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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絲

作者:西西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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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解毒

第二十七章 解毒

黎子何領命抬頭,撇過眼,這具身子,她早已見過無數次,倒也不至於羞澀,只是多看一眼,便會讓埋藏心底的恨意抵死掙扎,欲要翻騰而出。
馮宗英被雲晉言遣走,臨走前給了黎子何一個鼓勵的眼神。
「這夢境中的,是最念想之人?最快樂之事?還是……」
「明日你接著來便是。」雲晉言的聲音慵懶,好似就快睡著,翻了個身將榻上的被子掀在自己身上。
「來人,備水沐浴。」未等黎子何回答,雲晉言便已吩咐道。
「黎醫童來替朕解毒。」
黎子何頷首上前,正欲下跪,雲晉言的手腕已經伸到眼前,抬聲道:「賜坐。」
「是。」
黎子何並未抬頭,伸手拿脈,心思早已飛遠,本想著用粟容花種,至少可讓雲晉言受幾月皮肉之苦,從未想過馬上替他解毒,可剛剛沈墨給了自己一包風乾的粟容花瓣,這毒,若在這個時候解了……
「黎子何見過娘娘。」
「盛些熱水將手泡熱便是。」雲晉言赤|裸著上身,隨意坐在榻上。
馮宗英同樣不解地掃了一眼雲晉言,隨即問黎子何道:「你會針灸?」
黎子何獨自在宮外瞪了一個時辰才再次被喚進去。
雲晉言一愣,突地大笑起來,笑聲因為趴在床上有些沉悶,「哈哈,說得對說得好!的確,是最痛苦的回憶!」
「那還不謝恩?」既然雲晉言開口,他都不怕死,自己還擔心個什麼?這對黎子何而言也是個機會,若是能順利解毒,日後這宮中,就容易呆得多。
黎子何再次走近龍榻,從針排里抽出銀針,凝神靜氣,一針就和-圖-書要下手,雲晉言又開聲道:「我相信沈墨的醫術。」
黎子何不予理會,集中精神看準穴位便一針下去。雲晉言身子輕輕一抖,不再說話,黎子何摒去雜念,只當眼前人是試驗用的木偶,就算扎壞了,她也無甚損失。
「等等。」馮宗英突然出聲,叫住一腳踏出門外的姚妃。
黎子何看著他穿過霧氣一步步走進,彷彿撥開一層層雲團,慢慢走到自己眼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只在那一個瞬間,黎子何突然警覺,這個人,最大的外皮便是溫柔,剝開溫柔之後,便會看到一層又一層的污垢,洗不凈蛻不掉,因為除了那層外皮,從裡到外都是黑的,包括那顆心。「皇上請趴下。」沒有宮女在,黎子何只好到榻邊將床鋪好,讓雲晉言趴下她好施針。
「粟容花種,會讓人深陷夢境?」雲晉言重新趴下,又問道。
「醫童黎子何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姚妃娘娘,妍妃娘娘,娘娘萬安。」
「這麼簡單?」馮宗英有些疑惑地盯著黎子何手中的小藥包。
今日的妍霧殿,好比天空的顏色,灰沉沉的,比起往日更加冷清,黎子何還未入殿就見小橘一臉焦急迎過來,接過她手上的葯煲道:「黎醫童快些進去吧,娘娘正等著你呢。」
雲晉言突然出聲,不容置疑的口氣,讓正欲從藥箱里拿出針排的黎子何生生頓住,回首正巧對上雲晉言的雙眸,如往日一般黑亮,好似水底的黑色石子般泛著波光,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雲晉言坐在殿中黃燦燦的長椅上,www•hetubook•com•com一左一右,分別是姚妃和妍妃。姚妃妝容精緻,衣著一如往常奢華貴氣,小腹微微凸起,身子亦有些發福,比起往日更顯富態。妍妃姿色本就不差,薄薄一層淡妝,天然去雕飾,身子顯然比姚妃弱上許多,好似一碰就碎一推就倒,眉目間還含了些郁色。
雲晉言剛剛沐浴過的身子滲著細密水漬,在白日里仍舊燈火通明的龍旋宮裡折射出變幻的色澤,隨著雲晉言的呼吸上下伏動,黎子何拿出針排,眼神一凜,針還未抽出,又聽雲晉言道:「上次給朕一個耳光的人,是你吧。」
馮宗英帶著黎子何前往龍旋宮,一來雲晉言的確如黎子何所說,醒來之後精神萎靡不振,每日有一兩個時辰好似十分痛苦,他探過脈,卻找不出是何毛病,二來黎子何因為一手字屢屢遭殃,他交代一下為妙。
雲晉言不語,閉著眼好似將要睡去,又好似陷入沉思,黎子何垂首,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居然記得,當時他神志不清,自己又多灑了一把粟容花種在香爐,便是仗著如此,自己才敢打他一個耳光。
黎子何心頭一跳,他果然是知道的。
馮宗英接過去,打開來看了看,艷紅花瓣已被風乾,呈暗紅色,一瓣細長,緊密貼在一起,幽幽的怡人香氣四散開來,並無異常,頷首道:「那即刻解毒便是。」
愛欲迷人眼,被愛蒙蔽雙眼的,一直是自己。
「妍兒也先行告退。」妍妃識趣地行禮離開。
「大人。」黎子何彎腰,將粟容花瓣雙手呈給馮宗英。
雲晉言卻在此www•hetubook•com•com時突地翻身抓住她的手,眸中有一瞬的迷亂,在看到黎子何臉上莫名表情時消散,輕笑道:「黎醫童的手太冷了。」
黎子何頷首,入了裡間,妍妃側坐在矮榻上,臉上少了往日的溫柔,擰著眉頭面色不善,地上儘是茶壺茶杯的碎片,定是被她砸爛的了。
黎子何愣了愣,頷首答道:「會。」
回到太醫院,黎子何又匆忙替妍妃熬藥,從大早到現在,不管是手腳還是腦袋,都未停過,眼看已近晌午,雖說已向妍妃投誠,也不好怠慢。
黎子何忙跪下,急聲解釋道:「那毒定不是師妹所下,否則哪會那般容易讓人從她身上搜下?師妹甚少下山,無親無友,更不會有人願意冒險『救』她。」
黎子何剛剛接旨起身,便見她對著自己淡淡一笑。
馮宗英的臉色這才好點,喚道:「子何,你替皇上把脈,看看粟容花種,可還有其他解法。」
龍旋宮,正入大門是廳,右側一片算得上一個小書房,左側則是床榻,入了裡間往右走有供沐浴用的浴池。黎子何踩著步子慢慢往前走,水霧漸濃,一片混沌中指看到一個模糊的明黃身影。
「一人下毒,一人解毒,還真有意思。」雲晉言盯著黎子何,笑道。
起身再次打開排針放在床邊,黎子何拿著一張絲帕,擦乾雲晉言背上的水漬,一手撫上雲晉言的背,壓穴探位,熟悉的觸感,陌生的氛圍,黎子何眯了眯眼,順著穴位,手指一路向下。
「黎子何的字,是我教的,日後莫要找他麻煩。」馮宗英蒼老的聲音里難得帶了一絲暗啞,對著僵住的背和*圖*書影道。
「該拿脈了。」馮宗英一看兩名寵妃齊聚一堂便沒有好臉色,拿過黎子何肩上的藥箱,重重砸在桌上。
從前,她向來覺得雲晉言看著自己的眼神是坦誠的,飽含愛意不參一絲雜質的,可今日,重生以來第一次認真對上他的眸,突然發現,那雙眼,明明就是幽深莫測,晦暗難辨。
姚妃未動,也未回答,半晌踏出另一隻腳,隨著叮噹聲漸漸遠去。
「謝皇上恩典!」
黎子何拿出沈墨交給她的東西,還未打開便能嗅到淡淡的粟容花香,緩聲道:「只需在此味葯中浸泡一個時辰,再施以針灸,疏導體內毒素,如此兩三日便可痊癒。」
「如何解?」雲晉言揚眉,在馮宗英說話前便接過話頭。
黎子何打了一盆水,將手浸泡其中,暖意順著指尖滲入身體,卻無法直達心底。
黎子何輕輕掙開手,復又跪下道:「皇上恕罪。」
聞言,雲晉言乾脆讓兩名宮女退下,諾大的龍旋宮裡,霎時只有黎子何和他兩個人。
剛入龍旋宮便傳來雲晉言的大笑和姚妃的嬌笑聲,馮宗英皺眉,魏公公唱到完畢便帶著黎子何入內。
「是最痛苦的回憶。」黎子何轉身,斬釘截鐵地回答。
「沈銀銀是你師妹?」雲晉言慢悠悠地走到榻邊,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問話。
「哦?聽聞她在福秀宮時便與鄭丞相之子走得甚近。」雲晉言一邊說著,脫下上身的單衣,趴在床上,示意黎子何施針。
「皇上中毒不深,師父入宮時帶了些許藥材,可助皇上解毒。」黎子何放下雲晉言的脈,沉聲道。
一行針下來,黎子何已是滿頭大汗,和-圖-書將銀針放入針排內跪下道:「回皇上,今日針灸已完。」
「起來吧,多虧黎醫童一個耳光將朕打醒才是,呵呵。」雲晉言低聲笑著,笑聲里參雜的情緒,黎子何聽不懂,不想懂也不願懂。
姚妃拿著帕子掩嘴輕笑道:「馮爺爺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本宮回去便是。」
黎子何跪下前掃了一眼安靜躺在藥箱中的針排,長針折射出來的銀光突然變得耀眼,針灸,她學過,可從未試驗過,不過,既然送上門來,怎好拒絕?
說著對雲晉言粲然一笑道:「姚兒先回去了,皇上莫要忘了今晚到我桃夭殿。」語畢起身屈膝向雲晉言行了一禮,順道得意剜了妍妃一眼,頭上的金步搖叮噹作響,姍姍而去。
「罷了,不用動輒下跪,朕以為你是有膽識之人。」
黎子何止步,隱約見到有宮女為雲晉言穿衣,開口道:「皇上脫下上衣,躺在龍榻上方可行針。」
「君臣之禮不可廢。」
黎子何彎腰行禮,妍妃好似這才從思緒中清醒過來,抬頭看著黎子何,表情無奈陰鷙決絕,融合在一起,冷聲道:「我要姚妃肚裏的孩子。」
兩眼相對,不過一個瞬間,黎子何垂眸,再看向馮宗英,讓她一個醫童來替皇上針灸解毒么?
黎子何怔了怔,答道:「是。」
姚妃並未回頭,只是渾身一顫,便停下腳步,身旁的悅兒倒是回頭好奇看著馮宗英。
黎子何領命,出了龍旋宮,陰霾晦暗的天氣讓她覺得自己好似在這裏呆了一個日夜那般長久,長長吐出一口氣,還有一次。
黎子何手裡的動作停住,腦中思緒一頓,立馬跪下道:「請皇上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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