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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上響起男人們狂熱的喊聲。確實，有帝如此，如何不叫男兒血勇氣熱？三箭連發，跟著一劍，一系列動作幾無停頓，而觀西日昌，英姿勃發，器宇軒昂。我無聲而嘆。

我點點頭，馬過草原，抵達了東部狩獵之林。疏木密林前，蘇堂竹尷尬一笑，「來啦？」

晚間，我終於等到與蓼花單獨相處。男人們在帳外飲酒划拳，蓼花緊緊地抱住我哭了。我輕輕拍著她的肩，她最苦的日子都走過了，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我當下拍馬下坡，三人連忙跟上。我橫了西日昌一眼，駕馬向蓼花和拓及而去。拓及鬆開了猶在喘息的蓼花，皺眉望我。

蓼花後背一直，而後轉過頭來，眼中千言萬語，卻是張口無聲。

她正說著，前方忽然傳來驚呼，一頭野豬從草叢裡冒出，正巧離西日昌很近。野豬自然往西日昌奔去，而他剛發三箭，弓弦上空著。

場中所有人均靜默，注目於我。

自西秦京都一別，轉眼將近一年。那個渾身污痕在旁人眼中已死的姬人，那個流著淚對我道恨盡世間男人的蓼花，此刻居然身在大杲北部，身在大杲大將拓及懷中。

蓼花躊躇了半日，忽然道：「先前你還沒到和-圖-書，我聽到了他們的隻字片語。我本來還不明白，後來見你要戰拓及的氣勢，我才明白過來，他們說的就是你。」

「給你『永日無言』，就是這麼用的？」

縱然我面上蒙紗，但世上喚她蓼花之名的女子只有我。她凝視我半晌，忽然凄然一笑。一時間我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兩日來晟木納所見情景，無不說明女子在此地生活的艱難，而蓼花本是姬人，早吃透了男人的糟踐，現在又不得不在拓及身下度日，她如何不痛苦？

我問：「你們從小長於斯，可曾想過往南方去？」

我一手將黑綢所包的「永日無言」按到地上，咚一聲響，迅速向四周波散，以我為中心，一大圈黃土草末彈跳出地平面，揚起的塵埃形成了螺旋的氣場。遠處觀望的軍士紛紛色變，其間有人贊道：「好厲害！」

我默然。

我按著「永日無言」的琴頭，冷冷道：「想要我的人，首先就得打贏我！」大杲以強者為尊，我雖不強，但也絕不弱。

我聽后哭笑不得，蓼花不以為然地道：「我這不還是學你，對男人就要夠狠。」

氣場頓消，我默默佇立原地，看著拓及帶走了蓼花。臨走，拓及還對ｈｔtps://m•hetuboｏk•coｍ.ｃom西日昌笑道：「陛下所言，果然從來不錯！」

我再拿眼望蘇堂竹，他垂首輕語：「是師兄送去的。」

侍女捂住了胸口，蘇堂竹與我面不改色，就算一群野豬又如何？

我見拓及熊抱住她，俯身親吻，蓼花落在他身上的拳頭輕了，最後竟抱住拓及，熱烈地回應起來。天高雲清，風拂韌草，我清晰地看到蓼花變了。

當我們踏上山坡，我才看到西日昌和跟隨他的軍士、侍從。一身玄衣的西日昌扣玉結髮，手持精弓，于神駿上連發三箭，三箭毫無虛發，跟著野獸倒地，眾人喝彩。身旁的侍女脫口道：「百聞不如一見，難怪將軍總將陛下掛在口上！」

「那女子是誰？」我問。

我越聽越覺耳熟，只見那女子跨坐拓及身前，又捶打又撕咬，看不清容貌，只見窈窕後背長發散亂。拓及笑著大手擋開粉拳，又粗魯地在她身上揉捏。聲聲罵中，我終於認出了她來。

侍女羡慕地答：「是將軍新近寵愛的夫人。」

我們慢悠悠地駕馬入林，前方不時傳來捕獲聲叫囂聲，我仔細聽著，其間居然還夾雜著幾句女子的喝罵聲。離得遠，所有聲響都有些失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聽不清晰。

我無力地答：「是。只有晟木納才能接納蓼花。」最輕視女子的地方，也是最無視女子貞操的地方。拓及也好，他手下的晟木納軍士也好，都不會在意自己的女人以前做過姬人，他們喜歡烈酒，也喜歡性情女子。女子的弱對他們而言，只相對於武力，崇尚強者的地方，也看重品性的頑強不屈。拓及能為了蓼花對帝皇的寵妃動武，已說明了他對蓼花的喜愛。

蓼花眼中一亮，拓及卻不幹了，厲聲道：「娘娘請慎言！」

拓及正色向我走來，他的氣勁爆發，原來也是位準武聖。我身後，西日昌駕馬趕到，卻未出聲。他不出聲，沒有人敢出聲。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情形卻急轉直下，蓼花快步走到拓及身前，一拍他胸膛，大聲道：「姝，這是我男人！」

西日昌身旁的侍衛許是急了，跳下馬拔刀砍去，手忙腳亂的，一刀竟落空。跟著，只見玄衣一晃，黑色光彩在白日間分外鮮亮，光華一片。西日昌拔出佩劍，一劍砍殺了沖他而來的野豬。那把劍劍背異寬，正是「逆龍斬」。

一女道：「北人多豪爽，南人多肚腸，見識過後還是咱們晟木納最好。」一www.hetubook.com.com女答：「將軍往哪兒我便往哪兒！」

拓及抱著蓼花翻身下馬，將她輕置於地。一身晟木納裝束的蓼花皮裙開叉，腿間隱約淌下一條白線。而站她身後的拓及虎背熊腰，一身彪悍，滿面春風，不難想象之前他都幹了什麼。

我慢慢抱回「永日無言」，低聲道：「我錯了。」

「給我去死！今次死不了，下次一起算上！豬啃熊踏，粉身碎骨……」

西日昌又繞了幾圈，這才一把拉我上馬。在回去的路上，他輕聲在我耳畔問：「現在發現了吧？」

顧不上不遠處西日昌灼人的目光，我喝道：「你若要離開晟木納，哪怕違背聖意，我都會帶你走！」

蓼花！

秋季的晟木納疾風知勁草，秋狩的場地位於晟木納草原東部的一座林子。我披上裘袍跟隨大隊軍士，騎馬馳騁于草原。藍天白雲下，一片黃花過後一片紅，一片紅后一片紫，跟在我身後的兩位侍女道：「草原的景色，夏末秋初最美。花團似錦，一陣一種顏色。再往後天冷了，娘娘可能受不住風寒如刀。」

「回答我，蓼花！」我揚聲道。

蘇堂竹答：「在前面，我陪你過去。」

我抬起頭來，只聽蓼花轉述：「國之利器，豈可輕易示人？」

我https://m.hetubook.com.com忽然覺得自己很傻，白白讓西日昌看了出好戲。雖無一人取笑我，但男人們揚塵而去的洒脫，讓我無法辯駁。我不懂晟木納。一個不懂晟木納的人，無權在晟木納發言。

丈遠處，我翻身下馬，清吟一聲：「蓼花！」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哄聲，氛圍隨即改變。拓及一把摟住蓼花，順勢將她扛到肩上，對我肅然道：「娘娘心意，拓及心領！」

我停馬問：「陛下呢？」

這邊看罷，那邊又喧，林子的另一頭，拓及帶著手下，滿載而歸。只是有些刺目的是，拓及除了馬上掛滿獵物，他自己的馬前抱著一女子。那女子一直在罵拓及，言辭粗鄙，聽著卻耳熟，先前我所聞的女子聲便是她的。

哭停后，蓼花告訴我當日她一踏入大杲境內，就被西日昌派人抓了起來，蘇堂竹那時還為她開方製藥。而當我抵達唐洲，她便被送往了晟木納。說起來很離奇，拓及見到她后，本打算將她分給一個手下，蓼花當時的反應就是跳起來，不顧三七二十一，兇狠地撲倒了拓及。她想她自己已經被羞辱了半輩子，到了這一田地，不如反過來奸了男人。結果這一奸，拓及動心了。

西日昌騎著馬繞著我打圈，蘇堂竹和侍女還有一干侍從都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