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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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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夜會

第四十二章 夜會

熊熊烈火,燒毀了半個寢殿。斷壁殘垣,唯獨正中的白玉琴,拭去沾染的黑灰,沒有半點損傷。
不管是那夜闖之人的手段,還是蘇采女的主意,足以將此事盡數抹去。
火舌迅速吞噬著殿內的物什,亮如白晝。謝昊明白,蘇言這是要借失火毀掉他的血以及曾經停留的痕迹。
縱使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己,蘇言由始至終並沒有見死不救,棄他于不顧……
敞開的窗欞,月色徐徐而入,灑在房內,讓她看清了這人的面容。
要等多久,又在等的誰?
蘇言曉得,她已得救,靠著來人,終於是鬆了口氣,放任自己昏了過去……
蘇言盯著頂上的紗帳出神,若是君于遠設的局,又為何要救她?
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蘇言冷聲道:「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被當場擒獲,我如何還能在後宮裡呆下去?」
「皇上言重了,」蘇言一臉受寵若驚,沒有刺客被抓獲的消息,謝昊定然是安全逃逸,她的心裏並沒有多少驚訝。
「蘇修容去奉先殿探望寧奉儀,后摔了茶杯,臉色不悅地離去,嚇得殿內一干宮侍匍匐在地。」
「謝當家說完了?」蘇言抬眸一笑,將手裡的燭台丟在了地上,頓時火光驟起:「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
「皇上,承永殿乃歷代帝王的寢宮,臣妾在這養傷于禮不合。」兩人貼得極近,君于遠的氣息縈繞,蘇言感覺面上漸漸發燙,支吾著婉拒道。
蘇言撇開臉,搖頭道:「回皇上,臣妾已無大礙了。」
這一聲低咒,蘇言只覺腦中靈光一閃,眨眼間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後。
蘇言搖搖頭,揮手命兩人退下了。
如果真是君于遠設的局,不但能藉此事重挫謝家,又能除去她這https://m.hetubook.com.com個謝家送來的人,一舉兩得,又怎會來救自己?
蘇言一怔,蹙著眉慢慢走了出來。
雖是痛,心裏卻多了幾分甜。
君于遠搖頭失笑:「瓊華殿失火,愛妃何罪之有?只是此次累愛妃受驚了。」
如今出手,是否說明,他並非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手腳軟綿綿地使不出力,蘇言掙扎了好一會才坐起身,長長地吁了口氣。
顯然,她這一覺睡得夠久了。
謝昊深深地睇著她,明白此刻多說無益。
瓊華殿被燒得一塌糊塗,她暈迷后,暫且送入了皇帝的寢宮——承永殿的偏殿。
不得已,蘇言只能在承永殿住下,與皇帝比鄰而居。
聽罷,蘇言失笑:「小日子,怎麼你三句不離蘇修容的?」
小太監眨巴著眼,躬身應道:「主子在殿內休養,這後宮中除了蘇修容,誰還能興風作浪?」
「皇上賞了一支鳳凰釵給蘇修容,聽說那釵上有鳳凰的羽毛,火紅艷麗,夜裡還能透出光亮里。芝蘭殿內傳言,這九天鳳凰的魂許是被封在此釵里……」
蘇言快步抓住他的袖子,沉聲道:「你如今出去,等於是自投羅網!」
鳳凰釵,鳳凰……
話語一頓,他的掌心覆上蘇言受傷的手臂,淡笑道:「愛妃可否告知朕,瓊華殿內這場火究竟如何發生的?」
「關心則亂,你的消息被皇上嚴密封鎖,在下棄了宮中好幾個重要的眼線,也無從得知。這才出此下策,親身來見你。」謝昊無奈地笑著,眉宇間卻含著一絲凝重。
「是么?」君于遠俯身,朝她一笑:「既是如此,愛妃為何遲遲不逃出內殿?」
如今寢殿被毀,蛛絲馬跡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謝昊見m.hetubook.com.com蘇言愕然的神色,亦是眉頭一皺:「……遭了!」
瓊華殿內,蘇言端起那碗烏黑的湯藥,若無其事地灌下。比起以往,苦澀多了幾分甘甜。
聽罷,謝昊淡淡地笑開了:「先是封鎖瓊華殿,再派人模仿你的筆跡引在下夜闖皇宮。宮內的守衛比之往常更為嚴密,單是這殿外的御前侍衛皆是皇帝的心腹……難道你會想不到,這是誰布下的局?」
不管如何,她絕不能在此處喪命。
沒有特意放輕的腳步,令她大為不解。
火煙越來越大,瀰漫中蘇言看不清,只能朝著房門的方向慢慢爬去。
聞言,謝昊原先緊繃的心反倒鬆了幾分,嘴邊竟是揚起絲淺笑:「你這是在擔心我的安危?」
小月半跪在榻前,小心伺候著蘇言服下湯藥,嘴裏不住地說著這幾天的事,神采飛揚:「……這火來得蹊蹺,那會奴婢已經睡下了。聽殿內宮侍說,皇上不管侍衛的勸阻,神色焦急,匆忙闖進殿內把主子救下的。」
她模糊中聽到小月的哭喊,還有一道低沉的聲線,以及托起自己的一雙有力的臂彎。
謝昊亦是苦笑,顯然這一晚,是他這麼多年來最為狼狽又沒有半點萬全準備的一回了。
蘇言只覺眼前漸漸發黑,索性閉上眼,終歸是摸到了門檻。
若果此時出去,不免讓謝昊的行跡暴露,她方才的努力就要白費了,只好再等一等……
彼時,殿外卻傳來高呼「刺客」的叫嚷。
「殿外可有接應之人?」蘇言聽見外面的喧鬧越發靠近,咬牙切齒地問道。
蘇賢丟了釵,看似無意,只是之後君于遠賜下了鳳凰釵,卻不能不讓人懷疑她的刻意。
譚老御醫加重了藥量,越發難咽,於是只得多放和_圖_書了中和澀味的藥草。
一陣輕微的聲音在靜夜中尤為突兀,她皺起眉,是從窗欞那邊傳來。
蘇言含著蜜棗,漫不經心地聽著小日子稟報宮內的瑣事。
「……皇上,」半晌,蘇言側過頭,神色難得呆愣。
她正疑惑,卻聽見那人在幾步外停下,低聲喚道:「蘇言?」
蘇言還是蘇言,總是這般不留餘地。不管是對敵人,亦或是對她自己……
再度醒來,入目之處皆是漆黑一片。
還有就是,寧月荷是想要擺脫蘇賢,不願再替她辦事,這便惹惱了她?還是說,兩人商議何事並未談妥?
「蘇采女……」
這是並未將不識武藝的自己放在眼內,大搖大擺地上前刺殺,還是此人並非刺客?
她被濃煙熏得暈迷,絕非假裝,譚老御醫已經把過脈,君于遠亦是心中有數:「只是宮中出現刺客,恰好瓊華殿失火,實乃巧合之極,愛妃以為呢?」
思及此,她只覺胸口的抑悶逐漸被抹了去……
望著他走遠,蘇言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被火煙熏得雙眼刺痛,捂著嘴猛地咳嗽起來。
君于遠睨了眼她包紮得嚴實的手臂,以及面無血色的臉頰,頗為欣慰道:「幸好愛妃吉人天相,只受了輕微的灼傷。若是這雙手不能再彈琴,朕就得惋惜了。」
謝昊蹙眉聽著四周的動靜,眼底的擔憂一覽無遺:「蘇言,在下可以帶你一併離開……」
她說得一臉興奮,雙眼透著亮,彷彿親眼所見。
她雙眼一凜,飛快地從榻下取出一把匕首,緊緊握在手裡……
「咔噠」一聲輕響,窗欞被人從外推開,一道黑影迅速躍了進來。
「主子……」
她睇著窗欞和地上的點點血跡,以及謝昊試圖遮掩腰上的大片暗紅,不由嘆了口氣:和*圖*書「謝當家武功不濟,居然敢只帶著兩人闖入宮來?」
蘇言麻利地將外衫撕成布條,包住他腰上的傷口,用力扎住,疼得謝昊呲牙咧嘴。
蘇言早已想好了措辭,略顯惶恐地答道:「皇上,臣妾夜裡起來時,燭台已經落在地上,濃煙滾滾……」
蘇言乖順地低下頭:「殿內失火,臣妾難辭其咎,請皇上降罪。」
兩人對看一眼,謝昊當機立斷,轉身要走。
她詫異至極,瞪著不遠處的人遲疑道:「謝當家?」
闔上眼,不到片刻,蘇言便沉沉睡去。
卻驟然感覺到手心的濕潤,不經意地垂眸一瞧,臉色微變:「你受傷了?」
縱然未有任何準備,若謝昊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又如何能統領謝家?
瞥見蘇言沉默地低著頭,他眉頭一皺:「為了扳倒謝家,他連你也捨棄了。以前是如此,而今亦是,你還要固執得到什麼時候?」
言下之意,救謝昊也不過是為了保住她自己!
「愛妃身子弱,又受了驚嚇,譚御醫說是得好生調理,手腳的傷亦不宜下榻走動。」君于遠一錘定音,不待蘇言再說,起身命李唐派了四名宮婢近身照顧蘇采女。
來不及遮掩,倒不如盡數毀去。
「瓊華殿需修繕,愛妃近日便安心在承永殿內養傷罷。」君于遠看向身前的蘇采女,那晚夜闖皇宮的人,分明在瓊華殿附近失去了蹤影。
蘇言雙目一瞪:「如此低劣的小手段,居然讓你中計了?」
這一暈,便是三天三夜。
蘇言的後背緊貼著床角,垂下眼靜靜地等著來人一步步地靠近,心裏盤算著如何一擊即中。
一面把紗帳和錦被扔在血跡上,蘇言頭也不抬地提醒道:「從偏殿出去,旁邊有一道小門。至於門外的侍衛要如何處置,以謝當家的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智,我也就不多說了。」
快到了,還有一丈遠,她隱約能看見房門的輪廓。
蘇言揉揉額角,躺在床榻上有些昏昏欲睡。總覺得近日身子越發容易疲憊,一睡便是大半天。
謝昊不介意地聳聳肩,簡單明了地道:「有人秘密知會我,說是你亥時約在下到瓊華殿相會,有緊要事商榷。」
謝昊點頭:「帶了兩人進宮,一人引開,一人在殿外等候。」
「蘇采女可有覺得哪裡不適?」他笑吟吟地坐在床頭,低聲請問。
直視著他的雙眼,蘇言怯怯地道:「臣妾醒得晚,吸了不少煙,頭暈眼花,便耽誤了些時辰,險些丟了性命。」
「……蘇修容丟了一支釵,大發雷霆,殿內不少宮侍遭了殃,有幾個還丟了性命。」
蘇言茫然地抬起頭,模糊的雙眼盯著的前方。
蘇言一聽,正要把人趕走,省得連累她。
這個人是如何的執著,與其多年交手的他,又怎會不清楚?
膽敢算計自己的人,他絕不會放過!
謝昊轉身便走,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
等……
可惜,蘇家大小姐孱弱的身子已然支持不住。
似是瞥了眼床榻的方向,緩緩走近。
小月生怕蘇言著涼,每次都將窗門鎖得緊一緊,絕非夜風吹開了窗欞。
「咳咳……」好熱,滾燙的氣焰撲面而來,蘇言的手腳給磨得刺痛,卻還是不懈地繼續往前爬行。
此時諾大的殿內,宮侍早已退下,只餘下蘇言和跟前的君于遠。
或許,真如譚老御醫所言,她的確思慮太重了……
「不必,」蘇言點著了案上的燭火,回頭淡淡答道:「我只幫謝當家這一次,下一回見面,你我依舊是敵非友!」
原來,她已經盯上了皇后的位子了?
亦或是,這是一出做給其他人看的戲,比如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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