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江山有恨
第八章 溪邊「幽會」
「你懷疑皇上存心誅殺你？」男子不禁搖頭，緩緩道，「他是明烈磊落之人，做不出這般陰險卑鄙的行徑。」
唐柏大驚失色，慌張喊道：「娘！怎麼辦？」
小男孩秉著好學精神，立馬介面問道：「什麼是幽會？」
唐柏無辜地摸摸額頭，跳下地面，跑到他娘身邊嘀咕：「娘，小花不喜歡你和男人相見，等我以後長大了，他是不是也不喜歡我見你？」
花無歡擱下竹筐，彈指敲在小男孩額頭上，惱道：「正大光明還叫什麼幽會？」
入京第二日，天氣晴好，蔚藍天空綴著朵朵白雲，色彩鮮明悅目。
「師兄，你不問我來龍去脈？不驗證我的身份？」唐風華踢著溪水，偏頭笑問。
唐風華坐在溪邊沒有移動，過了一會兒，轉身揶揄道：「無歡，你和柏兒還要偷窺多久？」
唐風華低頭收足，慢慢穿妥鞋襪，才不疾不徐地回答：「當年我被處以極刑之事，你應該也有所hetubook.com.com耳聞。當時正值兩軍交鋒的關鍵時刻，我麾下的百勝軍恰好被調往後防線，導致我孤立無援。這件事，至今我都不知是否巧合。」
唐柏哎哎慘呼：「娘！娘！救命啊！小花要謀殺親徒了！」
唐風華忍不住放聲大笑，身形輕旋，徑自往林子深處走去，不理睬那打鬧的兩人。
濯濯明朗的嗓音，在她身側響起。
花無歡的手僵在半空，大怒喝道：「可惡的小屁孩！你給我等著！」淡紫色錦袍隨風掠動，頎長身影眨眼便至樹頂，大手一拎，揪起小男孩作勢要往下扔。
抬眸望向前方，遠處山影憧憧，似籠在雲霧之中，如夢如幻。那人最擅長攀山越嶺，再刁鑽陡峭的山壁也能輕巧越過。
唐柏張開雙手，噔噔跑過去，哇的一聲驚叫：「是我最愛吃的楊梅！好多啊好多！」
來人身穿靛藍色的衣袍，容貌平凡素凈，惟有一雙星辰般的和_圖_書眼眸格外燦亮。他撩袍坐在她身邊，淡定地出聲：「我一早知道，你沒有死。高傲強大的唐風華，又怎麼會死得那般窩囊。」
小男孩歪著腦袋，感到不解：「為什麼我娘要偷偷摸摸，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幽會。」
轉頭凝眸，唐風華揚起一抹微笑，輕輕啟口：「你來了。」
「軒轅澈。」
唐柏眼珠子骨碌碌轉，舉起胖乎乎的手指，賊笑兩聲：「小花師父，徒兒這是謹遵娘親之命……」
男子斂了神情，正色道：「我複姓軒轅，名明翰，是當今聖上的堂弟。我本是遺腹子，當初在梵山學藝，並不知自己身世，並非有意隱瞞。」
「何人？」
男子的眼神不由溫軟，像憶起那段青蔥時光，低緩道：「那麼多師兄弟之中，就屬你最調皮。」
花無歡在旁看得有些吃味，哼唧著道：「小白，你知不知道『不問自取是為賊也』？」
「我只是想追本溯源。」唐風華輕hetubook.com.com眯眸子，銳芒乍現，「有人帶著我兜圈子，無論此人是何用意，我都要將他揪出來！」
溪水潺潺，清朗的陽光照著水面，波光蕩漾如月華，銀粼閃耀。男子如同來時的悄然，靜無聲息地離去。
花無歡聞言悲憤，仰頭對天嚎道：「一個軒轅澈就夠讓人頭疼了，又來一個軒轅明翰，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唐風華眉眼蘊笑，手心一翻，果子精準地落入其中。
男子不再多問，起身對她頷首：「好，我幫你查。」
花無歡答道：「就是偷偷摸摸和男人相見。」
唐柏跨坐在枝椏上，笑得一臉陽光燦爛，厚臉皮地回道：「小花師父的東西，不就是我的東西嘛！」
「這天底下，還有誰知曉我最怕毛毛蟲？」男子也笑起來，眉宇間神色明亮，溫暖如光。
唐風華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道：「師兄，你參政足足七年，對於朝堂之事必定了如指掌，可否幫我查一個人？」
一邊說著，他又摘下一顆楊梅，對著花無歡晃了晃。眼看花無歡做出接物的動作，他嘿嘿咧齒一笑，把楊梅塞進自己嘴裏。
花無歡興緻頗佳，領著唐風華和唐柏逛到府邸的後山。大片的楊梅林赫然入眼，鬱郁蔥蘢的果樹林立，枝頭果子瀲灧火紅，叫人一眼望去便口舌生津。
男子略覺吃驚，疑問道：「你要查探何事？」
唐風華笑彎了唇，背倚著後面樹榦，悠閑出聲：「你師父劍傷未愈，你戳他肩胛，他自然會放了你。」
唐風華揉揉他粉|嫩的臉蛋，笑道：「別理你師父胡言亂語，乖，去洗些楊梅來。」
「從前的師兄弟都知道。」唐風華螓首微斜，含笑消遣他，「有一次，我偷偷放了毛毛蟲在你被褥里，你寧可打地鋪也不肯再睡那張床，被大家笑足一整m.hetubook.com.com月。」
花無歡一俯頭就咬上那胖指，含糊說道：「你小子和你娘一個德性，看我不把你咬成九指怪人！」
唐風華抿了抿唇，拋開雜緒，微笑道：「師兄，如今你貴為翰郡王，我才知原來你的身份如此尊貴。」
「風華。」
空中艷陽炎炎，唐風華走到樹林外圍，見一條溪澗流水淙淙，清澈可窺底，就脫了鞋襪探足浸泡，腦中靜靜思索著一件事。今早她已讓陌琛給某人送信，那人看見她的字跡，必定震撼不已，應該很快就會來找她了吧？
小小人兒腿短步子慢，身姿倒是敏捷，抱住一株楊梅樹蹭蹭幾下就爬到頂端，摘下一顆新鮮果實，沖他娘招手叫道：「娘！你先吃，接著！」
唐風華望著他，心中滑過淺淺的幽悰。從五歲到十五歲，她對他都如仰視神祗般，既想接近又不敢褻瀆。他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光明氣質，乾淨卻淡泊，恍若透過綠葉灑下的一束陽光，又更似觸手難以捕捉的一縷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