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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風流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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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且將此身化飛鴻

第三十六章 且將此身化飛鴻

說話間,平鎮攙扶著尚未痊癒的顧侍衛來到了大廳,跟著,令狐海嵐率一乾女眷也到了。
「坐以待斃不合我無缺的性子,你們也不要小瞧了自己,橫豎她就一個人,我們卻有這麼多人!」無缺口中說著鼓舞的話,心下卻沒有譜,應淑妃到底是單幹還是召集了一干手下蠻幹,他不清楚。
他又笑了笑,手停在那圓潤的臀瓣上,她立時飛霞滿面。不想他卻停著不動了,只枕在她的肩頭親昵地貼著她。一時無語,殿內溫度卻急劇攀升,不知過了多久,那綢布輕輕地飄落,青鳥就又飛了起來。
但是無缺遲了一步,納蘭貴妃的宮殿里早已死傷一片,納蘭貴妃也已香消玉殞。看她滿頭的血,明顯是正中了應淑妃的毒手。
只見西日玄浩丹鳳眼斜挑,說不出的狠厲又道不明的懾人心魄。
「無恥庶子!」應淑妃很快反應過來,追進地宮。
令狐團圓連忙起身,潘微之問:「大人前來,是否已到了地兒?」
正當令狐團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豁出去獻醜時,卻聞雅公主身旁的女官道:「陛下且慢叫好,請看這銀盤。」
令狐團圓停在一端后,隨著漸緩的琴聲,有節奏地在原地舞著雲袖,那雲袖上下紛飛,而她不時抖肩垂首,酷似一隻梳理羽毛的小鳥。正在此時,一個不合之音突兀地響起,那聲音雖輕,離得極遠的西日雍還是聽到了,他不由得眉頭一挑。說時遲那時快,適才還在整理羽衣狀的令狐團圓忽地一個翻滾,以寬長的雲袖團團裹住身子,而後狠命地跌落綢布,猶如一隻被射中的鳥從空中跌落塵埃。
西日玄浩坐了一會兒,就有下人匆忙來報:「王爺,京畿副將陳大人剛下了戒嚴令,這會兒街面上已空無一人。」
無缺步履輕鬆,心頭卻極沉重。他已想好了,為了團圓,還有什麼他做不出來?既然西日玄浩的嘴難撬,他就要他自己開口,西日雍擅長要挾,他也學學。一回到皇宮,他就去找西日玄浩的生母韓德妃,拿下他老娘,看他開不開口!
等無缺抱著查婕妤回到昌華別院,候在入口處的宋佚已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穩了。
「我要你親口說給我聽。」無缺依然在笑,眼神卻已凌厲起來。
雅公主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完了,她的陰謀詭計被破除了。只見令狐團圓甩完了雲袖,輕盈盈地在空中一個折腰,緩緩飄向了潘微之。而隨著她的舞姿,琴聲漸漸輕柔了起來,直至琴聲消失的那一刻,令狐團圓落到了潘微之身前,披著白綢的她面帶淺笑,緩緩匍匐於他的臂彎中。
「娘娘饒命呀!」小包子苦苦哀求。
偏生無缺還氣她,他一邊跑一邊道:「你跑慢點,這兒你又不熟,撞到石頭上別怨我沒提醒你!」
就在令孤團圓在殿前園林里整理思緒之際,一名軍士風全滿面急匆匆往樣和殿奔去。令狐團圓眼尖,看見他背上掛著的行囊里露出的鐵制筒頭,塗的竟是血紅色,她心中一個咯噔——千里之外的盛京出事了!
一片寂靜后,西日雍第一個喝彩,眾人均響應,讚譽不絕。
西日玄浩斥道:「少在我面前裝糊塗!」總有人會告知無缺,他與渾球在礎海的事。
「我說笑還是你說笑?」西日玄浩冷了臉道,「我西日皇族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逃跑的懦夫。」
應淑妃非但沒有宮人所傳言的得了失心瘋,甚至格外淸醒。
雅公主捏緊了手,要說淡定那不可能,光看那綢布,就知道那名大杲女子擅長輕身之術。她緊盯著殿中的青色身影,層層疊疊的雲袖被攏在手中,及地的繁複裙褶隨著輕風,蕩漾出危險的氣息,可是那人就是—動不動,難道她已有所察覺?
「好吧,我說笑。他們得了我的救濟米,保管一個個極樂升天。」蘇信淡然道,「我的物資是那麼好動的嗎?我不過挖了個坑,他們喜歡往裡跳罷了。」
無缺深吸一口氣,和這人對上,回回都能生出想要揍人的衝動。可他得知令狐團圓的事只到西日玄浩帶著她離開營地,後事如何,只有西日玄浩知曉。扇子又徐徐展開,無缺輕輕笑道:「你不說就算了,我走了!」
桃夭掃過他身後的眾女,漠然地道:「我本不想現身,可我若不出來她就跑了,她一跑,必定會帶人捲土重來,你們就危險了。」
潘微之沉吟道:「我也是聽爺爺說的,桐山知州花爽其實並非花重的直系後人。花重病故后,他的後人不願為大杲效力,遠走高飛了,西日昌為了維護顏面,就扶植了花重的旁系。而西日皇族世代任用的這一族人,卻壓根兒不被重用。由此看來,花重的後人也不蠢。」
「田大人,這是……」
「啟奏陛下,那日帶古醫師前來營地,我就去查了他二人的來歷。」田胖子複述了老醫師的原話,說得煞有其亊,「古氏夫掃皆出自西秦,乃老醫師早年遊歷天下結識,不過這古醫師確實出身不凡,他乃一代名醫古遐叔的後人,古遐叔與老醫師相見恨晚,便託了老醫師照料他的後輩,古遐叔去世之後,古閑雲便攜妻投奔了鴻賢老醫師門下。」
夜宴設在宮廷主殿樣和殿,令狐團圓和潘微之被安排在樣和殿的側殿內。直到進入側殿,兩人才知道西日雍打的是什麼主意,只見側殿內醒目地擺放了五個衣架,赤、橙、黃、綠、青五件華麗的衣裳閃爍著耀目的光彩。
無缺嘆了口氣,她真是個冥頑不靈的蠢婦。
「再不說實話,我就叫你生不如死。」
無缺不禁屏息凝聽,貞武正是開創音武的鼻祖。同樣的一部《天一訣》,在西日皇族手裡僅是高深莫測的武學,到了貞武手中卻成就了匪夷所思的音武。
「那葉家呢?」
令狐團圓一驚,她失去修為時日太久,竟忘了使用隱匿之術,更忘了雍帝本就是羅玄門高手。
應淑妃成功逼退了無缺,轉身就跑,卻有一隻枯槁之手伸到了她的後背,一縷幽香飄過,應淑妃瞬間失去了渾身氣力,軟倒于地。
―舞終了,雅公主和著樂聲徐徐落下身子,彷彿鮮花即將枯萎,卻在枯萎前怒放出最絢麗的風采。壓著最後一個音,她猛然抬頭,起身,寬長的衣袖如蝶翼般展開,而後,她盈盈飄落盤下。
「原來是你這孽種!」應淑妃更是緊追不放。
「都跟著我。」西日玄浩帶著眾人離開大廳,穿過廊道,到了相對比較開闊的中院里。萬福寸步都不敢離開他,這當頭,他也想過宮廷里的應淑妃,但顯然梁王更重要。
蘇信淡然答道:「不多,百來人吧。」西日玄浩蹙眉,卻聽他更輕描淡寫地道,「都是殿下你最強的護擁者,來自南越的潘與令狐兩族的家將!」
田胖子立即換回了笑hetubook.com.com眯眯的臉,「這就對了!那稍後就看夫人的了。」
「哦?願聞其詳。」
「最近幾日陛下都不會回國,兩位便在此小住,有事且喊殿外侍衛。」田胖子恭敬地說完,便識趣地走了。
潘微之望了眼懷中埋首羞於見人的令狐團圓,唇邊浮起一抹笑來。他將她放到床上,慢慢地解開了纏裹她的綢布。隨著綢布一層層剝落,漸漸露出她光潔肩頭,他的手便順著那肩的弧度,緩緩地撫了下去,汗涔涔的背脊纖腴有度,緊跟著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潘亦心仗著是無缺的南越同鄉,大著膽子先開了口,「無缺公子,我們要在這裏這裏待多久。」
應淑喘息著,卻再也沒笑,「現在你說這些已然沒了意義。」應淑妃輕蔑地道,「西日雍在瑞安,整座盛京都在我手裡。縱然我被你們殺了,還有我兒,他們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西日玄浩回了盛京,他的腦子裡除了那日她對他的笑外就空無一物,那個該死的傢伙,死到臨頭還笑了個燦爛。西日玄浩不知該如何遺忘,更不願入宮,入宮就會見到那傢伙的哥——另一個滿肚子彎彎腸子的傢伙。可西日雍委他的重任,他不得不擔起,滿朝的文武他不能不管,北方戰事一切的輔助還需他操持。
「淑妃娘娘,你何苦連小包子都不放過?」十一月喘息著問。
「不錯!」
應淑妃又噴出一口血,卻見桃夭也不顧滿地的塵土,彎腰坐到了她的身旁,輕輕地道:「淑妃,你不懂,你殺再多妃子也成不了大杲帝后。」
殿中一部分人站起了身,只因令狐團圓這一跌,一直狀似白紙的綢布深凹了下去。在拉綢布的軍士尚未反應過來時,令狐團圓在雲袖的遮掩下,雙手緊抓綢布,猛地一用勁兒,軍士們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光滑的編從手心脫出。
雅公主的指甲陷入掌心,那女子的腳下,白綢仍舊如紙般平整,彷彿她壓根沒有分量。她身旁的女官也緊張了起來,為何那衣裳還完好無損,莫非古夫人當真身無半絲重量?
「你還不交代嗎?」西日玄浩忽然厲聲質問。
隨著那笑聲,剎那之間,一道詭異而強悍的勁風直襲她的頭顱,電閃笛鳴般快速而有力,正是無缺下的黑手。
「我絕饒不了你們!」應淑妃拔出簪子,一手捂眼,她雖萌生了退意,但心頭之火難以消除,又惡聲惡氣地道,「今日之辱,銘刻於心。待你們落到我手裡,我必要一個個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眾女當即動了起來,就連最為膽小的宋佚也豁了出去。
「後來我在地宮看到最後一幅壁畫,終於在那上面找到了答案。」桃夭滿是皺紋的臉彷彿在笑,「那是昌帝時代所畫壁畫,畫的是貞武懷抱琵琶,一曲屠戮所有亂臣賊子。」
「好,你按你的意思去安排。」西日玄浩說完,轉身就走。
萬福的面色更加難看,陳安義是秦王的人,且陳安義之女是秦王的側妃。
「好吧!」
「萬福公公,你一邊去!」
蘇信卻抬頭笑了笑,「下臣學殿下礎海的惑敵之舉,學得有模有樣吧?」
女官為她繫上后腰飾帶,低聲問:「夫人這是驕傲還是謙虛呢?」
無缺肅然道:「她若追來,我誓死也會護下你們。」
無缺還未細問,又見到三個宮人跑了過來,而這三人身上皆帶血,他放開手裡的人,抓了三人中的一個又問,那人啜泣道:「淑妃娘娘瘋了,正在到處殺人。」
背對著他的桃夭,慢慢地轉過身來,卻是嚇住了眾人。這哪裡是當年那個巧笑倩兮、嬌艷迷人的桃夭,分明是個滿面皺紋的老嫗。
無缺回宮后,就直接往韓德妃那兒去,然而走到半途,卻見五個宮人慌慌張張地跑著。
躺在地上的査小琮悲憤地道:「貴妃被那毒婦一掌擊斃了。」
那被他捉著的人還頗有膽識,又說了句:「公子若有心,就去救救各宮娘娘吧。她們都是尋常婦孺,在淑妃爪下,焉有活路?」
「無缺公子求見!」
望著那俊美少年飄然離去,西日玄浩咬緊了牙關。
西日玄浩放下手中文書,沉著臉道:「你不好端端地待在宮裡,跑出來作死不成?」
蘇信嘟嚷道:「真是的,連點好處都不許。」
無缺頓時恍然,為何西日雍對他的生母葉鳳瑤念念不忘,那是因為葉風瑤根本就沒喜歡過他。
宋佚的熱淚滾落,潘亦心等人亦是激動萬分——她們竟能打傷應淑妃。
應淑妃冷哼一聲,就憑那些女子和那些夜明珠,不過是給她撓癢。此地只有無缺需謹防著,保不齊他又要趁她們投擲夜明珠的時候搞鬼,因此應淑妃雖然運勁抵禦,卻分了七八分心在無缺身上。只是應淑妃錯了,大錯特錯了,這一次向她投擲的並非夜明珠,而是發簪。
西日雍道:「不著急,朕有幾句話要吩咐她。來!」
桃夭淡然地注視著她,「我是桃夭,變老變醜的桃夭,不過我至少美艷動人過,而你,卻沒有一天不面目猙獰。」當日她在自己身上強下了密術,短時間內恢復了行動能力去找醫師救令狐團圓,後果卻是過度透支,以至於衰老如此。
「當真是妙人一對!」西日雍更加滿意。
「不愧為端安第一佳人吶!」西日雍了笑,心中又有了譜。雅公主無非仗著身盈體輕罷了,而大杲的古夫人卻會武。他喚來了田胖子,如此這般囑咐了幾句,田胖子立時興高采烈地去辦了。
應淑妃驚駭之下,頭一偏,想躲過那股詭異的氣力,卻聽見一聲揪心的輕響,跟著一蓬血就模糊了她的視線,應淑妃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無缺一招得手,毫不遲疑,提起十一月的后領就鑽進了地宮,十二月從十一月懷裡跌落,十一月痛苦地昏了過去。
「剛才的勁兒去哪兒了?」他取笑她。
西日玄浩眯起眼睛,眼神彷彿要刺破蘇信的那張臉。
「公公,我都說好幾遍了,這是必需的,即便打下瑞安,軍士們還是要吃飯的。」
令狐團圓撲上去打他,「哪有你這樣的,說了花不說葉的。」
蘇信嘆了口氣,「你都猜到了,還要我說嗎?」
女官若有所思地道:「雅公主是我瑞安的明珠。未見夫人前,在下還真的難以相信,這世間竟有能與雅公主比肩的女子。」
令狐團圓不禁沉默。瑞安人的心情她能感受,國破人亡,還要為入侵者奉上歌舞,那太痛苦了。
應淑妃連下殺手鐧,無缺在殘破的門後幾度欲出,無奈失去了好的時機。他們二人一開始對決就交換了位置,背對無缺的不是應淑妃而是十一月。
周圍的喧嘩聲止住了,眾人開始翹首以待。而令狐團圓只是佇立場中一動不動,她身旁不遠處www•hetubook•com•com坐著的潘微之竟然合上了雙目。
無缺當然不會答她,他抹去唇邊血跡,懶洋洋地道:「此時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時?」
令狐團圓很快回過神來,她才恢復修為不久,就這麼點微弱氣力,還入不了西日雍的眼,「遵旨!」
前往瑞安的馬車裡,令狐團圓靠在潘微之身上,舒適地睡著了。待她醒來,浩浩蕩蕩的雍帝車隊已進入瑞安國都平山城。掀開精美的宮廷車簾,放眼望去滿目瘡痍,到處可見斷壁殘垣,依稀還能聽到瑞安的哭聲。令狐團圓嘆了口氣,放下了車簾。
眾女子以韓德妃為首,都候在入口不遠處,不敢深入。無缺在心底嘆了聲,帶著眾女往裡去,走過昏暗的過道之後,四處閃爍著夜明珠光芒的宮廷地宮,瑰麗非凡。
在雅公主的滿腔隱恨中,一隊大杲軍士虎步登場,他們手持—匹白綢,到了殿中緩緩拉開,長長的綢布從西日雍腳下延至殿中。隨著田胖子—揮手,白綢被拉了起來,如同一張白紙,平整地呈現於眾人眼前。令狐團圓不動聲色,她的舞台己然搭好,也虧西日雍想得出來,只有武者才能在那上面起舞。
過了一會兒,他疲倦地問:「明遠郡主有消息了嗎?」
潘微之笑了笑,「以後你親自去問無缺,我不說。」
西曰雍很滿意她的神色,又道:「只要你一會兒替朕掙足了臉面,朕就不降罪於你,明白了嗎?」
西日玄浩回到王府大廳,侍從已將蘇信的調撥令發了出去,而需要下發的文書也送到了大廳,可奇怪的是,這時候該到的幾名重臣卻都不見蹤影。
「我也是沒有法子,要有法子,我絕不來這兒!」無缺又緩了聲道,「只要撐到萬福公公回宮,我們就能出去了。」
關鍵時刻,萬福卻掉鏈子。無缺暗恨,恐怕等他回宮,西日雍的三宮六院都要死絕了,這也是西日雍自己不好,他征戰瑞安,卻帶走了宮內的大批高手,造成了宮廷守衛空虛,難以抵擋應淑妃這樣的髙手。而他命西曰玄浩坐鎮盛京,調撥了尕蘇的蘇信來京輔助,在應氏滅族之後杲北無人,後勤都靠遠在盛京的蘇信調度,這才搭上了萬福。
桃夭又摸了摸應淑妃的臉,微笑道:「你也被滅了全族,而我更早就孤苦伶仃了,只可借你我都沒有那樣的天賦,而被昌帝殺光族人的貞武,她有,她有著你沒有的美貌,有著我沒有的堅韌仇恨……你繼續笑啊,就是要不夠喜歡他,他才會喜歡你。」
令狐團圓壓著聲音道:「那些賊笨的軍士還死命地扯,我拼了那麼多人才將綢布裹上。」
令狐團圓一個蜷身,打橫擁滾著將自己裹在了綢布里,眾人只見那白綢在空中浮動,卻不見令狐團圓在裏面睜開雙目。同一時刻,潘微之睜開了雙目,雙手急速撫琴,伴隨著琴曲的激昂跌宕,令狐團圓裹著綢布在半空中甩出雲袖,一條接一條的青色雲袖從白色綢布里飛出。待那雲袖落定,眾人定睛細看,方知是她衣裳的碎片。
夜明珠跌落破碎,卻有少數幾個從包裹的布中滾出,照亮了地宮過道。應淑妃忍住身上的疼痛,卻見到那孽種手勢詭譎、眼神飄渺,她心頭一驚。然而就在這遲疑的一瞬間,一股比適才地宮入口處更兇悍的氣力洶湧襲來,應淑妃急忙雙手交錯,運起十二分氣力意欲抵擋,不想那詭譎氣力到了身前,卻是軟綿綿毫無威力,再定睛一看,無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而被他這麼—擾,那些妃嬪更是不知跑哪兒去了。應淑妃恨恨地拾起地上一顆完好的夜明珠,又追了上去。
「混賬!」應淑妃怒吼一聲,不顧迎面襲來的夜明珠,欲追上前去殺個痛快。
只有瑞安的樂師和宮人們以刻薄的眼神靜觀著——那女人再美,也及不上雅公主;那女人到現在還沒動靜,只怕早就怯場了:穿什麼顏色的衣裳不好,卻穿青衣。
蘇信一愣,萬福繼續數落他。
西日玄浩一驚,難怪不見大臣身影,定是走到半路被擋了回去。
問了田胖子后,田胖子向他稟告:「他們一直待在宮裡,安逸得很,每日早晨,古夫人會打一通拳,古醫師也想打拳,可他不行,動作生硬得很。完了之後,他們會去瑞安的醫館研讀醫書,偶爾古夫人會誦上幾頁,但古夫人念得不好,大約少時沒有好好念書。用過午膳后,頭一日他們去垂釣,古醫師極有耐性,一坐就是一下午。然而古夫人坐不住,在一旁地里挖蚯蚓,結果古醫師沒釣上魚,古夫人的蚯蚓倒挖了一堆。」田胖子笑了一聲后,又正色道,「雅公主次日去見了古夫人,好像是賠罪來著,但古夫人沒有在意。」
西日玄浩不理他,只翻閱手中的文書。
「自然是跟別的男人跑了!」
無缺頓時想到了他的遺漏之處,當年桃夭與他和潘微之一同被關押在地宮裡,他和潘微之出來后她卻沒出來,她必然還活在地宮深處。
又逃過西日雍猜疑的令狐團圓也覺著日子過得很不尋常,她該憎恨西日雍的,西日雍害了梨迦穆、軟禁了無缺,甚至還要取她性命,可她就是恨不起來。一看到西日雍那張與西日玄浩相似的臉,她就有些心軟,西日玄浩格格不入于眾人,西日雍又何嘗不是孤家寡人?
西日玄浩走上前去,冷冷道:「蘇信,說明白了,你究競想做什麼?」
「跑!」無缺喊了聲,兩列女子投擲完夜明珠,掉頭就跑。
無缺笑了起來,「你也只會欺殺毫無修為的婦孺,論起無恥,我等望少莫及。」
踏著下人的通稟聲,無缺徑自來到亭中西日玄浩面前,「據說你病了?」
「大人,你的琴。」侍衛遞上了那張藏劍的琴。縱然瑞安宮廷好琴無數,可潘微之依然堅持用自己的琴,這琴雖尋常,卻藏著她的魂。
「怕是就在等你的救濟米,真是趕著來的戒嚴令。」西日玄浩道。
更多人站起身觀看,雅公主也禁不住站了起來,那人的衣裳肯定是壞了,女官在為她換衣之際動了手腳,只要她舞蹈的動作一大,那衣裳就會從後背裂開,直至全部脫落。
「四方臣服……」令狐團圓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靠的竟是仁義之師的名號,這也未免太諷剌了!」
見她後退,無缺上前,「你還跑得了嗎?」
「西日雍那個人吶,其實喜歡的是貞武,或者說他想喜歡一個像貞武那樣的女子。」
無缺怒極反笑,冷冷地道:「她要真跟了微之走,我還能安心,只怕不是這樣的吧?你實話告訴我,你們去了繕滑后發生了什麼?」
田胖子稱是,又道陛下在瑞安王宮設下了夜宴,請他二人稍作歇息后前往參加。
「殿下……」
「沒事了,我不去了!」無缺帶和圖書著兩女進入地宮,放下閘門,關了入口。
不知是滿頭的血還是地宮裡不見光線,應淑妃兩眼—抹黑,什麼都瞧不見。她仗著渾厚的氣力開道,一路揮掌,才不至於撞上牆壁。
大果最傑出的謀士花重,提議西日昌高舉仁義之旗,而後昌帝就一邊高舉著旗,一邊大開殺戒,最後統一了天下。
蘇信卻沉默了,西日玄浩緊盯著他不放。夾在兩人之間的萬福似乎明白了什麼,也沉下了臉。
「本王的人雖少,令狐郡公卻一直替本王注意著盛京城內的動向。」西日玄浩緩緩地道,「每回到王府會晤,本王都會留下令狐約,聽一聽他說的話。今兒他說,京畿衛査海冬遠在瑞安,副將陳安義掌握了實權。」
無缺布置完一切后,就守在昏暗的地宮入口,反覆琢磨著還有什麼遺漏之處。這樣想著,他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令狐約,總歸是老薑狠辣,換了令狐約守地宮,沒準連口糧都備齊了,好叫那些妃嬪夠吃數把月的。
應淑妃不語,卻突然發力,地宮內立時充斥著她渾厚的氣力,壓得眾女紛紛趴到了地上。無缺不得不衝到眾女面前獨立抵擋,無奈他終究比不上應淑妃多年積累的修為,直擋得雙臂沉如磐石、虎口破血、接連後退。
應淑妃雖被制服,卻還能言語,她匍匐在地上大笑起來,「你是桃夭?哈哈……」
無缺驚駭至極,聽這聲音的確是她。
怨歸怨,人卻不得不救。無缺施展輕功,先去找了韓德妃,找到后,他心中有苦說不出,自己是來拿人的,反倒成了救人的。
「憑什麼?」
無缺所救的眾女都有品級,頭上自然少不了發簪和步搖,她們用磨尖了的簪子齊射應淑妃,只有少數幾枚落空,絕大多數都刺中了,應淑妃立刻慘叫起來。宋佚雖然膽小,但力氣和準頭卻是眾女中之佼佼者,她的簪子插|進了應淑妃的右眼窩。
「萬福公公一早去找蘇大人,還未回宮。」
宋佚當即哭出了聲,跟著其他女人也都哭了起來,韓德妃也流下了淚。
「他們的動作還真快!」隨後趕至的蘇信嘆道。
宋佚抖抖索索地道:「我怕公公回得晚了,淑妃會追到這兒……到時候……那我們……」
「看你們還往哪裡跑!」
夜宴過後,接管瑞安諸事繁雜,西日雍著實忙碌了兩日,卻未忘記宮廷里的古氏夫婦。
雅公主在眾人的喝彩聲中,面無表情地謝了一禮,那精緻至極的面容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叫令狐團圓自慚形移。潘微之卻在她身後輕輕扯了下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畫了個圈,她當即了悟,完美無缺的本身就是缺憾啊!太漂亮的人兒似人偶,太優美的舞蹈如機械所制,更何況雅公主根本無心起舞。
十一月的修為到底差了應淑妃一大截,被她一掌擊中前胸后,頹然倒地。
「那賤人還活著?」應淑妃狂笑起來,她總算明白失蹤的那些妃嬪去了哪裡。想不到竟然有人膽大到跑入皇宮禁地躲她,也是,相比小命,擅闖地宮又算什麼?
西日玄浩沉吟道:「我們統共有多少人?」
想明白之後,令狐團圓找著的雲袖突地甩出,瞬間,青色飛揚,如同蔓延滋長的藤。隨著雲袖帶出的風聲,潘微之撥響了第一個音,一個極其詭異的長音,劃破了祥和殿許久的沉寂。在那長長的一聲中,令狐團圓的雲袖飄落到綢布上,而她彷彿身體不帶絲毫重量,就跟著那曼妙的雲袖一同隨風飄了上去。
應淑妃上前一步,卻聽一聲尖叫,「不要!」
前面她以掌風感知是個彎道,才轉身,迎面卻真的是一堆石頭襲來,她一一以氣力震開,石頭竟閃出絢麗的光彩,藉著那光,她才看淸向她丟石頭的竟是兩列妃嬪。潘亦心領著的一列人投擲完用布包住的夜明珠,齊齊蹲下,露出韓德妃領著的第二列人又投擲。應淑妃的氣不打一處來,往年這些女子,哪個她放在眼裡,一個個本該任她屠宰,此時卻反了過來。
當令狐團圓被女官帶往主殿,則更深刻地體會到了瑞安的悲憤。樂師們演奏著歡快的樂曲,面上卻毫無表情,金碧輝煌的祥和殿內充斥著一片死氣,反襯出的恰是大杲人的驕橫得意。西日雍雖然高坐王位、面帶喜色,卻掩飾不住他傷后病重的氣息。令狐團圓甚至覺得,西日雍好像蒼老了不少,若玄浩在場,他們將更像父子。
無缺搖了搖頭道:「不知道。眼下宮內無人是應淑妃的對手,我也打不過她,只能躲這兒了。」
然而潘微之搖搖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梁王府,無缺走後,西日玄浩心頭煩臊,一把掀了桌子。之後,他又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滿地的文書,無奈地喚了下人收拾,而他自己則去了後院蘇信暫居的培棠軒。瑞安戰事不順,後勤諸事忙得蘇信焦頭爛額,以至於那廝斂了性子,見到他只會愁眉苦臉。
「好大的架子!」無缺笑著坐到了他的對面,以扇子挑起一沓文書道,「除了相思無用處,沒有別的病能叫梁王殿下栽跟頭吧?」
田胖子邊說邊笑,帶著兩人步入瑞安王宮,一路上,隨處可見全副武裝的大杲軍士,田胖子毫不在意,但看在潘微之二人眼裡卻是分外刺目。倒是瑞安的宮廷景緻,一概被三人忽略了。
隨著她的話音,無缺在岔道前一閃而過。雖然明知他是在引誘她,她卻仗著藝髙人膽大,沖了進去。迎面不知是誰揚起了一大片塵土,應淑妃眯著眼,左右開掌震開塵土,不想那塵土竟似源源不絕,她震開一片接著又是另一片,到底被迷了雙眼。
三個力士抬著銀盤繞殿一周,眾人均定睛細看,閱后連聲叫絕。令狐團圓也看了個明白,那盤上細細鋪著一層珍珠粉,卻連一個腳印都沒留下。
「小包子!」十一月潛然淚下,只因小包子至死還緊緊抱著食盒不肯鬆手。他是知道的,這一年來,他那苦命的徒兒之所以還能苟且偷生,靠的就是小包子每日送飯。
應淑妃又狂笑起來,笑得唯一的一隻眼睛流出了血淚。
桃夭又望向潘亦心等女,再轉頭看著應淑妃道:「既然人來了不少,那我就不單獨說給你一個人聽了。」桃夭摸了摸不能動彈的應淑妃的血臉,嘆道,「我待在這裏一年光景,無時無刻不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西日雍他到底喜歡過我嗎?他喜歡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
蘇信的臉頓時比哭還難看,可看在萬福眼裡卻是漂亮至極,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子,確實不愧為西日皇族世代器重的蘇家後人。
雅公主也在看,那先前服侍令狐團圓換衣的女官跪坐在她的身側,肅然道:「事己辦妥!」
令狐團圓直起身抱起琴,潘微之則抱起了她,「陛下,請允許m.hetubook.com.com我們先退!」
十二月已說不出話來,只勉強轉過頭,血眼望著十一月。十一月顫抖著抱住了她,可抱住的同時,十二月頭一垂,就斷氣身亡了。
「你可知曉,花重是我南越人啊?」潘微之問道。
西日玄浩步入培棠軒,正聽到蘇信與萬福爭執不下,「瑞安不日將被陛下拿下,你為何又調撥這一大批物資?」
「請古夫人任選一件衣裳。」田胖子笑眯眯地道,「那日在老醫師府邸見夫人起舞,煞是好看,我便與陛下說了。這回宴會的風頭,就仰仗夫人了。」
萬福有話想說,卻見西日玄浩又轉過了頭,對他丟了句,「你的小信,也想氣死我!」
西日玄浩邊走邊道:「上次問過你了,你什麼都不要,只要吃酒,回頭自己找令狐郡公要老酒去。」
無缺搖著扇子道,「你父皇以前拿團圓壓我,後來又拿令狐一族吃定了我,可我要去哪裡還是自由的。話說你去了杲北,可曾見到了她?」
「桃夭!」無缺半跪在地上喊道。
無缺猛地一收扇子,把扇骨捏出了聲,「為何就你一人回來,她人呢?」
然而這心軟又是要不得的,愛憎分明、是非黑白,清清楚楚地擺在那兒,西日雍強取豪奪、蠹武沽名,實在不是個好人!她不能等他死了后才見無缺,也不能令九泉之下的梨迦穆失望,更不能因為憐憫就混淆了是非,她必須儘快恢復修為,她必須變得更強。
應淑妃才不管要不要,此刻她一心要取十一月的性命。她凝力抬手,只見一條人影斜穿而來,她也懶得理會,送上門來找死,那就一併死了,應淑妃一掌落下,正打在那人額頭上,鮮血迸出,染紅了一張嬌艷面容,卻是十二月。
「我知道,那離奇死去的桐山知州花爽就是他的後裔。」
西日玄浩心頭一動,只聞蘇信又道:「我管它亂不亂,公公你就別再胡攪蠻纏了,我兼職調度使,就得把物資運去瑞安。」
「這是你欠她們的。」無缺的聲音雖輕,聽在應淑妃耳朵里卻如驚雷轟鳴,往年她在宮裡作威作福,想殺哪個就殺哪個,今日卻被眾女聯手,打了個狼狽不堪。
雅公主就在殿中翩翩起舞,她的舞台是特製的巨大銀盤,由三個力士高高托著,一身銀衣的她在盤上如同一顆光彩照人的珍珠,輕盈旋轉間綻放出無盡的華彩。
西日雍的腦海中竟奇怪地浮現出古夫人挖蚯蚓的身影,古醫師、古夫人……他又搖了搖頭,令狐團圓中了幽歡修為盡失,怕是一生都休想恢復,而古夫人卻有微弱的氣力。
應淑妃尋著他的聲音一掌拍去,氣力所到之處,卻空無一人。遠處揚塵的眾女看得仔細,只見無缺悄無聲息地移形換位,到了應淑妃身後,歡手交疊、十指翻飛,那手竟漂亮到了極點。
「你這是什麼功夫?」應淑妃知曉他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下,卻憑著詭異手勢激發出古怪的氣力。
女官淡然道:「端安雅公主獻舞己畢,現下就請大杲的古夫人登台。」
應淑妃的手上一加重力道,小包子就殺豬般嚎了起來,「我說、我說,這食盒是給桃夭的。」
殿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斂聲屏氣,卻有琴曲的餘韻依舊在眾人心頭徘徊,揮之不去。短暫的沉寂過後,熱烈的讚譽之聲炸響。
西日雍揮了揮手,超出他預計的收場,已叫他說不出話來。
田胖子卻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只要夫人隨意舞幾下即可。關鍵不在於夫人的舞好不好看……何況以夫人的天姿國色,豈有不美之舞?」令狐團圓與潘微之面面相覷,又聽田胖子道,「古醫師也可在旁彈琴,兩位大可放寬了心,陛下對兩位很是器重,兩位也應當為陛下著想。」見兩人還在猶豫,田胖子索性把話挑明了,「早年世人只道瑞安盛產美女,連『大杲第一美女』的名號都被梨妃奪了去,這一回,陛下是要全瑞安人都瞧瞧,所謂佳人,並非只有璃安折桂。」
潘微之也在凝望令狐團圓,這人無論怎麼裝扮、有著什麼樣的面容,都遮掩不住天生的光芒一一可灼燒他所有的光芒。
「別來無恙,無缺公子。」
那人哭著道:「無缺公子快放了我,自己逃命去吧!」
「你!」應淑妃收掌,怒視十二月,她怎麼也料不到,最後阻攔她的竟是多年跟隨的心腹之人。
「你不懂我的意思嗎?現在陛下不在盛京,人心難免浮動,萬一被小賊子趁機奪了這一大批物資,天下必然大亂!」
應淑妃「呸」了一聲,「你懂?」
眾人等了半炷香的時間,直等到連西日雍也心生不滿,令狐團圓的情緒才醞釀好。跳什麼舞?儲秀宮那套顯然不夠分量!雖然瑞安人很可憐,但令狐團圓覺得真正的尊重,應該是將他們放到同等立場上去看待。既然要舞蹈,她就該拿出她最好的舞來,劍術也好,舞蹈也罷,本身都是無疆域的,不分什麼瑞安還是大杲的。
三言兩語,說通了韓德妃后,無缺不敢怠慢,背她速至昌華別院,將她藏到了他自己最不願去的地宮裡。然後他又找到了潘妃,這位更不用多加解釋,直接背了就跑,丟進地宮,由韓德妃去解釋吧。如此來回幾趟,無缺搬運了數名宮中有身份的女子,命宋佚看住地宮入口,這才去找離得最遠的納蘭貴妃。
那是一張極其標緻的面孔,可是透過無可挑剔的五官,雅公主卻看到了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美。確切地說,她們是兩類人,正如她們的舞蹈,她演繹的是蝴蝶的柔美,而令狐團圓卻是洒脫的青鳥。雅公主開始有些後悔,她在令狐團圓衣裳上做的手腳褻瀆的不止是令狐團圓、她自己,還有舞的本身。然而當雅公主又看了一眼西日雍后,後者喜形於色的樣子令她說服了自己一一無論那女子有多出色,她總歸是大杲人,而大杲人就是她的仇人,她就是要她的仇人出盡洋相、顏面掃地。
令狐團圓當即道:「我並不擅長舞蹈,那日只是隨意舞了幾下。田大人,這下你捅婁子了。」
「說,你提著食盒打算去哪兒?德妃、潘妃去哪兒了?是不是你把她倆藏起來了,所以你要給她們送吃的去?」
「殿下這時候還說笑,戒嚴之後就是圍追堵截了,殿下該逃命去才是。」
潘微之似與她心意相通,琴曲在長音之後,便開始了反覆的雙弦疊音,音雖然單調,卻出奇的扣人心弦,猶如一隻神奇的手不斷撥弄著人心底那好奇又迫不及待的心。而綢布上的令狐團圓則不停地旋轉著,青色雲袖如同雲霞在她身邊氤氳,但就是看不見她的面容。
西日雍摸了摸微微發脹的額角,示意田胖子不用再說了。自從那晚夜宴后,他總覺著那兩人哪裡不對,卻又尋不出什麼端倪,那兩人的https://m.hetubook.com.com表現太過完美,完美到令他羡妒。作為大杲之帝,他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世間什麼樣的女子未曾擁有過?連雅公主那樣的絕色都打動不了他。可夜宴那一晚,他還是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失落,古氏夫婦真摯的情感流露,令他覺得自己已日漸蒼老。
潘微之被她壓在車座上,恰時,田胖子打開了車門,一臉艷羡,「兩位旅途很是愉快喲!」
韓德妃與潘亦心率先止了淚,前者到底年長於眾女,而後者純粹是信賴無缺。在兩女的影響下,眾女漸漸冷靜了下來,聽無缺如此這般吩咐了一套。
無缺立刻明白過來,晟木納之事必然走漏了風聲,應液妃聽聞滿門抄斬,只剩一與哪她不親的應三德,她不瘋才怪了!
「殿下做好準備了嗎?」蘇信垂首,極輕地問。
見令狐團圓還是遲疑不決,田胖子沉下臉斥道:「別想了,你今晚是舞也得舞,不舞也得舞。帶你們來瑞安,你們就得出出力。」
無缺心知不妙,暗運氣力,在入口后蓄勢待發,卻聽一聲沉重的悶響,小包子竟連人帶食盒生生地被應淑妃砸死在門上。
在田胖子的帶領下,潘微之將令狐團圓抱入了瑞安王子的寢宮。
應淑妃再次感應到了詭異的氣力,她一個回身,雙掌迎了上去,不想這—次無缺並非虛晃一招,而是實打實的締結手印。兩人四掌相碰,卻是各自後退,皆噴出一口鮮血。
應淑妃殺了小包子后,緊跟著開始破門。以她武聖的修為,區區石門何在話下,但是一路糾纏著她的十一月這回卻是拚命了。
雅公主極淡地笑了笑。既然雍帝欺負瑞安欺到了家,那也休怪她使手段了。至於後果,還有什麼後果可懼?父王被逼自殺身亡,兄弟們皆為階下囚,她被留著,無非是她生得好看。
田胖子立刻伏地,「一直在找,卻一直沒能找到。」
西日玄浩盯視他許久,半天才從齒縫裡迸出兩字,「你毒!」
「無恥鼠輩,有膽與我放手一搏。」
感知身後的異動,應淑妃放棄了打破半截的石閘,反手擊去,「找死!」應淑妃很清楚,十一月若拼個魚死網破,一時半會兒她還真得費點工夫,而她最浪費不起的就是時間。想要速戰速決的她當下也狠下心腸,拼著受傷也要儘快將十一月擊斃。
田胖子走後,瑞安女官伺候令狐團圓換衣,「夫人為何選了這件青衣?」令狐團圓心不在焉地答:「順手而已。」擺放青色衣裳的衣架確實離她最近。
反覆重疊的雙弦音在不知不覺中換成了三弦、四弦直至五弦並響。潘微之閉著眼睛,奏出了或許是他此生最好的琴曲,沒有血腥的奪命音,也沒有迷醉的催眠調,只有他對她的詮釋——那個光彩照人、渾身洋溢著自由散漫氣息的快活女子。她精彩地生活在各種勾心鬥角的險境中,揮灑著她生命的自強不息。
「這個瘋婆子,連長年卧床的人都不放過!」無缺恨恨地罵了一句,卻聽到附近有隱約的求救聲,他連忙尋聲而去,找到了尚在血泊中掙扎的查婕妤。本是武將之女的查小琮中了應淑妃一掌,並未喪命當場。應淑妃擊了她一掌后也沒去檢查她還有沒有氣,這才使她等到了無缺的救援。
令狐團圓原地一個跳躍,雅公主瞬間屏息而望。她都跳了起來,為何綢布仍無一點褶皺?只見令狐團圓身半空,展開了肢體,寬大的青衣如同她延伸的手臂,在空中飛舞了起來,緊跟著,她宛如―只靑鳥,從綢布的一端滑翔到了另一端。而這個時候,雅公主才看清,令狐團圓的眼睛同樣閉著。
古遐叔?西日雍想到了古言,那可笑的武聖首創者。
韓德妃道:「但是此地乃皇宮禁地,閑雜人等是不能來的,無缺公子你……」
「你是在玩火!」
令狐團圓嘆道:「不過是副姣好的面容……」還不是她真實的面容。
蘇信大笑了起來,少見的正經神色洋溢在平淡無奇的面容上,「殿下,毒瘤總會破的,給它點養分讓它腫脹,它就會破得更快。」
令狐團圓惴惴不安地上前,西日雍在她耳畔輕聲道:「你其實會武,那日卻故意被應三德攔下。」
地宮外忽然傳來了打鬥聲,無缺當即凝神屏氣,聽清了外面的動靜。
「不是的,不是的!」小包子被她提在手裡,卻不肯鬆手丟掉食盒。
「她竟然鍾情於你?」應漵妃仰頭笑了起來,那笑聲透著刺骨的悲涼。
「何事如此驚慌?」無缺攔下了其中一位。
無缺急問:「萬福去哪兒了?」
萬福呆住了。
無缺看得清楚,本就半張血臉的她又被夜明珠砸了個臉開醬油鋪。他早將十一月轉遞給宋佚扶走,現在空出手來,雙手翻飛,締結手印又現。
「査古氏夫婦的籍貫。」
幾個膽小的女子哽咽了起來,除了韓德妃還好些,其他女子都面無血色。這場面叫無缺很頭大。
直到此時,西日玄浩方知,這人早已與他封地的兩大家族接洽過了。
受傷的顧侍衛讓他想到了法子——裝病。於是,大杲的朝堂挪到了梁王府,若非令狐海嵐辦事得力、安排眾大臣得體,恐怕大杲的朝政早已癱瘓。但是避而不見也擋不住無缺主動找上門來。這一日午後,—身淡黃的無缺公子手持附庸風雅的紙扇,施施然地踏入了梁王的後花園。
潘亦心有心緩解氣氛,卻說錯了話,她問:「納蘭貴妃呢?」
潘微之沉靜地道:「大杲以武力強取天下,又以武力稱霸四方,但這並非根本,西日雍不明白這一點,就永遠及不上大杲先帝西日昌。」
令狐團圓汗了一把,這個緣故,倒是聞所未聞,難道要她與那個據說美得不得了的雅公主比舞嗎?她憑什麼能舞過她?劍舞,想也甭想,只要她一持劍,就立刻會被西日雍揭穿了身份。
令狐團圓很得體地行禮退走,西日雍微微頷首,這才是他大杲最優秀的女子。
應淑妃直追到地宮正廳,尚未被拆掉的夜明珠照亮了這—大片地方,她便棄了手中的那顆。
「說什麼?」西日玄浩心頭一氣,話就難聽起來,「說我睡了你妹子,還是你妹子睡了我?」
「都別哭了!」無缺吼了聲,四下立刻安靜了。他定了定神,竭力平和地道,「沒人想死,內命婦也好,尋常人也罷,是人都想好好活著的。你們若想保住性命在陛下面前哭,就聽我的。」
—旁一直沉默的萬福此時忽然抬起頭來,沉聲道:「來了。」
「小信,你想氣死我不成?」
令狐團圓渾身顏抖了起來,那人的手撫到哪處,哪處就似失去了,她竟呼吸急促地支撐不穩,靠在了他的身上。
王府外開始喧嘩,戰馬聲混雜著刀劍聲,另有火箭躥至屋檐。西日玄浩當機立斷,下令道:「拆了中牆,防止火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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