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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和她

作者:她與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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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秋草(四)

第104章 秋草(四)

天太陰寒了。
「不用安排。」
幾乎一樣高度,體格也十分相似。
江沁道:「陛下今日見趙謙嗎?」
「有供奉之物嗎?」
她說著攏衣便要走,黃德喚住她道:「等等。」
席銀卻忽然想起了白日里那個被人打死在街上的老婦人。
胡氏看了一眼天時,「那內貴人多穿一身衣裳人,入夜了天冷。您站一站,奴給您取去。」
他應該也想像永寧寺塔上的那些大鈴鐺一樣,得遇高風,聲送十里,陳一人之情吧……
江凌聽著這些話,莫名不忍。
趙謙點了點頭,「我知道,那是好姑娘,之前是讓岑照給教壞了。」
趙謙丟開手,「好,坐回去。要不我跪下答你?你不要想了,你無非要問我張平宣在什麼地方,我不會說,你要割我舌頭是吧,割了也好,免得刑訊時,我髒了你的耳朵。」
蔣氏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那就好那就好……我這就讓家人準備下去。」
說完,她拍了拍手上的魚食粉,轉身往內間走。
黃德道:「你問過宋常侍嗎?怎麼說。」
席銀立在地壁前,眼看著正堂偏室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帷帳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
張鐸飲了一口酒,淡道:「她不會輕賤你。」
席銀倒是順著想起,張鐸今日也只穿了夾袍,忙道:「你把陛下的鶴羽織的那件氅子也一併拿出來吧,我一併交給宋常侍。」
張鐸說完,抬眼環顧周遭,「這個地方後面www.hetubook.com.com是什麼。」
趙謙沉默地點了點頭,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喝得急切,眼眶竟然慢慢紅惹起來,他吸了把鼻子,「因為……你怕岑照利用他來挾制我吧。」
黃德跟上幾步,擺了擺手,「今日不擺宴,你等迴避。不要入正堂。」
「哦,是一處偏室。」
他把腳腕上的鐐銬撥地嘩啦一聲響,自嘲一笑,「我到也不想她看見我現在這一副模樣。」
席銀覺得他是會的。
胡氏應聲取了衣出來,遞到席銀手中,「內貴人早些回來。」
「我就不行大禮了,反正也是死罪,再加一條,你殺我也殺得痛快些。」
趙謙曲起一條腿,垂頭道:「我至今都還記得,當年你讓送她去廷尉獄時,那丫頭的模樣。女兒家臉皮子薄得很,穿了囚服,戴了鐐銬就羞得沒有見人了。如今……」
張鐸將酒盞頓在案上,「你想我傳人進來,先把你的舌頭割了,才讓你聽我說話嗎?坐回去!」
「不枉費這十二年。」
這邊黃德赤腳從正堂里出來,守在地屏後面的蔣氏忙兜著外袍過來替黃德披上,一面問道:「陛下降罪了嗎?」
說完,他又彎腰抓了一塊餅,「餅呢,我看也不是俗人做的。」
「聽說,在厝蒙山的時候,張平宣險些殺了她,對不起啊。」
說著他坐直身子,將手臂撐在酒案上,提聲道:「可我不明白,我算什麼,沙場上的和-圖-書事瞬息萬變,說死我就死了,但張平宣,她是徐婉的女兒,是這個世上,你張退寒唯一的親人,殺她,保我?誰答應我都不會答應。我還罵你!」
「今日就要死了,還將軍。」
張鐸扼袖,端起酒壺親手倒了一杯椒柏酒,推到他面前,趙謙剛要去取,誰知手腕上的鐐銬一晃,「啪」的一聲便將那盞酒打翻了。
說完,他抬起手揉了揉眼,聲音有些暢然。
「押什麼,都這樣了,我還敢跑不成。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哈……」
黃德轉身朝正堂看了一眼,搖頭道:「沒有。」
「那就借那一室給朕。」
「是。」
黃德的官署是二進疊門形制,張鐸所在的正堂位於首門后的明間。席銀從內苑的連門出來,正見江凌等人在首門處持刀戒備。正門開著,細密的雪掩蓋了黃昏微弱的餘暉,門前昏暗,卻將一個身著囚服,手腳被鐐銬束縛的年輕人身影凸顯了出來。
趙謙聽到席銀的名字,笑了一聲,「這小銀子,果然跟著你來了,我在荊州的時候已經聽說了。張退寒,你厲害啊,岑照養了十幾年的糊塗丫頭,都長心了。她還好吧。」
蔣氏頓步回頭,「將軍還有什麼要囑咐。」
張鐸應了一個「好」字。指了指案上的胡餅,「吃吧。」
他放下酒盞,意猶未盡地看著空底道:「正月里能喝到這麼一碗椒柏酒,解憾啊。」
張鐸在殺棄人命的時候,到底會不和-圖-書會心痛。
趙謙被這麼一斥,抹了一把臉連聲道:「得得得,押我走押我走。」
雖次日是元宵,但南邊的破春之際,一旦無雪無晴,就的令人憋悶。
是以他沒有顧全君臣大禮,用腳踢平地上的席簟,盤膝在張鐸面前坐下來。
江凌朝後讓了一步,示意內禁軍將人帶走。
「黃德,朕借你的地方見趙謙。你有沒有避忌。有避忌說。」

席銀跟了幾步過去,想要跟趙謙說話,誰知他雖戴刑具卻走得很快,席銀還沒來得及張口,他就已經走到地壁後面去了。
只是世人會為陳孝那般的山英落亡而捶胸一大哭,會悲憫羸弱慘死的人,他卻只信「亂世爭命」的道理,正如他曾經告訴席銀的那句話一樣,「純粹的良善之人,根本不配在洛陽城裡活著。」所以,他才顯得那麼無情冷漠。
「沒有。」
「趙謙。」
此類隱情不光席銀知道,趙謙也明白。
「好。」
張鐸應道:「席銀做的。」
蔣氏雖疑,卻也不敢多話,只輕聲道:「陛下身邊的那位內貴人呢,怎麼安置。」
「切……少給我擺你的君王架子,你如今也就能殺我一次,我怕什麼。」
「要動手,我也打不過他。」
張鐸放下酒壺,「酒是金衫關之戰後,你送我的那一壇。在清談居的矮梅下一埋十二年,你鑒呢。」
蔣氏似懂非懂地應下黃德的話,返身帶著女眷退回內苑去了。
「來,我以死https://www.hetubook.com.com謝罪。」
趙謙一怔,放下酒盞悻悻然地點了點頭,輕道:「也是。我憑什麼呀。」
他笑了一聲,竟有一絲頹氣。
昏時來風落雪,粉末一般地落在泥中的新草上。
那人被內禁軍押解著,走向地壁。
張鐸沒有回來,宋懷玉也不在,胡氏立在廊下與另外兩個小宮人數著陶盆中養著的鯉魚,偶有一兩聲的克制的嬉笑聲。席銀抱著手臂走下門廊,胡氏見她走出來,忙起身問道:「內貴人去什麼地方。奴跟您去。」
趙謙望了一眼那盤胡餅,伸手拈了一塊放入口中。
他咂摸著嘴,似回味道:「你種酒是有一套的。」
黃德應道:「既如此,你隨內貴人意吧,不要觸及陛下此行的私事。」
「趙將軍!休要胡言亂語!」
趙謙掂了掂鐐銬的鐵鏈,隨口道:「陛下走的水路吧。耽擱地有點長啊。我估摸著,他帶那小銀子來了吧。」
江凌拱手作揖,口中道:「趙將軍。」
「你給坐回去!」
張鐸不置可否,只是向黃德抬了抬手,「起身。」
張鐸自斟一盞道:「還好。」
蔣氏搖了搖頭,「他不肯明說,我私想著,陛下這麼些年沒有立后納妃,身邊只有這麼一位內貴人,雖宮正司此次未跟從,但我等也不敢輕怠她,仍是以皇妃之禮相待。只是這位內貴人拒不受禮,說是,仍隨陛下居。」
黃德忽蒙大赦,忙叩首謝恩,搓著手掌,謹慎地退立到一旁。
江凌直身,「m.hetubook•com•com將軍休要妄言。」
腳腕上的刑具拖拽,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但他似乎沒有絲毫難為情,衝著門前的江凌笑了笑。
席銀沐過浴,在鏡后篦完發,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女婢送來飯食,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欲服侍她,她著實不慣,但身在他人屋檐之下,又不好諸多言辭,渾身不自在地吃過飯,散著發裹衣走向中庭。
張鐸的聲音陡轉寒銳,「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殺張平宣。」
趙謙還在洛陽的時候,席銀雖然從沒有在張鐸口中聽到過對趙謙的好話,但席銀知道,江凌是家奴,梅辛林是上輩,只有這個年輕將軍,是他的生死之交,是他過命的摯友。如今,他讓他穿上了囚服,戴著刑具受辱……若是張平宣知道,定然會大斥他的陰狠和寡義。
話至此處,他索性端起空盞伸向他。
張鐸沒有說話,取壺重新倒滿一盞,放入他手中,趙謙抬頭一飲而盡,幾日不曾打理鬚髮,下巴處已經蓄出了一層青色胡茬,掛著酒液,反倒顯得不那麼狼狽了。
一時不肯再多說,背過身道:「陸封,押人進去。」
張鐸沒有舉盞,隔燈沉默地看著他,良久,方冷道:「你憑什麼替張平宣謝罪。」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金鐸無舌。
「這餅有滋味。」
張鐸雖然這樣說,但黃德哪裡敢有什麼避忌,拱手應道:「末將不敢,這就命人安排。」
席銀應道:「我去前面尋宋常侍。你們歇著吧,難得閑。」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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