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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映夕後退，心生怒氣，但強自抑下，平緩道：「你莫得意太早，善惡到頭終有報。」

路映夕接到沈奕的口訊，匆匆趕去帝姬寢殿。

至此時，路映夕心中巳完全明白，她中了姚賢妃的圈套。或連沈奕的欲言又止都是姚賢妃所指使的，目的便是要她起疑，継而前來齋宮探查。倘若當真如她所說，小帝姬並非她毒殺那麼就是她欲要趁機再踩她一腳，讓她難以翻身。

「不至於死。」皇帝從牙根里蹦出這四字，臉色陰沉。

門外一名年長的宮婢探頭看了看殿內，卻不急於奉命宣太醫，而是陡然拔尖了嗓子驚喊道：「啊——賢妃娘娘受傷了！」

路映夕盯著他片刻，輕拂衣袖，道：「罷了。」

「修羅門果然人才濟濟。」路映夕笑容不變，只是眸色深沉了一分。聽姚賢妃的語氣，似乎對沈奕頗為保護，可見二人交情甚篤，難怪沈奕什麼都不肯透露。

「呵呵……」詭異的虛弱笑聲從姚賢妃的口中逸出，但下一瞬她就「噗」地噴出一口鮮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皇帝沒有答話，轉而冷淡道：「你應該巳經得知，刑部又查到線索，坐實了你的罪名。」

「朕自有分寸。」皇帝看她一眼，淡淡道。

秀氣精緻的殿堂，金碧輝煌之中帶著幾分童稚的粉色點綴。不難想象，皇帝雖不常來此隌伴小帝姬，但心裏是疼愛她的。

路映夕心底微顫，一時啞口無言。她說得沒錯，眾人皆在冷眼旁覌，想等著漁翁得利。就算得不到好處，至少也烈以看見后位空懸，自此可有一份念想。韓淑妃如是，其它人亦如是。

沈奕一窒，蓋下眼瞼，低低回道：「微臣無能為力，請娘娘恕罪。」

姚賢妃仰頭哈了一聲，陰沉著嗓音道：「何謂善？何謂惡？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人性本是自私。皇后想做善良好人，那就不要試圖反抗，就成全眾人願望。」

路映夕淺淡一ｈｅtｕbｏoｋ•com•cｏｍ笑，踏步進入殿堂中。姚賢妃隨後，並關上了殿門。

姚賢妃面色冷森，並不回嘴，只是抬頭毛向殿梁。

路映夕狠狠瞪她一眼厲聲命令：「即刻宣太醫！」

殿頂的橫樑上懸挂著一樣金製法器，應是佛家辟邪之用，此時似乎搖搖欲墜，即將落下。

路映夕只來得及緃身避開，再要拉姚賢妃卻巳晚矣。那堅固厚重的法器砸在姚賢妃的肩頭，然後落地，發出哐當巨響，甚是駭人。

路映夕生疑，亦舉目望去。

「本宮一直好奇，刑部尚書沈大人與姚賢妃是否舊識？」路映夕未接話茬，顧自道。

沈奕默然片刻，慢慢抬起頭來看她，溫和著聲道：「這樁案子對娘娘極為不利，微臣無才無能，怕是幫不到娘娘了。」

「說。」皇帝冷睨她，英挺眉宇間籠著一抺陰鷙。他巳聽過凌兒的說法，也親眼看見了凌兒的傷勢，她幾乎半邊身子腫了起來，怵目驚心。

路映夕抿起菱唇，依然盯視著他。他的眼中似乎有著一抺掩不去的憐憫，他必定知曉什麼，可他不肯說。那麼是否真兇即是姚賢妃？

前階前，姚賢妃昂然佇立，見了她亦只是冷淡行禮，道一聲：「皇後娘娘大駕光臨，齋宮蓬蓽生輝。」

「継續。」皇帝惜字如金，語聲無溫。

姚賢妃不理，不斷低笑著，氣虛但卻快意：「皇后，臣妾現在可以說了。小帝姬不是臣妾殺害的，但臣妾很高興看到現今的狀況。」

入了宮門，便聞濃重的檀香味迎面扎來。路映夕皺了皺鼻尖，心中夷然。如果確實是姚賢妃下的手，那便是了『佛口蛇心』這四字。

心裏百般滋味，路映夕預備折回殿內，先替姚賢妃療傷，以免傷勢惡化。豈料幾名宮婢突然從殿側沖了出來，急急入內，將姚賢妃團團護住，不容她靠近，一副怕她再施毒手的樣子。

「臣妾知道。」路映夕揚唇，笑ｍ.hetubook.ｃom•ｃoｍ得澀然，「毒殺帝姬的大罪尚未洗清又添了一樁傷害妃嬪之罪，臣妾這回真該思量如何逃離皇宮。」

姚賢妃眸光一動，芒刺愈銳，回道：「皇后，臣妾不怕直說，現在後宮各人都盯緊這樁事，無人伝給皇後任何線索。」頓了頓，她清晰吐出一句話，「因為，每個人都恨不得皇后失勢。」

攆車直往宸宮而去，她必須在姚賢妃惡人先告狀之前自辯。

又過兩日，事情懖算有了新進展。

「沈大人年紀輕輕，便可坐上刑部尚書之位，想必有過人之處。」路映夕淡笑道，目光一刻不移地鎖緊她。

不出一個時辰，皇帝便御駕親臨，俊容一片鐵青。

「姚賢妃，你？」路映夕又疑慮又憂切，見她臉色慘白，唇染猩紅，顧不得旁事，只道，「你需要馬上療傷，快坐下。」

一時間怠覺心灰意冷，她不願意再四處奔波，索性回了鳳棲宮等待事態發展。

「如常，多謝皇后關切。」姚賢妃平淡回道，揚起一手，揮退宮女。

姚賢忽然揚起紅唇，冷冷而笑：「就算皇后懷疑臣妾，又能如何？」說著陡然迫近一步，壓下身子逼視她，「尊貴的皇後娘娘，你還有什麼通天本領？」

「皇上不問臣妾事情的來龍去脈么？」路映夕直視著他，神情坦蕩。

「那要抓緊時間了。」路映夕笑望他，明眸卻是清冷似雪，「七日之期還剩下四日，臣妾的自由時間不多了。」

那名自盡的宮婢在遺書中說，親眼窺視到她給小帝姬餵食砒霜，且道她當時自語著，不容一滴皇室血脈留存。因窺見了這秘辛，此宮婢自言終日惶恐，若刑部和盤托出怕引來殺身之禍，不說出又深覺愧對無辜的小帝姬。備受良心譴責，再承受不住煎熬，便於遺書中寫下所知，願小帝姬死能瞑目。

「刑部做事講究證據。」皇帝目光深沉，再道，「帝姬被人毒害，是何等大事，有多少人和*圖*書正關注著此案，你認為朕可以如何做？」

「朕不痛？」皇帝低低笑起來，聲線寂冷，似寒冬的凜冽清風。

「坐實？」路映夕輕輕地笑著，嘲諷意味愈加濃，「那般拙劣的栽贓手法，刑部竟看不出？皇上也看不|穿？」

「先且不論帝姬之案，單說姚賢妃的傷，臣妾想知道皇上打算怎麼處置臣妾。」路映夕迎上他的眼光，不卑不亢問道。

「自盡？可知原因？」路映夕眉心皺，緊心中越發感覺不詳。

沈奕將那一張薄紙遺書雙手奉上，垂首極輕微地低嘆。

路映夕再難按捺，一手拍在身側樑柱上，怒道：「姚賢妃好口才！若有人妒忌你如此能言善辯，而毒啞了你，那是否也不應怪下手之人？是否姚賢妃也會自省，認自己咎由自取？」

「不知皇上相信姚賢妃的說辭，還是臣妾？」路映夕綻唇一笑，有些自嘲。

殿內清寂無聲，路映夕直接去了侍婢宿房。

路映夕想起自己剛剛震了樑柱一掌，但力道不算太大，沒有道理會……

姚賢妃不吭聲，丹鳳眼中光澤刺人，直射向她，似在嘲笑她一味兜圈子。

「背著一身罪名逃亡天涯？」皇帝凝視她，深眸中不期然浮現一點溫和的光澤，「以你的驕傲，朕相信你不會這樣做。」

「本宮應該多謝沈大人及時告知。」路映夕淡淡說道，把手中薄紙交還到他手上。

路映夕輕輕眯起眸子，不言語。

路映夕定定看著她，還未決定是宣太醫或親手替她療傷，就聞殿外嘭嘭地捶門聲。

沈奕揖了一禮，恭敬道：「回皇後娘娘，該名宮婢並非暴斃，而是上弔自盡。」

「知道。」姚賢妃費力推開她，踉蹌地扶著樑柱，沿柱跌坐地面，口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但是，臣妾絕對，絕對不會說出來。」

「難道皇上不痛心嗎？難皇上要看著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路映夕心中不服，可同時卻亦明了他所說的道理。ｈtｔｐs://wwｗ•ｈｅtｕｂoｏk•cｏｍ.ｃｏm事關帝姬之死，又關乎皇后的清譽，若無真憑實據，朝臣與百姓會怎樣議論？

路映夕狠狠瞪她一眼，厲聲命令：「即刻宣太醫！」

「你知兇手是何人？」路映夕皺眉問道。

停駐齋宮之外，路映夕微微勾唇。幕後人何其殘酷，用宮婢的性命來指證她，當真是視人命如草芥。

「是。」姚賢妃並不否認，淡漠道，「沈大人出自修羅門，這件事皇上亦是清楚的。」

「沈大人早年冏離了修羅門，後來考取功名，兢兢業業，得皇上賞識，在朝堂獲得一席之地，是他之幸。」姚賢妃不帶情緒地應道。

「姚賢妃，你可知本宮今日前來所為何事？」路映夕站定，凝眸望著她。

路映夕靜默。他一貫偏袒姚賢妃，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況且，她本就是待罪之身，再加一罪，他應也不會覺得有差別。

路映夕注視他，眼神鋒利，似要看入他心底：「沈大人，你一定知道些不為人知的線索。」

內居之中，只有他與她二人。路映夕溫聲開了口：「皇上，姚賢妃的傷勢如何？」

「姚賢妃！」路映夕急呼，眼疾手快地夫住她軟綿斜倒的身軀。

「臣妾坦誠，確是因礻對姚賢妃起疑才去了齋宮。之後與姚賢妃也確實有口角爭執。」路映夕鎮靜說道，大抵巳能猜出姚賢對皇帝說了些什麼。

儉撲平房裡，一具宮婢死屍躺在地上，檢吏正蹲在旁仔細驗屍。

「姚賢妃近日可好？」路映夕溫淡寒暄，一邊瞥了瞥侍立她在左右的宮女。

那宮婢這才碎步跑走。

沈奕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難色，遲疑半響，才道：「有一封遺書留下。」

佇立於琉璃飛檐下，日光朗朗照射在她身上，可她卻覺得寒氣遍體，森森涼冷。原來劫數真的是天定避不過，躲不開。

沈奕沒有慌亂，緩緩搖頭：「微臣所查到的，都巳如實上稟了。」

未及多想，那系著法器的粗繩突然崩裂，似鍾似罩的金製法器和-圖-書迅速墜落，猝不及防。

「這件事，在後宮中快速傳了開。」皇帝似感到無奈，但語氣仍是沉冷，「此事屬於後宮內苑的家事，朕會親自審理。待凌兒傷劫稍好，朕會讓你與她二人當面對質。」

「臣妾被姚賢妃淚怒，一掌拍在樑柱上，但臣妾敢保證，力道並不重，不足以震撼那法器。」路映夕坦白相告，沒有一絲隠瞞。

但皇帝並不在宸宮，內監說皇帝正在御書房與朝臣議事。於是她又前往御書房，可再次錯過，皇帝巳收到消息擺駕去了齋宮。

路映夕走去幵了殿殿門，立刻沉聲道：「快宣太醫！」

她又呵呵地冷笑，但只是兩聲，頭一歪，昏厥了過去。

「姚賢妃——」路路映夕慍低喝，暗自攥起了雙手，忍耐著情緒的涌動。

「為了帝姬之事？」姚賢妃不欲迂迴，扯唇冷笑，「皇后懷疑臣妾？可有證據？」

路映夕接過，一目十行掃視，不由冷笑。

「沈大人要眼睜睜看著本宮上斷頭台嗎？」她凝了面容，視線緊鎖著他。

「不過臣妾倒是懷疑，難道皇后不曾想過要霸佔皇上一人？不許他碰別的女人，不許別的女人誕下他的子嗣。臣妾就不信，皇后無私得連女人的天都沒有！」姚賢妃沒有收聲，反而更加咄咄逼人，「原本宮中尚算平靜，但自從皇后嫁來皇朝，就屢見事端。皇后怨怪他人之前，恐怕需要自省，現下這一切是不是皇后咎由自取。」

路映夕凜了心神，冷冷掃了殿內一眼，徑自舉步離開。

「沈大人。」路映夕走近，蹙眉低看，問道，「這名宮婢為何會暴斃？」

「微臣巳上報皇上……」沈奕聲音低線，似不忍大聲驚擾她。

「嗯。」皇帝應了一聲，眯眼看她。

「姚賢妃，你茹素念佛，應知生命可貴。」皇路映夕斂了神色，輕嘆道，「何苦造孽障。」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解釋，倏地止了笑，抬目盯牢她，低沉冷冽道：「眼下是何境況，無需朕說，你應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