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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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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冊 第二十章

中冊

第二十章

馮妙還睡著沒起身,馮夙便去照看小爐上的葯。忍冬也是第一次見他,看他眉目清秀像女孩兒一樣,含著笑問安:「小郎君好。」
馮夙重重地點頭:「多謝公主記掛著姐姐,等姐姐日後生下皇子或是公主,我再告訴她今天這些事。」
「也不可以發脾氣,好嚇人的,會嚇壞小孩子。」馮妙低頭,看著自己圓圓的肚子,撐得衣衫上繪著的花,都好像一朵朵盛開了。
馮夙趕忙點頭,把香囊遞過來。拓跋瑤晃晃頭:「你拿髒了,我不要了。」
既然當初都沒選擇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去做,此時此刻,她又怎麼可能答應?馮妙叫忍冬把襁褓送回華音殿收好,一句話也沒多說。
馮妙看了一眼便覺得不妥,倚著榻上的軟墊說:「龍紋是太子才能使用的儀制,這襁褓嬪妾萬萬不敢收。」
他慌忙截斷了拓跋瑤的話:「不不,公主怎會是不祥之人?我該替姐姐謝過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我還要去崇光宮,公主不如跟我一同去看姐姐。」
拓跋宏特意留下劉全在外殿照應,一見了馮夙的面,他就客客氣氣地說:「皇上叮囑了,郡公陪著娘娘解悶兒就好,可千萬別說多了話累著娘娘。也別磕碰了娘娘的肚子,現在正是金貴的時候。窗子要開著,免得娘娘氣悶,可窗上的茜紗不能取下來,免得外頭的灰飄進來,引得娘娘咳嗽……」
拓跋宏還沒說話,手背忽然被一隻發熱的小手蓋住。馮妙燒得面頰通紅,嘴唇乾裂,只說得出微弱的兩個字:「不要……」
走到奉儀殿前的小路上,剛好看見陳留公主拓跋瑤正從奉儀殿出來,婢女飛霜幫她提起裙角,卻被她推開了要自己來。
他眨著眼睛說:「我們悄悄回崇光宮去,不管他們了。」
心神忽地歸位,馮妙摸到他衣衫一角,貼在自己臉上。金線綉紋微硬的觸感,才終於讓她相信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襁褓用料精細,面上綉了整幅的蛟龍騰雲圖案。龍的雙目用了整顆的上好東珠,因怕珍珠的滾圓質地容易硌傷了小孩子,特意把東珠磨成了粉末,和在桃膠里凝在上面。龍身上的鱗片,是用赤金一片片做了,再連綴上去的。
馮夙雖然失望,可心裏更不希望拓跋瑤因此而受到什麼委屈,只能接了葯目送她離去。
拓跋瑤似是笑得十分欣慰:「你是個心思純善的好孩子,只要馮貴人母子安好,她知道不知道這些事,也沒什麼要緊。」
知道他有意要自己高興些,馮妙心裏便像有一道清涼的甘泉流過一樣,暑熱全消。她帶著些鼻音說:「皇上這麼一說,聽著還真是不習慣,剛才想了好半天,北平郡公是家裡哪位長輩,可千萬別失了禮數。」
馮妙被他呵得發癢,直向他懷中躲:「夙弟平白封了郡公,我只怕別人心裏不服。」
馮夙剛要伸手來拿,她又把手收回身後:「不過是只香囊而已,哪值得巴巴兒地跑過來一趟?你是專門來交換香囊的呢,還是有別的什麼事?」
「嗯,不發脾氣,」拓跋宏把中指也壓在她的中指上,「你也要答應,心裏想著什麼事,和-圖-書要告訴朕,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好不好?」
「我……我是來還……」
見他又窘又愣的樣子,拓跋瑤忍不住又是一陣笑:「我逗你的,這香囊送給你吧,是王府里的侍女做的,我還有好些個呢,你別嫌棄東西不好就成。」說著,她把馮夙的香囊遞過來,一起壓在他手中。
她睜眼時,正看到忍冬在床邊,眼神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她有一瞬間的錯覺,認為昨晚的一切都是她在病中做的一場美夢,醒來就煙消雲散了。剛一轉頭,她便看見床帳上垂下的一串瓔珞,在輕輕晃動,枕邊有細微的風一下下傳來。拓跋宏在她另一側,一手翻著奏摺文書,另一手搖動著一柄女子用的紈扇。
拓跋宏整夜未睡,從明堂議事回來,怕帳中氣悶誘發她的喘症,連衣裳都還沒換,就急急地給她打扇。
拓跋宏知道馮夙的庶子身份尷尬,即使封了個郡公,在幾乎男丁個個封王的昌黎王府,也算不得煊赫,當下叫劉全送他出去,跟兩位嫡出哥哥一起回府。
崔姑姑剛好挑了拓跋宏去明堂議事的時間,替太皇太后問了侍御師幾句話,便拿出一件小孩子用的襁褓,說是太皇太后賞賜給馮妙的。
「用溫和的方子,不準傷了胎兒。」拓跋宏知道她的意思,反握住她的手,「妙兒,等會兒喝了葯再睡,朕今晚陪你,難受就說出來。」
「不……不是,我有事……」馮夙慌忙拉住拓跋瑤的袖子,覺得失禮又趕忙鬆開。
在宮裡一直陪著她的人,也只有一個忍冬而已。拓跋宏撥開她被汗水濡濕的額發,在她滾燙的額上輕吻,叫如意去華音殿,宣忍冬過來伺候。
長年在崇光宮外院輪守的侍御師,聽到傳召匆匆趕進內殿,便看見皇帝正拿著蘸濕的絨巾,給床榻上的人擦臉。兩名侍御師小心地診脈、斟酌方子,商量了許久,還是向拓跋宏稟報:「娘娘身子積弱,吹了冷風,這才引發高熱。要是用退熱快些的方子,恐怕對腹中胎兒不好,要是用溫和些的方子,今晚就要一直有人守著,免得高熱損傷了腦子……」
馮妙擔心著如何向太皇太后交代,那種焦慮的情緒不自覺地就表現出來。拓跋宏鉤著她披散的髮絲說道:「這個旬日朕剛好打算去知學里,見見那些世家子弟,順便考校一下宗室子弟的學問。你一直病著,身子又重,朕讓劉全安排一下,那天叫北平郡公來陪你說說話。」
「你不認為我是不祥之人?」拓跋瑤似乎因他這一句話,而雙眼蘊滿神采,可終究還是一點點壓了下去,「不了,我今天不去看望馮貴人了,要是回府回得晚了,世子他……會不高興的。你替我把這葯帶給馮貴人吧,只要她身子安好,我日後再去看她,也是一樣的。」
劉全見今天的文書有些多,賠著笑問:「要不要召中朝官高大人或是李女史來,皇上口述了讓他們去辦,能看得快些。」拓跋宏無聲地掃了他一眼,劉全立刻閉了嘴,嘿嘿笑著說:「我這風寒重了,人也糊塗了,皇上慢慢地看,我去外間準備茶點夜宵去。」和*圖*書
馮妙曾經勸誡過馮夙,不要與陳留公主過分接近。可馮夙初嘗情愛滋味,一點兒也聽不進去,他自己也曾經聽人說起過拓跋瑤那樁特殊的婚姻,嘶啞難愈的嗓音、偶爾露出的傷疤,在他眼裡,都是花朵被風雨摧殘過後留下的印記,最堪憐惜。
拓跋宏返回崇光宮時,見她臉色有些不大好,隨手摸了一下她的側臉,見她並沒反覆高燒,才放下心來,斜身半躺在榻邊,陪著她吃了晚膳。
「不過,馮貴人對我有些偏見,我怕她病中吃心,反倒對身子不好了,」拓跋瑤像是極度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要不你就把這葯加在她日常的葯里吧,免得她知道了又要多想,反倒不好了。」
明明記得把香囊放在左手邊,拿回時也是從左手邊拿的,怎麼會拿錯了?陳留公主的香囊上,綉著青雀圖,一看便是女子用的樣式。馮夙找了個借口出門,想把香囊還回去。
拓跋瑤走出幾步,迎面便看見馮夙站在路邊,手裡握著一隻香囊,穗子從指縫間垂下來。她推一推飛霜的手,叫她先去宮門口備好馬車,自己走到馮夙面前問:「在這裏做什麼,你不是應該去看馮婕妤的嗎?呀——」她抬手遮住嘴唇,「現在是馮貴人了。」
「嗯,你姐姐的喘症實在危險。我這裡有一服治喘症的葯,是我聽說了她的情形,特意尋來的,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給她。」拓跋瑤眉頭緊鎖,像是不勝愁苦的樣子,「從前因為些瑣事,馮貴人她對我有些偏見,總覺得我是不祥之人,這葯我也不敢給她送去了。」
「你姐姐她……還好嗎?」拓跋瑤看著他珍而重之地把香囊收好,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
文書上不過寥寥幾行字,卻越發顯得觸目驚心。王玄之返回建康后,南齊皇帝對他大發雷霆,斥責他與索虜勾結,在宮中飲宴時,把盛酒的銅樽擲在他臉上,砸破了他的額角,當場血流如注。可南齊皇帝仍然不解氣,當場命左右侍衛剝去他的上衣,杖責十下,又命他赤|裸上身替自己牽馬執轡,對他百般羞辱。
講到南朝使節時,拓跋宏啞然失笑:「上次你想出的說辭,可把崔慶陽給氣壞了。聽說他回去就悄悄請了大夫,又怕受人嘲笑,連抓藥都要偷偷摸摸的。」
「妙兒,是不是累了?」拓跋宏回身輕捏她的臉,卻驚覺她臉上滾燙得像火炭一樣,聲音忽然繃緊,「妙兒!你不舒服怎麼不說話?」
馮妙睡了大半天,這會兒反倒不困了。抱了一隻軟枕,湊在一邊隨意地跟著看。十封奏摺里,總有那麼一兩封是斥責馮貴人失德的,她並不在意這些虛名,看了幾封覺得無趣,目光就轉到拓跋宏手裡正在看的文書上去。
拓跋宏在劉全頭上一敲,玩笑似的說:「染了風寒就趕快去治,可別傳染給朕。」他一面就著忍冬遞過來的帕子凈手,一面對馮夙說:「這聲姐夫叫得很好,朕就喜歡你這白紙一樣的性子。」
拓跋宏從知學里回來時,還穿著尋常款式的素白衣裳,用綸巾裹著髮髻,看上去更像書生士子了。在外https://m•hetubook•com•com間,馮夙見了他也不害怕,笑著上前叫了一聲「姐夫」。
馮妙在寬大的床榻上縮成小小的一團,腦中昏昏沉沉,微苦的葯汁一口口灌進去,身上又壓了兩層厚厚的被子。拓跋宏不停地用帕子給她擦臉,聽見她神志不清間模模糊糊地說:「忍冬……忍冬,我難受……」
馮夙在小凳上坐下,順手一摸,忽然發現隨身戴著的香囊拿錯了。早上向太皇太后問安時,恰好陳留公主也在。因崔姑姑說起天氣熱了,在香囊里放些冰腦香,能提神醒腦,他們就一起解下了香囊,讓崔姑姑去添香。
拓跋瑤成婚數年,又連遭變故,早已經不是當年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了。在她面前,馮夙就如同未經染色的素絹一般,任何念頭都遮掩不住。交換香囊事小,他更想藉著機會,跟拓跋瑤多說幾句話。他從小熟悉親近的,是像馮妙那樣安靜柔弱的女子,而拓跋瑤恰恰像帶刺的花朵,越是危險,越是吸引他想要接近。
馮妙還沉沉睡著,拓跋宏不讓吵醒她,只說叫馮夙隔幾天再來,不急在這一時多說幾句話。
馮夙被她看得越發窘迫,原本白皙的臉色變得漲紅,話也說得結結巴巴:「我……公主的東西矜貴……我來還你……」
拓跋宏被她逗得大笑,手指刮著她的鼻子說:「就你最促狹,分明是嫌朕的稱呼顯得生疏了。」他挨近一點,嘴唇正湊在她耳邊:「叫夙弟來陪你,你的夙弟也是朕的夙弟,這樣好不好?」
恍惚間,她似乎聽見拓跋宏焦灼的聲音,一直在頭頂上響著:「妙兒……妙兒……」
他把馮妙攔腰抱起,心急火燎地尋找回崇光宮的路。馮妙鉤住他的脖子,手卻因為無力而直往下滑,口中呢喃著說:「好睏,想睡覺……不想現在就睡……要一直走下去……一直走……」
遠處石舫上,斷斷續續的歌舞樂宴聲,模糊不清地飄散過來。近處的草叢裡,不知名的昆蟲叫聲,一聲一聲敲打著心田。青石燈座的光亮四周,聚集了無數小小的飛蟲,盤旋著往那火光上撲去,即使轉眼就粉身碎骨,也不會停頓分毫。
她覺得很累,可又貪戀這一晚的寧靜,天空那麼高,星子那麼亮,握著她的手那麼寬厚溫暖,每一樣她都捨不得丟棄,怕一睜眼就不見了。
拓跋宏抵著她的下頷微笑,把自己的食指跟馮妙的對在一起:「不懷疑,好,這是第一條,朕答應你。還有呢?」
馮妙點頭:「別叫人來了,我想就這樣……跟你一起走。」她聲音很小,拓跋宏略低下頭,湊到她唇邊去聽,才聽得清楚。他慢慢展開嘴角,說了聲「好」,接著抑制不住地笑意漸濃。
拓跋宏不過是引著她說笑,見她精神好些,便鬆開了手,叫劉全放一張小桌在榻上,把今天的奏摺文書都拿到榻上來看。
馮夙一一聽完了,應了一句:「姐夫叮囑了這麼多,怎麼不親自陪著姐姐?」
在後宮走動得熟了,馮夙倒也不大胆怯,旬日這天,照舊先去奉儀殿給太皇太后問了安,然後才往崇光宮來。
指腹按壓在一起,像在纏綿親和_圖_書吻,拓跋宏把整個手掌都跟她相貼,鄭重許諾。
馮妙倚在他臂彎里皺眉:「那是皇上自己想出來的,可別賴在我身上。唔……今天的葯可有一股怪味。」她把臉埋在拓跋宏的衣襟上,扭來扭去地不肯喝。
拓跋瑤噙著笑看他:「有事你說就是了,攔著我的路做什麼?」
拓跋瑤「哧」地笑出聲來,看著他手中攥得發皺的香囊:「你要把我的香囊也還給我是不是?」
劉全在一邊不住地咳嗽,他都教了一天了,可這小公子就是不聽勸。
拓跋瑤走出幾步,又折回來,悄聲對馮夙說:「馮小公子,馮貴人在宮中不易,她最惦記的,就是你這個弟弟了。難得皇上准你去崇光宮看她,要是你能親手煎藥給她喝,她一定會很欣慰的。」
小爐上的葯又滾了小半個時辰才好,馮妙剛好也在這時醒來,拓跋宏就親手端了葯碗,一勺勺吹涼了餵給她。他見馮妙這幾天精神不大好,不知道她在憂心些什麼事,問過忍冬也毫無結果,就隨意挑些外面的事來講給她聽,怕她一味悶著病越發難好。
忍冬指著小爐上還在咕咕冒著熱氣的葯盅說:「今天小郎君可是勤快得很,還親手煎了葯呢,可見對娘娘也是一片至純至悌的心意。」
拓跋宏把葯汁含在口中,一點點餵給她,一小口葯汁也要反覆輾轉許久。如意和忍冬都紅了臉不敢再看,一個說要去華音殿關窗子,一個說晚膳的菜色要提前定下,都瞅個機會便走了。
拓跋宏攬著馮妙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自言自語似的說:「朕登基快有二十年,只有今天最滿足、最高興。」他支起右腿,把馮妙輕輕一拉,讓她踩著自己的膝蓋,穩穩地走下地來。
馮妙聽她說得奇怪,等她走了,才拿過襁褓仔仔細細地看。襁褓上的水紋,沒有用藍色的絲線,而是用了綠色的粗絨線綉成,拿在手裡細看,不像水波,倒更像草藥纏住了龍身。
夜風拂動樹梢,吹來幽幽的花草芳香,和著濕潤的泥土氣息,一起湧入鼻端。他們一前一後慢慢地走,只偶爾說一兩句話。至少這一刻,他們可以想象這偌大深宮中沒有旁人,只有年輕的夫妻和即將出生的孩子,遠山、近湖、稻田、蛙鳴……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哪裡。馮妙漸漸覺得腳步沉重,每一步都邁得十分艱難,落腳時卻又好像踩在軟綿綿的錦被上。夜裡的風變得寒涼,吹得她直打冷戰,被拓跋宏牽著的手,也開始使不上力氣。
劉全從沒見過這樣的人,皇上早先說了一句「朕該算是你的姐夫」,他就真的叫起來了,慌得差點上去捂他的嘴:「小祖宗,可不能亂叫,那是家禮的輩分。眼下在宮裡,就是昌黎王爺親自來了,也得三跪九叩地稱呼一聲『皇上』。」
侍御師不敢用藥性猛烈的方子,只能一點點調養。馮妙在崇光宮養病,又成了受言官攻訐的一件事,說她妖讒媚主。到她剛剛能起身時,太皇太后就派了崔姑姑到崇光宮來看望她。
那文書是派在南朝的探子送來的,中間好幾段,都提到了王玄之的近況。拓跋宏答應和-圖-書了馮妙不再懷疑,此時也不遮掩,索性讓她靠在懷中同看。
這一早上,馮夙還沒見到馮妙,只把從忍冬那裡聽來的情形,略略跟拓跋瑤說了說。
看他愣愣地不說話,拓跋瑤做出一副要走的樣子:「原來馮小公子沒什麼事要對我說,那就算了。」她把手一抬,作勢要把香囊扔出去。
馮妙滿面緋紅,捂著胸口喘息:「皇上要想我難受,只管天天這麼喂吧。」
「太皇太后叮囑過,叫娘娘先收著,小孩子的東西總要提前預備下才好,用不用得上,總要到時候才知道。」崔姑姑硬把襁褓壓在她身側,幾乎一字不差地轉述著太皇太后的話,「太皇太后說,這襁褓是好東西,要是用得妥當,能護得小孩子無病無災、健康長命呢。」
拓跋宏愛極了她偶爾流露出的狡黠無賴,抱著她柔聲地哄:「你不要喝,咱們的孩子還要喝,朕小時候沒怎麼見過父皇,等他出生,朕要親自教他拉弓打獵。」他又廝磨著馮妙的鬢髮說:「怎麼辦,他都這麼大了,再有四五個月就該出生了,朕給他買弓馬的私房錢還沒攢夠呢。」
拓跋瑤對著他咯咯笑道:「馮小公子,你是來還香囊的吧?」她把手掌攤開,一隻男子式樣的香囊正躺在她手心裏。
馮妙輕輕地「嗯」了一聲,把自己的無名指主動貼上去。拓跋宏忽然把手指插|進她的指縫間,牢牢扣住她小巧的手:「你說過把朕當丈夫多過當皇帝,那就不要自己擔著什麼事。不管前方是什麼樣的路,朕都和你一起走。」
也許是心神忽然鬆懈下來,這場病來勢洶洶,像是要把這幾年積累的疲累都發散出來。馮妙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終於醒過來。高燒總算退下去,可頭依然疼,身上綿軟沒有力氣。
只要說到是為了孩子好,馮妙就和軟了,伏在他身上說:「誰說一定是皇子了?也說不定是個小公主,到時候皇上給些脂粉錢就夠了,可省著呢。」
正說著話,有內監進來通稟,昌黎王府的馬車已經在宮門處備好了,請問小郡公爺要不要登車回府。因為大公子馮誕眼下也只剩了郡公的封號,內監、家僕稱呼時,大多習慣在馮夙身上加個「小」字。
馮妙反覆看了幾遍,才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文書中記錄得清楚詳細,想必是探子親眼看見了,並非訛傳。那字跡在她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她只覺手足一陣陣地發涼,腹部像被人狠狠地擊打了一下,疼痛難忍。
馮夙見她盈盈淺笑,心旌搖曳不止,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在他眼裡,拓跋瑤身份尊貴,艷麗爽朗,舉手投足間帶著和博陵長公主母女一樣的驕矜,卻又不像博陵長公主那樣,總是對他冷眼咒罵。從小便覺得高不可攀的公主,此時正對著他一人笑語嫣然。
六月里的天氣,已經開始變得炎熱,馮妙卻無端覺出一身寒意。太皇太后給她的那些草藥還藏在華音殿里。做這樣精緻的襁褓很花功夫,看來太皇太后從那時起,就已經想好了如何拿捏她的軟肋。那時候,太皇太后就知道她有孕了,能保腹中孩子平安的,不是襁褓,而是送這襁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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