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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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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請離

第五十八章 請離

「先生,」君于遠遠遠望著御花園涼亭內一襲白衣的男子負手而立,背對著自己,背影一如既往的清冷蕭瑟。
這位太傅的武功遠在他之上,此刻沒有立即痛下殺手,說明他並非要取新帝的性命。
「是,皇上。」大內總管繃著臉,快步上前迅速取下了譚司浩頭頂上的烏紗帽。
話音剛落,君于遠亦不管先生會作如何想,足見一點便飛掠而去。
「混賬!」君于遠壓下心底的暴戾,眸中一絲凌厲乍現,冷聲道:「李唐,立即革去譚司浩太醫首之職。」
他雙眼一眯,餘光瞥見蘇言迷茫地面向兩人這邊,那雙猶若星辰般美麗的眼眸,黯淡無光,黑幽幽地令人止不住的心疼。
蘇言低下頭,咬了咬唇,壓下心底的無措。遷怒太醫首,並不能抹去先前之事:「皇上,此事乃意料之外,實不該為難譚御醫的。」
他抬手覆上蘇言的眉梢,輕柔地撫平了她的蹙起的雙眉。若是可能,君于遠恨不得將此事轉嫁到他身上,好親自承受懷裡的人所有的痛苦。
轉過頭,他不禁橫眉冷喝:「傳朕的口諭,宣譚司浩到偏殿。」
君于遠小心翼翼地托起床上的女子,臂彎攬著蘇言愈發消瘦的身軀,將「還原丹」的藥丸輕輕塞入她的口中。
共有七顆,比君于遠想象中要多。
即便當初他存有私心,沒有第一時間告知君于遠真相,隱瞞了蘇言的真實身份。而今的狀況,卻是蕭霖難以預料的。
聽到君于遠的呵斥,話語中是掩飾不住的怒意與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惶。
可是方才分明是刀劍出鞘的聲響,她絕不會聽錯。不過既然有師傅在,自己亦沒有什麼好憂心的。
他心愛的女子向來不是溫室里柔弱無能的花骨朵,既然有自己在她身邊,兩人便一起面對罷……
卻沒有想到,影一帶來了她的消息,竟是在大婚上驟然暈倒昏迷。
指頭在https://m.hetubook.com•com蘇言頸側一點,喉頭微動,丹藥慢慢吞咽了下去。
「……皇上為何不點燈?」蘇言抬手揉著眼,感覺眼前迷迷濛蒙,彷彿濃霧瀰漫,看得久了,更是雙目刺痛。
李唐站在門檻前,進退不得,雙眉幾乎要打成死結。
她只能暗自惋惜,再也不能看不見君于遠,亦不能再一次與他一起到落霞山觀賞落日美景了……
蕭霖素來愛潔,又最注意儀容,恭謹守禮,自是不會在面聖時失態。加之輕功出神入化,踏雪無痕。
君于遠一把推開殿門,望見床榻上的女子在宮婢的攙扶下緩緩坐起,不由喜形於色,大步上前:「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裡不適?」
蕭霖這一入宮,遲早會打聽到蘇言的事。道聽途說,誤會橫生,倒不如他率先坦白相告。
想來,即使他千叮萬囑,蕭門裡還是有人違背自己的意思,秘密知會了先生。
兩人四目而對,對峙許久,蕭霖的短刀依舊橫在君于遠的脖頸之處,緩緩開口:「在下以為,皇上能好好照顧小言,給她一生的幸福。卻沒想到,居然會讓她中毒至深,甚至是……」
「皇上,言兒……信你。」
見她捂著雙眸,輕聲低吟,君于遠胸口一窒,將蘇言的臉摟在胸前,用寬袍掩住她的雙眸,擋去透過窗欞灑入的刺目光線。
沒想到,此時此刻卻突然出現在皇城之內。
連名帶姓地叫喚,顯然是新帝暴怒前兆。
亭內的人轉過身,俊美的面容如往日般神色淡漠。眉宇微蹙,黑漆的雙眸愈發暗沉無華,彷彿任何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這是蘇言的選擇,身為師傅的他,尊重她的意願。
有救,就好……
怪君于遠為了顧全大局,把她作為棋子再三利用,在最後還打算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滅?
見蘇言茫然地望著這邊,他正要開口,不遠處的和*圖*書君于遠卻向自己挑了挑眉,示意噤聲。
「區區小事,便不勞皇上掛心了。」蕭霖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一頓,又轉開了:「蕭某有事無法抽身而來,耽誤了些時日,尚未能及時參加皇上大婚慶典,好親自道一聲恭喜。」
即使她明白,當初中毒,亦是譚司浩一再用湯藥壓制,自己才會走到了這一步。
蘇言卻伸手扯上君于遠的衣襟,穩了穩心神,鎮定道:「皇上,讓譚御醫留下,臣妾也想知曉自己身子的狀況。」
方才醒來張口一問,便感受到殿內驟然寂然無聲的緊繃氣氛。剎那間,蘇言便心下瞭然。
他正暗暗鬆了口氣,卻在下一刻在她開口時,雙眸如若冰封。
他低下頭,細細地看著蘇言微蹙的眉眼以及蒼白的面容,心底有絲疼痛閃過。
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似乎這樣,就能將信心傳遞給蘇言。
君于遠轉向榻前不斷顫抖的太醫首,短短一瞥,令譚司浩後背的衣衫盡數濕透,滿臉惶恐,結結巴巴地道:「回、回皇上,娘娘體內毒素極深,服下解藥后又用了『還原丹』。保住性命已是不易,皇后的雙眼……臣下確實無能為力……」
或許蘇家大小姐會引來君于遠的猜忌,但是蕭霖的弟子蘇言,卻始終相信著帝王絕不會加害自己。
可是眼底一絲微不可見的焦急,卻逃不過新帝一雙利眼。
怪她過分軟弱,害怕受到傷害,害怕得到失望的答案,所以一拖再拖,沒有向君于遠說清身份?
剛才的聲響蘇言並沒有聽錯,李唐親眼目睹明國新任的太傅大人,緩步上前,冷冷地抽出短刀便架在了君于遠的頸上。
君于遠決心一下,斟酌著從何說起。
「言兒——」
蕭霖早已得到了新帝大婚的消息,也知曉那位新皇后便是他十數年看著長大的弟子。
手法之快,令李唐只覺眼前一閃,尚未反應過來,短刀不知如何和-圖-書落在了蕭霖手中,下一瞬便直直地往前一送,一絲鮮血更是順著皇上的脖頸緩緩滴落……
蘇言緊皺的眉頭微松,又緩緩睜開了雙眼。
在洛南制約江家,又阻擋了叛黨援軍進入洛城后,先生便失去了蹤影。
「先生客氣了,心意到了便是,想必言兒亦不會介意的。」君于遠微微一笑,兩人話中有話,互相打著太極。
七顆便是七個月,這麼長的時間,太醫首就不信齊集明國名醫的太醫院會研究不出合適的方子來……
蕭霖對告密的屬下有意維護,也不急著點破,語氣閑適地向君于遠深深淺淺地打探虛實。
蘇言一再瞪大眼,跟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定睛一看,君于遠卻能望見蕭霖數年不變的雪衫,衣擺上竟然沾著點點乾涸的泥漿。
她闔上眼,低聲呢喃著。在全然的黑暗中,感受著身側這唯一的溫暖和依靠。
蕭霖更難以置信的是,一手促成如今這般境況的人,卻是面前的天子。
凌空中一聲輕響,蘇言渾身一震,詫異地張口就要向君于遠示警,卻被他輕柔一帶,她重新落在了被褥上。
他事前已經秘密封鎖了消息,即便是蕭門亦無法得知蘇言中毒的情況。
「言兒……」大掌握住她的手,君于遠有些不忍。卻清楚蘇言倔強的性子,沉吟半晌,終究是拗不過她。畢竟一時的隱瞞,只會換來更大的痛苦。
蘇言勉力睜大眼,輕輕搖頭。
涼亭內一片沉默,卻被疾步上前稟報的大內總管打破。只見他躬了躬身,眉梢是掩不住的喜色:「皇上,皇後娘娘醒了。」
餘光一掃,數個瓷瓶被人仔細地放在榻前。
他目光迥然,睇著君于遠一字一句地道:「皇上,在下要帶小言離開此地。」
唯今之計,李唐亦只能在一側靜觀事態的發展了。
李唐奉上熱茶后,便領著宮侍迅速退下。
於是,世家逼宮遭到鎮壓后,他便hetubook.com.com再也沒有回洛城。
雙眉一挑,宮侍會意,立刻手腳麻利地扯上紗帳,寢殿霎時一片灰暗。
見他胸有成竹,君于遠微微頷首。
李唐與一干侍衛略顯驚詫的叫喚響起,蘇言睜大眼左顧右盼,仍舊半點看不見。
身為臣子,譚司浩又怎能忤逆君王的命令?
她手忙腳亂地就要下榻,卻被君于遠柔聲制止了:「言兒,無事,只是先生看你來了。」
偏偏君于遠彷彿頸上無物,神情分毫未變,口中還低柔地安撫著榻上的蘇言,讓門邊的大內總管滿目心焦,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蕭霖靜靜地睇了李唐一眼,並未開口詢問,身子瞬間騰空而起,隨新帝直奔承永殿。
免得讓有心人多加利用,離間他們兩人。
「免禮,」君于遠略略頷首,抬步走入了涼亭。「太傅回洛城,怎地不事先告知朕,好讓朕派李唐去迎接?」
蘇言暗嘆一聲,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可以說所有人都有錯,卻又所有人做得都是明智的決定。
只聽見蕭霖泊然的聲線,語帶恭謹:「蕭某參見皇上。」
「言兒放心,朕定會治好你身上的毒。」即便蘇言神色自若,絲毫看不出膽怯,君于遠卻能感覺到她的無助與驚慌。
即便倚著君于遠溫暖結實的胸膛,卻看不清他的面容與神色。
她心知那極有可能是解藥,由始至終並未點破,只是一日日安然服下。
譚司浩捻著鬍子細細把脈,許久才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斟酌地道:「稟皇上,以皇後娘娘如今的情形,一顆『還原丹』足可支撐一月。」
怪譚司浩聽命行事,將她中毒之事一再隱瞞,沒有及時用藥救命?
依譚司浩之言,她如今尚未醒來,是「還原丹」的藥效所致。
這些「還原丹」,有太醫院的三顆,李唐費盡口舌,軟硬兼施拿回來的兩顆。最後便是,貼身宮侍拿出的先生贈與言兒的兩顆。
如今雙眼突然和_圖_書無法視物,讓蘇言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是么?」從他的聲音里聽不出異樣,蘇言有些疑惑,終究是沒再費力氣,頓住了動作。
近在咫尺之間,君于遠定定地看著她。那雙沉靜明亮的眼眸,只餘下一片空洞與茫然。彷彿明月被濃厚的雲靄遮蔽,再也顯露不出半點光芒。
無奈之下,大內總管只得揮退了殿內的暗衛,以及一眾聞訊而來的御前侍衛,立在原地,雙目一動不動地盯著皇上頸側的一柄短刀,麵皮綳得緊一緊。
「皇上——」
身為帝王的君于遠,又怎會姑息謝府送入宮中的爪牙?
「太傅——」
自從相認后,君于遠端來的湯藥,味道與先前全然不同,定是換下了方子。
抿著唇,她被君于遠攬在懷裡。周側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蘇言知道殿內的宮侍已盡數退去,登時胸口一松,放任自己心底的軟弱,臉頰貼在他的胸前,聆聽著君于遠有力的心跳。
秋風習習,譚御醫卻是滿額冷汗,心裏暗暗慶幸:皇上革去的是他的官職,而非割去自己的頸上人頭,乃不幸之中的大幸!
只是大婚慶典蘇言暈倒昏迷之事,宮中雖人多口雜,但是在君于遠有意遮掩下,穩住了百姓,並未傳出對新皇后不利的傳言。
「稟皇上,蕭太傅求見。」早前君于遠已恢復了蕭霖的太傅之職,李唐候在門外,一再刻意壓低聲線,免得驚擾了榻上依舊昏睡的女子。
他將蘇言摟在懷裡,暖和著她微涼的身子,低聲道:「譚御醫,『還原丹』可支撐多少時日?」
可是,這一切又該怪誰?
如此風塵僕僕,連衣衫亦未曾來得及換下便急急入宮,顯然是難得一遇之事,足可見他的心急如焚。
君于遠抬手拂去蘇言鬢角的碎發,又掖了掖她的被角,這才站起身,走出了寢殿。
已候在殿外的譚老御醫心底顫了顫,哆哆嗦嗦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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