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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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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冊 第十九章

中冊

第十九章

光那整塊的青玉就十分難得,皇帝的態度,明貶實誇,越發叫南朝使者難堪。任城王世子上前,恭恭敬敬地從內監手裡接過來。任城王一向最愛這個王妃所出的獨子,見他大出風頭,自己也覺得面上有光,笑呵呵地叮囑:「回去要好好地讀,不可生疏了。」
李弄玉三千青絲直瀉,臉上不施脂粉,身上刻意穿了一件紫霞色宮裝,卻襯得臉色蒼白如雪。
李弄玉斜靠著樹榦,手腕上掛著一隻白玉海獸紋酒瓶,瓶口處雕了兩個圓圓的孔洞,用一根緞帶系著。沒見她晃動胳膊,卻見那隻酒瓶在她細弱的手腕上一左一右地打晃。她盯著阿依,忽然「咯」地笑了一聲:「真是奇怪,我對你說實話,你卻拿眼睛瞪我。別人說假話哄你,你反倒喜笑顏開。」
拓跋宏抿開嘴角發笑,他心中所想也大同小異,只是他在平定漠北之前,並沒打算與南朝開戰,本想看看馮妙有沒有溫和些的想法,卻沒想到她的答案也一樣刁鑽。
因是代天子作答,任城王世子只向崔慶陽躬身行了一個半禮,便走到皇帝身邊的屏風后坐下。剛一繞過屏風,便看見馮妙悄無聲息地坐在裏面。他曾經見過馮妙幾次,還記得小時候拿過她做的抄寫著詩詞、謎語的木片玩兒,當下臉上就露出喜色。
李弄玉倏地把酒瓶握在手裡,對著阿依嫣然一笑:「你想知道為什麼?誰帶你來的平城,你就問誰去呀。」風卷著她並未束起的長發,直如山精鬼魅一般。
此時,宮女移開屏風的一扇,任城王世子緩步走出,向崔慶陽施禮道:「多謝先生屢屢賜教,最後這一個問題,請恕我不能作答。先生髮的是天子之問,只能由天子作答。」他轉身向拓跋宏施禮說:「臣弟剛才從席間來時,皇嫂說起今天白天御膳房送的杏仁酪很好,不如給席上每人都添上一碗。」說完,就走回任城王身邊坐好。
自從阿依在平城皇宮逗留,宮中每隔幾日,就會有一場小宴。拓跋宏的意味很明顯,要讓阿依真心喜愛上這種安寧富足的日子,他還在言語中巧妙地暗示,可以讓失去了牛羊馬匹或是年老體弱的高車人,遷居到大魏境內定居。大魏皇室會為遷居過來的高車人修建房舍、分配可以耕種的土地。
屏風之外,崔慶陽不免露出一絲得意,暗想到底不過是個早慧些的孩童而已。都城興衰關係著國家的氣運,如果能在這個問題上挽回顏面,前面的問題就全都無關緊要了。
「在想什麼,連路都不看?」夜色下,拓跋宏的聲音也好像帶了三分酒氣,飄散在濕漉漉的霧氣中。
馮妙有些委屈地扁了嘴:「那皇上要先答應,以後……以後不能再彼此懷疑。」她想起拓跋宏問過的話,原本想說「不能再質疑這孩子的來歷」,可她終究不願意用那麼惡毒的詞語來說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
事關帝王顏面,崔慶陽不得不反唇相譏:「在下雖不才,也聽說過,自古帝王正統之位,都是有德者居之。我大齊皇太子https://m.hetubook.com.com出生時,馨香滿室、朝霞遍天,正是賢明君主降世的吉兆。」
李弄玉站在原地,手指捏緊了白玉酒瓶,說出的話才不會抖得不成樣子:「阿依可以不用拘禮,那麼王爺呢?你也還沒行過大禮,始平王弟。」她在「弟」字上咬了一個重音,拇指上的指甲隔著酒瓶圓潤的弧度,在食指指節上掐出一道血痕。
「沒什麼,席上太悶……」離得太近,肚子正夾在兩人中間,馮妙覺得有些羞澀的彆扭。她近來時常留宿在崇光宮,可拓跋宏很少跟她同寢。他們只在有人來時,才適時地表現出一些親密舉動。
屏風之後,馮妙的手指頓住,這問題不能用任何典籍里的話作答。
「是,是,應該喜歡,」拓跋宏向前探身,把她的手牢牢握住,側臉蹭開她的鬢髮說,「但朕更喜歡你。」
馮妙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扭動著想要掙脫。拓跋宏把她從懷中鬆開,雙手卻握著她的手腕不放。
「朕在笑,南朝皇帝也不過如此,沒有什麼新鮮花樣了。」他把名單拿到馮妙眼前,「上次的使節中,還有些年輕的才俊,這一次卻全都是上了年紀的腐儒,看來南朝連年變亂,朝中已經無人可用了。」
拓跋宏對著官員呈上來的使節名單,不住地發笑。馮妙在小榻上坐著,聽見他發笑,送了一碗冰鎮過的杏仁酪到他面前,湊前去看那名單:「不過是些人名而已,皇上在笑什麼呢?」
石舫一側,便是一條曲折的小道,路邊有半人高的石雕燈座,裏面用銅製小鼎盛著火油燃燒,徹夜不熄。
任城王世子抬頭,見每張紙箋上都寫著幾個字,是經史子集的篇章名目,立刻自信滿滿地點頭。
拓跋宏把她抱起,放在青石燈座上,鏤空燈座內火光明滅,把她輕薄的紗裙照得近乎透明,勾勒出上面一朵朵細碎的刺繡小花的影子,兩條纖細的腿在其間若隱若現。馮妙伸手要遮掩住,卻被拓跋宏按住雙手不讓她動。
王琬並不關心李弄玉如何,只是皇上特意叮囑她務必招待好阿依,她怕李弄玉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當下湊在兩人中間打圓場:「阿依這樣仙女兒似的人物,自然要千挑萬選,才能挑中一個如意郎君。」
她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沒留神迎面正被人抱了個滿懷。抬頭看去,拓跋宏不知何時也從席上離開,像找回了什麼失而復得的東西一樣,張開雙臂把她緊緊摟住。
「你……」阿依瞪圓了眼睛,正要開口反駁。始平王拓跋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說:「阿依,走吧,你不是想去看沒有結繭的幼蠶嗎?從這裏走過去,就是織染坊了。」
他拉著阿依快走了幾步,從李弄玉身邊繞過,大約是步子邁得急了,那跛著的一條腿在地上一絆,整個人險些栽倒。
馮妙聽見他說起皇太子,猛然想起王玄之曾經講過,這位南朝皇太子曾經有過一個小字叫作「雲喬」,不由得有些走神。回過頭時,正看見和-圖-書拓跋宏的目光從屏風兩扇之間的縫隙里看過來,她不能出聲,匆匆把頭上一側的珠釵摘下,換到另一側戴好。才做完,她又覺得這樣回答似乎太刻薄了些,可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法來。
他說得輕快,在座的宗親貴胄都跟著哄然發笑。幾個新近提拔起來的、武將出身的年輕王侯,笑得尤其豪放,幾乎拿出軍營里的勁頭,用銀筷敲擊著瓷碗,口中呼哨不斷。
李弄玉不知怎麼把手一松,那白玉酒瓶「啪」一聲掉在地上,摔成幾片。她踉蹌轉身,沿著兩側栽滿細柳的小道,飛快地跑遠了。
馮妙愣愣地聽他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看見他雙手貼在自己的肚子上,像在捧著它一樣。五個月的身孕其實還不算很大,就像在腰腹間放了一個玲瓏的繡球。
阿依看得幾乎呆住,愣愣地轉頭去問始平王:「為什麼?」
崔慶陽面色漲紫,鬍鬚末端不住地抖動,顯然是氣急了,一時卻又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反駁。要不是年輕時好歹還練過幾手拳腳,只怕他當場就要氣得背過氣去。
馮妙對自己說過,不再哭了,可聽見這些話,眼睛里還是變濕了。聽到最後一句,她有些羞惱地向後抽手:「皇上自己的孩子,難道不該喜歡嗎……」
對待這些仍在遊牧的民族,最好的辦法就是馮妙曾經說過的那樣,等到他們習慣了悠閑的日子,就再也學不會武力爭奪了。因為專寵和奢靡,馮妙快要被朝臣罵成褒姒、妲己一樣的禍國妖妃。她索性整天躲在崇光宮內,尋得一時半刻的寧靜。她只想平安生下孩子,除此以外,別無他求。
她心頭悵然,小心地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們至少彼此有情,不過是藏起來不叫對方看見罷了。即使艱難到每一步都踩在刀尖兒上,仍舊透出點令人迷醉的酒香。
阿依認出李弄玉是昨晚站在門口的女子,斜著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不知道李弄玉和始平王之間有什麼過往,只是直覺讓她對眼前的女子充滿敵意。
拓跋宏把她的雙手合攏在自己掌心:「人總是看別人時聰明,看自己時就笨了。如果不是出了勰弟這樁事,朕不知道多久才想得清楚這些。你既然喜歡這孩子,那朕也喜歡他,我們一起等著他到來,好不好?」
他對著跟任城王同來的世子招手,示意他向前來,又對崔慶陽說:「這是朕的一個堂弟,今年剛滿十歲,也跟著夫子讀過幾年書,就請崔使君賜教一二吧。」
酒至半酣,南朝使節崔慶陽果然起身離席,要向拓跋宏「請教」問題。
拓跋宏叫人取來一套刻在青玉上的《道德經》,淡然笑著對任城王世子說:「堂弟小時候書讀得不錯,近來好像有些生疏了。這東西給你,回去每天細細地讀上一遍。」
李弄玉一口氣跑到碧波池邊,連鞋子都不知何時丟了一隻,她也全不在意。一隻鞋算什麼……再沒有什麼事值得她細細思量著去做了。
崔慶陽聽得奇怪,他不過是想譏諷平城不如南地繁華而已,怎麼www.hetubook.com.com成了天子之問?
馮妙坐在屏風后,時間久了便覺得有些氣悶,剛才一直想著怎麼小心應對,腹中的孩子有些鬧騰不安。她悄悄起身離席,叫忍冬不必跟著,自己出去透一口氣。
到底是少女心性,阿依聽得出王琬是在故意說好話哄她,卻還是綻開了一抹笑意:「不用什麼千挑萬選,只要彼此合意就好。」
「妙兒,」拓跋宏把手放在她圓潤的肚腹上,「朕從前說過不要這孩子,是因為擔心你,怕你生育時危險。在朕心裏,任何人都比不上你,你要長長久久地跟朕在一起,哪兒也不能去。朕比勰弟幸運些,至少娶到了你,從前的錯處,總有機會彌補。所以,朕不想等了,現在就告訴你。從今往後,朕會坦誠如一地對你,後宮和朝堂,三五年內都不會寧靜。你誰也不要幫,不要以身涉險,等著看一個結果就好。」
池水中映出一張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的臉,她索性連最後一隻鞋子也踢掉,把雙足都浸入清涼的池水中,踏碎了水中的倒影。一生的時光還那麼長,卻好像所有值得期待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只剩下日復一日空洞的日子。
崔慶陽已經年過半百,兩鬢都花白了,拓跋宏卻隨手招出一個小兒來跟他對答,分明是不把他的學識放在眼裡。他心裏氣惱,這會兒卻也無話可說。
不過短暫的靜默過後,屏風后便傳出少年人略帶稚氣的嗓音:「九萬里。」
蕭道成原本就是篡奪劉宋江山自立為帝,登基不過數年便駕崩了,傳位給了現在的皇帝蕭賾。而剛才崔慶陽誇耀的太子,雖然聰明仁厚,身體卻很孱弱,看上去也不像是長壽的樣子。拓跋宏便是在譏諷南朝皇帝的帝位來路不正,連帶著都損傷了子孫的陰德。
他定定地保持著這個行禮的姿勢,像是要把此時身份的差別牢牢印到心裏去,他是始平王,她是從七品才人。
崔慶陽聽得心中大驚,拓跋宏的言下之意,分明是遲早要帶兵南下,把南朝的都城建康,變成大魏的重鎮。
招待南朝使節的飲宴,設在聽心水榭旁的石舫上。石舫四面沒有牆壁,微風從水面上徐徐吹來,正適合夜間飲酒。每一處坐席四周,都用輕紗屏風遮擋,防止灰塵沾染在食物上。
不知道李弄玉已經在這兒坐了多久,她手邊七零八碎地放著些東西,有硬木雕成的印章,有丟了一隻配不成對的耳墜子,有用得半舊卻洗得乾淨的男子巾帕。並沒有什麼名貴的物件,她一樣樣地拿起來看,放在手心裏反覆摩挲。
拓跋宏叫宮女去傳杏仁酪,似笑非笑地看著崔慶陽說:「崔使君剛才問起平城有人出售房舍,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朕也正打算要去建康修建一座行宮,這些人聽見了消息,想著到時候行宮周圍的房舍水漲船高,不如早些做準備,提早售出平城內幾處不用的房產,派家僕到南方去買些房產備著。」
李弄玉側身站到他們身前,剛好擋住了他們的半邊去路:「他不告訴你,我告訴你。且不hetubook•com.com說皇上還沒有冊封你,就算真的封了你做高車長公主,我也不用向你行禮問好。因為——該行大禮的人,是你。」
「始平王,她已經走了。」阿依茫然地看著這兩人奇怪的舉動,直到此時才知道,那個女子竟然是皇帝的妻妾。
幾個問題下來,他都回答得言語得當,崔慶陽這時才知道,不能小看了這個十歲的少年。他稍停了停,忽然想出一個刁鑽古怪的問題來,捋著鬍子問道:「請教世子殿下,天有多高?」
拓跋勰半仰頭看著宮殿屋檐一角的金鈴,答非所問地說:「走吧,去過織染坊,晚上皇兄還在聽心水榭上設了小宴。」
她仔細看一陣,一揚手便把花球丟出去,「咚」的一聲落進夜色下漆黑的湖水中。每一樣東西,她都能反覆看上許久,最後全都扔進了水裡。
阿依把眼睛越瞪越大,一時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拓跋勰上前拉住她的手,拖著她的手便往小道上走,似乎在對李弄玉說話,卻連頭也不回一下:「皇兄說過,阿依可以不用拘禮。」
馮妙隨手翻著桌上的一卷書,看見拓跋宏在「有恆產者有恆心」一句話上,用墨勾了個圈,便合上書冊說:「等到北境的後患消除了,皇上就可以安心放眼南方了。」
雖說有些牽強附會,可能想出這樣的答法來,已經是心思靈巧。崔慶陽見占不到什麼上風,忽然想起屏風后不過是個十歲的貴族少年,能背書卻未必真有什麼見識,手捻著鬍鬚話鋒一轉:「在下遠來的路上,聽說平城豐饒富足,可到了這裏,卻發現不少房屋都在出售,請問這是什麼緣故?」
馮妙抬起手指壓在嘴邊,示意他不要出聲。任城王世子立刻會意地點頭,但還是抑制不住興奮,壓低了聲音向馮妙說:「皇嫂要添小皇子了。」馮妙無聲地微笑,手指卻指向屏風上掛著的一排紙箋,問道:「這些書,世子還會背嗎?」
馮妙原本想要上前跟她說幾句話,想想終究還是算了,這種事情,如果自己想不開,別人再怎麼勸都是無濟於事,不如把整片湖面連著一湖夜色,都留給她獨處。東西可以丟棄,心上的印記卻無法消除。
「那……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她不敢相信,拓跋宏是在說,要跟她長相廝守。
有一隻鏤空花球,大概放的時間久了些,花紋細處沾染了些灰塵。李弄玉用指尖一點點擦乾淨,湊在唇邊輕輕一吹,銀質花球便發出鶯鳴一般的聲響。那是拓跋勰第一次送她東西,怕人看見,選了一隻剛好能放進袖裡的花球,中間可以放上熏香隨身帶著。可他越是小心,她就偏要調皮,用那花球吹出聲響來。那時她還在暢和小築待選,女孩兒家的清譽比性命還要緊,嚇得拓跋勰臉都白了,偏偏她自己一點也不在意。
馮妙愕然地回頭去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好遠,早已經看不見李弄玉了。
難得見她促狹一回,雖然隔著屏風看不大清楚,卻想象得出她低頭咬唇的樣子,瑩白如雪的皮膚上必定染上了和-圖-書一層淡淡的紅,拓跋宏心情豁然大好,對崔慶陽說:「崔使君說的有道理,南方人傑地靈,自然多得是賢明的君主,就是一年換上十七八個也不嫌多。北地嘛,有賢臣無明君,只能由朕先將就著,先坐上個百八十年再說。」
她貼在拓跋宏耳邊低語幾句,拓跋宏聽了拊掌大笑:「好,就這樣吧,讓他們餘下半月都不想開口說話。」
就在這同一個月中,南朝皇帝蕭賾派遣的使者也來到平城。自從數年前南朝使者曾朗在平城遇刺后,這還是第一次又有南朝使者親來平城。
始平王拓跋勰身形猛地頓住,緩緩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李弄玉。兩人之間只隔了一棵濃蔭蔽日的槐樹,卻好像隔著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的距離。拓跋勰緩緩躬身,拱手高舉,自下而上劃出一道弧線,如流星墜地一般:「臣弟問李才人好。」
「不錯,朕的先祖,一直都在北地征戰,但朕有生之年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讓大魏的疆土,向南推進。」拓跋宏說著話,忍不住又笑起來,「朕倒不怕這些南朝的腐儒,只是他們一到了宴上,就喜歡用言語爭論問題。這次奉命而來,必然又要想辦法引經據典地擠對朕,好昭顯他們才是天下正統。好好的經史子集,被他們曲解得不成樣子,朕只覺頭疼。」
崔慶陽有些奇怪地「咦」了一聲,沒想到他真能答出一個數目來。屏風之後,馮妙的手指正壓在寫著「莊子」的紙箋上。任城王世子說道:「《逍遙遊》中說,鯤鵬振翅飛起時,『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想必正是從地至天的距離。」
湖面上微涼的風一吹,她才覺得面頰上發熱,剛走出幾步,遠遠地看見有人坐在向湖面虛懸出去的大石上。髮絲被風吹得亂舞,雙足一盪一盪地踢打著石塊,衣裳被風吹得鼓起,越發顯得她消瘦單薄。
馮妙撫著肚子略想了想,便說:「南朝使節要在平城停留半月之久,要是每次宴席上都要聽他們搖頭晃腦地考問,我寧可連飯都不要吃了。」
阿依伸手扶了他一把,臉色漲紅。始平王折了一條腿,說到底是她的親哥哥乾的,她心裏有氣,卻不能對自己的親哥哥發作,此時明明已經走過去,忽然又折回李弄玉面前:「大魏皇帝要封我哥哥做高車王,按照你們的說法,我就是高車長公主,你為何見了我卻不行禮問好?」
此時,崔慶陽也已經回到自己的坐席上,高聲發問。問題一出,馮妙便用纖指在其中一張寫著「孟子離婁」的紙箋上輕點了一下,示意任城王世子,用這一篇里的語句作答。任城王世子原本就喜歡讀書,人又聰明伶俐,順次默背了幾句,便想出了該如何回答。
拓跋宏端坐著看他,聲音懶懶地說:「朕今天多飲了幾杯酒,有些頭痛,還請見諒。至於崔使君的問題,朕另選一人替朕作答。」
「朕原本只是不放心你,才出來看看,可是……」拓跋宏猶豫著,捧著她的臉頰說,「可是朕看見弄玉了,又想起勰弟近來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話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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