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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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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反擊

第三章 反擊

離開蘇家后,乳娘與蘇家小姐慌不擇路,最後經好心人指點,便來了洛城一避。畢竟是天子腳下,縱然那小叔有天大的本領,也不敢胡亂造次。
瞅見紙上歪歪扭扭的字,還紅得扎眼,老乞丐嘴角微抽:「這是什麼?」
蘇言抬眸望向外頭小小的院落,這地方卻是她們兩人一點一點收拾起來的。明亮、乾淨、舒心,這便要離開,她卻是捨不得的。
夫人對她有恩,乳娘不怕那些人對付自己,卻是無論如何要保住小姐的。
她斟酌道:「這回大病醒來,有很多事我似乎想通了,不想繼續糊裡糊塗地過日子,也不願看乳娘再受苦……」
乳娘信佛,滿目虔誠地感謝上蒼,感謝菩薩。
自從小姐醒來,性子有諸多改變。以往沉默寡言,又懦弱怕事,被人欺負后總是日夜哭泣。
明國四大世家,被先帝賜予梅蘭竹菊作為家徽,代表了世家無上的地位。
乳娘心疼不已,加之又擔憂這嫁妝不好,以後怎樣能覓一位如意郎君?
原先手中掌握的眼線,以及出色的手下,都被那人一一收回。
蘇言失笑,若是那人看上的不過是這些價值不菲的身外物,這樣的如意郎君,不要也罷。再說,她們都要生活不下去了,那些首飾能看不能吃,留著作甚?
蘇言扭頭,又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女為悅己者容,只是如今的她又是為了誰而裝扮?
這是明面上的助力,至於暗地裡的渠道,並沒有時間讓蘇言向那人詳細闡明。而今,倒是讓她有了一個,神不知鬼不覺地得到消息的去處。
「小姐,不如我們去衙門走一趟。」乳娘不安地絞著手,低聲提議道。
以往隻m.hetubook.com.com身處在沒有硝煙的戰場,只嚮往著寧靜平和的生活。當如今有機會過這樣的日子時,她卻發現,自己早就習慣於在腥風血雨之中。
將要問的消息早已寫在紙片上,她將其與包袱一起放在了老乞丐的身旁。
成色一般的衣料,矇著面紗容貌不清,這舉手投足卻沒有那些大家閨秀扭捏的樣子。落落大方,毫不在意他的視線。甚至略略彎了眉眼,面上應該還帶著笑意。
被她這麼一說,乳娘也只得暗嘆自己不中用,紅了眼念叨著對不住蘇小姐的娘親,讓蘇言又是好一頓安撫。
巷子的盡頭躺著個蓬頭垢面的老乞丐,看不清面容,憑著平和的呼吸,蘇言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
見她如此淡定,乳娘慌亂的心緒這才平復了一些。剛剛望見小叔身邊的人,嚇得她幾乎要魂飛魄散。
他這個只認金子的人,難得發一回善心,對方既然不領情,也是多說無益。老乞丐抓抓凌亂的頭髮,隨口問了一句:「小姑娘打算怎麼做?這朵梅,可不容易對付,連皇上如今也是奈何不了它的。」
蘇言把狀紙收好,眉眼含笑:「誰說我要去找知府?能鎮得住謝家的,除了那人又能是誰?」
乳娘臉色一白,無助地囁嚅道:「這……怎會如此?那究竟該怎麼辦?」
既然拋開了以前的身份,沒了束縛,為何不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
沒料到,她居然只需要這一個字。又或是,這一個字對於她來說已經足矣。
乳娘皺起眉頭:「言兒,這地方說不準很快就得被那人知道,到時候……」
兩指捏起包袱掂量了一下,老乞丐展開hetubook•com.com紙條,飛快地掃了一眼。而後,懶洋洋地吐出一個字:「梅。」
乳娘看在眼內,心中暗自疑惑。
乳娘忙不迭地點頭,手足無措:「在街上遠遠見著了,還沒有發現我……言兒,我們這就收拾收拾,待會立刻離開。」
蘇言見好就收,朝他矮身福了福:「多謝前輩一番美意,此事我心中有數。」
蘇言盯著鏡中的倒影,腦海中不禁想起數十年前的一位女扮男裝的將軍,功成身退後,卸去盔甲與刀劍,轉眼變成柔若似水的女兒家,對鏡貼花黃。
「言兒,你一個人去……真的可以?」兩日後,乳娘眼眸噙著擔憂,直直地盯著門前準備離去的人。
「報官?」蘇言笑了笑,「小叔可能早就想到這一點,派人打通了關節,說不準還讓官府的衙差來追尋我們。」
蘇言卻拉著她坐在桌前,搖頭道:「乳娘,我們這樣又能逃到哪裡去?」
聽罷,乳娘登時眼圈一紅,便要落下淚來。
見老乞丐愕然地回頭,她笑得頗有些沒心沒肺。
「不是,」蘇言聳聳肩,盯著紙上的殷紅答道:「這麼多字,如果用血來寫,不是要人命了?」
雖說乳娘妥協地叫喚她的名字,蘇言卻明白,乳娘骨子裡甘為下人的固執思想並沒有完全消退。
這「梅」,正是四家之首的謝家。
她不能,也不願再尋他們,蕭門更是回不得。
低下頭沉吟片刻,那雙清透的眼眸顯出一分冷意。
往日一成不變的四方髻,如今卻是大家閨秀時常綰起的雲髻。
院子雖小,卻有兩間房,屋后還空著一小塊田地。
褪去熟悉的青衣,換上各色美麗的綾羅衣裙,是蘇言一直和*圖*書以來不敢奢望的夢。
既然能在帝都洛城大肆搜人,那麼這小叔身後定是有人支持。就不知,是怎樣的大人物了。
若是被捉回去,自家小姐這輩子算是完了。
瞥見乳娘的神情,蘇言就能將她心內所想猜到八九分。
她蘇言,卻不是好欺負的……
蘇言頷首,從懷裡掏出一張薄薄的紙:「的確,謝家做事素來滴水不漏,新帝很難能抓住他們的把柄。」
蘇言看慣了官場里的條條框框,對此事不以為然。
沒想到那位小叔倒有點本事,居然勾搭上了外戚,這手腕不容小看,難怪能把蘇家的生意翻上一番。
見狀,老乞丐掀了掀眼皮,打了哈欠繼續躺下了。
「這是硃砂,畢竟胭脂的味道太濃郁了。」
蘇言睨了他一眼,單手把紙甩了甩:「當然是狀紙了。」
蘇言能下床后,第一件事便是用餘下的錢買了帝都一間偏僻簡陋的院子,又將乳娘想要留下給她當嫁妝的首飾通通當掉。
這年輕的姑娘僅僅帶了一袋金子來,他還以為此人拮据,也只付得起一個字的回答。
這天蘇言一如往常地在後院研究那一小片田,乳娘滿臉驚慌地沖了進來,身子顫抖,半天說不話來。
蘇言垂下眼眸,笑而不答。讓她如此認為,也未嘗不可。
她抿唇一笑,在蘇言身後忙碌的乳娘也不由彎了眉眼:「言兒想到了什麼,這般高興?」
蘇言望了眼不遠處的官府門前,兩尊虎虎生威的石像,凜然正氣,嘴角微微一翹。轉身走遠,踏入了旁邊臟污、黑暗的小巷。
以前的小姐對她很好,卻不像如今這般,事事為自己著想。乳娘抹著眼角,泛著淚花笑了:「或許,這便是佛家所言https://m.hetubook.com.com的大徹大悟。」
「言兒,不若我們分頭行事,我先去引開那些人的注意……」乳娘捏著拳頭,下定決心道。
老乞丐又是一挑眉:「血書?」
如今卻事事做主,平日說話依舊不多,相同的面容上卻再也看不見膽小、倉皇的模樣……
聞言,乳娘眉開眼笑:「當年,我可是村中梳發第一人。好些新娘子家裡,都大老遠將我請過去的。」
或者,這樣的她,才是真真正正的蘇言。
蘇言尚未找出以後的方向,當下只想有個寧靜的安身之所,平靜度日。尋思著在田裡種些蔬菜瓜果,數月後能自給自足,倒是不錯的主意。
伸手握住婦人微涼的手,她安撫一笑:「這裡是洛城,諒那小叔也不敢胡來。」
蘇言笑了:「無金不歡的江湖百曉翁,什麼時候也愛做善事了?」
蘇言一怔,這結果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見她因為不能幫上忙而一臉愧疚,蘇言微笑著拍拍乳娘的手背。
念及要與人抗衡,胸口那顆始終沉寂的心,此時此刻熱烈地跳動起來。她忍不住躍躍欲試,生前熱血沸騰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
可惜這樣令人安心的日子,並沒有多久便被打破了。
直到蘇言的身影消失在街尾,乳娘這才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迅速合上門,快步回房向菩薩祈禱自家小姐平安順利。
老乞丐無言,從未見過遞狀紙如此沒有誠意的。轉過身背對著蘇言,他重新閉上眼:「洛城知府出去轉右,不送了。」
內外打理的事,乳娘一概擔在肩頭,一己承受,讓蘇言總是禁不住暗自嘆息。
說罷,她抱著小小的包袱,離開了小院。
總是懶散的神色略微一斂,老乞丐難得和圖書好心地多說了一句:「姑娘若有難,倒是不妨來尋老夫。」
仔細問起乳娘遇見那些人的事,為首那大漢曾在蘇家做事,又時常跟隨小叔,她這才認得。
其它的,一問三不知。
老乞丐咧咧嘴,竟然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嬌生慣養的大戶小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要擺脫追兵怕是難上加難。
老乞丐迷濛的眼中掠過一絲精光,他辦事的規矩,素來一袋金子一個字,很少人能立刻明白。於是一個詢問,往往能帶給他幾袋甚至數十袋的金子。
她微微抬起頭,笑道:「乳娘這雙手甚是靈巧,將言兒打扮得就跟天仙似的。」
在那群人精中周旋多年,她學得最好的,便是這察言觀色。更何況,像乳娘這般不懂得掩飾的普通人,愈發容易明白。
蘇言撫著下顎,面上恢復了平日柔和的神色。彷彿剛才一瞬而過的凌厲,從未出現。
老乞丐打著呼嚕又睡了好一會,這才眯起眼細細打量眼前的人。
蘇言微微頷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不必擔心,一切有我。乳娘儘管留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
這不嫌她毛手毛腳,執著地日日親自為蘇言綰髮。
感覺到心底的異樣,蘇言苦笑。
洛城官家與世家子弟不少,只是以那小叔一介商賈的身份,能攀上的人怕也不過爾爾,並不足為懼。
原先兩人住在客棧中,又適逢蘇小姐重病,醫藥錢與房費嘩啦啦如流水一般眨眼間便沒了大半。
看著她瘦削的身子依舊顫抖,卻神色堅定,絲毫沒有猶豫地說出捨身為人的方法,蘇言心下一暖。
她輕嘆一聲,回屋裡給乳娘倒了一杯溫水壓驚,瞭然地問起:「小叔追來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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