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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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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冊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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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元瑤垂下頭去,咬著唇囁嚅:「皇兄……我……是玉霞告訴了我這種方法,還幫我買來了甘草茶……」她猛地抬起頭,帶著幾分倔強說道,「可我不覺得做錯了呀,玉霞她……玉霞她也是實在受不了了,你不知道那個傻子夜裡是怎麼折磨她的,通宵達旦,我都能聽見她房裡的慘叫聲……她幾次尋死,都不成……」
馮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晌,才慢悠悠地說:「我真是看不懂你,起先我以為你是為了高氏的榮寵入宮,你卻幫著皇上剷除了高氏。後來我以為你跟我一樣,想有個一心一意的丈夫,可你處心積慮生下二皇子后,就再不承寵了。」
高照容在「雜種」兩個字上咬了個重音,像是對這兩個字帶著無邊無際的恨意。不過一轉眼,她的表情就又變了,上前來親熱地拉住馮妙的手,柔聲說:「馮姐姐,我們出來的時間太久了,也該回去了,不然裏面的事兒都該說完了。」
高照容轉開目光,全無所謂地說:「馮姐姐,你慢慢猜,等你猜出來了,裏面的事也就該有定論了。長姐如母,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太心痛啊。」
胸口的灼燒感稍退,腦海中也清明起來,元宏的唇上漸漸恢復了一點血色,他對著元瑤沉聲發問:「瑤妹,你告訴朕,究竟是不是你特意準備了甘草茶?」
千鈞一髮之際,站在丹楊王妃近前的崔岸芷直衝上來,正攔在馮妙身前,簪頭刺中她的肩膀,血跡迅速染紅了輕薄的衣衫。丹楊王這才回過神來,怒斥了一聲「胡鬧」,轉身對著皇上跪下,請他降罪責罰。
高照容妖嬈地一笑,湊得越發近,眼神在馮妙雪白的脖頸間掃來掃去:「看來馮姐姐真的不知道,姐姐身上應該有一朵木槿花吧?讓我猜猜是在哪裡,胸口?腰際?腿根?在最隱秘的地方,只有至親至近的人才能看到,我說的沒錯吧?」
馮妙忽然微微一笑,從袖中拿出一隻小孩子用的軟枕,遞到她面前。高照容聞到枕上散發出來的味道,臉色陡然變了:「馮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瑤妹,是朕對不住你,」元宏抬手抹去她腮上的淚痕,「丹楊王是最早歸降的南朝人,朕必須讓他出了這口氣,其餘的南朝降臣才能真心歸服。你那個婢女玉霞……留不住了,但朕不會叫他動你,你放心就是。」
一陣靜默過後,元宏的聲音從幽暗的主位上傳出來:「丹楊王,現在人都在這裏,朕就把這件事交給你查問,朕只在一邊聽著。」
馮夙被反剪住雙手站在一邊,陳留公主元瑤被婢女飛霜扶著,站在另一邊。馮夙見到馮妙進來,便急著高聲叫道:「姐姐,我沒有……」
華音殿內,馮妙有些神思恍惚,端了茶盞送到唇邊,卻全沒發現茶盞裏面是空的,根本一滴水也沒有。
「皇上,」丹楊王妃一開口,就嗚咽不止,「妾身在您面前不敢放肆,但妾身只想要一句公道話,緒兒究竟是怎麼死的,妾身這個做娘的,總可以知道和圖書吧?」她恨恨地指向元瑤,「當初太皇太后要把公主下嫁過來時,妾身就覺得緒兒高攀不起天家貴女,如今倒好了,生生把緒兒一條命給搭進去了。」
鮮卑皇室最重親情道義,一個謀害幼弟的兄長,再怎麼驚才絕艷、少年老成,也絕沒有可能繼位登基。
離塵殿內迅速空寂下來,元瑤快步走上前,扶住元宏問:「皇兄,你沒事吧?」四扇屏風側面,元宏一手扶著頭,一手撐著屏風的木格,臉色也如此時的光線一般昏暗。
丹楊王夫婦一走,殿內的其他人便也跟著告辭離去。事情徹查清楚之前,馮夙仍舊被看管起來。馮妙走到門口時,回頭向燈光晦暗的主座上看了一眼,她總覺得今天的元宏特別奇怪,好像很安靜、很疏遠,不像平常那個朗朗如日的男人。
她略一低頭,神色就恢復如常,嘴角噙著絲笑說道:「容兒謝馮姐姐教導,不過,容兒現在還是不知道以後該怎麼做,要是姐姐太不留情面,容兒一害怕,就會說錯不該說的話。」
有馮妙明裡暗裡幫襯,姚福全已經是總管事了,如果他肯幫忙,或許今晚就能抓住高照容的把柄。
馮妙把手向後一抽,避開了她的動作:「皇上有多喜歡這孩子,你是知道的,要是皇上發現他患了咳喘症,能不追查嗎?」馮妙把束帶重新系好,兩手交握捧著那隻軟枕說,「你比我聰明多了,不如你來教教我,究竟是你想要嫁禍給我,故意給懷兒用了這樣的東西,還是恪兒嫉妒幼弟,趁人不備往懷兒的枕頭裡加了這些東西呢?」
元宏重重地嘆了口氣,這一場不如願的婚姻,在她心裏只留下了「糟踐」兩個字,如果不是因為心裏還有這一輪永遠摘不到的明月,恐怕她也會像玉霞一樣試圖尋死,成,或者不成……
馮妙趕到這裏時,元宏早已經在離塵殿主殿內坐著,丹楊王在他右手邊的梨木坐榻上,身上帶著慣常的武將氣度,端坐時單臂撐著膝蓋,銅鈴似的一雙眼中很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丹楊王妃跪在地上,手裡攥著一塊揉皺了的帕子,一見馮妙進來,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重新低下頭去。
她回頭望向另一側,見高照容也正笑意盈盈地看過來,手裡拈著一隻煙霞色的錦囊。高照容與她目光相接,把錦囊放回腰間,悄悄起身踱了出去。馮妙看一眼還在哭泣不止的丹楊王妃,也起身走出殿外。
馮妙垂下的手無聲握緊,要證明夙弟清白無辜,必須問遍所有販賣甘草茶的藥鋪,可只要高照容叫人把其中一間藥鋪的老闆藏起來,就會造成那人被脅迫失蹤的假象,夙弟仍然百口莫辯。看高照容此時的樣子便知道,她必定已經這麼做了。
馮妙輕輕拂去落在衣袖上的一瓣桃花:「該不該說的,你早都已經叫人說過了,要是你私下傳信給南朝的事被人發現了,你覺得那些皇室宗親還會支持你、支持恪兒嗎?」
馮妙用眼角斜斜地掃著高照容,並不m.hetubook.com•com接她的話,站起身對來報信的小太監說:「既然事情出在本宮的弟弟身上,本宮總該去看一看,帶路吧。」
丹楊王久在官場,見識自然比他的王妃廣得多,立時便聽出了馮妙話中的深意。如果今天攛掇皇上斬殺了馮夙,日後又發現他是冤枉的,這位左昭儀娘娘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殿內鬧成這個樣子,元宏竟然始終沒有離開主位,只低聲說了一句:「丹楊王請起。」馮妙叫婢女扶著崔岸芷下去包紮傷口,又對著丹楊王完成了剛才沒有完成的福禮,柔聲說:「王爺不要誤會,本宮對王爺見禮,並不是在替自家兄弟求情。將心比心,本宮委實能夠明白王爺和王妃的心情,如果今天是夙弟含冤枉死,本宮也一定會痛不欲生,傾盡全力也要找出真兇。」
馮妙輕輕搖頭,她總覺得元宏大概是太累了,應該給他時間休息。她更擔心的,是高照容那幾句意味不明的話——碧眼的來歷,才是勾魂的符咒。碧眼與木槿花文綉,究竟有什麼關係?
大顆的眼淚滾滾落下,她用手捂住臉,嗚咽著說:「如果不是玉霞,就會是我啊……你帶著王玄之入城那天,我看見他……仍然乾淨得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可我自己,渾身都是髒的,被那樣的人糟踐過了……」
素問忍了又忍,終於走上前來說:「娘娘,您和皇上總不見面,有多少情意也會淡了。」
生的希望最能撫平死的創傷,丹楊王的小女兒劉芳韻與北海王的婚禮,因為兄長的突然離世而不得不推遲,但下聘的禮節都已經完成,她遲早會成為馮妙口中的北海王妃。丹楊王妃木然地站起來,撐著丹楊王的手臂,慢慢走出去。
「你們都該給緒兒償命……」丹楊王妃嘶吼一聲,握著簪子便往馮妙身上胡亂刺去。因為事涉皇親貴胄的隱秘,離塵殿內並沒有安排侍衛,護衛皇帝的羽林侍衛都等在殿外。王琬驚叫一聲,便嚇得轉過臉去。
馮妙握緊的手慢慢鬆開,扯了扯嘴角問道:「妹妹這麼聰明伶俐,我已經沒什麼可教導你的了。」
元瑤點點頭,猶豫著問:「連……左昭儀也不能告訴嗎?」
「再後來,」馮妙直視著她的雙眼,「我以為你跟歷朝歷代的後宮三千佳麗一樣,想要至高無上的地位、風光和榮耀,想嘗嘗手握大權的滋味,卻發現也不是這樣。你身上有很多相互矛盾的地方,你自己手段卑劣,卻把恪兒教導得端方知禮。從你生下他那天開始,你就在按照教導一個帝王的方式來教導他,可他差一步就能登上太子之位時,你又不願為他而死。這究竟是為什麼?」
繞過一段迴廊,果然看見高照容坐在院中的鞦韆架上,雙足一盪一盪地踢向半空。馮妙繞到她面前,側頭看著她仍舊美艷的面容,似乎與當年上巳春宴時沒有多大差別。
馮妙看出他神情間的細微變化,這才接著說道:「本宮有個建議,不管是誰要害死世子,這甘草茶和-圖-書總不會是憑空長出來的,只要到洛陽城內幾家藥鋪去查問一番,也許就會有收穫了。到那時,用真憑實據說話,大家都心服口服,再沒什麼可狡辯的。」
元宏搖搖頭,他不想讓馮妙擔心。除此以外,他心裏還有另外一層更深的隱憂,雖然馮妙不在身邊時,他有時也會發病,可每次只要馮妙一靠近,他胸口那團火就燒得格外烈,就好像……馮妙正是引他發作的毒藥一樣。
她一邊想著事,一邊從茶壺裡斟水出來,手指上冷不防被熱水燙了一下。她輕呼了一聲,揉著手指,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對正要去找藥膏來的素問說:「去叫姚福全來,快些。」
「馮姐姐,有句話說得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姐姐仍舊像從前那樣教導妹妹就很好,何必非要跟容兒過不去呢?」高照容撲閃著長長的眼睫毛,說話時帶著幾分嬌憨。
她又一次咯咯地笑起來,說話時的音調、語氣,竟然與往日的高清歡有幾分相像,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冷酷,像操縱世人命運的神祇從雲端俯瞰著被他們隨意擺弄的凡人。見馮妙不說話,她直起身子後退一步,冷冷地睨著馮妙:「原來你竟一點都不知道,難怪你能毫無雜念地愛上他。他寵幸你時,還親吻過你身上的文綉吧?等到那秘密盡人皆知時,我看你們怎麼面對彼此,怎麼面對你們那個綠眼的雜種……」
越是用溫柔輕嫵的語調來說,這話就越顯得陰森猙獰。馮妙聽見她提到懷兒,指尖陡然變得冰涼,她的確不知道懷兒為什麼會有一雙碧綠眼眸,但她知道,高照容不會輕易把真相說出來,勉力定住心神,撥開高照容垂落在自己身上的髮絲。
「馮姐姐,」高照容身上使力,那鞦韆就吱呀吱呀地盪起來,帶得她石榴色的衣裙翻飛如朝霞晚霧一般,「你也覺得屋裡太氣悶了,想出來透透氣,是不是?」笑語盈盈、純真無邪,可馮妙看了只覺得心中生寒,就像那年墜落山崖時,在山洞里摸到一隻凍僵的蛇一樣,冰涼涼、滑膩膩,卻又不得不用手握住,因為只要一鬆手,蛇的毒牙就會反過來咬中她的咽喉。
離塵殿是洛陽皇宮中一處冷僻的宮室,距離妃嬪們居住的地方都很遠,偏殿尤其森冷破敗,有時便用來關押一些犯了小錯卻還不至於送進慎刑所的宮人。
「你不認得了?」馮妙把軟枕一邊的束帶一根根解開,露出裏面的枕芯,「懷兒剛到華音殿時,夜夜哭鬧不止,我沒有辦法,只能叫人去雙明殿,仍舊要了原來的奶娘來,多虧有這些懷兒用慣了的東西,他才總算不哭鬧了。」
崔岸芷好心勸道:「夫人也不要傷心太過了,皇上自有聖斷,畢竟現在也沒有確證事情跟六公主和馮小郡公有關……」
東西的確是那樣東西,可裏面的棉絮、粟殼卻是用硫黃熏蒸過的,小孩子用的時間長了,會咳喘不止。高照容伸手要拿過去:「這枕芯你換過了!我沒有給懷兒用硫黃熏過的東和*圖*書西,他的肺熱……他的肺熱是天生的。」
崔岸芷沒料到丹楊王妃竟如此激動,悻悻地退到一邊,不好再說什麼。
高照容偏著頭柔柔地一笑:「既然事情這麼簡單,馮姐姐只管去問問就是了,何必跟我說呢?」
丹楊王妃原本是丹楊王劉昶身邊的侍妾,此時又氣又恨,說出來的話也夾槍帶棒,認定了元瑤就是毒殺劉承緒的兇手。元瑤緊抿著雙唇,目光盯著丹楊王妃,胸口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卻不為自己辯解一句。
離塵殿正殿內,丹楊王已經問完了所有的問題,一切證據都指向馮夙,他惶恐無助地看向馮妙,聲音裡帶著些哭腔:「姐姐,救救我,我是冤枉的。」
高照容踮著腳,掐下一朵生長在磚縫間的蒲公英,「呼」地一吹,白色的細小絨毛便飛散開來。她咯咯地嬉笑了兩聲,轉頭對馮妙說道:「馮姐姐替我要了貴嬪夫人的封號,恪兒的生母地位尊崇,更加適合做儲君。過幾天只要姐姐去向皇上吹吹枕邊風,數說太子的不好,過不了多久,恐怕容兒就會跟從前的貞皇后一樣了。馮姐姐,你教教我,現在我該怎麼辦?」
高照容「哈」地笑了一聲,手指卷著發梢說:「那就要看『別人』有沒有這個本事發現了。」她從鞦韆上輕巧地跳下來,微微前傾上身說道,「有南朝血統算什麼,偷情而來的私生子又算什麼?那雙碧眼的來歷,才是懷兒身上勾魂的符咒,你這個生母該多替他在佛前點幾盞長明燈,免得他膽小、怕黑,會哭的……」
高照容咬著唇,臉色變了幾變,終於沉著聲說:「馮姐姐明天叫人去城東的北歸葯庄問,馮小郡公自然會洗脫嫌疑。」
丹楊王略一思索,也覺得這話有道理,向馮妙草草一抱拳,就算是答應了。馮妙不動聲色地用足尖撥開掉落在地上的金簪,這才上前扶起丹楊王妃:「母子連心,世子是王妃的骨肉,可北海王妃也同樣是王妃的骨肉,王妃就算不替自己著想,也該替北海王妃想想。北海王夫婦新婚燕爾,說不定過個幾年,你就能抱上小外孫了。」
丹楊王雖然也滿面怒氣,可在皇帝面前,還是儘力維持著臣子該有的儀態,先屈身行了一禮,才走到大殿正中開始問話。他對著元瑤說話時,也仍舊客氣地稱呼她六公主,沒有絲毫僭越不敬。
她柔若無骨的手搭在馮妙的手上,清涼不帶一點汗意。馮妙拂開她的手,徑直往離塵殿正殿走去。馮妙心裏清楚,高照容不過是在威脅而已,雖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但她肯定,高照容現在還有所顧忌,不敢把她知道的秘密全說出來。她們兩人之間,此時此刻陷進了誰也無法先發制人的境地,無論誰先動,另外一個都可以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反戈一擊。
「布置得天衣無縫,可惜還缺了最關鍵的一環,」馮妙走上前,伸手抓住了鞦韆的繩索,讓它靜止下來,踏板敲在她小腿上,撞得生疼,「甘草茶並不常見,在洛陽城裡,能買到和_圖_書的地方並不多。皇上不會眼看著公主死,所以公主房裡發現的那份,我不擔心。至於夙弟房裡的,只要派人去問問,就知道他從沒有買過甘草茶,更不會買來送給公主。」
證物被一樣樣呈上來,沒有喝完的甘草茶、與馮夙平常筆跡一模一樣的情詩,甚至還有一段馮夙抄寫的葯書,上面記載著甘草茶與幾種菌菇同食,會導致人喪命。元瑤始終緊閉雙唇,無論丹楊王問什麼,她都一句話也不說。馮夙卻嚇得怕了,一面求救似的看向馮妙,一面急急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寫過這些東西!我的確是愛慕六公主,可我從來沒有跟公主暗通款曲!」
「夙弟,」馮妙輕聲止住了他的話,「皇上在這兒,一切自會有聖裁。」高照容、崔岸芷、王琬也跟在她身後進來,盈盈地對著主位上的皇帝跪拜施禮后,各自站在兩旁。也許是離塵殿本就昏暗,馮妙遠遠地看不清元宏的面容,只能看見他垂落身前的寬大衣袖。洛陽城從內到外都改了漢制,連皇帝的龍袍也換成了寬袍廣袖的樣式。
他擔心自己的病症被那些宗室親王們發現,會引起朝政不穩,近些天議事時,都用層層疊疊的紗幔遮住面容,萬一發起病來也好遮掩過去。可發作過後,他的身體就恢復如常,即使叫侍御師來診脈,也看不出任何異樣。
馮妙並不看他,而是徑直走到丹楊王面前,向他略略屈身福了一福。還沒開口說話,丹楊王王妃就先叫嚷起來:「緒兒去了,妾身拼著這條命也不要了,這事別想就這麼算了!」說著,她已經直撲上來,就要去扯馮妙頭上的髮飾。馮妙的髮髻上戴了一支赤金攢珠如意簪,簪身筆直,簪尾鋒利如刃,沒留神便被丹楊王妃扯下來握在手裡。
「瑤妹,」元宏的聲音很小,虛弱卻並不猶疑,「皇兄大概真的生病了,不要告訴任何人,明白嗎?」自從上次在澄陽宮發作過一次,他身上這種奇怪的病症便時常複發,有時是在跟人議事時,有時是在小憩休息時,毫無規律可循。每次發作起來,身體里像有一把火在燒,腦中疼痛難忍。他只覺得沒來由地憤怒、焦躁,好像生命里再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人可以依靠,沒有人可以相信,只能踩踏著一路殺伐的血跡,向著看不見頂端的高處攀爬過去。
馮妙儘力掩飾住心裏的緊張不安,設這局的人,同樣做得乾淨利落,自證「不知情」比自證「知情」遠遠難得多,現在無論馮夙怎樣解釋沒見過那些東西,都只會被人認為是在抵賴狡辯。而元瑤即便肯替他說話,落在丹楊王夫婦眼中,也只會是在替「姦夫」遮掩。
「你說得倒輕巧!」丹楊王妃斜斜地仰起臉,帶著滿面淚痕打斷了她的話,「這位娘娘從來沒有過孩子吧?要是你做過哪怕一天的娘,就知道孩子都是娘的心頭肉,哪怕這孩子是傻的、是殘的,在娘親的心裏也都是天底下最珍貴的寶貝。要是你的心頭肉被人生生剜去了,你能不疼?你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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