯碗進來,便一笑道,「二位今日初會汀台,沿途定是累了,明日我做東,請兩位股東一起嘗嘗這汀台的拿手菜吧。」
杜敘聽了這話也心中暗動,那八寶印泥果真是如此好貨?正扼腕著如此好的機會叫那王喜重老兒給得去,誰知那桌上忽然「嘭」地一聲。只見那被喚作明峰的人一下子立在桌邊,一張文弱的麵皮漲得通紅,堅決地道:「我賴明峰便是給窮死餓死,也決不上貢給朝廷那些狗官用!」
「好!立下字據吧!」媯語也相當爽快。
孫預扶著媯語緩步到汀台的城河處,時值桃柳新吐,微風細細,站了一陣,倒將方才的憋氣盡數給散了。
眼見著這情景,孫預便是再討厭杜敘的為人,也不禁有些好笑,難得地開口相問,「那這事,你打算怎麼善後呢?」
一男一女,看似夫妻。嘖,不過兩個年輕人!商賈撇了撇嘴,然看第二眼時,便有些說不出話來了。那女的頭戴著覆紗斗笠,瞧不清面貌,但渾身上下總有一股說清的氣度在,較之他所見過的官夫人更為清傲,即便她只是靜靜地立在一邊。而那男的,商賈偷偷瞥過去一眼,人中龍鳳!也沒見端什麼架子,就已是一身氣派,奪人之目,好似只要站在那兒,便會有旁人趨附上前寒喧一樣。定是非官即貴了!真真是兩位貴客!
見人去了,杜敘便笑眯眯地朝商賈道:「王老闆,咱們先喝著擂茶等等,那兩位是見慣了寶物的,當能識貨。」
「正是隆豐年間的,您看,底座還烙了字的!」那商賈熱心地翻過來指給孫預看。
孫預微一怔愣,以元桐官鹽常股入股,這倒是個大數目,以每年的三成利來算,是筆極大的數目啊!可是,畢竟己方什麼也沒投入,這叱吒商場,號稱『狐狸杜』的當家老闆豈會甘心讓他們空頭地以三成利作本金?他是不太知曉商務,但只看表面也知道這價碼,媯語開得有多高了。何以杜敘最後真的給答應下來了?
王隨本已要走,眼見著這出笑話鬧了出來,便又待了下來。
「叭」一下扔在桌上,甩袖便走。
媯語自然全瞧在眼裡,心中不知怎地轉了轉,猜測到,「你難道是想藉著賴氏一門對你的感恩與愧疚,騙來那八寶印泥的配方?」
孫預也聽得皺眉,當下便起身走了過去,瞅那書獃子幾眼,坐於一邊,「令尊是夷州大儒賴晌?」
「那万俟晚明曾有自辯,自呈無罪。」孫預阻卻他想打斷的怒斥,繼續道,「他說:『臣奉聖令,廣招才俊,野有賢士,臣慕名誠招之者三,不得。其人不臣天下,是棄民也。召之三而不至,是逆民也。臣以為不宜因之而遂其清名,倘一國效之以得名,復誰與為君子乎?』,賴先生腹有經綸,自當明白此話用心。」
「五千銀子?」「嘭」地一聲,這番輪到那王喜重拍了桌子,「五千銀子你也想住大宅子?告訴你,就是柳條巷那幾處土坯房五千銀子還不定買不買得下來呢!嘖,五千銀子,你當這宅子是平空掉下來給你住的?」
正打著圓場企圖混過去時,杜敘端著臉發話了,「王老闆,咱們直腸子直話直說,這物件兒,你說你不知根知底,我也沒話講,只是若不是今兒有我這兩位朋友在此,你不還真訛了我一千兩黃金了去?」
這不瞧倒還好,一瞧之下,孫預與媯語二人同時一笑,放下了漆線雕。孫預朝商賈瞧了眼,對著杜敘道:「杜老闆,這套十二佛雕,若論精緻,的確不錯。但要論是古董,可就不值那個價了。」
媯語抿唇笑了下,眼底流過一抹別有深意的光,只是隔著黑紗並瞧不見,「我自然是靠著他吃飯了。」
狗官?杜敘朝俱垂下眉目的孫預與媯語瞧了眼,依舊靜觀其變。照她看,這王喜重不會有好臉色了。
「前朝?」媯語忽然插了句,「怎麼瞧著有些眼熟?」
杜敘微微凜了凜,掂出這一問里的份量,馬上道:「我都被謠言傳成這樣了,哪還能對他們家有所迫害?萬一到時候再傳我因妒生恨怎麼辦?我杜敘會是這般爭風吃醋的女人?」
茶過三巡,方才走的木樁子隨從便引著兩人入了廂房。商賈好奇地打量,不知是什麼貴客,竟讓杜敘倚重至此?
「我……朝廷狗官,欺壓良民,草菅人命!這等廢物害民的狗東西,我為何要將家傳寶物供奉與他!妄想!妄想!」他氣得急了,一時岔了氣,只在那時咳嗽。
窮途末路之下,一家子只得將這棟好不容易購得的宅子給典當出去。
「哎,杜老闆!我王某人是什麼人!怎麼會幹這種事?不怕話說得難聽,您這二位貴客,還真沒將這寶貝給認出來!」
「哎,我說杜敘,打小一起玩泥巴長大,我咋沒瞧出來你為了錢啥都可以棄呢?」一個姑娘家,能把名節這事如此把玩的也只有她了!到一處與一處的青樓妓館打熱關係,也不在乎旁人怪m.hetubook.com•com異的眼光;見有利可圖的便想著法兒將那人拐到手,恰好,碰上幾個都算得上的落魄美男子;好吧,就算前幾個只是外人傳得那麼不堪,那現在呢?現在的這齣戲可是她親自放話出來的!
杜敘聽到這兒,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因明白了,心中對這個賴明峰倒生出幾分敬意。這個書呆,倒是個疼妻子的男人!雖然很沒用……
入股?孫預與媯語換過一眼,「以什麼入股?佔多少?」一入股自是擔負了整個商號營利的一分責,依孫預在朝中的威望,依媯語舊有的才識,這二人加起來能對商號的未來產生何等效用,各自都明了幾分。孫預並不是很想,然而,杜敘說得有理。
「這是前朝什麼時候的?」孫預顯然也來了興緻,倒對那商賈不敬之辭滿不在乎。
杜敘拍拍手,外間的侍從便奉上了兩隻擂缽,缽內盛著已拾掇好的『擂茶腳子』。侍從拎著壺沸水將之沖了,再端了些『茶配』上來,就退出去了。
「貢品?」杜敘一訝,隨即笑道,「王老闆這是蒙我哪!貢品誰敢動啊?市面上抬不了價,尋常人家也沒這顆多出來的腦袋收藏,如果真是貢品,那我可真不敢要了!」
此後不過一年,八寶印泥響譽天下!名門士子、甚至皇家皆以得一方『賴氏』印泥為顯。世人皆傳此八寶印泥:色澤朱紅,鮮艷奪目;細膩濃厚,氣味芬芳;冬寒不凝,夏暑不泄;燥熱不幹,陰雨不霉;印跡清晰,永不褪色。經火焚燒,紙灰上字形仍依稀可辨。
就見杜敘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啊!勞動二位大駕,實在是不好意思!不過找遍了整個碧落,只怕也尋不出比二位更好的眼力來了,所以才……」
「明峰老弟啊,不是我說,你一個外戶,要在平州立足不易,難得你有一技之長,怎麼不學著往大處著眼呢?那八寶印泥的確是個上等貨,難得有幾家來問,你就將密方告訴了我,我應你入股,咱們得利五五分成,怎麼樣?本錢都給你省了!」
「呵呵,杜老闆可是笑話王某了?就憑王某,哪裡來得這慧根!」那商賈見杜敘有些心動的樣子,心中一寬,反倒沒有初時的心急了。
孫預並不是很見得慣商家如此唯利是圖的心性,當下只抿了抿唇,扶起媯語便走。臨到樓道口,復又停下,「印泥上貢的事或可有望說動,但那個什麼王喜重,還請杜老闆予以懲誡才是。」
「萬請杜老闆先擔待些日子,我幾日後定會悉數奉還,一分不少!」那商賈只差沒跪下來求她了。
孫預不語,望著滿目青青柳色,只是一嘆。嘆得那樣沉,在這柳絮如花輕舞的時節,竟將這輕風都壓得重了一些。
他連連哈腰作歉,見杜敘冷著臉不說話,忙又轉向孫預與媯語,「啊,二位真是神眼!只瞅了瞅就把這破爛物兒給瞧出病來!給我指了明!真是我王喜重生平僅見!二位好眼力!好眼力!」
杜敘聰明地在得知賴明峰已然清醒之後便不再露半個面,任那病體初愈卻老實巴交的書呆四處打聽。
「呃,不,杜……」賴明峰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叫杜敘擋住。
「賴先生,我明白。而我此番所作所為也只是出於我自己的心情,並不求……賴先生能夠回報我什麼!賴先生大才,小女子生平僅是仰望,如今能以己微薄之力幫到賴先生的忙,已是心中大喜了!賴先生無需介懷。」敬意歸敬意,對於既定計劃,杜敘仍是照行不誤!
賴夫人一直覺得很對不起杜敘,總想著報答她,王喜重便被授意轉達了一些暗示。
那商賈聽得如此有理有據的說法兒,頓時面如土色,又瞅見杜敘這商場上有名的『狐狸杜』把笑意都斂了,只冷颼颼地盯著他不作聲,心下更是慌了。這一急,便將汗盡數給逼了出來,襯得那油乎乎的腦門更添光亮。「唉!唉!那個該死的賴明峰!竟然作死地騙我!……呵呵,杜老闆,我可真不知道!原先那賴明峰給我這物兒的時候還吹得跟真的似的,誰想到居然是個冒品!唉!都怪我王喜重沒眼力,沒見識,還落了您杜老闆的嫌,真是過意不去,過意不去!」
「哎,王老闆抬舉了!我杜敘不過跑過幾個地方,走的也是海運,這等稀罕物哪裡見識過。」杜敘並不入套,只是拿起其中一物在手裡把玩著。「恕在下眼拙,這不過是十二樽漆線雕,手藝是不差,但也稱不上價值連城嘛!」
杜敘別有用心地想從賴夫人這兒下手購得八寶印泥的配方,因此請其到偏廂用茶敘話。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工夫,誰知那賴夫人竟也有話想對杜敘說,於是,不過片刻,二人便在杜敘麾下一家茶樓的偏廂雅間落座。
「將這些送我?」杜敘挑了挑眉,面上故意頗露些躊躇,「可是那借貸之事,咱也有規矩……」
杜敘眼見著賴明峰一張白凈的臉脹成了豬肝色,心頭倒是坦然許多。不知哪來的一時興起,讓她有了捉弄之意,只是一瞬不瞬地凝望著他,也不說話。
「哦?子母胎?」媯語挑眉,順手也拿起了一個細細瞧著。倒的確是眼熟,想來可能真是在貢品中見過了。
「那,那,王大哥,我,小弟實在,實在沒錢啊……」那書生急得都快哭了。
孫預見他如此,心下不由一軟,便住了口。那杜敘見得如此情形,心中真箇兒樂開了花,馬上見好就收,就了兩個夥計將人送回他家。這邊衝著孫預一抱拳,「多謝多謝!」
「……汀台多遷人,時有多藝者……賴氏以制印起家,用料稀珍,商家爭奇,其色朱、其味芳、其油膩,不燥不霉,雖經焚燒亦不毀其色……時為風雅之士爭之……」
她抽著說話的空兒掠過去一眼,倒頗為一怔,那與王喜重同來的人,文質彬彬,雖不及孫預那般俊逸秀朗,倒也溫和有禮,怎麼瞧也不似與王喜重那等人物為伍之人。當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便悄悄豎了耳朵聽二人談話。
此舉正是杜敘所樂見的,做好人套近乎的機會一來,她立時出手大方地開了張一萬兩的銀票與賴家,吃定了賴家不願白拿的老實性子,將房契一拿在手,穩坐了賴家的住房問題。又推說與賴明峰有過一面之緣,不但不收宅子,還請了大夫來替賴明峰治病,又送葯又安撫。杜敘儼然是賴明峰的知交好友般,替他收了爛攤子,更替他照料好了家人,只等他病愈后自投羅網。
杜敘悶著頭笑,仗著賴明峰不敢看她,把嘴角咧得大大地,只是不出聲。等到賴明峰似乎真的快忍不住時,她才笑著起身,「賴先生,其實你根本不必把這些放在心上……賴先生,以後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我杜敘雖無才無德,做不得賴先生的朋友,但這身外物還是有些……」
涼拌海蜇、素八珍、合菜蓋被、扣三絲、紅糟魚、雞茸金絲筍、三鮮燜海參、班指乾貝、茸湯廣肚、荔枝肉、當歸牛腩、炒鮮花菇、龍眼蝦仁、金絲豆腐乾、奶湯草,末了還有蜂窩蓮子羹、拔絲蘋果作為甜點。
正琢磨著怎麼開口,那賴夫人倒先開了口,這一開口便叫杜敘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啥叫尷尬的滋味。
孫預朝他瞅了眼,拍拍他肩,示意他不要激動,再道,「當時先皇拿下他,也曾動意要斬他,可後來仍是未斬,你以為是先皇昏庸?」
杜敘虛弱地笑笑,「一開始便打定的主意,呵呵……也不算騙啦!只是商機不容錯過,以後若能盈利,我自然不會忘了賴家。就算要成批製造,那牌子也得打上賴氏的旗子。這是我的規矩,也算是我的道義。」
孫預瞅她一眼,將她那雙微涼的手握在掌心,「我雖身卸攝政王一職,但也是皇上封的王,自有俸祿,不算身無常財。」
原來那賴夫人竟以為杜敘是賴明峰的紅顏知己,一直兩情相悅,只因她嫁了賴明峰,因此二人才至如此。眼下,見賴明峰落魄便出手相救。這一番不容打岔的自推自導之後,賴夫人竟望著傻了眼的杜敘明白表示,願意成全他們二人,如果杜敘願意嫁入賴門,她當作小。
王隨覺得那眼看得他有些毛毛的,馬上轉過頭去巴住玲瓏,「還好我有玲瓏了!」
「不行!萬萬不可!」
「令尊大名,自是家喻戶曉。」孫預也斟了盅酒,慢慢啜飲,發覺這『玉樨』倒的確甘冽清口,雖味兒稍帶甜味,但極是爽口,不由多喝了幾口。「斬令尊的是當時的知州万俟晚明。」
「哎,公事可得公辦。王老闆也知道,咱們行里有行規,也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杜敘端著茶呷了口,只管瞅著那十二個佛本漆線雕說話。
杜敘本盤算著賴明峰迴家之後就去套近乎,誰料那書呆平日素不沾酒,這回灌了點黃湯下肚,大抵是夜間受了點寒,竟大病了一場,來了個人事不醒。
一時賴家來了個兜底翻,一家人全亂成了一鍋粥。初來乍到的,本就不算寬裕,又招惹上了王喜重這等認錢不認人的主,眼下唯一或可當家作主的又病得人事不醒,又是逼債又是照料病患,一家子一剎時便陷入了絕境。當的當、賣的賣,卻還不足以湊齊當初那王喜重訛賴明峰簽下的借條。
收貸銀、催還帳、斷貨源、阻商機,不過短短七日,王喜重的日子是難過得不能再難過,只想著跳了平江自絕了事。
原來商亦有道,即便用心不純,但至少,她比那王喜重好上太多。孫預笑著喝了口擂茶,那香濃的氣味一入口,微有不習慣。
「不!我就是死也不會上貢的!死也不會!」那書生又急又氣,眼都紅了。
王喜重這番話說來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心頭恨得牙痒痒的,只怪自己做得沒杜敘高幹,眼見著賴夫人一臉焦急,他是又喜又苦。喜的是事一辦成,杜敘說不定就能放他一馬;苦的是自己這番真是給他人作了嫁衣裳。
「好說。」
一番字據簽好畫押,杜敘顯然已拋開了方才股東流失的肉痛,笑得爽朗,「哈哈,二位,泰隆商號,遍布長泉、平、烏、元、瀛幾州,近年更是在麟州亦設分號,所行所賈,名類眾多,甚至遠銷海外。所以,但凡二位在這沿海一帶,便多多與商號聯絡,出謀劃策,得利生財啊!」
「哎哎,兄台千萬不可作如此輕生之念啊!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兄台何不答應了他,也好自圖家計!」
「那你可知他在邊關做了些什麼?」孫預忽然嚴肅起來,「這個你的殺父仇人,這個你口口聲聲罵道的狗賊,曾在紀州橫山堡力挫匈奴三十六次襲掠,他的大兒子万俟飛戰死,頭顱叫匈奴人割去做了酒器。而他自己亦身受五十六處刀傷,其中七處傷及見骨,有四處致命刀傷。這個狗賊帶著那不足五千的兵卒保下了橫山堡三萬百姓,裏面或者有一萬個父親,或者有一萬個母親,或者有一萬個兒女。這個狗賊守住了碧落的邊關!這個狗賊……」
「唔?你知道家父?」那書呆抬起一雙淚眼,朦朧里,也瞧不清什麼。
杜敘狂暈,第一次痛恨起自己這個雲英未嫁的女子身份來。然而之前一番好人做下來,為的就是想得賴氏的人情債,如若現在澄清呢,那又不好。費盡思量,她只有如壯士斷腕般應下了賴夫人完全憑空的猜疑。
「王大哥,我……多謝王大哥盛情厚意,小弟也全靠了王大哥你才在汀台安了宅。小弟對大哥的義助感激不盡,只是……只是家父手中便不曾將這八寶印泥的方子用作商途,小弟有礙家訓……」
「哎,杜老闆,我王喜重絕不是那樣的人!您是大商戶,我不過在您手下討個生活,哪還敢訛您的錢?我這不也是……」
終於,在一次非常刻意的巧遇之下,杜敘與賴夫人在街頭碰面。那賴夫人兜頭就拜,感激涕零的場面叫杜敘又得了個樂於為善的名頭。
m.hetubook•com•com是平江以北的習俗,商賈自是熟稔,瞧一眼、嗅一嗅、嘗一口便能分出檔次。這擂茶顯然還加了幾味元參、石斛、甘草,算是上品了。而『茶配』雖是簡單,但也頗有名目,什麼素務齋的雙潤糕、南河坊的米香、靖油樓的枕頭餅,都是食中精品,看來她亦有些心動。商賈笑著喝茶,暗裡將價又抬高了三成。
那商賈最是會看人眼色,見杜敘對這幾個小佛人有點意思,當即咬牙道:「杜老闆,您看這樣成不?這十二個佛本漆線雕,勞您眼點出了破綻,我王喜重本就感激萬分!雖說是個冒品,但畢竟工藝還算看得過眼,您若不嫌棄,就當我王喜重孝敬您的!那筆款子的利息,我再過幾日定將悉數奉上,不叫杜老闆為難。您看這樣如何?」
第二日午後,杜敘果然請了二人到了匯風樓,說是兩人,玲瓏自也來了,玲瓏來了,自然那個無所事事的王隨也跟來了。杜敘藉機訛了王隨半頓飯錢,便開始毫不肉痛地點菜。
杜敘心頭大喜,然而面上仍是推辭,一來二去,直推了半個多月,這才收下了配方。然而,感於賴家別無雜念的信任,杜敘心中多少也有些過意不去,便讓賴氏入了股,開了一家『賴氏印泥坊』,只佔股分,配方卻仍讓賴家保管。
賴明峰愕然,一張臉更紅了,根本不敢看杜敘一眼,只顧著低頭喝茶。一杯接一杯,但喝得多了,人的五急也跟著來了。漸漸地,賴明峰的臉開始變白,又開始發紅。
杜敘趕緊倒上一盞茶,替他順過氣,才又問,「兄台何出此言?」
一經如此陣仗,賴氏一門俱感杜敘大恩,當下,便由賴明峰親自拿了八寶印泥的配方去見杜敘。
「哎?王老闆,我們可是兩家互有生意來往的,您的綢庄雖不小,可半數財源也仰賴於我家的海運,這種坑蒙拐騙的事兒,你也好意思衝著老交情下手?」杜敘不放人了。
那頭媯語聽到這二字,心中也是狠狠一刺,黑紗覆面下,已緊緊咬住了下唇。倒不是真聽不得惡言,只是……昏君?她到底哪裡昏了?竟讓這樣一個書獃子來罵!
杜敘朝他瞪了眼,瞟向那對一直沉默不語的夫妻,「嘿!聽見沒,他罵朝廷狗官呢!」
此番話一出,倒叫孫預與媯語微怔,不想這狐狸杜真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才不過換了一個角色,話一出便帶三分酸氣。
「眼熟?」那商賈嘴角微微抖動了一下,以為是幾個沒見識的,
孫預深思地朝她瞥了眼,淡道,「天下哪來處處公平,些許小事,還不足以廢一州之長。」
孫預默了會,復道:「你可知那万俟晚明在哪兒?」
杜敘掏掏耳朵,目光沉沉,樣子似是意興闌珊,「吃得好穿得暖,用得舒暢,活得自在,這不是每個人都想追求的么?為著這個犧牲得還少?我也一樣啦!」大不了在真嫁不出去時,和族裡人商量一下,逮著族裡哪個適婚的嫁唄!唔,莫乘雷也不錯啊,反正像他們那樣的朋友多得是,哪個不能逮來作相公!要是王隨和玲瓏沒戲,他也可以湊合啊。
杜敘輕輕在一旁落座,拍了拍他,「兄台,何故如此消沉?想那區區阿睹物,亦能困得住書中聖賢?」
「他調去了邊關!」
孫預拿起一件兒細細瞧了,「這是漆線雕吧?所聞是平州名物呵!唔,這個……可是叩問髑髏知生處的典?」
「難道不是!枉殺賢良!出爾反爾!這不是……」
那書生顯然麵皮極薄,抖了抖唇,只說不出話來,訥了半晌,才道:「王大哥勞苦了!明峰、明峰家中還能湊出五千銀子……」
「呵呵,能白拿又何必枉花銀子呢?」杜敘將那錦盒收好,忽然容色一正,朝兩人道,「兩位既然已打定主意要在江湖行走,可身無常財的,也不方便,不知二位可有過什麼打算?」
「是。」錢二木樁子一樣的身板立時在廊柱子下消失。
那書生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語聲哽咽,「一文錢逼死英雄漢!我……只我一人倒也罷了,但家中有七十老母,還有妻子兒女,若真是無力還銀,這,這可如何……人世艱難,倒真不如一死清凈!」
這一廂,得了賴家上下的感恩不盡,杜敘開始在王喜重身上施壓,讓他去道歉,順便帶去一些很細微的暗示。
杜敘聽得「撲嗤」一笑,拿眼瞅著商賈,「王老闆,什麼時候對佛道也感起興趣來了?這番說話,可真比那源溯寺里的法師要講得妙得多了!」
「唉!瞧著王老闆幾年來的信譽,我杜敘又豈不知你的為人?也罷!這點利銀,我就先出私銀給你墊著,先在這立個字據,你幾日後調過頭來,再還與我吧!」見那人如此說話,杜敘便是再也不瞧那東西一眼,只長吁短嘆了幾聲,才勉強答應下來。那商賈自然連連稱謝,立時寫下所欠的字據,將那套佛本漆線雕小心在錦盒裡盛好,放于桌上,再又謝了一回方才離去。
賴明峰一愣,這才明白,鄰桌的那人請的原來是自己。想著自己離鄉背景,又遭逢如此境遇,心中不由悲苦,正覺那酒來得應時。當下也不再謹持禮節,只抱拳向杜敘謝了一禮,便開了封子一碗碗倒著喝悶酒。
王隨瞅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唉,可惜了那兩壇『玉樨』了,竟會落在那樣不懂酒的人腸子里。」
「哎!明峰老弟啊!這人生在世,講的可是變通二字,不是說,什麼窮則變、變則通么?你是讀通了書的人,這點道理難道還是老哥哥懂?再說了,你這八寶印泥可是大有前景啊!前幾日我拿你送我的一封轉贈了縣太爺大人,剛巧被平州的布政使大人瞧入了眼,他說這印泥好,是上品。我估摸著,或能呈選為貢品也沒個准,如能成為貢品,那老弟,你可要發達了!」
杜敘對於孫預的一問有些受寵若驚,但又知道自己的真實答案定會叫孫預瞧不過眼,一時有些猶豫。
「我……」他忽和*圖*書作悲憤之色,「家父,家父賴晌,不過性喜山野,推辭了朝廷的招賢令,竟,竟叫那狗官給生生斬了!家父何罪!然我苦訴有司,不是推脫便是責打,家中財帛散盡,卻仍是討不回個公道!終於,來了個監察使,那位大人是個好官,然將我的訴訟狀子收下,也押解了那該千刀萬剮的万俟晚明回了天都,誰知、誰知那昏君,竟只把人調去了邊關,沒有責罰,沒了平反,一切就……就這麼……」他哽咽難語,最後只伏在桌上大哭。
「呵呵,杜老闆賞茶喝,王某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杜敘聽得那聲「昏君」一出口,心中不由寒上幾分,連連四顧,好在此時酒樓忙時已過,此處又是二樓雅間,也無雜人。這才吁出一口氣,心頭又惱又氣,這愣書呆,是要害死她呀!
那書呆聽不下去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可家父……家父冤枉……」
杜敘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我還得找個行家來相相!」她回過身,衝著大開的廂房門口喊了聲,「錢二,你去瞅瞅,那兩位貴客在不在園子里?如果在,請他們移步過來瞧瞧。」
一桌子五人,嘗過了美味自不會就走,杜敘是久在平州混的,自然對平州的風物如數家珍。餐畢,便給媯語點了盅天麻芙蓉湯,其餘人俱上了汀台最具名的擂茶。正大談著這擂茶粗獷中的風味,與平江以南的細茶同為兩勝時,杜敘眼角瞄到了昨兒才宰過一刀的王喜重在不遠處落了座,似乎還約了人來。
賴明峰被瞧得渾身直冒冷汗,以為那些街頭之傳是真,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感佩,但同時亦是為難。囁嚅半晌,他猛灌了口茶,抬起頭望著天花板,便把此來主要目的一口氣脫了出來,「杜、杜,那個,你一番美意,明峰很是感佩,但是……明峰已有結髮妻子,亦已育有一子,深情厚意,明峰無以為報,只請杜、杜……原諒!」結結巴巴講完了意思,他還是沒能想好到底叫杜敘什麼。
直到他遠遠地去了,杜敘方才笑嘻嘻地回過身來將那錦盒打開,又細細瞅了半天,才沖孫預與媯語二人道:「此番可真是要謝謝二位了!若不是你們,還真叫那老泥鰍給訛去了!」
「小的明白。」店小二伶俐地拿上兩壺全平州最上等的酒『玉樨』,送到賴明峰桌上。
杜敘連忙安撫,「莫氣莫氣!兄台,上貢算來也是商家求之不得的事,何以兄台你如此排拒呢?」
在杜敘如此眼神之下,賴明峰只得訕訕地點了個頭,這才得以脫身。
她瞄了眼王隨,很寬心地笑。
「沒錢?呵呵,明峰老弟啊!哥哥剛才不告訴你了么?窮則變,變則通!你那八寶印泥可是個寶貝,只要拿出來做了,還怕沒錢?哥哥包你一年之後便成富商!還管那宅子!」
「啊!不,不是的!」
那商賈見狀,搓著手直笑,「呵呵呵,杜老闆,咱們多年的交情了!憑杜老闆遠涉海外的見識,自然知道此物的價值,我王某人可不敢在魯班門前耍大斧!」
那人似乎不勝酒力,才不過幾盞,人已醺然,口中訥訥直呼,「不給那些狗官!不給!不給……」
孫預瞅了她幾眼,「如若那賴明峰始終不肯,你又怎地?收回原宅嗎?」
「這番,我們可也瞧清了你的訛詐功夫了!」媯語淡淡一笑,朝那錦盒瞅了眼,「光憑這工藝也值那個價了!」
謠言愈傳愈離譜,杜敘也愈來愈鬱卒,一想起那個賴明峰便有滿肚子的火,一連幾天根本避而不見。但話是她應下的,想那賴明峰也著實冤枉,憑空來了段桃花。因為想靠著他賺錢,杜敘也不便動他,只能另找著了王喜重百般迫害,加以宣洩心中不憤。
媯語輕輕覆上了他的手,「我們是不是可以上一封書信到平州知州那裡,讓賴晌入賢良祠?」
半月後,賴明峰終於見著了杜敘,屬於書生的羞澀與尷尬過去之後,他鄭重地看著杜敘,開口:
「雖說刀子也未用到刀口上,但畢竟給人家一個交待了不是?」媯語淺淺一笑,繼而那笑容也深長了起來,「對於天下政務,有些犧牲自是再所難免,然而那些犧牲,如若放置民間,放置於一家,那也會成為天大的禍事,海深的仇怨了。」
「哎哎,杜老闆聽我說完嘛!」商賈腆著臉挨著杜敘坐下來,「承建八年,曾經在市面上出現過,後來便被上到了朝廷。但當時那手藝是分子母兩套的。哎,上貢的自是母胎,原比這幾個要大一圈……杜老闆看看這手藝,漆線花纏,用的可是不外傳的纏技,繁複卻細緻,看不出一絲兒毛邊。單論手藝,整個平州就找不出第二個來!還有,您看哪,這十二佛個個不同,可都是有來歷的。王某人書讀的不多,但個別的還說得出些名堂。呵呵」他笑著一指杜敘拿在手的那物件兒,「這是『迦葉半座』,據說一日里,佛在說法,迦葉披糞掃衣禮佛,合掌而立,佛分其半座表示對迦葉的器重……那件,佛后藏著一隻鴿子的,叫『鴿隱佛影』,傳說一隻鴿子被獵人追殺,便逃到了佛的影子里,這才消除了恐懼……還有這件,『畢陵謝河女』,呵呵,這故事就有趣了!這個叫畢陵的修佛者啊,在一次過河乞食時,遇到了河流,於是他便彈指作法說『小婢,莫流!』,河水斷流,這才過河。後來哪知道這河女將他一狀告到佛那兒,於是佛命其謝罪……」
「杜當家所圖甚遠哪!」孫預輕輕一笑,便將杜敘的算盤盡數看在眼底。
杜敘將幾樽佛雕溜了幾眼,又瞄了瞄商賈,咂唇道:「王老闆,咱們商家講究的是實在,要是這貨真的寶貝,我杜敘自也出得起價。」
「哼!賴明峰!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告訴你,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要麼把那錢還來!要麼就把印子交出來!否則……哼哼,咱們就衙門見吧!」王喜重將手中茶猛一氣喝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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