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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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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玄之手勢熟練地接過孩子,輕輕遞到馮妙面前:「妙兒,這是你的孩子,你做母親了。」他儘力壓抑,可語聲還是微微發顫,不再像平常那麼波瀾不驚。
「你去配藥劑吧,盡量對母體的損傷輕些,再配一服迷|葯,讓人燉進魚湯里,等孩子一出生就拿過來。」王玄之緊閉著雙唇,把所有細節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叮囑素問小心地去辦。
素問端了催產葯進來,一勺勺餵給馮妙。見到那兩個面孔陌生的嬤嬤時,馮妙已經猜到了大概,此時她一句話也不說,支起上身把葯一口口喝光。靈樞也取了藥丸來,用水化開喂進馮妙口中。吃過葯,她無力地抬起手指,點了點床榻邊備好的軟木,示意素問拿過來,給她咬在嘴裏。
至於信上的內容,更是漏洞百出,拓跋宏一向有意請王玄之到北朝做官。這一次,他已經私下向拓跋宏表明了去意,南朝的奢靡腐朽已經讓他徹底失望,與其在這裏虛耗光陰,不如重新選擇明主。
「妙兒,月子里不能流淚,會傷眼睛,你手上沒有力氣,也別再累著了,靈樞吵了半天了,先讓她替你抱著,你喝些魚湯再睡一會兒休息一下。」王玄之從她手中接過嬰孩,交到靈樞手中,又親自盛了一碗魚湯,一勺勺地喂她。
王玄之神色如常地品著那幾道菜肴,不時夾一點對孕婦有益無害的東西,放進馮妙面前的瓷盤裡,見她喜歡吃那種手指粗細的藕節,便多夾了幾次給她。他很少說話,只在蕭鸞問起什麼事情時,才回答幾句。可他的話,帶著一種睿智的風趣,言簡意賅,卻總能引得蕭鸞暢快大笑。
王玄之忍不住問:「她……怎樣?」
王玄之露出驚詫的神色:「真沒想到,西昌侯竟然是你的生父,他搜羅那些女子,原來是在尋找你母親的影子,舊情難忘。」
蕭鸞的書房,帶著典型的武將特色,一進門便是一排兵器,牆壁上也掛著一柄好劍。每一件兵器上,都用紅綢拴著銅錢系住。婢女去拿酒,馮妙便順著那一排兵器看過去,心裏忽然明白了蕭鸞的想法。他如此篤信厭勝之說,是因為他從不覺得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而是他從別人手裡借來的、搶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還回去。
真正的邪祟,是他內心深處抹不去的自卑和恐懼。
蕭鸞滿意地點頭,叫人帶王玄之和馮妙去廂房休息,那小婢子還心領神會地關上了房門。馮妙壓低了聲音,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講給他聽。
很快,婢女就捧著一壇酒回來。馮妙心中一動,對那不過十來歲的女孩子說:「我有點渴了,你去幫我倒杯茶來。」這裏並沒有現成的茶水,去取熱水沖泡再送回來,一來一回便要不少時間。那婢女不敢拒絕,把酒罈放在地上,匆忙地去了。
那兩位嬤嬤的眼睛,一直落在剛出生的嬰兒身上,她們奉了西昌侯的密令,要把孩子帶回去。可她們忙了半夜,也真是累了,又見和*圖*書王玄之正把同一個陶罐里盛出來的魚湯餵給馮妙,心便放了大半。素問各盛了一碗遞到她們手中,她們便接了,鮮美的魚湯很快就落進肚中。
她低頭走得太急,沒留神一下子撞在王玄之身上,竟然「哇」一聲大哭起來:「公子,阿妙快要疼死了……」她跟著素問學了大半年醫術,卻從沒見過什麼真正的病人,更別說照顧臨產的人了,這會兒嚇得臉色都變了,剛才都在硬撐著。
西昌侯府里的晚膳開得早,此時天還沒有全黑,素問想了想說:「如果藥劑加得重一些,應該可以,只是妙姑娘要多受些苦頭,會疼得特別厲害,婆婆的手勁也得加重才行。」
如果可以,王玄之並不想這樣逼迫她,眼睜睜地看她疼,卻無法替代分毫。可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看一眼手邊的滴漏,手臂更緊地摟住馮妙的肩,口中輕輕唱起一支民歌:「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他曾經唱著這支歌哄過幺奴,她跟妙兒一樣,都是最柔弱卻最勇敢的女孩子。即使命運摧折她們瘦弱的身子,也永遠擊潰不了她們如清水蓮子一般的內心。
馮妙看出王玄之的神情有些異樣,想要開口問問,孩子究竟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好,可一股克制不住的困意湧上來,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就沉沉地合上了雙眼。
帘子被風吹起一角,他看不見馮妙的臉,只能看見她一隻手隨著一次次陣痛捏緊。屋內一片嘈雜忙亂,可他什麼也聽不清,只能分辨得出馮妙忍著痛苦的抽泣聲,還有實在忍耐不住時的低聲呻|吟。就在剛才,馮妙還像只小貓似的抓緊他胸口的衣裳,叫他小心蕭鸞。那隻虛軟無力的手,抓得他心口悶悶地疼。
素問搖搖頭:「妙姑娘的身子太弱了,一點力氣都沒有,現在又是不到日子的……婆婆說,這一夜能生下來,就算是造化了。」
駕車人也是蕭鸞安排的,一簾之隔,所有對話都會被他聽得一清二楚。王玄之和馮妙什麼也不敢說,索性閉目養神。
馮妙低垂著頭,口中酸澀到根本嘗不出魚湯的味道,只覺得那白色的湯汁像濃稠的眼淚一樣,帶著淡淡的腥澀味道。她能回答的始終還是只有那一句:「大哥,謝謝你,我一定會的。」
可看在王玄之眼裡,卻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那個襁褓里的嬰孩,分明就是個小一些的馮妙,小小的人兒那麼安靜,卻已經知道要調皮使壞了,口水在王玄之胸前留下一攤可疑的印記。
「靈樞,」王玄之低聲止住了她的慌亂,「阿妙的葯在書房裡,進門右手邊楠木小架子上數第二個格子里的就是,你去幫她拿來,等孩子出生了,你們都是他的姨娘,去吧。」
婢女應聲正要去,馮妙站起身說:「我正覺得氣悶,不如讓我跟著婢女去取酒好了。」她的月份大了,坐一會兒便覺得累,想出去走走。此時的蕭鸞,像個慈愛的父親一和_圖_書樣,讓婢女小心攙扶著她,路上不要磕碰。
恰在此時,蕭鸞派來的兵士,引著兩名中年婦人走進來,說是宮中派來的接生嬤嬤,來看看能幫什麼忙。王玄之心中一沉,知道是馮妙臨產的消息傳進了蕭鸞耳中,只要孩子一出生,立刻就會被他派來的人抱走。
馮妙強撐著坐起身,把小小的嬰孩抱在胸前,眼淚一滴滴落在他皺巴巴的小臉上,語調抖得不成樣子:「是……他是我的……我的孩子……」剛出生的嬰兒,眼睛都還沒睜開,其實不大看得出長得像誰,可那張小臉落在馮妙眼中,處處都帶著孩子生父的印記,額頭飽滿,鼻樑挺直。
素問端了熬好的魚湯進來,走到王玄之身邊說:「公子,魚湯已經備好了。」
那孩子似乎也覺察出有人正仔細端詳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王玄之一愣,暗想怎麼會這樣,這孩子竟然……可他已經沒時間再仔細思慮這些問題,把襁褓匆匆裹緊,對著靈樞和素問細細交代了走哪條路線,如何與人聯絡。
他轉頭對杜婆婆和宮裡來的嬤嬤說:「三位也辛苦了,一起來喝點魚湯吧,是用長江里出產的鯽魚熬成的,味道很鮮美。」
神思朦朧間,似乎有人抱著她上了馬車,身後是一片嘈雜吵鬧聲,她像是墜進了一個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夢境,夢見東籬樂土化作一片火海,王玄之一身月白衣袍站在熊熊烈火中間,目光平和寧靜,如水波一般注視著她:「妙兒……記得要萬事寬心,四時安好……」
素問已經提早從宮中返回,見了馮妙的情形,立刻引著他們去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產室,又匆匆地去喊接生的杜婆婆來。靈樞在床榻上鋪好枕席,照著素問的叮囑準備了熱水。
杜婆婆很快就來了,先請了王玄之出去,然後才把雙手按壓在馮妙的肚子上,查看她的情形。
又是一波劇痛襲來,馮妙握緊了雙手,胸口越來越悶,快要窒息昏死過去。靈樞猛然想起,這時候應該給馮妙吃一顆千金平喘丸,忙碌之間大家都把這事忘了。靈樞站起來,手忙腳亂地往外走,口中不住地叨念:「我去拿一顆千金平喘丸來,在公子的書房裡,在……在右手邊的格子里……」
蕭鸞原本就答應了讓他們回東籬暫住幾天,此時見馮妙臉色不好,便提早叫人送他們回去。他親自安排了寬大的馬車,又派了十來名兵士護送隨行。王玄之和馮妙心裏都清楚,名為護送,實際上是為了看管監視他們。
聽見她帶著驚恐和痛楚的呻|吟聲,王玄之所有冷靜從容都被擊得粉碎,一滴汗凝在他鼻尖,久久不肯滑落。「妙兒,別害怕,早產的孩子也可以長得很好,他想提早跟你見面,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王玄之盡量淡定地安慰,再也顧不得其他,抱起她快步走進東籬。
靈樞半跪在床榻前,用綿軟的布幫她擦去臉上的冷汗:「阿妙,再忍忍吧,想想你就要看見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的孩子了,再忍忍……」馮妙臉色慘白,劇痛讓她沒辦法想任何事,她只覺得心裏某個地方不能安寧,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麼,拓跋宏、王玄之、即將出生的孩子、夙弟、阿娘……她覺得自己只有那麼一點點大的心,快要被這些人塞滿了,每一個都讓她放心不下。
馮妙搖頭苦笑:「哪裡有什麼舊情?不過是阿娘一廂情願罷了,他現在願意認我做女兒,是因為他覺得我和你有私情,用我來牽制你,再合適不過了。剛才你也聽到了,他想要我在宮裡待產,這樣生下來的孩子也成了他手裡用來要挾你的工具。」
「大哥,這樣的父親,我認不認又有什麼分別?」馮妙低垂著眼帘,長長的睫毛在她雙眼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再說,我和夙弟從小就被人笑作野種,我太了解那種滋味,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從小就生父不詳。」
蕭鸞曾經長年在軍中,與將士同吃同住,侯府里的菜肴,也很簡單,比起許多名門士族之家,幾乎可以稱得上寒酸。
馮妙隱隱覺得失望,西昌侯把自己說得那麼深情,書房裡卻一點跟阿娘有關的東西都沒有。她飛快地翻過最後幾張紙,正要收回手,壓在最下面的熟悉的字跡卻突然跳進她的視線。那字體介於楷書與隸書之間,端正中又帶著點衝破束縛的隨意,是她日思夜想、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可那紙張上的話,卻像一記悶錘擊中了她的胸口。
更重要的是,拓跋宏已經知道馮妙在王玄之府上,若是王玄之被滿門抄斬,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倖免?就算他真要用這樣借刀殺人的方法,也大可以等到馮妙被送走之後。
他知道馮妙有多看重這個孩子,沉著聲說:「萬一路上有變故,你們就一人跟隨阿妙,一人帶著這孩子,分開走不同的路線。」他俯下身,用側臉貼了貼那張曲線酷似馮妙的小臉,再不忍心多看一眼,把孩子放進靈樞手中。
王玄之抬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妙兒,現在你是更願意留在父親身邊,還是仍然願意回到平城去?」他已經私下聯絡到了拓跋宏的玄衣衛,讓拓跋宏派遣的人手,混在來弔唁的使節隊伍里,悄悄帶馮妙離開。
王玄之在門口來回踱了幾步,取出馮妙塞給他的那張紙,展開來看。那字體的確很像拓跋宏平常所寫的字,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寫字的人沒什麼腕力,筆觸綿軟拖沓,不像拓跋宏寫的字那麼剛勁。
到達東籬時,王玄之才輕拉馮妙的衣袖:「到了,腳下小心些。」馮妙斜靠在車廂壁上,咬著嘴唇,額上全是冷汗,雙手緊壓在腹部,手指攥緊了衣襟。她聽見王玄之的話,只虛弱地叫了一聲:「大哥……」
隔著一道布帘子,他清楚地聽得見馮妙細碎的呻|吟聲,像嚶嚶哭泣一樣,低低壓抑著。素問掀起帘子走出來,挽起的衣袖上沾染了好幾處血跡。
兩人說了這一會兒話,門外便傳來小婢子恭敬的聲https://m.hetubook•com•com音,請他們去飯廳跟西昌侯一起用晚膳。王玄之來不及細說他的安排,只能匆匆壓低聲音對她說:「妙兒,大哥會幫你安排好一切,不必擔心。」
王玄之見她去了許久還沒有回來,正有些焦急,等她落座便悄聲問:「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屋外傳來婢女的腳步聲,馮妙趕忙把那些紙張攏回原來的樣子,抽出最後一張藏進衣袖裡,返身退回到門口。她剛剛站定,婢女也剛好托著新泡好的茶走進來,倒了一杯遞到她面前。馮妙接了,卻不喝,有些木然地說:「早些回去吧,不然蕭大人要久等了。」
王玄之看她情形不大好,立刻緊張起來,伸手去摟住她的肩,扶著她走下馬車。才剛一動,馮妙便覺得身下一股熱流湧出,腹中持續了一路的痛楚忽然變得異常清晰。她低頭去看,只見裙擺已經被血水打濕了,上一次失去孩子的驚恐記憶,如奔涌的海浪一般湧上心頭。那一次也是這樣,流了很多血,她的孩子就沒有了……
靈樞抹著眼睛走遠了,屋內只剩下杜婆婆和兩名宮裡來的嬤嬤。馮妙用手抓著床沿,死死咬住嘴唇,大約是嬤嬤的手上失了輕重,她「啊」地叫了一聲。那聲音並不大,卻蘊滿了痛苦。
「剛剛小別,自然應該讓你們團聚,我不會做那個不知情識趣的人,」西昌侯朗聲大笑,目光落在馮妙快要足月的肚子上,「不過畢竟宮裡的御醫好一些,你可以在宮中生育,小孩子出生以後,也有宮中的奶娘照顧,可以省去許多心力。」
王玄之點頭:「你做得很好。」他從靈樞手中接過孩子,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抱在懷裡,仔細看著他的小臉,從眉眼下頷間,尋找一點熟悉的影子。
藥效很快發散出來,每一次疼痛,都從身體最深處透出來,好像有人把寸許長的鐵釘,一根根敲進她的筋骨里去。她咬著軟木,實在疼得受不了時,就閉上眼睛稍稍緩一口氣,再沒發出一聲哭叫。
迷|葯在上了年紀的人身上發作得更快,杜婆婆和兩位嬤嬤很快就軟倒在地上。素問上前低聲說:「公子,我已經按您的吩咐,提早給了其他姐妹錢財,在你們回來之前就讓她們走了。地窖里藏的酒都已經打碎了,也按照公子的吩咐,在庫房四周潑灑過了。」
素問配的葯很好,亥時過半,房中便傳出一聲響亮的啼哭。一名嬤嬤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眉開眼笑地上前道喜:「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那是以大魏皇帝的名義,寫給大齊西昌侯蕭鸞的信,信上列了十幾名想離開大齊、投奔大魏的官員,王玄之的名字赫然在列。信上記述得十分詳細,連這些人何時派遣何人進入大魏,與何人聯繫,在何處住店,都寫得清清楚楚,雖然一時不能辨認真假,卻已經先讓人心中信了幾分。
王玄之皺眉沉吟,他捨不得馮妙受苦,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西昌侯篤信厭勝之術,認為子時天地之間陰氣最重,每天這時一定閉門不出hetubook.com.com,任何人都不準去打擾他。這一個時辰的時間,是唯一能送馮妙走的機會。只要把他們母子交到拓跋宏派來的人手中,蕭鸞就動不了她了。
礙著西昌侯還在面前,馮妙什麼也不敢說出來,只能勉力一笑:「剛才覺得有些不舒服,孩子動得厲害。」
王玄之再也忍耐不住,掀起帘子幾步走到床榻邊。馮妙的呼吸紊亂粗淺,衣衫都被汗水濕透了。王玄之側身坐過去,握住她的手:「妙兒,女孩兒家都要經過這一場疼,做過母親,有了自己的孩子,你這一生才能圓滿沒有缺憾。」
馮妙用指甲悄悄捏了一下王玄之的手心,微笑著說:「那當然好,我沒有生養過小孩子,好多事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要是有宮裡的嬤嬤幫忙,肯定是再好不過的。」
見她走遠,馮妙輕輕踱步到書桌后,抬手翻動桌上的紙張。她一直想著要再多知道些當年的事情,這裏既然是西昌侯的府邸,也許會有些隻言片語留下。爭取來的時間並不多,馮妙無心去仔細辨別紙張上的內容,只知道是一些事關北朝的探報,還有一些私下搜羅的朝中大臣對西昌侯的非議,王玄之的父兄說過的話都在其中。西昌侯一面利用著琅琊王氏的聲望,一面卻已經開始對王氏磨刀霍霍。
蕭鸞平常很少飲酒,這一天卻破天荒地跟王玄之一起共飲了幾杯。他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一罈子好酒,便吩咐旁邊的婢女:「去我的書房裡,取那壇桑落酒來,難得今天興緻好,應該用好酒待客。」
馮妙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王玄之抬手壓在了唇上:「別說話了,妙兒,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想,專心迎接你第一個孩子。他以後會長大,會離開你,只有他是個小嬰兒的時候,才會乖乖地躺在你懷裡,所以你要趁著上天允許的時候,多多地愛他。」
王玄之把那張紙湊近燭火,一點點燒成了灰燼,又用挑燭芯的銀鉤子,把那些灰屑一點點撥散。
王玄之輕輕點頭,示意那兩名嬤嬤可以進去。等兵士走遠,他才低聲對素問說:「如果現在用催產的藥劑,能不能在子時之前生下孩子?」
王玄之把每一口魚湯都仔細地吹到半涼,才送到馮妙唇邊,聲音沉沉如此刻壓抑的夜色:「妙兒,你剛來時吐得厲害,一直沒機會嘗到鮮美的魚湯,素問的手藝雖然比不過一品鮮,可今天選的魚都是上好的。妙兒,大哥總想把最好的給你,唯願你萬事寬心,四時安好。」
他的嗓音溫潤如舊,像一泓清泉,流進了乾涸的心田。所有焦慮、疑惑、煩擾,在他溫和的語聲里,都變得不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迎接她盼望了許久的新生命。
馮妙攥著王玄之胸口的衣裳,有話想跟他說,卻疼得什麼也說不出來。王玄之低聲安慰:「不要想其他事,先把孩子生下來。」馮妙用力地搖頭:「大哥,不要……相信西昌侯……」她沒有力氣講出完整的經過,只能費力地舉起右手,把那張已經揉皺了的紙放進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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