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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絲

作者:西西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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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黎子何點頭,從敲響木窗那一刻,心跳便開始加速,不知此時桃夭殿是何情何景,若開窗人有問題,馬上便走!
「走吧!」沈墨剛剛到房門口,便被黎子何拉住手,步伐不快,卻透著焦躁,往桃夭殿的方向行去。
「好,此事我會儘快安排。」
黎子何搖頭,透過窗看了看天,眼色沉下來,輕聲道:「晚些再去桃夭殿,現在,我去一趟丞相府。」
「但凡女子,便望得到心愛之人的獨寵么?」沈墨突然轉了話題,目光灼灼看著黎子何。
沈墨明顯眸色一暗,眉頭鎖得更緊,卻未多說,放開黎子何的手道:「早些回來,我送你去桃夭殿。」
「儘快。」黎子何毫不猶豫地回答。
黎子何哽住,拉住他的手,淺淺握著,壓住喉間異物感,平聲道:「你再等等,不需太久,沈墨說現在不宜動手……」
「最怕爹。」
「城西的雲蓮散。」
「不是夢,姚兒,不怪你。」黎子何擦著姚兒的眼淚,輕聲安慰著:「你看看,我沒死,活得好好的,一一也活得好好的,這都虧了姚兒。」
「你想去桃夭殿?」
「姚兒!」黎子何拉住姚兒,對著她笑:「姚兒不記得了么?我說過,不怪姚兒的。」
沈墨只是看著黎子何的笑容,淺淺的,卻是從眼裡滲出來,再滲到他心裏,直到木窗關上,寒風一吹,那笑好似被風兒颳走一般,眼神一黯,身子一動,隱在了暗處。
「小姐最怕什麼?」
「好。」
「你對她說了此毒的毒性?」沈墨低頭看已漸枯萎的花莖,摘去枯葉,再冷上幾日,這花,該完全枯死了。
殿內一片死寂,姚兒怔在原地,眼睛越瞪越大,被猩紅的血絲布滿,身子緊繃著,顯然因為難以抑制的情緒微微顫抖,半晌,突地笑了,輕嗤道:「誰准你這麼喚本宮?」
黎子何站在原地,眼眶瞬時紅了,她曾經卑劣得懷疑過姚兒,覺得她背叛自己,相信宮中謠言,覺得她或許參与季府滅門一案,甚至在她抱著雲晉言喊「三殿下」那一瞬,懷疑他們早在自己出嫁前便有來往。
沈墨雙手掐住黎子何的腰,一個用力舉起,便將她送入殿內。
「對不……」
「可你隱瞞了此葯對雲晉言的影響,或許蘇白知道此事,便會有所顧慮,這樣說一半,瞞一半,與全部瞞住,又有何區別?」沈墨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動作,由窗邊走到桌邊坐下。
「姚兒……我是……」
「你若不說毒性,蘇白定會毫不猶豫用毒,害起雲晉言來,不是更容易?」明知黎子何的www•hetubook.com•com想法,沈墨還是問道。
毫不猶豫地點頭,黎子何沉聲道:「你想……直接出府?還是,此時便扳倒鄭穎?」
黎子何接過放入袖口,沉吟片刻道:「待我回去與沈墨商量……」
黎子何話未出口,姚兒已是淚水漣漣,哭著低嚷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死了,死了!又來一個裝作小姐的人!一個蘇白還不夠,再來一個你?你說!誰告訴你這些?」
黎子何面色不變,入門坐在桌邊,沉著倒了杯茶,半晌,不屑笑道:「不是我是否給他用,是否用這毒,決定權在蘇白。」
「我想儘快出去。」暮翩梧見她怔忪,轉移話題,對著她安慰似地輕笑:「我,不想再忍了。你會幫我么?」
黎子何眼中一澀,蹲下身子,解釋的話剛到嘴邊,被暮翩梧臉上一片淤青一片紫紅的傷,硬生生逼了回去。
即便這是個夢,能在夢裡與小姐這般說話,也是福氣。
黎子何心中一堵,當年平西王與平西王妃,于戰場相識相愛,兩人共同打理西南,伉儷情深,傳為雲國佳話,幾乎無人不知,所以,她至今還記得,當時平西王遇刺,接著傳來的便是平西王妃抑鬱而終的消息……
黎子何聽聞,起身欲走,沈墨拉住她:「現在便過去?」
黎子何靜靜看他翻出許多衣物,不知從衣櫃何處翻出一沓紙張,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再一轉身,推輪椅到她身邊,將紙張遞給她,淡淡道:「收好,可照我所寫,一一舉證,鄭穎必辯無可辯。」
夜色漸沉,黎子何靠在窗邊等了一個多時辰,圓澄的明月,幽幽散著白光,照得窗外樹影婆娑,有些煩躁地眯了眯眼,正欲關窗,終是看到沈墨的身影,在朦朧夜色中緩緩走來,心頭一松,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轉個身打開房門。
黎子何舉杯到嘴邊,淺淺啜了一口,含著淺淺的笑意,眼力仍是不屑:「對蘇白自己的影響,自是說了。」
姚兒眼神一緊,已經從剛剛激動的情緒中緩過來,看了看門窗,對著悅兒點點頭,拉著黎子何再往裡走,鋪好了床榻,推黎子何坐下,自己靠在她肩膀上,輕輕笑道:「以前我們常這樣的。小姐,你有話儘管問。」
「蘇白若不肯用,我自會再想其他法子對付他,若用了,便是他活該!」黎子何聲音不深不淺,卻很是決絕,上次下毒被雲晉言發現,再加上沈墨的身份曝光,他定會對自己有所防範,親自給他下毒是不可能了,既然蘇白要求,她也很樂意順水和*圖*書推舟,至於蘇白能否下毒成功,便要看她的本事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暮翩梧削瘦卻依舊直 挺的肩,靠窗坐在輪椅上,眼神迷離地看著窗外,夕陽剛好傾入窗口,照在他的側臉上,好似糊了一層金光,斜長的影子投在桌上一動不動,風一陣陣,吹得黑髮與白衣互相纏繞追逐。
姚兒這才安靜下來,突地兩眼亮起來:「真的是小姐,只有小姐會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這宮中人都罵我是賤人,都想害我,都巴不得我死,只有小姐才會這麼溫柔對我……」
「小姐你看,這宮中還是原來的模樣……」
「好。」未等黎子何話說完,暮翩梧一口打斷,對著她笑道:「我等你。」
黎子何雙眼通紅,生生壓抑住哽咽:「姚兒,你信……信我是小姐了?」
「那雲晉言呢?」
沈墨不語,黎子何忙上前道:「我有些話要與娘娘講,事關重大,悅兒姑娘應該明白!」
姚兒正在倒茶的手抖了抖,茶水灑了些出來,悅兒忙上前擦去。
黎子何怔住,剩下的話也被她咽下,只聽暮翩梧又道:「你說起他時……眼神變了……」
「小姐,你得跟姚兒說說這麼些年你都幹了些什麼……」
姚兒未避開,看著黎子何的笑容,眼淚越來越凶,面色一陣白一陣黑,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連帶著聲音也抖得幾乎無法成句:「那……你說,小姐……小姐最愛吃什麼?」
半晌,無動靜。
黎子何壓住酸澀,心中明白,當日姚兒因藥力精神恍惚,根本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就算記得,也只是模糊的影子,當做一場夢,此時的自己,在她面前,仍舊是太醫院的黎御醫。
「見暮翩梧?」沈墨擰眉。
要如何對姚兒說她就是季黎?姚兒知道后是喜是憂?又能否相信能否接受?
沈墨垂眸:「桃夭殿如今也算半個冷宮,自是無人看守,你若過去,小心點便是,最好夜沉些再過去。」
眼淚毫無徵兆地掉下來,黎子何忙用手擦掉,瞥見姚兒不解地瞥了自己一眼,壓住哽咽,啟齒輕喚道:「朱姚兒……」
如果這是個夢,便讓這夢,再長些吧。
……
姚兒再說不出話,想要放聲大哭,卻又拚命壓抑著,胸脯劇烈起伏,不停抽氣,眼淚如滂沱大雨般潸然而下,迷朦中看到黎子何的臉,纖細的眉眼,小巧的臉龐,淡白的唇,雙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去,哭道:「小姐……小姐……怎麼瘦成這般模樣?」
沈墨輕嘆口氣,拉住黎子何,淡笑道:「換條路。」
姚兒迷茫的雙眼恢復了些www.hetubook.com.com許神采,呢喃道:「那個……不是夢么……」
「是我不對……」黎子何仍是輕輕拍打姚兒的後背安慰著,扶起她,再次替她擦去眼淚,再擦掉自己的,沉聲道:「姚兒,今日時間不多,我有些話想問你。」
「姚兒,當年,曲哥哥當真刺殺過平西王?」
黎子何盡量扯出一個笑容,在姚兒不可置信地注視下取下喉結,拆開髮髻,一邊絮絮道:「朱姚兒,四歲入我季府,六歲被撥到我身邊做丫頭,七歲那年,我偷跑出府,你替我挨了一頓家法,左手臂有一處鞭痕,至今未褪,八歲我開始教你識字,每逢偷偷出門便讓你代我讀書,被爹發現過一次,關在柴房餓了三日三夜,九歲我帶著你往府外跑,要爹收你做義女,與爹起爭執,你為護我被爹一手推到桌腳傷到後腦,十一歲隨我入宮……」
黎子何神色一閃,垂下眼瞼,不知該如何作答。
「嗯。」
黎子何回首,對著他欣然一笑,關上窗。
只是,即便重生一次,她也未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若是願意與人分享,她只願相信那是女子被逼無奈,抑或,不夠深愛……
黎子何點頭,按照慣例給他開了藥方,拿著暮翩梧給她的東西匆匆離去。照她之前和沈墨的打算,先擾軍心,朝廷混亂的時候再添一把火,把鄭穎拉下馬,可如今,必定先得救一一出宮,否則宮中混亂,他又無人可護,沈墨的身份也被雲晉言發現,今日暮翩梧又與她說了這麼一番話,之前與沈墨的計劃,全盤打亂,無法走下去,得重新商議。
丞相府一掃先前陰鬱,白雪覆蓋下,一片欣欣向榮之勢,看著下人的臉色,黎子何便能猜到鄭穎最近心情甚好,顧家已除,如今朝廷上,至少表面上,是鄭家一家獨大,他仍未有防範之心,反倒沾沾自喜,的確是他那個腦袋會幹的事……
「嗯。」
黎子何輕笑:「你終究是男子,如何能明白女子的心思?蘇白若會有所顧慮,便不會想要下毒,她還不至於單純到認為那葯會對雲晉言沒有任何影響,可她既然討葯,便是想雲晉言獨寵她一人,否則,如今她的寵勢,哪還需要用毒?呵,人心,果然是不會知足的。」
「你愛上他了?」暮翩梧一瞬不瞬看著黎子何,忽然打斷,問出來的話,不似問句,更似肯定句。
黎子何動作太急,袖口滑過桌上,甩落茶具,突地一聲脆響,之後房內一片空寂,半晌才聽暮翩梧帶著苦澀的聲音幽幽道:「你記起我了。」
這次是鄭府的管家直接將黎子https://m.hetubook.com.com何帶到暮翩梧房前,黎子何看房門好似只是虛掩著,輕輕一推,果然開了。
黎子何感激點頭,不由自主想到姚兒,問道:「桃夭殿會有雲晉言的人看著么?」
姚兒拚命擦去淚,輕輕笑道:「小姐,你會高興的,你看到一一,一定會高興的!來,你隨我來!我帶你去看一一,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嗯。」黎子何施施然一笑,覺得心中安定不少。
「小姐為何愛穿紅衣?」
沈墨輕笑,終究,黎子何還未被仇恨完全蒙蔽。
沈墨敲敲她的腦袋,拉回她的意識,黎子何澀澀一笑,學著沈墨的模樣,伸手敲響木窗。
雲晉言既已發現他的身份,如今二人行動,愈加小心才是。輕輕將黎子何攬在懷裡,披風在前,擋住凜冽寒風,讓她腦袋靠在自己胸口,觸到她輕淺溫熱的呼吸,這一直令他討厭的皇宮,突然再次明亮起來。
「住嘴!」姚兒一聲厲喝,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狠狠瞪著黎子何:「你是誰?誰告訴你的?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桃夭殿內終是點起暖爐,比起上次過來暖上許多,黎子何剛落地站穩,抬頭便見姚兒穿著大紅衣衫,眼神凌厲,質疑看著自己。
黎子何眼神一閃,點頭。儘管季寧從小教她,男子三妻四妾為常事,儘管與雲晉言耳鬢廝磨已是很久之前的事,可想想那時的心情,是不願與任何女子來分享他的,若非他身為天子,或許,季黎會變作人人不齒的妒婦,禁夫納妾……
姚兒拉著黎子何入裡間,嘴邊洋溢著笑意,雙眼亮閃閃,嘴裏喋喋不休,看著黎子何也對著自己笑,突地安靜下來,回首抱住黎子何,眼淚又掉下來:「小姐,姚兒……好想你……」
暮翩梧笑,拉動傷口卻渾然不覺:「習慣了。」
「與你無關!」沈墨握住黎子何的手,眼神有些閃爍,再抬眼,已是一片清明:「季一,你想何時送他出去?」
說著斜躺在榻上,笑道:「就算為本宮辦事,你我還是尊卑有別,莫要混了身份。」
黎子何眼神誠摯,語氣更是堅定,悅兒瞬間想到冷宮,忙點點腦袋,將窗開得更大,好讓黎子何進來。
沈墨略有茫然的點頭,突地輕笑:「難怪我爹,只有我娘一妻。」
黎子何伸手又敲了三下,窗突地打開,黎子何一閃,窩在沈墨懷裡剛好躲過,便見到悅兒有些緊張地伸出腦袋四下看了看,一眼便瞟見沈墨和黎子何緊貼牆壁站在床邊,眼睛一瞪,忙用兩手捂住嘴巴,半晌,才稍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壓低聲音瑟瑟問道:「你…hetubook.com.com…你們來作甚?」
「小姐你隨我來,我有好多話與你說……」
他低著頭,極力想要避開黎子何的眼神,可額間嘴角剛剛愈合的傷口,顴骨頰邊還未來得及消散的紅腫,不是想遮便能遮住,黎子何腦中驀地一白,低吼道:「鄭穎乾的?」
「姚兒,」黎子何擦掉眼淚,走進姚兒,看入她眼裡,對著她笑,掐了掐她的臉蛋:「傻姚兒,你說,我是誰?還有誰知道你的本姓?還有誰知道你我之間這麼多事?」
暮翩梧的笑容,總讓黎子何想到秋冬之際路邊的小花,迎著暖日在寒風中綻放,輕微,卻美得不容忽視,支著細小的枝幹與嚴冬對抗,不卑,不亢,只讓人覺得心疼。
黎子何不是第一次與沈墨夜行,去桃夭殿的路又比去冷宮好走許多,也不如往日那麼多御林軍,不稍片刻兩人已經在桃夭殿側的窗邊歇腳,沈墨朝她眨眨眼,意在問她接下來如何,黎子何看著木窗,有些恍惚。
可看到一一的那一瞬,觸及真相的那一刻,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惡劣卑微,被仇恨蒙蔽雙眼,居然連從小一起長大,日日照顧自己的姚兒都會懷疑……
姚兒極力平靜地倒好茶,握在掌心,抬頭直直盯住黎子何,冷聲問道:「誰告訴你的?」
沈墨雖是不解黎子何的舉動,也不多問,只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在這等你。」
黎子何怔住,一絲苦笑泛開來,幽幽道:「因為,有人曾說過……我穿紅衣最好看……」
「小姐……小姐站在我面前我怎麼會不認得……」姚兒像是沒聽見黎子何的問話,想要歇斯底里地哭,卻怕聲響太大,只能嗚咽著:「小姐……我親手殺的你,所以你回來怨姚兒的是不是?可是……可是……」
「姚兒……」思緒千絲萬縷,對不起也好,謝謝也罷,最終吐出口的,仍是喚了十幾年的那一聲「姚兒」……
可想到暮翩梧,臉上的笑容還是有些僵硬,最近一連串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有好久,未曾去看他……
「你當真要給雲晉言用藍顏草?」沈墨擺弄窗邊不知何時養起的花草,抬頭看了一眼進門的黎子何,揚眉問道。
黎子何放下茶,垂下眼瞼:「我要報復的人,只是雲晉言而已。蘇白與我無冤無仇,我無權為了自己的目的奪去她作為女子最重要的東西,說出後果讓她自己選擇,不管最後她是否下毒,我問心無愧。」
黎子何反手關上門,忙上前,關窗,推開他道:「冬日風寒,你本就是寒氣侵體,怎能在窗口吹寒風?」
「當然是後者。」暮翩梧未多想便回答,雙手推動輪椅到衣櫃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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