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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她嗎？」顏聿忽打斷了秦玖的話，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問道。他像是不確定，又像是害怕著什麼，甚至還帶著一絲顫抖，沙啞著嗓音問道。

他記得，素萱胸前有一個胭脂紅的花瓣樣胎記。可是，眼前的肌膚，入目處一片光潔無瑕，白皙得沒有一絲痕迹。他抖著手摸了摸，再摸了摸，還是白皙無瑕得沒有一絲痕迹。

秦玖嫵媚一笑，順勢伸臂抱住顏聿的脖頸，剪水妙目如秋水流波，軟聲問道：「王爺，原來你是想要我嗎？當年有姐姐在，你都從來沒有注意過我，可我卻一直有留意王爺。姐姐不喜歡王爺，可我卻是喜歡的，你若是真的想要我，那我便不會拒絕王爺了。」

昭君心領神會，低聲道：「王爺，確實有一罈子冰紅，我藏在廚房的桌子底下了，還有幾條銀魚，我養在廚房盆子里了，不知王爺今日要不要吃？」

秦玖沒想到顏聿竟然去打聽了榴槤的底細，倒是小看了他。她唇角掛著的悠然笑意慢慢凝結了下來，慢慢合上了眼睛，片刻后，好似下定了決心，睜開眼睛，嘆息一聲道：「王爺，我知曉總有一天會瞞不過你的。我確實是白家之人，但並不是你想象的素萱，我是白綉錦！」

秦玖看著黃毛的諂媚樣，哭笑不得。最近她身子不好，很少飲酒，黃毛也算跟著她戒酒了，這會兒哪裡受得住顏聿的誘惑。

顏聿注視著秦玖眼角眉梢的春色，端的是百媚橫生，他眉頭輕蹙，問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願意跟我？」

「你說的她，是誰？」秦玖漫不經心一笑，伸出另一隻手試圖掰開顏聿的手。

玉冰急匆匆出來，見到顏夙，低聲道：「王爺，蘇小姐方才自昏迷中蘇醒了過來，說是口渴要飲茶，粉雪便過去泡茶，奴婢和翠蘭過去伺候，冷不防蘇小姐忽然抱住頭很是痛苦的樣子。屋內暗，奴婢是端著燈燭過去的，翠蘭不小心和奴婢撞在了一起，燈燭落在帳幔上，便燃了起來。蘇小姐極是受驚，看到火便好似看到了極其可怕的事情，反應特別激烈，如今已經好了，只不過卻一言不發，看著比方才還要嚇人。」

顏聿目光緊盯著秦玖，伸指一下一下撫摸著玉杯上的花紋，忽然眯起眼睛，起身一把將秦玖拉近自己。秦玖身子微微一僵，對於顏聿這樣突然襲來的動作，有些猝不及防，整個人便落在了他的懷裡。秦玖睜大眼睛，一雙水眸中便清晰地倒映出了顏聿的臉龐，俊美邪魅如地獄里的修羅。她看著他長眸微眯，伸指輕輕一挑，自己胸前衣衫上的盤扣便一粒粒崩開。看著彈跳在地上的扣子，她終於知曉，顏聿所謂的看，到底是要看什麼。

顏聿放開秦玖，扶住桌子，慢慢地坐了下來，捂住唇輕輕咳嗽了幾聲，才拚命咽下喉間那一抹因心情激蕩絕望幾欲湧上來的腥甜。

「看樣子要到晚上了。微臣已經開好了方子，若是晚上她醒來后，便讓她服下。這段時日，不要讓她再受刺|激。好好調養一段時間，當會好些的。過幾日，微臣再過來看看！」

如今，她終於回來了！

「看我？隨你看！」秦玖抿唇淡笑，眸清若水，笑靨如花。他就算眸光再犀利，也剝不掉她一層皮。就算剝掉了她一層皮，她也不會讓他窺透她的心。

顏夙一言不發，從地面上拾起來一塊花瓶的碎片，抵在自己喉間，另一隻手握住了蘇挽香的手腕，引著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啞聲道：「素素，你若想我死，只需用力即可！」

「稟王爺，侍衛長派人來傳話，說府中出事了。王爺的廂房起了火，火併不大，也只燒了被褥，以及紗帳，如今已經撲滅，但蘇小姐卻受了驚嚇。」

蘇挽香一頭青絲沒有梳髻，長長披散了下來。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她慢慢回過了頭，看到是他，背脊驀然挺得筆直。

顏夙盯著那一株零落的花，心中忽然一動。他回首凝視蘇挽香，只見她面色沉靜地坐在椅子上，翠蘭正在梳理她那一頭烏黑的發。他默不作聲，負手退了出去，在院子里止住腳步。

「嚇人？」顏夙低低重複了一句，似是明白了什麼，渾身似都顫抖了起來。他閉了閉眼睛，半晌https://ｗｗw•hｅtuｂoｏk.ｃｏｍ.cｏｍ睜開眼，才遲疑著小心翼翼地走進屋裡。

張御醫嘆息一聲道：「稟殿下，蘇小姐是聽說了蘇相之事，受了極大的刺|激，才會昏迷的。這應當不是她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刺|激，想必之前就曾受到過，所以這一次才會這麼不堪一擊。」

顏聿一皺眉，對昭君道：「我記得屋裡還有一罈子冰紅。」

已是入秋時分，窗外鳴蟬不再如夏日般聒噪，但叫聲卻切切如訴，幾許嘶啞哀涼。

當最後一杯酒下肚，那個人還沒有來。

張御醫張廷海從屋內走了出來，眉頭微皺，向顏夙躬身施禮。一直以來，蘇挽香的病都是由這位老御醫來診治的。顏夙看到他眉頭輕皺，心中忽一沉，忙問道：「張大人，她怎麼樣？」

「怎麼回事？她怎麼樣了？」顏夙定定問道。

日光透過一株株芭蕉樹，照進了花廳。

蘇挽香眸光複雜地望著顏夙，忽然悲戚一笑道：「我怎麼這般糊塗，差點忘記了，白家之事，你也有份。我怎麼能夠指望你！算了，你放我走吧！」

起先，他以為她和天宸宗的惠妃一樣，是支持顏閔的。可自從顏閔倒台，他便有些疑惑，派人去查，才知曉顏閔的倒台，卻原來也是她的手筆。他這才明白，她是打算支持七皇叔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我不要這樣！」秦玖冷冷一笑，「是誰定下的罪，就由誰來平！」

他皺著眉頭道：「似乎應該是這樣的，可為什麼就是不心疼呢？」

白耳正在芭蕉葉子下的蒲團上午睡，黃毛眼尖瞧見了它，展翅飛了過去，落在白耳頭上，啄它的耳朵。白耳被啄醒了，繞著圈去抓黃毛。一鳥一貓正鬥著，玉環抱了一罈子醺然過來，拍開了封泥。濃郁的酒香飄出，黃毛聞著味便飛了過來，站在桌面上討酒喝。

酒是好東西，據說可以一醉解千愁。如若可以，他其實很想大醉一場。可是他不能，就連醉的時候也不能有。

片刻后，他才想起白綉錦是何人。似乎是她的義妹，經常會跟在她的身邊，似乎生得也頗為清秀，只是他眼裡只有一個她，從未去注意這樣一個人，這會兒想起來，竟是有些想不出她到底什麼模樣了。

昭君話音未落，黃毛便停止了飲酒，朝著白耳望了一眼，黑豆眼和琉璃貓眼對上了，瞬間一鳥一貓便和好了。兩隻趁著旁人不注意，便一道溜出了花廳，片刻不見了蹤影。

「素素！你都想起來了？」顏夙盯著蘇挽香，黑眸灼亮得驚人，向前邁了兩步。

顏夙看了眼天色，便急匆匆向外走去，幾個貼身金吾衛牽馬尾隨在後。

這間廂房是他命人布置的新房，床榻上的被子都是大紅色的錦繡被褥，如此鮮亮而喜慶，越發襯得躺在床榻上的女子臉色慘白如紙。

蘇挽香驀然幽冷一笑道：「顏夙，我若讓你死，你真會死嗎？」

候在外面的玉冰、粉雪和翠蘭忙開門走了進來。

「我也有一事不明，九爺不如到本王府中一敘。」顏聿懶洋洋地問道，黑眸之中綻放的光華讓人一顆心不自覺地猛然跳動。

一顆心上上下下沉浮著，日光明麗，可是在顏夙心中，卻猶若被大片陰雲罩住，眉目間也籠上了大片陰影。

只是，他可以確信，絕不是眼前秦玖這樣子。可是說起來，素萱也不是秦玖這樣子的啊！

蘇挽香望著顏夙，清眸一眯，對身側的翠蘭道：「翠蘭，你先出去！」

顏夙竟然約她到玲瓏閣敘話，這讓秦玖很意外。

他抬頭望著秦玖眉梢眼角的春色，他的心狠狠一抽，好似有一把鈍刀慢慢割過，那種鈍鈍的痛是如此清晰，讓他幾欲站立不住。

「你們好生伺候著。」顏夙停在門口，低聲囑咐道。

顏聿深深地看進她的目光里，一字一句，慢慢說道：「譬如，白家之案。」

「今夜好生守著，下去吧！」

顏夙慢慢皺眉，伸出手輕輕地有節奏地拍著她前胸，片刻后，她的左手漸漸鬆開了胸前的衣襟，呼吸也漸漸轉為綿長平穩。

顏夙忙止住了腳步，抬首凝視著蘇挽香。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顯然是怒到了極點，「素素？你不是叫我蘇蘇hetubook.com.com嗎？假若我再經歷了一次父親被定罪，又歷了一番火海，我再不記起來，豈不是老天無眼。哦，我忘記了，那個人不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的仇人，顏夙，你就這樣擺布我，讓我一生都要認仇人作父？」

是啊！她確實是應該恨他的！顏聿狹長的眼眸中那最後一抹希冀的光芒也好似被冷水潑過，徹底熄滅了，只余空洞和暗沉。

顏聿眯眼，抱臂悠然地說道：「不走算了，對了，我家白耳最近也學會飲酒了，我那裡有整罈子的醺然，嘖嘖，不曉得被白耳喝光了沒有。」

他知道她一直在對付他，他一直以來也是將她當作敵人的。她要除去蘇青，就是要除去自己的左膀右臂。可是，他卻沒料到，蘇青案子會牽涉白家之案。

一片白色的花瓣不知從何處飛來，隨風飄落在桌上，他拈起那片白色，望著眼前這一抹夭紅。

顏夙慢慢說道：「清夜苑。」

他的手指觸到秦玖的肌膚上，溫熱的觸感襲來，肌膚猶若被燙了一般。那種燒灼的熱感似乎一直襲到了她的心中。她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可她知道自己不能。

顏聿的目光越發幽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再去聽秦玖的話，而是手指顫抖著伸到了秦玖抹胸下面。

兩人回到王府時，正是午膳正點。四大美人正在花廳擺膳，看到秦玖來了，便多添了一雙筷子。

枇杷抱著黃毛走了過來，顏聿拍了拍黃毛的頭，慢悠悠道：「黃毛要跟我走，對吧？」

秦玖慢慢地移開了目光，笑吟吟道：「王爺和我能有什麼說的呢？」

「九爺的心上人相約，怎麼九爺看上去這麼不高興呢？」耳畔顏聿的聲音低沉如惑。

「王爺，在這裡是不是不大好？若是讓你的侍女們看到，就太羞人了。」秦玖嫵媚的眼角輕挑，帶著動人的春色。

昭君見狀，和玉環、貂蟬、西施一起施禮，退出了花廳。偌大的花廳瞬間便只剩下秦玖和顏聿兩個人了。

「有你？！」蘇挽香忽然仰起了頭，雙眼含淚，眸光凄迷，「顏夙，我可以相信你嗎？」

顏聿凝視著秦玖唇角的冷笑，腦中依稀浮現出白綉錦的樣子，很模糊。或許，他該派人去查一查，以前的白綉錦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他夾了一粒花生米，飲了一口酒。

顏夙神色一震，不待侍衛說完，便負手大步急匆匆地下了樓。有侍衛將馬牽了過來，顏夙翻身上馬，策馬而去，片刻后便回了府。因火勢本就不大，且早已經熄滅，府內還是如常。院內靜悄悄的，顏夙負手在廊下止住腳步，派人將玉冰喚了過來。

「你，倒是受苦了！」顏聿啞聲說道。

翠蘭看了一眼顏夙，起身退了出去。

蘇挽香掙扎著推開顏夙，伸手捂住了臉，肩頭顫抖著，從指縫裡不斷地湧出熱淚來，「為什麼不讓我被火燒死呢？為什麼不讓我死了呢？為什麼要讓我一個人孤獨地活著？」

秦玖眼波流轉，眸間繾綣情絲纏綿，「有花堪折直須折，何必荒廢了年華。再說，是你自己送上門的，我沒理由拒絕吧！」

漆黑的瞳眸一縮，臉色變得有幾分慘白。他希望在她身上能找到哪怕一點素萱的痕迹，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

三人點頭應了。

他有些失望地飲完了最後一杯酒，他知曉自己已經不能再喝了。雖然有幾分微醺，但頭腦卻依然很清楚，很清楚地知道，她是定然不會來了。其實，她原也沒答應要來。他是知道，她心裏是將他當敵人看的，不來也是正常的，是他一廂情願地約了她。他本要再等，卻見候在外面的一個貼身侍衛急匆匆走了進來。

「這樣看來，王爺似乎很希望我是姐姐呢！難道說你還愛著姐姐？可據我所知，你早已移情蘇挽香，為了蘇挽香，你可沒少花心思。若我是姐姐，你覺得她會助你嗎？你拆散了她和安陵王，只怕她恨你至深，又怎麼會助你？」秦玖的語氣帶著幾分刻薄幾分尖酸道。

她也會自嘲嗎？自從秦玖到了麗京，短短几個月內，京城的局勢可以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蘇挽香望著顏夙，悲聲道：「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瞎了眼，才愛上了你；恨我迷了心和*圖*書，才會相信你也愛著我！是我太傻了，顏夙，我只恨我自己！」

顏聿目光微微一凝，看了一眼被秦玖甩開的手，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忽淡淡一笑道：「白綉錦，你不介意我看一下你吧？」

「只要能讓白家之案重審，我受點苦算什麼！王爺，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的身份，因為你喜歡蘇挽香，似乎早已將姐姐忘記了。如今看來，你倒是對姐姐尚有幾分情意，那便請王爺替綉錦隱瞞身份，我還是會依照承諾，襄助王爺的。」秦玖挑眉說道。

顏夙聞言，鳳目猝然眯起，俊臉乍然變色，「並不太遠。但今日天色已晚，你的身子又不好，車馬顛簸，還是在此先歇息一晚，明早我派人送你過去。來人！」

「好！你不說我也不會讓他活下去的。倘若我早知一切是他所為，我又如何肯讓你認他作父。」顏夙慢慢說道。

顏夙僵立在她面前，低首望著她顫抖的身子，望著她不斷湧出來的熱淚，凄聲說道：「素素，你還有我，無論何時都有我！」

起風了，日光下，滿院子芭蕉葉子映著日光窸窣舞動。

玉冰應聲去了。

「好！」顏夙定定說道，「素素要誰死，我便殺誰！我早晚會除掉天宸宗！除掉天宸宗中所有的人！」

此刻，已經快到午時，正是日光明媚之時，顏夙從秦玖身畔閃過，大約是走得極快的緣故，衣袂被風鼓得飛揚，帶著一股冷風掠了過去，很快便到了前方。

還沒立秋，正值酷熱之時，雖已經夕陽西下，但在玲瓏閣的聽雨閣內，還是能聽到一片寂寂的蟬鳴聲。

黃毛瞅了瞅秦玖，又瞅了瞅顏聿，義無反顧地展翅飛到了秦玖肩頭上。秦玖撫摸著黃毛，笑吟吟地說道：「我家黃毛才不會隨便跟壞人走呢！」

顏聿在四大美人的服侍下，換了月白寬袍衣衫，兩人在花廳落座。

秦玖的一身曳地紅裙在輕風微拂下飄逸舞動，一頭烏髮綰成的倭墜髻鬆鬆的，看上去整個人慵懶至極。她悠然地夾著菜，迎視著顏聿灼灼的目光，頗詫異地問道：「王爺如此看我，莫非我臉上有東西？」

屋內很靜，靜得可以聽見屋內更漏的水滴聲。顏夙心中忽然有些煩亂，負手起身走到窗畔，日影傾斜，他這才驚覺天色已將近黃昏，很快便到了和秦玖相約的時辰。他回首望了一眼依然昏睡的蘇挽香，起身開了門。方步出屋，候在門外的玉冰和粉雪，以及翠蘭便迎了上來。

秦玖猛然一怔，卻終是朝著他從容一笑。顏夙定定望著她，一雙鳳目中神色複雜，眸底無限幽深。當年，秦玖對他的每一個眼神都能讀懂，此時，卻不知他那深沉的目光下掩藏的到底是何心思。

「九爺，夙有一事不明，想要和九爺一敘，午後申時在玲瓏閣的聽雨閣不見不散！」他望著她徐徐說道，隨後便轉身快步離去。

秦玖一笑道：「蘇小姐昏過去了，你心疼了吧？」

秦玖注視著顏聿的臉色，知悉他已經有幾分相信自己是白綉錦，她心頭微微一抽，隱隱作痛。她慢慢推開顏聿，一邊斂著衣衫，一邊斜睨著顏聿，用嘲弄的語氣淡淡說道：「原來王爺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姐姐。你明說就行了，難道我還不讓你看嗎？」

顏夙這才慢慢停止了拍打，一雙鳳目微微眯起，眸光略帶了一絲鋒銳，默默凝視著昏迷中的女子。尤其是女子緊閉的那一雙水眸，睫毛長而密。

床榻上的被褥早已搬走，帳幔也全都撤了下去，床榻上顯得有些空蕩。桌上此時點的是琉璃燈，淡淡的光線照在坐在床榻一側春凳上的女子身上。

顏夙在床榻一側坐下，凝視著躺在床榻上毫無生氣的女子。她似乎在做著什麼噩夢，抑或被什麼困擾著，又似在努力想起什麼，呼吸時而急促，時而沉重，左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

「素素，你別這樣！」顏夙大步走到蘇挽香面前，伸臂將她攬在了懷裡。

「你若不願待在這裏，我會送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顏夙定定道。

「你早知蘇青之案會牽扯出白家之案，你卻還將沈風交了出來，若非和白家有關係，我不信你會這樣做。你雖是天宸宗之人，但做事卻並非向著天宸宗。榴槤是司wwｗ•ｈｅtuｂook.ｃｏｍ•coｍ徒珍的親戚，而司徒珍是白皇后之人，你說，你又是誰？」

顏聿並不答秦玖的話，一伸臂便將飯桌上的杯盤碗碟掃了下去。

此時的房間，已經不見火燒的痕迹，只是有些煙熏過的氣味。

秦玖卻是微微一笑，頗訝異地挑眉道：「王爺何以這樣問？白素萱，她不是早死了嗎？」

黃毛對於秦玖這句話深有同感，一邊飲酒，一邊小雞啄米般點頭，「必須的，小爺要天天來蹭飯蹭酒！」

顏聿命玉環和貂蟬為黃毛盛了滿滿一碗酒，看著黃毛愜意滿足地飲著酒，自己也端起面前的白瓷青花杯，抿了一口，看向秦玖。目光里好似生出了一根根的爪子，要將秦玖的皮囊扒掉，露出赤|裸裸的本身。

那麼，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或許，她只是知曉蘇青讓沈風假造了一封聖旨來提取器械庫的兵器，並不知還牽涉了白家之案。

蘇挽香問道：「很遠嗎？」

顏夙低聲道：「你們好生伺候著！」

顏夙在院內負手盯著窗欞，屋內全部換了琉璃燈，不會輕易起火，因此從窗欞里透出來的光芒便不是昏黃的，而是清清冷冷的，帶著難言的冰冷，讓他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之意。

顏夙獨自坐在屋內靠窗的桌畔，俊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冷寂猶若戴了一層面具。夕陽餘暉透過半開的窗子照在他身上，卻並不能溫暖他身上的寒意，也不能抹去他身上那傾城的孤獨。

「如果你是白綉錦，你怎麼變了模樣？」顏聿手掌慢慢攥緊，鳳目微眯處，長睫輕顫，好似受驚的墨蝶顫著羽翅。

秦玖心中一跳，側首再次直視顏聿，目光從他精緻的臉龐，望到他邪魅而深邃的鳳眼中，微微一笑道：「王爺不說，我差點忘記了，這件案子可是驚天大案。不過，我對這案子知之甚少，沒什麼好談的。」

這玲瓏閣有很多美味佳肴，但是他沒有心情去點。他夾了一塊豆腐乾，飲了一杯烈酒，側首注視窗外。

瓷器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一陣亂響，一如秦玖此刻的心，有些亂糟糟的。顏聿轉身將秦玖抵在桌案與他之間，伸指再一挑，秦玖的衣衫完全散開，露出了裏面月白色的抹胸。

玉冰悄無聲息地從屋內跟了出來，默然施了一禮。

顏夙閉了閉眼，聲音輕顫道：「她之前確實經受過極大的刺|激。不知，她何時會醒來？對身子可有大礙？」

顏夙的呼吸忽然凝滯了起來，心跳疾如擂鼓。看到她的目光，他便一切都明白了，他的素素回來了。三年了，他看著蘇挽香，看著一個沒有記憶的她，就猶若看著一個沒有靈魂的素素。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顏聿挑開了秦玖抹胸的一角。

秦玖無視顏聿的目光，面對著滿桌的美食，笑吟吟道：「王爺的膳食還真是好得很，早知道，我該日日來蹭飯的。」說著，手中筷子不停，便吃了起來。

「我還要讓天宸宗的人死，要那個秦玖死！」蘇挽香一字一句說道。在顏夙看不到的暗影里，一雙水波瀲灧的清眸此刻含滿了怨毒。

秦玖心中一跳，她知道顏聿在想什麼。白家之案是慶帝親自定案的，若是平冤，自然得由皇帝來平。顏聿要自己為白家翻案，那便只能當他登上了皇位。

秦玖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微微皺了皺眉，狠狠一使力，震開了他的禁錮，低眸掃了一眼雪白手腕上被顏聿抓出的瘀痕，挑眉道：「我若不改變容貌，又如何能進天宸宗？」

「去哪裡？」

蘇挽香唇角微微抿著，她握著顏夙的手良久，微微用力，那瓷片劃破了顏夙脖頸間的肌膚，有鮮血淌了下來。她望著他俊美而決絕的面容，只覺得有一把火燒到了自己心口處。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眸中忽然染滿了悲戚，手臂無力地耷拉了下來，「算了！我不恨你！」

顏夙點了點頭，命人去送張御醫，自己回身入了屋。他將侍女全部屏退，挪動腳步走到床榻前，伸手掀開床上低垂的紗幔。

蘇挽香瞧著顏夙的目光，似悲痛似憤怒，仿若利箭一般，要將顏夙穿胸而過。

「連城，我要蘇青死，你能做到嗎？！他活著一日，我便會早死一日！一想到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就想立刻去殺了他！」蘇挽香恨恨和-圖-書道。

「你又是如何活下來的？你似乎也應該受到了株連吧？」顏聿握著杯子，勉強露出一抹淺笑，問道。

是他太奢望了嗎？所以，才會一次次失望？！

顏夙聞言，快步越過秦玖和顏聿，隨著翠蘭疾步而去。

秦玖目視著他的背影，縱使曾經愛得至深，而今望著他，卻猶若隔了一層紗，她閉了閉眼，自嘲一笑，笑意尚在唇角蔓延，就見顏夙驀然駐足回首望向她。

秦玖微微眯眼，不動聲色地繼續吃著菜，心底深處卻在盤算著。她自然知曉顏聿何以如此，今日，蘇青之案牽扯出了白家之案。若是說她本也不知此事，並不知這案子會牽扯出白家之案，顏夙會信，旁人都會信，可是顏聿恐怕是不會信的。因他知道，沈風是她找出來的，他也知道，她在事前審過沈風了，所以，他絕對不會信。

他面前的桌面上，唯有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醬牛肉、一碟子豆腐乾，還有一壺烈酒。

顏夙負手凝立在廊下，目光凝注在窗欞上貼著的大紅喜字上，眼前浮現的，卻是自己臨來時，忽然回首間捕捉到的秦玖唇角那一抹自嘲的笑意。

顏夙低聲吩咐道：「一會兒本王會派李瑞出去買幾盆曇花回來，你挑兩盆今夜就要開花的，送到蘇小姐屋內。花瓶就不要擺了，免得她再砸了。」

「我確實受到了株連，因我命大，三尺白綾沒有勒死我。我是在亂墳崗醒來的，白伯父對我恩重如山，姐姐和我情同姐妹，我知曉白家是冤屈的，便想法進了天宸宗。」秦玖慢慢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白家之案，也一定會重審的！假若皇兄不肯為白家翻案，那便由我來！」顏聿閉上眼睛，慢慢說道。

「白素萱！」顏聿眸中精芒耀目，直直盯著秦玖，不肯放過她臉上哪怕一絲兒的表情。

三人應了，忙開始收拾屋子。

黃毛一聽，兩隻黑豆眼頓時放起了光，撲棱著翅膀又從秦玖肩頭飛到了顏聿肩頭上，拍打著翅膀道：「醺然，小爺要喝醺然。」

刑部大堂外聚了不少人，都是聽說了這件案子，過來看熱鬧的。此時都在議論案情的結果，想必一直在等候消息的蘇挽香聽到了結果，所以才昏了過去。秦玖沒想到蘇挽香會昏過去，在她看來，蘇挽香內心絕不似外表那般不堪打擊，似不會這般承受不住。

粉雪蹲下身子，將摔落在地面上的花瓶碎片撿拾了起來。

顏夙心中一驚，看到蘇挽香那雙猶若死水般的黑眸，雙足便好似被黏在了地面上，再也挪動不了。

顏聿撫摸著黃毛的頭，斜睨著秦玖道：「我們走了！」說著，便抱著黃毛朝他的馬車走了過去。

蘇挽香凄然尖聲道：「你別過來！我不想看到你！」她起身隨手抓住桌面上的花瓶，一把摔了下去。一株開得正艷麗的花墜在地上，伴隨著花瓶的碎裂聲，刺耳的聲音打破了一室死寂。

屋內只余顏夙和蘇挽香兩人，氣氛瞬間凝滯了起來。

安陵王府的後院，此時正一片忙亂。蘇挽香昏迷后，便由顏夙派人直接乘馬車送至王府，蘇夫人自然也不敢阻攔。此時，宮裡的張御醫已經匆忙趕了過來，正在給屋內的蘇挽香診脈。

「你是白——綉——錦？」顏聿眯眼，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顏夙重重地點了點頭，趨身上前握住蘇挽香的手腕，定定道：「素素！你等著，我定會讓白家平反！」

顏夙目光深深地看進蘇挽香憤怒的眼眸里，慢慢說道：「素素，我知道你恨我。我一直在等著這一日，等著你親自來罵我打我，甚至，讓我死！」

顏聿卻是不說話，依然直直看著秦玖。秦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勾唇笑道：「王爺的膳食當真美味。」她拿起錦帕擦了擦唇，挑眉道：「王爺叫我來，說是要問關於白家之案的事情……」

秦玖心中感覺複雜。這人是不是對誰的感情都不會長久？

暮色越來越濃，天幕上一抹殘陽如血。

秦玖沒辦法，只好跟著他一道去了。

玉冰忙答應了，但心中卻有些奇怪。王府內有的是盆栽的花，且更適合放在屋內擺著，王爺卻為何偏要李瑞出去買曇花回來？

黃毛的話引來白耳一聲憤怒的喵嗚，眼看著花廳內即將上演鳥貓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