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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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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悲戚

第七十章 悲戚

李唐得了令,這便要去宣旨,剛一抬腳,聽到帝王又道:「五百侍衛留守,讓內務府派人將乾糧和肉食都送一些去。言兒不喜葷腥,命人把素菜送至半山腰。」
數個時辰前,蘇言的笑容仍在眼前。她微涼的手還握在自己的掌心,她發白的雙唇依舊柔軟如昔,她一如既往平靜的神色,以及鼻息間滿是她身上淺淡的幽香。
「……李唐,朕的皇后可是安全到達了?」他低頭把玩著玉佩,聲線是一如往常的冷清與沉穩。
連一身龍袍亦來不及換下,君于遠一手圈緊韁繩,雙腿一再夾著馬腹,另一手卻使勁地揮動著馬鞭。
君于遠吁了口氣,頭也不回地道:「……玉峰山頂可有其他下山的小路?」
那麼,如今所見又是什麼?
這一問,侍衛長支吾著無從回答,只道:「太傅大人讓屬下等留在原地……」
這話曾給工部侍郎提起,正是如此,他才會如此篤定地呈上給新帝。
定睛一看,與蘇言離去時穿著的綾羅衣裙顏色絲毫不差。
這一次,倒是如了他的願。
他眯起眼,發了狠地四處查看。
原本便是難得一見的千里名駒,這一次次的快馬加鞭,不到半個時辰,君于遠便到達了玉峰山下。
新帝腳步一頓,滿目狂躁之色,「你居然沒有派人上山一探?」
君于遠暗暗咬牙,原本他就該親自送蘇言上山。要不然,如今怎會這般患得患失?
君于遠只覺心底驟然冷了個通透,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隨著帝王的身後,他亦命侍衛搜遍了山頂,皇后與太傅卻不知所蹤,莫不是……
若是有人聚居之地,雀和圖書鳥又如何會將鳥巢建在這般明顯的地方?
他略略垂下眼,冷笑道:「這便是卿所言的神之石?這便是明國最好的工匠?」
他初時聽聞新帝要用此石做一對玉佩,贈與皇后以作大婚之禮。得了皇上的賞賜,臉面彷彿貼了金,逢人便說,滿面春風。
李唐急急離去,吩咐各處打點準備。
身後的李唐尾隨而至,只來得及叫上十多個侍衛在前頭開路。
夜色正濃,玉峰的山頂在月華下仿若蒙上了一層迷濛的輕紗,縹緲如仙境,美不勝收。
抽出腰上的軟劍,狠狠地劈開礙眼的藤蔓與雜草,接著朦朧的月色,君于遠終於在一處不顯眼的洞穴中,發現了燒黑的乾柴,以及石牆的角落,一件大紅的狐裘。
君于遠當機立斷,再沒有理會底下跪著的兩人。寬袖一揮,漆黑的眼眸愈發深邃,冷聲吩咐道:「李唐,立即備馬!」
誰知君于遠大掌一揮,皺眉道:「免禮……皇后和太傅如今在何處?」
工匠更是嚇得渾身濕透,結結巴巴地辯解道:「小人冤枉、冤枉,此石堅硬無比,足足灼燒了七日七夜才得以分離……」
新帝充耳不聞,靠著他低聲呢喃,「騙子,原來全都是騙子……」
君于遠明白,蘇言不願死在他的跟前,於是決絕地舍下了自己。
坤寧殿內燈火通明,並未因為失去了主子而黯然失色。宮侍目不斜視,戰戰兢兢地候在殿外。
「皇上!」李唐大聲疾呼,看著喃喃自語、神色恍惚的君于遠。這位素來剛強的大內總管,也禁不住落下淚來。
這素食要新鮮,比不得平常百姓和_圖_書的隨意。雖然皇上未曾說得詳細,這瓜果卻也得捎上一些,還有米面、清水和侍衛的肉食,皆是命人精挑細選,不得有誤。
君于遠指腹撫著玉佩上的雕刻細紋,似乎這樣才能讓胸口微微的焦躁與不安沉澱下來。
此處大片的雜草與野花,茂盛且凌亂,顯然許久不曾有人清理過。四周的大樹高大茂盛,綠意盎然。枝椏上隱隱可見好幾個鳥窩,偶爾傳來幾聲雀兒的低鳴。
不,君于遠曾私底下在藏書閣命人尋來那一本古書,神醫一族確有其事。
黑沉的眼眸里不見一物,少了幾分凌厲,卻多了一絲柔和。
夜幕深沉。
「傳朕的口諭,把侍衛長提一級,除俸祿外,賞一對玉如意。」君于遠唇角終於起了一分淺笑,心下滿意,又素來賞罰分明,一開口便是一番嘉獎。
新帝雷霆之怒,令坤寧殿霎時籠罩在黑雲之中,眾人一再放輕手腳,亦放緩了呼吸,生怕遭受池魚之殃。
稍稍抬起手,李唐會意,雙手接過帝王手中的玉佩,往工部侍郎和工匠前一遞。
這麼高的地方,蘇言會不會覺得痛,會不會覺得很冷,會不會在最後仍是放心不下自己……
先生帶著她兩手空空地上山,而今可是餓著,渴著,還是冷著?
忽然間,君于遠瞳孔一縮,快步上前,在一棵低矮的樹叢中尋出了一小片的衣料。
卻不料,這石頭招來的居然是噩運!
殿內卻是一片寧和,大內總管李唐守在門前,看著案前的年輕帝王,一手握著頸上的青色玉佩,一手輕輕叩著,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君于遠伸手拾起,這是和-圖-書他特意命人用十張最好的狐皮縫製而成的。指尖撫上衣角的位置,還有一個用金線綉出的「言」字。
他望著腳下的深淵,神色怔忡。
冷風撲面而來,君于遠怔怔地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準備妥當,馬車駛出了宮門,他這才匆匆而回。
留守的侍衛被馬蹄聲驚醒,侍衛長遠遠望見新帝親自駕臨,心下震驚之餘,立馬上前就要跪下行禮。
往前跨上兩步,便是深不可見的絕崖。他睇著手中的布片,雙眸儘是不可置信。
壓抑不住的慌亂由心而起,感覺是那麼的熟悉。仿若那一天,他正要收網,大功告成的前一刻,卻收到蘇言被殺的消息……
只是,君于遠總是不能全然放下心來,倒不如順了自己的心意。
如今,這一切都不在了。
新帝翻身落下,砰的一聲,方才身下的駿馬口吐白沫,霎時間倒地不起。
他總是覺得胸口似是被人壓下了一塊巨石,令自己惴惴不安,恨不得立刻去到蘇言的身邊。
編造出神醫一族,讓自己心存希望,盼望著他們兩人十年後美好的未來。誰知到頭來,卻只是一場虛幻的美夢,在此刻更是變得支離破碎……
君于遠微微頷首,這侍衛長在宮中多年,最懂得察言觀色。即便他有所擔心,卻又不敢對蘇言當面提出讓侍衛長居山下。
「言兒……」他輕輕喚著,驀地吐出一口鮮血,落在地上,濺在明黃的衣擺上,觸目驚心。
只見君于遠牢牢捏著手裡的玉佩,俊顏驟然生冷,彷彿暴風雨前夕,醞釀著無盡的憤怒,「上貢這塊神石的臣子,還有打造玉佩的工匠都給朕帶過和*圖*書來!」
君于遠眼底濃重的悲戚,令身邊的大內總管亦忍不住動容,「皇上,請節哀……」
身子微微一晃,踉蹌著兩步,需得李唐趕緊上前攙扶。
自己輕而易舉便到達了山上,蕭霖所說的陣法與陷阱絲毫未見。難道那傳說中的神醫族人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是先生所杜撰的?
皇上駕臨並留宿,令眾人不免心驚膽戰。
棗紅的駿馬發出一聲聲凄厲的嘶鳴,接二連三的疼痛,令它赤紅著雙眼,死命地撒開四腿向前奔跑。
剛剛踏入,便聞帝王厲聲一呼。
玉佩重新落回手中,他眼帘微垂,看到的是在玉石的裂縫中透出的一點殷紅。
大內總管恨不得腳下生風,借了幾分內力,飛快地踏入內殿,「皇上,小人在此。」
言下之意,一般的磕碰,甚至是摔落,都不可能讓玉佩碎裂。
這是宮中才有的布料,名為「映月」,只因在月色下,能隱約透著光華……
足下一頓,君于遠抬手捂著胸口,只覺得一股疼痛洶湧而起,幾近要將他盡數淹沒。
伺候在側多年的大內總管,卻從中聽出了幾分急躁。當下躬著身,恭謹地稟報,「回皇上,侍衛長飛鴿傳書,皇後娘娘與太傅大人一路平安,到達了玉峰。」
侍郎當場便煞白了臉,神石裂開,此乃不祥之兆!
他一把打開馬車的門,瞧見裏面樣樣俱在,連角落自己親手替蘇言準備帶上山的吃食,以及臨行前命御膳房特意呈上的甜湯也未曾有人動過半分。
君于遠垂下眼帘,一把推開李唐,往前走了一步。
似是源源不絕的泉眼,汩汩而流,一絲一絲地滲透……
「侍衛和圖書長斗膽,命五百人留守在山下,免得有人打擾了皇後娘娘的清修。」
聞言,君于遠心口一涼。
君于遠緩步上前,視線落在掌心的玉佩,微微的裂痕從中央慢慢延伸至四周。似是再用上一分力,這塊所謂的神石便要四分五裂,化作煙塵從指間流逝。
斜了他一眼,君于遠腳步不停,語氣已是不耐,「玉峰何其大,具體何處?」
不管不顧,君于遠冷著臉,運起十成的功力,疾步往山頂飛掠而去。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似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捏住,幾乎要支撐不了,碎裂成一片片。
侍衛長早已派人勘察了地形,好將山下封鎖得密不透風,當下連忙應道:「回皇上,下山只得一條小道。臣等守在山下,不見任何人離開。」
工部侍郎腿腳綿軟,跪在冷硬的殿內,面對君于遠凜冽的目光,驚懼得幾近要昏厥過去。
「李唐!李唐——」
大內總管顧不上君臣之禮,用力抓住了新帝的手臂,急急喚道:「皇上——」
侍衛長躬身答道:「三個時辰前,太傅大人帶著皇後娘娘登上了玉峰。」
他的五指驀地收緊,拿著狐裘走出了洞穴。
宮中的工匠雖說比平常人家的厲害,卻何曾有資格能見聖上一面?工部侍郎磕磕碰碰地行禮后,趴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他的雙眉緊蹙,薄唇抿成一線,眸底是散不盡的陰霾。
清潤的青色玉佩上,這一絲刺目的鮮紅尤為突出!
話音剛落,侍衛長眼看著新帝的側面驟然發白,面無血色。
即使蕭霖說過,玉峰山上有無數陣法,侍衛怕是不能進入。至於吃食,並不需要多加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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