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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絲

作者:西西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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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找出藥酒,咬牙清理傷口,至於背上的,只能草草了事了。
黎子何心中一堵,馮爺爺過世之後,竟真是殷奇接任院史一職,比起原來更加囂張,又因著沒了兒子,多了許多戾氣,對曾經害得殷平受杖刑的黎子何更是不待見。
顧衛權到底曾經是位高權重的將軍,即便犯了罪淪為階下囚,也無人敢怠慢,被關在一處單間,獄卒打開門,站在一邊等著顧衛權喝下毒酒。
沈墨看著落在地上的繃帶,身子僵住,良久,唯聞一聲嘆息。
本來顧衛權已被送到審法司候審,還不至於這麼快定罪行刑,可今日早朝,鄭穎當朝聲稱,找到給雲晉言下毒的兇手,且證據確鑿,當場向雲晉言請旨,召來審法司,刑罰司,執法司三名司長,證人有曾經跟隨顧衛權的小兵,有顧衛權身邊多年的副將,甚至幾名御林軍,全都不要命地將矛頭指向顧衛權,稱受他指使將西南郡至毒之物送入宮中,企圖謀害雲晉言。
房外突地一片嘈雜,拉回黎子何幾欲迷糊的心智,猛地推開沈墨站起身,聽得沈墨一聲悶哼,也不再多看,匆忙出了門。
「雲晉言是何態度?」
「可……可顧將軍手下那批將領會服氣么?」
「姚妃時常閉門不出,雲晉言也未曾入殿,無法知曉殿內發生何事,偶爾見到姚妃,形容憔悴,精神恍惚。冷宮未發現異常,近日御林軍徒增,我等不方便大肆行動。」
「聽說皇上召回左將軍雲喚,再過幾日,肯定就是雲大將軍了!」
天牢外,只站了幾名御林軍看住大門,黎子何出示腰牌,石門便「轟」地一聲打開,濕悶之氣滾滾未來,夾雜著刺鼻的意味,讓黎子何的神經隨之一擰,送上刑場前,他們……是不是也曾在這種地方呆過?
「有何事直說便是。」黎子何眼都不抬,冷聲道。
「好生安葬。」
可沈墨上次說郝公公死在紅鸞殿的火場,那人若真是他……
推遲一月的秀女殿選終於如期順利進行,傳聞那日西宮堪比百花爭鳴,惹來雀鳥早啼,冬花早放,只為一睹美人笑。空虛六年的後宮終是充實,各宮各殿皆有主,而眾秀女中,一人引得後宮慌亂,朝廷驚詫,此女名蘇白,家世不顯,其父為東城小官,卻在一夜之間飛上枝頭,成為後宮唯一一名貴妃。
「啊hetubook.com•com,不對,老夫還錯在小看黃口小兒啊,二十四,二十四,老夫還當他十四歲,哈哈,自認識人無數,竟是栽在一個笑面虎手上。」
顧家倒台一事,竟未在朝中掀起多大|波瀾,畢竟顧衛權縱容手下將領屠殺災民為實,意圖謀害皇上又證據確鑿,皇上只處死顧衛權一人,算得上仁厚至極,顧家舊部無理由不服,新任大將軍又為皇家血脈,且同為久經沙場的老將,很是服眾,朝廷的一次大換血,就此沉默落幕。
「你想說老夫說得不對是不是?想說咱們皇上溫文儒雅,恭謙和善是不是?想說是老夫自不量力妄圖謀害天子是不是?哈哈,是我小看他了,仗著手裡的兵力小看他了……」
黎子何木然點點頭,朝著自己的小屋走去,腦中全是剛剛那個身影,夜太深,只是依稀見他穿了一身太監長衫,動作還算矯健,那容貌看不太真切,可看他第一眼,闖入腦中的便是郝公公。
「桃夭殿和冷宮呢?」
「顧將軍這次完了,完了完了……」
看了看天色,沈墨未再多話,徑直回到太醫院。
「老夫錯就錯在貪權貪勢,賠上女兒,也就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雲晉言的軟肋,原來,早在眼前。
沈墨頷首,擺手道:「可以退下了。」
「那大將軍的職位怎麼辦?誰有能力勝任?」
顧衛權坐在床邊,面色蒼白,雙眼無神,頭髮好似一夜花白,蒼老十載,蹣跚著走到桌邊,無力坐下,突地笑起來,卻笑得悲悵:「哈哈,小公子,老夫臨死之前奉勸一句,為人啊,切莫貪心啊……」
「顧衛權被押入審法司,此事雲晉言好像打算壓住。」
說罷,轉身翻窗離開。
黎子何未有言語,卻突然笑了,一手伸進袖中,避開獄卒,緩緩亮出手裡的鳳印,臉上笑容愈甚。
黎子何抖了抖唇,理由,她有猜測,一個荒唐的猜測,無法說出口的猜測。
黎子何並未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驚慌,只是略有錯愕,隨即淡淡道:「知道了。」
從昨日顧衛權殺了千名百姓的消息傳過來,宮中人便猜測顧家這一跤,摔得太重,怕是爬不起來了,因此今早這個消息,並未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畢竟,對宮中局勢影響較大的妍妃早已不在。
「好好休息。」沈墨和_圖_書見黎子何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拿手蹭了蹭她的臉,柔聲笑道。
「你覺得昨夜那名太監,是郝公公?」沈墨擰眉問道。
「不會。」沈墨肯定回答,強調道:「六年前紅鸞殿大火,他便再未出現過。」
入了原本馮宗英所在的書房,黎子何不語,如今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醫童,不想對著仇人笑臉相迎,更不覺得這個人有資格取代馮爺爺的位置,因此她只是站著,不行禮也不說話。
顧衛權的眼,瞬時瞪大,死死盯著黎子何,眼裡有震驚有不信甚至還有恐懼,想要上前,猛地跌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卻仍是盯著黎子何不放,一手指著黎子何,「你……你……不……不可能……」
蒼涼的冬日,房間內好似突然照入春日陽光,甚至溢滿了花香,飄在鼻尖盪人心神,沈墨只覺得眼前一亮,這個令人怦然心動的笑容,好似等了一世那般久遠,一手扶住黎子何的脖頸,垂下眼瞼,毫不猶豫對著兩瓣紅唇吻了下去。
「今日早朝,皇上下旨毒酒賜死顧將軍,這事,你去辦吧。」
「屬下明白!」
壓住心中愧疚,黎子何推開沈墨的房門,見他果然面色蒼白地斜躺在床上,讓他再帶自己去冷宮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伏在床邊輕聲道:「對不起……」
「那會不會……他沒死?實際上藏起來了?」黎子何說出自己想了整晚的猜測,所有人都以為郝公公死在那場大火,或許只是他接火遁走,藏身……冷宮……
黑色的夜行衣,胸前背後已經被血色浸透,那血還未有止住的趨勢,再運起一口氣,沈墨撐著點燃油燈,燈光乍亮,印出他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一手撕開夜行衣,身上的白色繃帶早已染作鮮紅,沈墨解了繃帶,傷口已然盡數崩開,還在往外滲血,分外猙獰。
顧衛權還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黎子何收回鳳印,一手背後,施施然出了天牢,顧家,總算是完了。
黎子何頓了頓,輕輕頷首。
黎子何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染滿了血漬,心中一抽,只有可能是沈墨的,昨夜她竟沒發現,他說無事自己便無所顧忌地讓他帶自己去冷宮,一直運功快行,那傷口,怕是早就崩開了吧……
他曾經是雲晉言的貼身太監,幾www•hetubook.com.com乎是自雲晉言出生便在一邊伺候著,功夫自是有一些,對雲晉言也很是盡心盡責,為人和善且心地極好,那個時候,每每她和雲晉言二人一起,他便識趣地找機會退下,雲晉言借口出宮也是他一手擔著,雲晉言做了皇帝,他自然是跟著陞官,那麼些年下來,對他太過熟悉,即便沒看到臉,黎子何幾乎能肯定,那人是郝公公無疑!
顧衛權這才停下來,掃了一眼一直靜靜看著他的黎子何,再看看滿杯的御賜「佳釀」,自知退無可退,救無可救,顫抖著手拿起酒杯,一口飲下。
殷奇大口喘著粗氣,額間青筋都暴了出來,卻又知道自己無法耐他如何,如今黎子何也算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皇上和姚妃的平安脈,皆是由他負責,自己這個剛剛上任的院史反倒閑了下來。
「無礙,休息幾日便好。」沈墨笑著拿手蹭了蹭黎子何的腦袋。
「哎,妍兒肯定怪我了。為了權勢把她送入宮,眼睜睜見她打入冷宮卻不聞不問,賠了性命也沒去看她一眼……」
沈墨見黎子何進屋,提了一口氣快速回房,剛剛關上房門,便再撐不住,跌坐在桌邊。
黎子何抬眸,掃了一眼他蒼白的臉,更覺慚愧,有些話又不吐不快,心一橫,開口問道:「關於郝公公,你上次所查,不會有錯?」
黎子何瞥了一眼端著的毒酒,突然有些感謝殷奇這一安排,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親眼看著仇人死在自己眼前!
眼見他越說越帶勁,獄卒已經有些不耐,這種場面他見得多了,人死前的怨言罷了,乾脆打斷道:「將軍,該上路了!」
仍是未行一禮開門離開。
心田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掃走塵埃,換得一片清明,黎子何轉首,對上沈墨的眼,黑如墨潑,清晰倒映出自己的臉,不自覺綻出一個笑容,由心底而發。
到了掌葯處,黎子何細細打聽了一番,才弄明白事情原委。
沈墨輕笑頷首,要除去顧衛權,竟比想象中還要困難,事已至此,即便是為了那一千亡靈,顧家也非倒不可!
「公子!」御林軍服飾的男子從窗口翻入,沈墨剛剛上好葯,正在重新上繃帶。
只是,顧衛權謀害雲晉言?真的被賜毒酒?才一個晚上,事情,好像又回到他們最初估算的軌道……
說完便將眼神移向和-圖-書窗外,枯葉凋零,翩翩落土為塵,只聽到沈墨一聲輕笑,手上一暖,不大不小的力度,如往常那般握住,淡淡道:「我說過讓你信我,自然,我也是信你的。既然相信,便無須多問。」
男子略有猶豫,隨即拱手道:「公子,請公子務必好生照顧自己的身子!」
「聽說屠殺災民一事皇上還有意壓制,可如今……鄭丞相拿出的證據,不由人不信啊,聽說今日早朝時皇上臉色都變了!」
「那可是謀害皇上謀害皇子的大罪啊!這罪名,誅九族都不足為過!」
黎子何輕輕頷首,垂下眼瞼,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沈墨輕聲道:「有何事直說便是。」
黎子何心中突地浮起一個設想,一個讓她驚出一身冷汗的設想,如若設想成立,所有的疑點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顧衛權當朝痛哭,竟無一句辯駁之詞,定下罪名刑罰便又扔回大牢。
本想從他們的議論中再找出些信息,可話到一半,戛然而止,順著醫童們的眼神看過去,剛剛病愈回到太醫院的殷奇,站在身後陰陽怪氣地盯著自己,狠狠剜了一眼低喝道:「跟本院史來!」
片刻,未聽沈墨再語,黎子何抬頭,見他一副沉思模樣,目光閃了閃,低聲道:「你為何不問我怎會認識郝公公……」
沈墨身子抖了抖,手上的繃帶掉在地上,暗部,當年他爹,平西王謝千鏘察覺到先帝對他起疑,唯恐哪日被先帝扣個罪名奪了性命而沈墨無所依,秘密培養了一批死士,任務便是保護沈墨。沈墨十二歲時便接手暗部,十五歲那年離開西南,從此未再多管,如今謝千濂手下的雇傭兵將領,多是出自暗部,這次潛入雲都的萬名精兵,同樣來自暗部。
黎子何站在長廊處,他們的對話聽得一陣膽顫心驚,顧衛權,被賜死?
黎子何只是有些詫異,此次鄭穎竟會如此聰明地選好時機落井下石。不,對顧衛權來這麼一招,的確是聰明,可對雲晉言……雲晉言本欲壓下此事,被鄭穎這麼一攪和,顧家變得非除不可。
「不服氣?有什麼不服氣的?這等大罪,皇上只是賜死顧將軍,家眷充軍貶奴,仁至義盡!比起季……呃,反正今日開始,顧家怕是……哎……」
殷奇大眼瞪得撐出血絲來,兩手的拳頭捏得「嘎吱」直響,怒得一手甩掉桌上的醫書m.hetubook.com.com,「啪嗒」一聲巨響。
深吸幾口氣,平息怒氣,這院史,總不能白做。
「理由。」沈墨對上黎子何的眼,認真道:「他當年跟著雲晉言,好不容易等他登基為帝,又極得聖寵,為何假死藏身?」
黎子何只覺得唇上一熱,濃郁的葯香撲鼻而來,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粹不及防的一吻,讓她險些失了分寸,身子後退欲要避開,沈墨的手卻不願放開,傾身抵上兩片柔軟,輾轉纏綿。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竟是一場空,一場空啊……哈哈……」
「這世上,果然無可信之人,哈哈,隨了那麼多年的副將,戰場上生死與共的兄弟,哈哈,人生不過如此啊……」
「子何,走!」眼看御林軍就要追過來,沈墨顧不上黎子何臉上的驚詫,抱住她便踏著步子快速離開,回頭看了一眼御林軍,朝著剛剛那名男子的方向追去,該是沒發現他們。
這等得罪人的事情,還是得罪曾經握有重兵的顧家,擱在太醫院怕是無人敢坦蕩蕩地去做,殷奇這麼想著,心裏的怨怒之氣順了許多,這種「好」差事,非他黎子何莫屬!
黎子何見過這位驚為天人的白貴妃,那一瞬間是個什麼感覺,她忘了,可浮在腦中的念想,卻久久不曾散去。
男子拱手道:「製造騷亂成功,想必公子已經有所耳聞。一千死士均為自願,托屬下代為傳話,生為暗部人,死為暗部魂!」
「那顧將軍的毒酒……」
「如何?」沈墨的聲音有些虛弱,淡淡道。
無知覺中回到小屋,無意識地點燃蠟燭,黎子何被自己的想法驚到,拍了拍腦袋,胡思亂想胡思亂想!吹滅了蠟燭倒床便睡。
黎子何腦中白了一片,也未再掙扎反抗,唇畔的溫熱淌入心底,有個聲音輕輕喚著,再信一次吧,再愛一次吧,一個人,不苦么……
殷奇一見黎子何淡淡的模樣就怒了,大拍桌子喝道:「見本院史連行禮都不會么?」
剛好站在門外的黎子何輕蔑一笑,暫且留你一條老命,懷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看著厭惡的人飛黃騰達,還不時被氣到把持不住,這麼活著,好像也還不錯……
黎子何瞅到桌角,將毒酒放下,緩緩倒滿:「將軍請。」
出這主意的,是暮翩梧無疑!雲晉言收得兵權,又對鄭穎積怒已久,下一個,便是鄭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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