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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絲

作者:西西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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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勤政殿內三鼎香爐不再燃香,窗也開了一扇,陽光灑進來,空氣中的細塵飛飛揚揚,清晰可見,寒冬已過,冰雪俱融,初春時節,隨處都是暖融融的新意。
「皇叔這個問題有些無聊了,」雲晉言輕笑,聽到郝公公並無太多情感變化,理所當然道:「背叛過我的人,從來不會留,更何況,是兩次?」
不由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腰,嘴裏喃喃道:「沈墨……」
雲晉言微微斂眉,抬眼看著雲喚,略有不悅:「皇叔,何須如此客氣?」
「皇叔,」雲晉言有些無奈地打斷雲喚的話,道:「沈墨不辭辛苦冒著生命危險到皇宮裡劫走他,再用他來威脅我?可能么?」
雲喚無奈搖頭,懷疑道:「她復讎心切,你留她在身邊,不怕有了什麼閃失?隨便給你下下毒,半夜給你一刀,夠你受的。」
雲喚愣了愣,隨即瞭然地笑,果然,雲晉言始終是雲晉言,在意的不是能否奪回孩子,而是能否逼平西王放棄特權,放下手中棋子,大義凌然道:「皇上有令,臣自當全力以赴!」
「嗯。」雲晉言頷首,眯了眯眼,道:「他和黎兒……很像……」
「黎兒……」雲晉言的聲音軟下來,臉上擔憂無奈,又不知如何將話說下去,乾脆停下,輕輕上了榻,在黎子何身邊躺下,側著身子擁住她,柔聲道:「你要如何我都應你,只要……」
雲晉言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烏雲罩頂般,黑眸都蒙上一層死氣,逼得雲喚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長嘆口氣道:「事已至此,不若放二人一條生路,你如此逼她逼自己,又是何苦?傷害已經鑄成,破鏡難重圓,她既肯放下仇恨離開皇宮便是天大的好事,你放她走,斷了一樁恩怨,你做你的皇帝,她做她的黎子何,曾經那般對過她,如今又抓她回來,你對她還有什麼奢望不成?」
黎子何淡淡一笑,她所牽挂的俱在宮外,她所執著的就在眼前,牽挂之人無法得見,執著之仇無法得報,夢裡可以忘掉仇恨,手握溫暖,為何不睡?
黎子何早已不復最初的熱情,微睜雙目睨著雲晉言,眼裡沒有溫度,帶著些許笑意,帳內溫度漸升,黎子何的褻衣被小心地除去,雲晉言在此時卻突然停下,怕壓傷黎子何,面色慘白地翻身在一側,捂住心口,渾身上下不停顫抖,片刻,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雲喚揶揄回瞥雲晉言一眼,剛剛想到的君臣之禮也顧不上了,反正雲晉言要真顧忌他,也不和_圖_書是刻意避免就可躲過的,乾脆放下顧慮,直接問道:「聽說,那個……你後宮那個?到底是誰?」
「我要抓他,平西王不會放任不管。」雲晉言肯定道。
出乎意料的一個吻,雲晉言渾身繃住,起初還有些猶豫地任由黎子何軟唇輾轉,微眯著眼不解地睨著,黎子何的手熟練地輕撫過雲晉言的背,直至胸前,繞過傷口,順著脖頸,解開雲晉言的衣扣,雲晉言眸光驀地深沉下來,星點欲|火勢似燎原,鋪天蔓延,手臂倏地收緊,一個翻身將黎子何反壓至身下,炙熱的薄唇覆上,流連吮吸,極力克制的力度,像是怕傷到黎子何一般,吻過眉眼,面頰,雙唇,直至脖頸,沒能克制住留下一串殷紅。
黎子何神色晦暗,想要笑,卻笑不出,突然不明白自己是何等心情,扭過頭去,冷聲道:「皇上中毒了!」
雲晉言溫熱的氣息噴在黎子何後頸,她未閃躲,一動不動,其實,很多年前,她生氣時便會如此,背對著他不理他,他會從背後擁住她,輕聲細語,一句句解釋,慢慢哄她。
黎子何動了動身子,滑下雲晉言的膝頭,躺回榻上,咬牙轉了個身,背對雲晉言。
雲晉言眸中死氣愈發深沉,蔓延至整個面部,一手又捂上心口,眉頭因為疼痛皺在一起,猛地咳嗽起來,一手揮掉矮桌上的棋盤。
睡了多久是分辨不清了,七日?十日?抑或半月?
「那你現在打算如何?」雲喚一聽,臉色變了變,凝重道:「向平西王討人?平西王向來不好說話,你此番討人,必定引起一場爭端,雖說沈墨入宮劫人,是他有錯在先,可那人是我們從他那裡劫過來,你要以夜闖皇宮的罪責來定罪?他也不是世子,說白了,與平西王沒什麼牽連,要抓也是抓他一人。」
雲晉言在勤政殿時,甚少開窗,今日卻特地吩咐了,還不時看著窗外剛剛開始發綠的枯枝,雲喚估摸著今日他心情應該不錯,渾身便輕鬆了些。
在見過黎子何的當晚,自縊而亡,只留下書信,求皇上放過唯一的侄女悅兒。
「這是我要問叔父的話。」雲晉言抬眼,笑著道:「若是平西王態度堅定,不肯交權,叔父可有把握保江山安定?」
「她不是普通女子。」雲晉言冷聲打斷,倔道:「皇叔你該是知道的。」
「哈哈,皇上想得周到,不如,再下一盤棋,皇上讓讓我可好?」雲喚大笑,笑容里仍是保持幾分疏離。
「你m•hetubook.com•com這麼說,就是間接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了?」雲喚有些驚詫,仍是憤懣不平,乾脆大行一禮,壓住怒氣道:「皇上的意思,如今這女子,這個不普通的女子,比你自己還重要?」
悅兒出宮時,黎子何並未去送,那夜之後,她勉強綳起的神經終於耐不住重病和各種消息的刺|激,再次陷入昏迷,一日最多醒來半個時辰,時常睜眼時日出東方,再睜眼已是夜幕降臨,身子冷熱糾纏,意識混沌不清,有人喂葯就喝著,喂飯便吃著,每次醒來都看見雲晉言略有焦慮的臉,見她睜眼會微微的笑,柔聲與她說些話,她不想聽,便接著沉沉睡去。
黎子何突然轉身,反手抱住雲晉言,仰起臉,閉眼,帶著滿面的冷氣吻住雲晉言。
雲喚不著痕迹地翻了個眼,本想再問,又想到什麼,轉了話題道:「還有,郝公公,怎麼好生生就自縊了?」
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黎子何便是黎兒,這話若是傳出去,黎子何便是妖孽,妖孽惑國。她是誰何須對別人解釋?她給他的感覺,渾身散發的氣息,不為人知的身份,還有那些只有他和黎兒二人知道的事情,他曾說服自己只是巧合,可黎子何那一箭,射掉他所有疑慮,曾經的不解,統統有了答案。
黎子何又覺得睏倦了,想要睡去,身子卻被人猛地一拉,聽見雲晉言隱忍著怒氣的聲音:「黎兒你還要睡么?已經一月有餘了。」
剛剛除去鄭顧兩家,收權在手,軍心初定,平西王的實力卻無人知曉,雲晉言在此時借故挑起事端,事倍功半,所以他並未直接對沈墨動手,而是讓她趕走沈墨,是不想太早撕破臉,她肯順著他的意思,也是不想沈墨帶著她這個累贅,出了什麼差錯,只要他離她遠遠的,或是回了西南,有平西王的勢力庇佑,不會出事……
雲晉言續道:「我說過他會死,即便現在活著,劫了皇子,還能活著么?」
「那上次我去搶回來的那個……那個孩子……」雲喚有些猶豫,試探地開了個頭,見雲晉言未有生氣跡象,大著膽子繼續道:「那孩子,是你的?」
雲晉言染了血的手上一片濡濕,握住黎子何的手,腦袋輕輕擱在黎子何肩上:「呵呵……只要,你在我身邊……」
郝公公死了。
「是誰有那麼重要麼?」雲晉言不在意地反問:「我自己明白便好。」
雲喚皺眉道:「就算她傷不到你,她對你……」雲喚猶疑了一瞬,仍和*圖*書是開口道:「她對你早已不復當初,留她,又有何用?當年做出那樣的決定,那般狠絕,即便她愛你如命,又哪會輕易原諒?更何況……更何況她根本……說不定根本就……」
雲喚下得心不在焉,心知今日雲晉言召他過來,定是有話要說,而且他離開前宮裡發生的一些事,他著實好奇,等著看能否套出雲晉言的話,哪知他悶頭下棋,一句不講。
「皇叔就那般不信任我?」雲晉言無謂反笑。
雲喚面色變了變,緊張道:「你的傷還未好?」
雲晉言僵坐在一邊,臉上表情變幻,最終冷臉輕笑道:「你還念著沈墨?」
雲晉言蒼白的臉上說不出的蕭索味道,唇邊染了血漬,捂住心口的手放下,又是一片血紅,凄笑道:「你那一箭……還不夠么?咳咳……你還要如何,都隨你,只要……」
「你的意思是……沈墨很在意那個孩子?」雲喚這才有些明白,可沈墨為什麼會在意,他又不太明白了……
「有勞皇叔!咳咳……」雲晉言扶住矮桌,一子正要落下,突然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咳咳……」雲晉言微弱地咳嗽了兩聲,笑了起來:「呵呵……你突然的熱情,便是想看我這副模樣?」
黎子何的身子僵住,臉上掩不住的悲恨,用力眨了眨眼,兩手握成拳:「我要你死!」
雲晉言頷首,雲喚心中泛起苦楚,最是無情地王家,自己的孩子,卻靠著別人的在意來算計,澀澀一笑,甩了甩腦袋,又問道:「這個時候與平西王挑起爭鬥,合適么?」
萬萬沒想到的是,明明說了那些傷人的話,以為他二人之間就此了斷,沈墨居然知曉一一被雲晉言抓住,還隻身闖了皇宮……
「那你與他們硬碰硬?他們拿那孩子威脅的話……」
「我上次與你說過什麼?你又與我說過什麼?」雲喚臉上布了薄怒,乾脆放下扶住雲晉言的手:「幼時你來求我幫你,我既允你,便全力以赴,可我不想看你與皇兄一般,為情所困,上次你還乾乾脆脆說無人可再觸你動情,我以為這麼多年,你也忘了,可這麼隨便出來一個普通女子,便讓你成了這副模樣?」
雲晉言搖搖頭,止住雲喚的話:「無礙。」
雲晉言的眼恢復些許神采,放開黎子何,轉手扯了扯黎子何身上的被子,幫她裹好,柔聲道:「很冷么?」
雲喚微不可聞嘆了口氣,雲晉言起初讓他去冷宮,並未引起他的重視,軍中有些事便耽擱了,可雲晉言手上和-圖-書,宮中突然鬧出那麼大的事,他不得不趕回來,仔細搜查了一番,好不容易逮到郝公公,也不知是對是錯,思及此,又想起一事。
剛剛還軟暖的身子突地僵住,安寧的氣氛染上幾分詭譎,黎子何擰了擰眉頭,突然意識到此時是在晨露殿內,倏地睜眼,便見到明黃色的袍子,雙手連忙放開,肩膀卻被他擒住,動彈不得,轉過腦袋,看到雲晉言略有蒼白的臉,黑眸黯淡,正一瞬不瞬看著自己,黎子何垂下眼瞼,淡淡道:「放開我。」
棋盤被掀翻,摔得老遠,棋子落地,噼里啪啦彈跳著,卻好似有節奏的樂章,映著雲晉言蒼白的低吼:「如今她不姓季,如今我大權在握,如今,只有我雲晉言和她黎子何!」
「可是,黎兒,倘若你不曾愛過我,便不會有這恨,可對?如今你這般恨我,那,你還愛我么?」
鼻尖是淡淡的葯香,讓人安心,身邊融融的暖意,情不自禁地靠近,稍稍移動腦袋,擱在腿上,黎子何記得,這個冬天,在太醫院,在那個小村,她無數次靠在沈墨的膝頭,汲取那份溫暖,只有那個時候,心頭是平和的。
思及此,黎子何心頭的大石突然崩開一般,細碎的石粒擊得一陣陣密密麻麻的疼痛,雙眼閉得更緊,埋在枕間,腦袋又開始昏沉,眼前恍恍惚惚,翠綠的葉,似錦的花,回到雲瀲山了。
「皇叔,如此不專心,便是我刻意相讓,也未必會輸。」雲晉言瞥了一眼雲喚,漫不經心道。
「咳咳……」雲喚佯裝咳嗽了兩聲,轉了轉眼珠道:「侄兒終是要長大,既為皇上,君臣之禮必守!」
「何必說得這般光冕堂皇?」黎子何仍是背對著雲晉言,聲音有些乾澀沙啞,無弱無力,譏諷道:「你不就缺這麼一個借口打壓平西王么?只是皇上想清楚了,此時內亂,是否對你有利?」
雲晉言聽出其中的小心成分,訕訕一笑,也未點破,剛剛頷首,旁邊的魏公公便已經開始布棋。
此刻同樣如此,好似二人之間從未有過隔閡,有過深仇,雲晉言小心避開黎子何的傷口,溫柔抱著她,只是聲調早不如往日溫和純粹,帶著帝王專有的霸氣,和幾分威脅:「你是誰,不重要。你要走,不可能。要殺我,隨你。」
雲晉言眼神閃了閃,悶悶道:「既然皇叔這麼覺得,我也不強求,怎麼合適便怎麼來吧。今日讓皇叔過來,是知曉你明日又要走了,臨行前再見一面,算是給皇叔送行了。」
雲喚坐在矮榻和_圖_書上,瞥了一眼正在批閱奏摺的雲晉言,想這雲國上下,能有這種待遇的,只有二人,一個是當年受盡榮寵的季后,一個便是他這個不求名利的皇叔,當然,二人能有這待遇,原因是大不相同,季后是恩寵在身,至於他么,那是當年幫過雲晉言,不管是出於感情,還是利益,雲晉言都在某種程度上對他信任,但帝王心難測,雲喚覺得自己還是收斂些,從矮榻上站了起來,微微行禮,帶著幾分恭敬,笑道:「皇上召見微臣,所為何事?」
「放我走呢?」黎子何未等雲晉言說完,輕笑道:「你不怕我冒充季黎在你身邊,隨時便殺了你?」
「咳咳……」雲晉言咳嗽不停,捂住胸口的手已經染了血跡,雲喚一見,更是緊張,忙扶住他,略有責備道:「這都快兩個月了,傷口還未愈合?那幫御醫都吃什麼用的?如此怠慢聖體不要命了么?」
雲晉言的臉繃住,眸光複雜糾纏,蒼白的唇緊緊抿在一起,半晌,突然笑起來,扶起雲喚道:「皇叔莫要擔心,如今她的確只是個普通女子,傷不到我,這傷是我平日不小心了而已。」
雲晉言半闔雙目,全身嗜骨疼痛都好似漸漸飄遠,希翼等著黎子何的回答,幽幽女子香飄在鼻尖,深深吸了幾口,等了半晌未聽見回答,小心繞過身子,見黎子何已經沉沉睡去,在她額間輕輕一吻,看了看她背後的傷,未有崩開的血跡,放心替她蓋好被子,捂住心口,翻身起來,步子虛浮,扶住床沿半晌才穩住,略有蹣跚地離開。
黎子何不語。
魏公公布好棋盤便退出殿外,雲晉言笑著坐在矮榻邊,未多言語,便一手執棋,開局。
一手欲要推開雲晉言,盯著他心口的傷,魔障一般眼都不眨,全身倏然暴漲的恨意讓另一隻手直直襲向傷口,雲晉言伸手擋住,慘白地笑,不顧胸口扔在流出的血,上前抱住黎子何,血漬染紅黎子何後背,他卻不肯放鬆,雙臂死死扣住,聲音低沉,微弱喘著氣:「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能死……黎兒,不能死,死了……還怎麼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千刀萬剮,讓我跪地求饒,即便死了,你還想挫骨揚灰方才解恨。」
只知這昏昏沉沉的日子里,從未間斷地做夢,夢裡春夏秋冬流年似水,日夜交替繁花似錦,夢裡沈墨教她識草辨葯,替她診脈開方,教她記穴施針,替她配藥驅寒,雲瀲山的三年,被她忽略的三年,以這場綿延不絕的夢來宣告它的不可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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