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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她，是不是也陷於這貪念中，無法抽身了？

小月有些不忍，後宮的主子卻要抱琴到謝當家跟前，如同出身低下的藝姬般獻藝，實在是對自家主子的一種侮辱。

熟悉的暈眩如期而至，眼前一片朦朧的漆黑。

說罷，就見謝昊挑眉看向她受傷的手，蘇言薄薄的臉皮不由微熱。

她的心，終究是亂了……

她低下頭，暗中腹誹：這怎麼像是青樓里的藝妓與恩客的對話？

謝昊眼底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亮光，不在意道：「蘇采女受傷，還真是不合時宜，臣下只得遺憾，沒能再聽一次壽宴上蘇采女高超的琴技了。」

蕭霖轉過頭，淡淡問道：「你打算以蘇采女為餌？」

話語一頓，他又道：「再說，入了後宮，便是朕的女人。」

小月大驚失色，急忙上前好生查看，揚聲讓人送來傷葯，細心地塗抹在蘇言燙紅的手背上，低聲告罪：「奴婢該死，請主子恕罪。」

他接過信函，並不著急地打開：「李唐，朕要離開片刻，此處就交給你了。」

「謝公子謬讚了，」蘇言側頭睨了眼小日子抱著的琴身，低嘆道：「這白玉琴的確是上品，可不但是七弦，又難以駕馭。」

蕭霖對於他的說辭，不置可否：「看來，那位蘇采女總歸是讓你上了心。」

先生確實不是為了他這位新帝，更不是為了明國。

往日的自己，能心平氣和地看著蘇賢和君于遠調笑。聽到小日子稟報，新帝每晚到哪位嬪妃的寢hetubook.com.com殿，她也能一笑置之。

翌日，蘇言卻再次收到了謝家送來的禮品。

當初蕭霖接管蕭門，為的是報恩。之後，為的便是成全他的徒兒這番小小的願望。

長廊一排燭火明路，他駕輕就熟地穿過好幾道暗門，在迷宮般的密道中輕而易舉地到達了宮外的一片小樹林。

如此患得患失，還不如竭力去爭取，讓對方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兩人在御花園內端坐了半個時辰，君于遠遣人來稟，說是脫不開身。原本靜靜品茗的謝昊，這才起身告辭離開。

聞言，蘇言垂著眼，許久，微微頷首：「如此，小月替我梳妝，小日子去把白玉琴取來。」

若非遇上蕭霖，她早已化作一抔黃土，追隨其爹娘而去。

心不在焉地端起手邊的茶盞，蘇言只覺手背一痛，瓷杯落在地上，在鬆軟的草地滾了滾，熱茶潑濕了她的裙角。

不管對方是否看見，君于遠仍舊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禮。站直身後，卻沒有急於直奔主題：「我以為先生離開廟堂那一刻起，就再也不管任何國事。」

這般危險的東西，謝當家竟然送給了自家主子？

蕭霖沉吟片刻，只道：「聽說謝昊將白玉琴送給了那位蘇采女？」

君于遠垂下眼，沒有接話，只感激道：「此次謝家之事，有勞先生了。」

蘇言卻繼續呆坐在石桌前，起初琢磨著謝昊的意圖，漸漸的腦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盯著滿園盛開的百花暗暗出神hｔtps://wwｗ.ｈｅtｕｂook.coｍ.coｍ。

「……弟子銘記在心，」君于遠掃視著寂靜的樹林，眼底閃過一分黯然。

自那一晚后，她再也不曾見過君于遠。

蘇言卻琢磨不出，謝昊究竟意欲為何。

自家主子既然認了命，她一個小小的宮婢又何必打抱不平？

她蘇言在各種殺伐前，何曾優柔寡斷過？

經過那一晚，蘇言察覺到自己的心境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蘇言扶著桌沿，等待著灰暗散去，略顯失望地掃向四周。

於是，蘇言對君于遠，有期待，有忠誠，有敬重……

她想起幼時蕭霖曾提起的貪念，若是沾上，便渴望得更多，最終只會萬劫不復。

言下之意，自然是這琴能傷蘇賢，也極有可能會傷了她，蘇言當然是不敢碰了。

蘇言抬起手，指尖自然而然地撫上唇角。

最後，她只命宮侍送來一盆涼水，把受傷的手稍稍浸泡了事。

君于遠冷哼道：「我不是他，還不至於淪落到要靠一個女子來成事。」

唯獨沒有，君于遠一直最想要的。

聽罷，蘇言身後的小月與小日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的確，」君于遠略微點頭，「謝昊對這位蘇采女不一般，讓人甚為不解。」

「似是有緊要事，皇上帶著李大人方才離開了。」謝昊淡淡解釋著，示意她坐下，眼神卻在蘇言手背上一頓：「蘇采女這是怎麼了？」

「一張琴而已，不過是死物。放著終歸要蒙塵，尤其是臣下這般不識音律的人和*圖*書，在眼中僅僅是擺設。皇上也曾言，好琴配好曲，蘇采女以為呢？」謝昊盯著她，唇角微勾。

蘇言暗自下了決心，紊亂的思緒漸穩，連日來的沉鬱一掃而空。

蘇言蹙眉，昨日那碗茶水不算滾燙，手背略略紅了，並無大礙，不免覺得有些小題大做。再者，她也不願接受謝昊的好意。

而此時，不遠處身材碩長的白衣人正背對著他，仰起頭似是在閑適地賞月。

他長長一嘆，轉向蕭霖道：「先生其實不必如此，蘇……都是你我心上無法愈合的傷。」

自己這番話，顯然沒有多少說服力。

以前的她滿足於遙遙相望，獨處時偶爾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這般便已足矣。

她眨眨眼，又道：「且既然是故人之物，謝公子怎好便如此送了旁人？」

心不在焉地請走來人，蘇言隨手把膏藥一放，揮手讓小月收起來。

她頓了頓，欲言又止：「謝公子應該聽聞，妹妹試琴時被這琴傷了手……」

只是而今，蘇言獨坐在院中，卻沒了平日優哉游哉的心思。

因而，他更不能原諒自己。

「主子，皇上在御花園有請。」小日子上前稟報，擔憂地偷偷瞥了眼自家主子燙傷的手，又道：「謝當家也在，念及壽宴當晚的曼妙琴音，懇請皇上讓主子帶上白玉琴彈奏一曲。」

「……不妨事，是我不小心了。」蘇言被這一燙，倒是回過神來，暗下嗤笑。

蘇言坦然地將受傷的手擱在石桌上，小聲答道：「早上不留神，讓熱hetubook.com.com茶燙了手，不妨事的。只是，這會怕是要壞了謝公子的興緻。」

那一晚在望月亭，讓他在一瞬間竟然動了心……

因為手背被燙傷，也未能為謝昊奏曲。

這道傷口，沒日沒夜的剮心之痛時刻折磨著他。

雙目炯炯，眉宇間卻是噙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倦意。

君于遠在案前專註地翻著奏摺，偶爾用硃筆一勾。

可是唇上那甜蜜的觸感，卻讓蘇言禁不住的念想。

唯獨不見新帝君于遠。

屏退了殿內的宮侍，他恭敬地將袖中的一封信函呈上。

「如此非凡之物，小女子看怕亦無福享受。趁此機會，謝公子就將白玉琴收回去如何？」吃不準謝昊送琴的目的，蘇言順著他的話，就要把琴交還。

可是見蘇采女神色沉靜，小宮女滿腹不忿卻只得生生咽了下去。

謝昊早就知曉此事，面上並不曾有多少驚訝之色，頷首道：「此琴為故人心愛之物，臣下也嘗試找來幾位略有名氣的琴師，無一不被此琴所傷。甚至有人罔顧臣下的話，妄圖把此琴佔為己有，最終被琴弦斷掉一臂。」

謝昊抬手止住了小日子上前，低笑道：「這琴在謝府只能藏於庫房之中，倒不如送與蘇采女。且蘇采女未曾試過，怎就知無法駕馭？」

君于遠想起往日蘇言曾提起，她的父母在十數年前的戰亂中喪生，餘下她孤零零地在街上乞討過日。

「奴才遵旨，」李唐不曾問起什麼，沉聲應下。

蘇言看著他，坦言道：「謝公子，琴師視雙手如性命ｈｔｔｐs://ｍ.ｈetｕｂook.cｏm.ｃom，怎會以身涉險？」

「確實如此，」那人轉過身，面容清清冷冷，薄唇緊抿，赫然是蕭霖。

如今的自己，倒是窩囊了。

蕭霖冷笑：「皇上心知肚明，我此番所為並不是為了你。」

這是君于遠幼時秘密練功之地，知道的不外乎三人。

小日子卻小心翼翼地勸道：「主子手背上的傷，若不及時處理……」

蘇言暗地裡輕輕一嘆，上前喚道：「謝公子。」

君于遠走入後堂，屏氣用五識查探四周，確認無人後，伸手推開暗門，閃身而入。

把君于遠也抬了出來，蘇言自是不能再將白玉琴推了回去，只得重新收下。

送葯前來的人恭謹地解釋，不外乎是謝當家不願看見蘇言作為琴師的手留下疤痕，便慷慨贈葯。

她疑惑地打開錦盒，紫凝膏，外傷第一聖品。

蘇言一行人去到御花園，卻只見謝昊一人獨坐在石桌前，周側兩名宮婢安分守己地退在數丈之外。

蘇言加入蕭門，不為保家衛國，施展抱負。最想要的，不過是一方凈土，不願再有像其那般的孤兒在世上顛沛流離。

終歸是少了一人。

封口上一圈墨黑，上面殷紅的印章讓君于遠微微側目。

直到天色漸暗，在小月多番擔憂地提醒下，她才緩緩站起身。

御書房內，燭影婆娑。

李唐悄聲踏入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不禁心下暗暗嘆息。

「連先生都摸不清謝家究竟為何？」君于遠聞言，眉頭不禁蹙起。

他沒有看君于遠，只低聲說道：「謝家有異動，突如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