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江山有恨
第二十七章 生辰斗酒
「行，就由你出題吧！」花無歡斜眼覷她，就不信這小小女子腦子裡有無數古靈精怪的想法。
「答案是什麼？」唐風華在旁聽著插言問道。
「第三題，應是公雞。」軒轅澈放棄其他難題，直接答了其中一題。
花無歡聽著不覺得高興，反倒不太樂意，哼哼道：「如此見外，你分明不拿我當一家人。」
軒轅澈回敬，一口乾完。
秦非晚仍在出題，花無歡只覺是魔音穿耳，自發自覺地舉杯飲下，但還記得與軒轅澈碰杯，不讓他清閑。
花無歡懶懶地挑起長眉，再問道：「誰的禮物你更喜歡？」
花無歡應聲，又道：「衛紫鳶死了，還有衛青桐，不如……」
「你一直很辛苦。」唐風華舉起杯盞，正式向他道謝，「多謝你照顧我和柏兒，這份恩情，我和柏兒都會記在心裏。」
花無歡拍桌，不服輸地要求再戰，「小白，再來！」
軒轅澈不出聲。
花無歡臉色頓時黑了幾分。
唐柏癟嘴，不情願地招供：「方才小花師父說，我們要搬去皇宮住，皇宮裡面肯定有很多壞人，如果那些壞人欺負娘，柏兒就用火炮轟他們！」
「你要火炮做什麼？」唐風華疑問。當初那火炮是無歡怕她悶，特意從谷外找來火藥材料和冶鐵器具，她翻閱鑄兵器的古籍，耗時數月才製造完成。雖比軍用火炮小了許多，但威力不弱，可轟炸這間卧房大小的地方。
唐風華但笑不語。
「沒有受傷。」唐風華斟酌著用詞，解釋道，「到了秋末，娘就能走了。」
「有兩個人，掉入獵人設的陷阱，死掉的那個叫死人，活著的那個叫什麼？」
唐柏沖他咧嘴一笑，「牛的尾巴當然是朝下啦！」
唐柏笑呵呵地出題：「有隻水牛，往東走了十步，往西再走八步，又往南走兩步，它的尾巴朝哪兒？」
「夜深了，陛下也該回宮了。」唐風華心情有些繁亂，冷淡啟口道。
連飲三杯，花無歡好整以暇地看著軒轅澈。
「就是新來的娘的近身侍婢。」唐柏手指往她身後一指，「秦非晚姐姐！」
「我不想你進宮，不想你見軒轅澈。」
「是不是距離我徹底失去你不遠了……」
唐柏尚不知他娘的情況，爬上床玩耍，翻著跟鬥倒立，一邊說話道：「娘，過幾日就是柏兒的生辰，娘會送什麼禮物給柏兒www.hetubook.com.com？」
「什麼動物跳得比樹高？當然，不運用輕功。」
「陛下好酒量！」花無歡揚聲對侍立亭外的婢女道，「送上十壇桂花佳釀！」
花無歡嘭的一聲，栽頭在桌上，感到極其無力。早知就不猜謎了，竟還叫軒轅澈小勝一籌！
「玩！」唐柏答得十分簡單，眼角彎彎，甚是可愛。
「好。」
「朝南！」花無歡搶答。
「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小花師父的那句。」唐柏嘻嘻笑著，俊氣小臉一點也看不出霸道兇狠的潛力。
……
「娘暫時走不了。」唐風華不隱瞞，三個月的時間並不短，兒子總會知曉。
唐風華沒轍，不再多說。喚了一名婢女上前，讓她備膳到房間。
唐柏大喜，他正嫌小弓箭不如火箭來得猛烈，如果有了火箭筒，以後他沒事就能射小鳥順便烤鳥翅膀！
「軒兄沒有回答，也要喝！」唐柏公平地裁決，還殷切地為兩人斟酒。
秦非晚搖頭，回道：「樹不會跳，所以任何動物都跳得比樹高。掉入陷阱應是會叫『救命』。」
「娘，你都不知道呀？」唐柏得意地笑起來，宣布答案道，「那個聾子使詐，偷偷去瞎子家割桌椅的腳，瞎子摸到家中擺設矮了一截，以為自己長高了，所以絕望地自殺了。」
「是。」唐風華頷首。
花無歡不服，「水牛最後往南走，自然是朝南，何錯之有？」
唐柏努力地辨認那些字，逐一看完，嘿嘿一笑，「好東西啊好東西！」
「秦姐姐只說了這兩個題目。」唐柏聳了聳小肩膀，把重任推給別人，「你們讓她出題吧！」
軒轅澈離開之後，花無歡忽然想起一件事，驚詫問道：「風華，你先前說衛紫鳶在牢中自盡了？」
「好！」
那人是楚衡，不是軒轅澈，但軒轅澈當時並沒有出聲，或許那時他也認為她已不配。
唐風華怎會不知他心意，只是，有些承諾她此時無法給予，輕嘆一聲，道：「無歡，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對你說『謝』字，可好？」
「小白，我的禮物，你喜不喜歡？」花無歡突然開口，扔了一個包袱給唐柏。
「拿火炮玩？」唐風華挑眉，兒子心中一定有小陰謀。
花無歡一把奪過她的酒杯，微惱道：「誰讓你喝酒了？你現在是病患，喝酒傷身！」
「不了，你和圖書們盡興。」唐風華拒絕。
唐風華扶額，哭笑不得，「柏兒，你都聽誰說的這些古怪謎題？」
「好，很好。」花無歡雙眼迷離，優美的唇角微勾，似蠱惑般地對她輕語，「風華，咱們不入宮好不好？我帶你回繁花谷，我們和柏兒回那裡生活，再也不出來，再也不理世間紛擾，好不好？」
唐柏搖頭晃腦，催道：「都錯！喝酒！」
「是什麼？」唐柏好奇地問，翻開大大的錦盒一看，驚呼起來，「金鎧甲！」
唐風華仍是不同意：「無歡，不要再動這個念頭。我不想你做陰損之事。」
唐柏拍手，指著花無歡道：「小花答錯！喝！」
唐柏搔搔頭，「那怎麼辦？」
花無歡總算氣順了些，拿出主人家的客氣姿態，請軒轅澈入座。
軒轅澈似未聽聞，薄唇輕動，一字一字清晰道：「風華，我想娶你。」
十罈子酒擺滿涼亭角落，花無歡拎起兩壇，豪氣地對軒轅澈道，「陛下連日駕臨花府，蓬蓽生輝，今夜草民與陛下痛飲三百杯！」
「那你的舊疾怎麼辦？」花無歡扼腕，憶起尚無邪那氣焰囂張的樣子，更加忿忿不平。
「為什麼我覺得離你越來越遠了呢……」
「回頭去和你師父說一聲，他會準備材料。」唐風華見兒子歡喜雀躍，也掀唇笑了笑，隨即略斂了神色，教導道：「柏兒，你需記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切不可隨意傷人。」
唐柏自動忽略他掃興的話，蹦蹦跳跳到他娘身邊，開心地問道：「娘，我像不像大將軍？是不是很有氣勢？」
花無歡不配合他演戲，撇嘴嗤道：「你就穿這金甲衣去大街走一圈，看不被人打劫！」
唐柏機靈，急忙扯住他的衣袖，奶聲奶氣地撒嬌道：「小花師父最疼柏兒了，柏兒生辰，怎麼能缺了小花師父呢？」
「謝謝軒兄！」唐柏跳下石凳，有禮地作揖，眼睛卻瞄著他手裡的東西。
唐柏隨口問了一句：「娘，我們不是一向在膳廳吃飯的嗎？」
唐風華輕輕搖首，上次她在宮中被襲擊，兒子似乎就此把皇宮看成了龍潭虎穴。
花無歡今日擺明要撂倒軒轅澈，揚手一揮，說道：「行什麼酒令？你只管說來，我奉陪！」
兩個男人同聲應道。
「真的？」
夜晚，花府花園掛上彩燈，照映得涼亭旁的蓮花池波光瀲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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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就站起，作勢要走出涼亭。
「知道！」唐柏用力點頭，介面道，「人若犯我，加倍奉還！」
軒轅澈把錦盒遞到他手上，笑道：「自己打開看看，是否喜歡。」
唐柏愛吃葷食，唐風華親自下廚，烹煮菜肴。她行動不便，只能坐在椅中讓人搬抬，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大功告成。
他心情剛好轉，唐柏忽道：「娘，昨天軒兄來看你，我和他說，今日是我生辰，他說要來替我慶生，怎麼還沒來呀？」
石桌上面的一壇桂花酒，不一會兒便被喝完。
軒轅澈接過酒罈，淡笑道：「花兄是想灌醉我？」
婢女領命而去，片刻便有家丁搬酒罈子魚貫前來。
「我哪裡辛苦？」花無歡一頭霧水。他今日最得閑，就陪著柏兒瞎鬧，什麼也沒做。
壇壇佳釀見底，酒香溢滿整間涼亭，染得空氣都令人微醺。
「火炮沒有，但娘可以送你一個火箭筒。」
日子如水平靜，唐風華應承尚無邪八月十五入宮。趁著幾日閑暇，她和陌琛聯手造出一個小巧火箭筒，送給兒子。唐柏收到禮物，興奮得手舞足蹈，卻不見他試用，只極珍惜地收藏起來。
「鎧甲很重，先脫了，用膳吧。」唐風華不誇也不貶，語氣淡淡。她和軒轅澈相識于亂世，穿戰甲多過綾羅綢緞，當年她榮升百勝軍將軍，他贈她一件銀色鎧甲，曾經她極愛那戰衣，「死」前卻被人強制脫除，說她不配再穿。
花無歡面色稍霽，扭臉望向唐風華。
「一朵芙蓉頂上栽，綵衣不用剪刀裁。平生不敢輕言語，一唱千門萬戶開。請猜一種動物。」
「啊？！」唐柏大驚，「娘，你的腿受傷了？」
花無歡深覺自己苦命。他的府邸，軒轅澈來去自如，而他進宮，只可一日見風華一次，果真同是人卻不同命！
「無歡，你醉了。」唐風華扶住他傾斜過來的肩膀。
花無歡悻悻然，轉身離去。目前風華的心疾還不至於危及性命，那就以後再做打算吧。
唐柏受不住癢，咯咯笑，滾了下來，趴在他娘腿上，「娘真聰明，柏兒還沒說，娘就知道了。」
「咦？」唐柏接牢，聽包袱里玎璫響，奇道，「都是藥罐？」
「我想要一尊小火炮！」唐柏眼睛熠熠發亮，道，「在繁花谷的時候，我們不是有一座嗎？」
「無歡？」唐風華輕拍花無歡的肩，「你還好吧？」
八月十四，便是唐柏的生辰。
兩個男人「璫」的碰杯，爽快地喝下。
「他忽然知道自己患有絕症？」軒轅澈接著猜。
「木屑里有毒？他被毒死了？」花無歡猜測。
「你們要行酒令啊？」唐柏探腦袋過來，瞧瞧花無歡，又瞧瞧軒轅澈，「我出題給你們猜好不好？」
花無歡的語聲漸低，最後消了聲，偎著她合上眼眸，白玉般的俊臉潮|紅，雙眉微皺，發上玉冠歪斜，幾縷散發垂落，別有令人心疼的落拓模樣。
軒轅澈神色不動，陪飲三杯。
秦非晚欠身對眾人行禮，恭敬而溫婉地出聲：「非晚不才，各位莫見笑。」
「陛下英明。」秦非晚盈身一禮。
花無歡瞪他一眼，唐柏連忙又道，「我想要這些毒藥好久了，小花師父你真好！」
話才說完，就見不遠處的石徑一道高大身影朝涼亭走來。
「你想說什麼？」唐風華顰起黛眉，略有不耐，「莫提前塵往事，莫說你也後悔。」
打開包袱，果然是十多瓶藥罐，顏色尺寸不一，瓶身各刻小字，寫明藥名。
「你想要什麼？」唐風華抱他在一旁坐好，詢問道，「吃的？玩的？還是什麼稀奇玩意兒？」
「我也扶師父！」唐柏乖巧地附和。
唐風華擺擺手，示意他們去吧。
「我後悔了，我應該阻止你出谷，就算你因此恨我，至少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不如行酒令？」軒轅澈提議，轉眸望唐風華，「你以茶代酒也參与如何？」
「這話誰教你的？」唐風華伸指點他的額頭，笑斥道，「人若犯你，同等回擊，這才公平。」
「是我說錯話，我自罰一杯。」唐風華即刻表態，舉杯飲盡，說道，「若是不夠誠意，就罰我三杯。」
一個容貌平凡的女子靜立唐風華身側，微微含笑，水亮的眸子光華流彩。
「沒有，我沒醉。」花無歡把頭靠在她頸窩，聲音輕輕淺淺，似清明似迷醉，「風華，我是真的想和你回繁花谷。」
唐柏眼珠子轉動，閃現慧黠光芒。定然是有人對娘下毒了！他要去問小花師父！哼，等他拿到火箭筒，第一個就去射那個下毒的壞人！
金光閃閃的戰衣，威風無匹，唐柏迫不及和-圖-書待地當場穿起，往花無歡面前一站，命令道，「前方有敵人來襲，花副將聽命，即刻領兵迎戰！」
待三人離去，亭內安靜清冷。軒轅澈坐得筆直，定定凝視她，似乎不受酒意影響，依然清醒非常。
秦非晚不需思索地說出一串問題，聽得眾人面面相覷。
「貴客光臨，我先敬你一杯。」花無歡親自倒酒，給自己和軒轅澈滿上，然後一飲而盡。
「娘辛苦了，這個給娘先吃！」唐柏很懂事地夾一塊紅燒肉到他娘的碗里。
花無歡瞪眼，他居然中了這小娃的陰招！
「都喜歡！」唐柏回答得很老實，「我都想要。」
花無歡馬上回道：「當然好！」他最不想聽見的就是她說謝謝，好像彼此多麼生分。他為她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不為回報，更不為她的感激。
花無歡嚯地坐下，擰眉不悅。他只不過想聽她說幾句好話，她喝酒賠罪做什麼？
唐風華莞爾，「就算娘答應送火炮給你，一來製造費時，二來也帶不進宮，你是不是仍然想要？」
「都這麼多年了，我已習慣，你不用太過擔憂。」唐風華掉轉過來安慰他，微笑道，「眼前之急，是我的腿。你快去替我通知陳老，他現在住在金陵元蒼客棧，請他調遣一個女兵來府中。」
唐柏興緻勃勃地添酒，繼續出題：「有兩個很矮的人，一個瞎一個聾，他們比賽誰更矮一點。瞎子回家后，突然自殺了，屋子裡有木屑。問題是：他為什麼自殺？」
「好，都動筷吧。」唐風華揚笑，夾了一隻雞翅膀給花無歡，「無歡，你也辛苦了。」
唐風華伸手逗他，掐掐他的腰，笑道：「你心裏已經有了想要之物，何必娘再費心考慮。」
花無歡睨他，大有你敢不敢的意思。
「不。」軒轅澈緊緊盯著她，目光灼熱，「他說完想說的話，該輪到我說。」
他出府前，吩咐兩名婢女伺候唐風華，並帶了唐柏過來陪伴。
「柏兒，生辰快樂！」軒轅澈步入亭子，揚眉一笑，朗聲道，「祝你快高長大，喜樂無憂！」
「風姑娘，我先扶花公子回房？」秦非晚上前，輕聲問道。
花無歡動作很快地再給他滿上，道：「一杯不足以表達我對陛下的尊敬，再來！」
唐風華無聲嘆息。他內心的話，是否只有酒醉時才敢縱容自己說出口？而她，該如何回應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