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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拍尚無邪的臉頰，眼見她面色越發妖異紅潤，唐風華反倒定了心，手摸到她的腕，發覺脈象猶存，這才鬆了一口氣。

「嗯？」他還是發出無意識的單音。

「她去備葯，應該很快就會前來。」軒轅澈聲線低淺，無甚起伏，淡淡道，「我睡會兒，有事就叫醒我。」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軒轅明翰果斷地帶走唐風華和唐柏。

「可否用盤查刺客同黨的理由，延遲行刑？」她思量著提議，「就說懷疑朱有成還有同黨，需再審問逼供。若能拖上一兩個月，那自是最好，不然十天半個月也是好的。」

「無邪？！」唐風華一驚，本能站起。雙腿酸麻非常，卻已能踉蹌走動，她趔趄地向尚無邪走去，伸手探她鼻息。

「朕不出面，朝臣難以安心。」軒轅澈疲憊地睜眼，餘光瞥向唐風華，「事發於絕塵殿，朕不想有人刁難風華。」

「柏兒！把火箭筒給我！」唐風華心念電轉，橫出一隻手臂，接過兒子快速遞來的東西，指尖扣准機關，猛然發射！

尚無邪站得筆直，血跡混著艷紅衣裳，難辨原貌。她轉身舉步，剛走了兩步，毫無預警地直挺挺倒下。

他看完后，重新放回原位。

「看，這就是我養在體內的蠱蟲。」尚無邪彎唇一笑，似乎不覺得痛，手指向地面那一灘血。

「等傷口愈合就不痛了。」唐風華安慰得頗為敷衍，又道，「你明日上朝，記得把這件事先壓下來，等你痊癒后再處置朱有成。」

唐風華無奈，看來只有等他明晨清醒時才能談上幾句。

唐風華「嗯」的應了一聲，心中倒不意外。尚無邪中了陌琛的招，應有一些覺悟。如果不是蠱毒害她不良於行，近日遭遇的驚險也不會這麼多。

唐風華沒有起疑，只當他疲累不堪，無力糾纏這個問題。

「我知道，我知道……」軒轅澈半個身子斜著，雙臂抱住她的腰，似嘆似滿足，「江山如此多嬌，不及你十分之一的美好。」

唐風華哭笑不得。岳和-圖-書母？他忘了他們已經不是當初的鶼鰈夫妻？

「是。」秦非晚不多問，領命退下。

「你怪我？」尚無邪紅衣瀲灧，輕聲笑起來，「如果沒有我，你能這麼快見到風瀟瀟？」

「風華，我很累，等我睡醒再陪你說話……」他把臉埋得更深些，手臂漸漸放軟，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響。

唐風華挨在她身邊，坐地盯著她，啞然無話。剛剛那一刻，她是真的怕她就這樣死了。雖然尚無邪做事好壞參半，令她心有惱怒，卻無憎惡之意。

絕塵殿中，軒轅澈確實已轉醒，但異常體虛，他靜躺著一動未動，只有眼皮偶爾掀開又闔上。

唐風華頷首回禮，語聲輕淡但清楚分明：「這些劫獄的人，想陷我于不義，為免惡人陰謀得逞，我只好出手擊斃他們以示清白，還請翰郡王明鑒。」

「風華，你還當我是朋友嗎？」尚無邪躺著望她，大眼睛一眨一眨，如她名字一般清澈無邪。

尚無邪手握髮簪，一點點用力刺入自己的腰部，鮮血順著玉簪流淌，污染她的手，再又滴落金磚地面。

就如何？她發現自己接不下去。當年率軍打仗，攻克一座座城池，是為了完成他的鴻鵠大志沒有錯，但她也因此獲得一種使命感和成就感。

銳利的簪尖刺破衣裳，白|嫩的肌膚赤露出來，暈染著鮮紅的血液。

「陛下已醒，就由本王護送風姑娘回絕塵殿，一切事情等候陛下聖裁。」軒轅明翰彎身，毫不避嫌地抱起唐風華，再對外厲喊一聲，「趙統領，有勞你護送風小公子！」

唐風華手心攥緊，黛眉微微皺起。朱有成一死，風瀟瀟就連最後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明翰帶無邪來過，替我療傷。」軒轅澈半趴著，一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一邊道，「無邪說，她會想法子提早為你驅除蠱毒。」

「別拍我的臉……」

說著便越走越遠，似火的紅衣在夜色下裊裊飄揚。

另外，朱有成傷了皇帝，若不處斬，難平眾忿。但是風瀟瀟現下猶如活死人，並且命hｔtps://ｍ•hｅｔuｂoｏｋ.coｍ•coｍ不久矣，難道她要眼睜睜看著生母日漸衰弱，直至死亡？

說完，他揖身行禮，便退了出去。

軒轅澈緩慢地挪了挪手臂，握住唐風華的手，虛弱地開口道：「明日朕會上朝，處斬朱有成，以正視聽。」

軒轅澈大抵是聽出她語氣里的敷衍，不滿地哼哼：「每次你受傷，我都緊張心疼。而我受傷，你只管自己出戰，不管我死活。」

他從沒有想過要從她身邊搶走柏兒，但她缺少安全感，那他就成全她。

「嗯？」軒轅澈含糊地應聲，似醒未醒。

「風姑娘，讓你受驚了。」他抱拳作揖，態度分外有禮，仿如對待主上的恭敬，「陛下昏迷前有旨，命本王誓死保護風姑娘，今次是本王的疏忽。」

唐風華一個人在外居坐了會兒，揉捏雙腿僵硬的肌肉，然後起身慢慢踱步。親身嘗過半殘的滋味，才知健全無恙多麼可貴。

唐風華未答，只道：「柏兒在用膳，你去看看，等他沐浴完畢帶回寢房。」

唐風華總算明白，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他根本神志不清，估計是以為仍在打仗的那段日子。

離開唐風華的視線，尚無邪唇邊的笑黯淡了下來，神情冷澀而孤單。她自知得不到自己所愛，於是一心希望軒轅能夠得到。這種心情，這世上可有人理解？如今軒轅傷重，她儘快給風華解蠱，是不想軒轅兼顧不暇。可是誰又知道，這般強制解蠱，她有多傷身？

「軒轅澈？」她側過臉，低頭喚了喚。

輕微的「哧」聲回蕩靜謐的空間，一條紅色的蟲子破肉鑽出，啪嗒掉落地上。

軒轅明翰把唐風華抱到白玉床上，讓她與軒轅澈並躺，才俯身低聲稟道：「陛下遇刺的事已經外泄，朝臣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軒轅明翰冷了臉色，環顧在場所有人，擲地有聲地道：「本王現在帶人出去，一切後果都由本王一力擔待！」

唐風華僵了僵。他在意志軟綿時說的情話，當真是不怕肉麻。

唐風華心中鬱結難舒，折回內居，和圖書翻上白玉床，半倚著床頭沉思出神。此次劫獄，分明有人故意布局，欲將她除之後快。是娟妃？抑或明妃？

「當初我出戰，還不是為了替你打江山？」她搖頭自語，「早知今日，當初我就……」

軒轅澈抽回了手，沒有再碰觸她，徑自混混沌沌地陷入昏睡。

「休書在哪？」軒轅澈閉著眸子，忽然發問。

唐風華聽到此言，扔開空了的火箭筒，淡淡一笑。她沒有估錯，師兄方才那句「殺無赦」是給她提示。

趙川有些愣然，躊躇未動。

軒轅明翰點了點頭，對上她睿智冷靜的眼光，揚唇微笑。她的應變能力非一般人具備，倘若剛才她被人劫出了大牢，恐怕自此水洗不清。而且這些黑衣人未必真要救人，只怕是要趁亂殺人。他說殺無赦，是危急中的靈光一現，暗示她，對黑衣人不必手軟。

轟炸聲剛止，就聞軒轅明翰拔高音量大喝：「全部住手！萬不可傷了風蘊母子，否則就地處斬！」

氣絕？！

「陛下目前的狀況，怕是無法上朝……」軒轅明翰語氣含憂，望著軒轅澈蒼白的面容，道，「不如由臣代傳聖諭，處理刺客之事。」

生擒。——此話是趙川所說。

唐風華不由嘆氣。他若無傷在身，或傷得不重，此事還有彎轉，現在他連朝政都無法親自處理，怎能強求他解決她的私人難題。

「好，那不說這件事。」尚無邪不介懷，晶瑩的美眸光華流轉，含笑道，「我現在就為你解蠱毒。我欠你的，總歸要還你。」

尚無邪揚笑，雙手支撐地面，歪歪斜斜地爬起來，搖晃著往外走。

「無邪，你已有法子驅除蠱蟲？」摒退宮人，唐風華坐在長榻上，冷淡詢問。她忍尚無邪已久，眼下她有諸多事宜待辦，倘若此次尚無邪言而無信，她不介意與她交惡。

唐風華沒有推開他，看他雙眉緊糾，伸手替他揉按太陽穴，邊輕輕說道：「我找到我娘了，她中了朱有成的蠱毒。」

唐風華蹙眉凝視，不言不語。

唐風華的眉頭越皺越緊，感覺到自己腰m.hetubook.com.com間奇異地疼痛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裏面翻滾攪和，絞著她的腰肉，痛楚逐漸變得劇烈。

「這件事，我確實該謝謝你。」唐風華眯了眯眼，平靜說道，「一件事歸一件事，我並不喜歡任人擺布。」

唐風華「唔」了一聲，權當回答。

「處斬朱有成之事，可否延後？」她輕聲問。

唐風華一心想著風瀟瀟的事，不覺他心情有異，隨口應道：「你好好歇息。」

低哼聲自尚無邪口中發出，她眼瞼滾動，徐徐睜了開。

只聽「轟隆」巨響，火光驟起，牢房的木欄瞬間轟然倒塌，附近幾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炸得軀體碎裂，肢體高飛！

「等你痊癒之後，再來問我。」唐風華答得不冷不熱。

她緩緩抬起手，拔下發上的簪子，突然朝自己腰側一劃！

混亂之中，那兩道聲音格外清朗有力，唐風華的目光無法穿透人牆，但憑嗓音已經判斷出發聲之人。

轟隆隆幾聲爆響，黑煙火苗夾雜不易察覺的銀色細針，排山倒海的攻勢席捲前方眾人！饒是前來劫獄的都為頂尖高手，也敵不過突如其來的火藥轟炸，何況除了炮轟，還有神準的暗器。

「無邪！醒醒！」唐風華心神微亂，她雖急於驅除蠱毒，但並未料到此事需以尚無邪的性命為代價。

「尚無邪在何處？」安靜片刻，唐風華出聲問道。

軒轅澈幾不可聞地嘆息，吐出一個字：「好。」

「柏兒！躲到娘身後！」唐風華眸光隼利，面若冷霜，火炮連續擊出，沒有半點猶豫，亦不給任何人半點靠近的機會。

唐風華低眸望去，只見小小血泊中一條黑色腫脹的蟲子正在蠕動。那蟲子原是極慢的蠕動著，忽地，如痙攣般抽搐起來，而隨著蟲子的抽搐，她腰際的痛楚陡然加倍，似有尖刀亟欲自體內迸射而出！

夜漸深，尚無邪覲見已是亥時。

唐風華腦中思緒翻騰，一時靜默無語，過了半晌，坐起身看著軒轅澈，疑問道：「你怎會醒來？」據無歡的診斷，他應該還會昏迷很久。

溫熱的指腹在他額際揉著和*圖*書，加上她聲音輕淺柔和，軒轅澈原就不清明的意識更加朦朧，囈語道：「風華，你找到岳母了？帶我去見見。」

「無邪。」唐風華喚住她，看她回頭，才輕嘆口氣，道，「以後不要再任意妄為，做朋友需要尊重彼此的意願。」

罷了，罷了，只要軒轅幸福，她瘸了又何妨。

不過，走道上的一眾官兵卻覺困頓迷茫，手足無措。到底是該攻還是退？

殺無赦。——竟是軒轅明翰下的命令！

唐風華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尚無邪一眼。

「那麼明晨臣輸真氣給陛下，或可支撐少許時間。」軒轅明翰沒有提及唐風華入獄的事，頓了頓，對她道，「風華，你不用擔心，我暫時囚禁了陌琛。風瀟瀟很安全，秦非晚遲一點會來向你稟告。」

「我知道了。」尚無邪笑容甜美，點頭道，「我希望你和軒轅在一起，但以後我會盡量不好心做壞事。」

黑色蟲子顫抖幾下，便再也沒有動靜，大抵是死了。

「你說好就好。」陷在溫情氣氛里的軒轅澈十分好說話，他眼睛都沒張開，面頰枕在她柔軟的腹部，毫無防範，低啞地訴苦道，「風華，我背後的傷口火辣辣的痛。」

聽到她低嘆，軒轅澈掙扎著醒過來，感覺頭疼欲裂，低低申吟幾聲，便挪著把頭枕到她小腹上，偎著喃道：「什麼延後？什麼事？」

唐風華見軒轅澈睡得沉，便讓宮人抱她到外居。

「姑娘。」居門外，秦非晚靜靜走來，恭聲道，「風瀟瀟安置在偏殿廂房，可要去看看？」

柏兒，是他的親生兒子。而她，不願讓他知道。

軒轅明翰大步從人群後面走出，直向半毀的牢房行去。

唐風華計算得極其精確，她做給兒子的火箭筒只能存放四發火藥，用火褶點燃威力有限，所以她看準位置，集中火力，不為逃獄，只為炸死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軒轅澈的手指略微鬆開，不再牢握著她。她並不知道，無邪為他療傷之後，他清醒了一陣子。當時不知從何而來的直覺，他命人找來她的銀戰甲，打開內層機關，尋到了那封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