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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滴血驗親，已在眾臣面前證實柏兒的皇子身份。」他目光清澈，堅定而認真，「我償還你穿心之痛，不論生死，明翰都會輔佐柏兒登基。」

軒轅澈眉頭微皺，大抵是傷口發痛，卻全然不理，攬住她的腰，埋頭於她的髮絲間。

外面傳來太監的一聲稟告，軒轅澈臉色微沉，揚聲道：「宣！」

唐風華眼睫垂動，泯去那一絲絲複雜的心緒，恢復清明淡定的語氣，說道：「天亮后我就出發，我把柏兒交託給你和師兄，希望你不會叫我失望。」

「你這是什麼意思？」唐風華縮手，但他攥得極牢，不讓她抽回。

「這裏。」他握著她的手，匕首對準自己的心臟位置，「對著這裏一刀刺下，記住，要快狠准，莫讓我掙扎。」

「你是要我犯下弒君大罪？」唐風華勾唇笑了笑，笑得並不自然。他越是如此自願，她越是下不了手。為什麼？她從何時起開始心軟了？

「既然信我……」

「但是他們剛才明明趕娘走了！」唐柏愁眉苦臉地擰著小劍眉，「娘走了，這裏就不是我家了。」

唐柏在白玉床上沉沉入睡，小小身子蜷得像蝦米似的，抱著被子不時發出夢囈：「娘，壞娘，不帶柏兒走……」

「我安排你出宮，不過，柏兒必須留在我身邊。」軒轅澈截斷她的話，不容辯駁地沉聲道，「你此去路途遙遠，兇險難測，相信你也不想讓柏兒冒險。宮中雖非平靜地，但我保證，只要我活著，必和圖書保柏兒周全！」

軒轅澈斂去目中銳芒，垂眸，低啞咳嗽，漸漸咳得猛烈起來。

趙川低呼一聲：「怎麼可能？！」臉色一片灰敗。

唐風華唇角輕動，顧自笑了笑。原來軒轅澈打的是這個算盤，順水推舟，一舉兩得。溶血的葯，想必是尚無邪所提供。

兩人四目對上，微妙的氣流蕩漾，分不清是別離的感傷，還是對未知將來的喟嘆。

唐柏被帶入內，太醫隨後而至。不過眨眼的功夫，一碗清水兩滴鮮血就呈現在所有人面前。它們慢慢相溶，毫無抵觸性。

軒轅澈的神色不由慈愛了幾分，溫聲道：「柏兒，這裡是你家，你可以理直氣壯地面對所有人，沒有人能趕你走。」

「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感動？」她冷聲嗤笑，近乎冷酷無情，「軒轅澈，你要自盡只管自己動手，別在今晚髒了我的手。我還要趕去阻止無歡，沒空和你鬧騰。」

唐風華輕聲嘆息。她和柏兒從未長時間分開過，其實她比任何人更難受。

唐風華站起身，避開他微涼的手掌，徑自走開。

唐風華始終安靜地站立著，心中只是無奈。微微側頭看了軒轅澈一眼，他神色沉凝，卻自信篤篤。唐風華再一次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

他不掩苦楚的表情，這般真實。唐風華看在眼裡，忽生怒氣，嘲諷出聲道：「你若是在使苦肉計，我勸你省省。」

「陛下？」下方一名朝臣憂心地和_圖_書道，「陛下龍體抱恙，此事不如押后再議。」滴血驗親的鐵證擺在眼前，叫他們失了方寸，看來只有從長計議了。

「娘，你不要柏兒了？」方才一直安靜的唐柏忽然插嘴，清俊的小臉鼓成包子狀，泫然欲泣，「我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小孩了，弄不清楚我爹是誰，這下連我娘也不要我了！」

「啟稟陛下，明妃娘娘求見！」

「一定。」軒轅澈也散去晦澀的神色，沉篤應諾。

「我若說『不』，你是否仍然執意出宮？」軒轅澈抬手，示意她走近。

讓她離開，這已是他的底線。

她的言辭並不凌厲，卻在情在理。

「你放心，我會請明翰貼身保護柏兒。」軒轅澈摸摸男孩兒的頭，愛憐之情溢於言表。這是他失而復得的寶貝兒子，他愛他勝過愛自己。

「好。」

軒轅澈睜開眼，沒有解釋，伸出一手搭在她背後，輕輕順撫著，似在消除她的怒火。

「風華，我要怎麼做，才能得回從前的你？」軒轅澈的聲音很低很淺，薄唇不著痕迹地游移，在她耳後印下輕柔一吻。

他鋒銳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才繼續道，「朕要認回兒子，封孩子之母為妃，眾卿可有異議？」

「這位小公子，若是陛下親生孩兒、皇室血脈，自當認祖歸宗。」簡明潔看了唐柏一眼，轉而把目光投向唐風華，無畏無懼地道，「但是風姑娘身份太過複雜，陛下若急於封妃，只怕難以服眾。」

風華，明日一別，和_圖_書不知再見何時。你回來的那一日，我要讓你堂堂正正出現於世人面前。唐風華，那個風姿絕世傲然無匹的唐風華。

唐柏哼了聲，把頭一扭，爬上軟榻，可憐兮兮地伏在軒轅澈的腿上，軟軟道：「軒兄，你還是不要認我做兒子了，皇宮裡的這些人都不喜歡我和我娘，我跟娘一起出宮好了。」

她猛地抽手，鏗的脆響，匕首應聲落地。

「風華，過來。」金絲軟榻上，軒轅澈對她招手。

「我信你。」軒轅澈回應簡單的三個字，輕，但鄭重。

唐風華眸光輕淡若雲，絕色容顏仿若不染一絲紅塵煩憂。事到如今，她惟有出此下策，至於柏兒，只有暫時託付給師兄。

唐風華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緒，沉靜道：「不知陛下是否願意，放柏兒與我一同離宮。」

「嗯？」唐風華詫異地看他。

眾人皆默然，一雙雙眼睛中有疑慮，也有驚意。

「無歡的事，我不能不管。」唐風華遂他的意，在榻邊輕輕坐下，道，「如果我勸服了無歡，於你而言，利大於弊。除非你擔心，我會和無歡聯手叛變。」

「明日一早。」

唐風華猝然收緊掌心，止住匕首的移動。

「你準備何時啟程？」軒轅澈抑住掠過心間的一絲不舍，平淡問道。只要有柏兒在他身邊，她必定會回來。

唐風華正要起身推開他，他忽地捉緊她的手腕，寬袖微振，一柄匕首滑下，塞入她手中。

軒轅澈的心驀然一痛，揚起臉來望向hetubook.com.com唐風華。柏兒說得沒錯，風華不在這裏，縱使錦衣玉食高床暖枕，終究不成一個家。原來這麼多年來，他有國，卻無家。

軒轅澈心頭大震，料想不到她竟然狠心撇下柏兒，只為出宮救花無歡！

一身淡雅宮裝的女子穩步行來，緩緩跪下，仰臉清聲道：「陛下，臣妾斗膽覲見，還請陛下聽臣妾一言。」

軒轅澈眯了眯墨眸，沒有作聲。

其餘的朝臣此時已不敢吭氣。鐵錚錚的證據擺在那裡，就算有人心底仍不服，也沒有膽子再捋皇帝的老虎鬚。

軒轅澈凝視她纖細娉婷的背影，千言萬語終是咽進肚內，只剩幾不可聞的一聲低嘆。

「眾卿家都看見了吧？柏兒是朕的兒子。」軒轅澈聲調放得極慢，越發顯得不可置疑，「各位卿家倒也沒有猜錯，風蘊確實是風瀟瀟的女兒，唐風華的妹妹。但當年的往事與風蘊並無關係，她從不曾參与戰事。」

「御醫會證明，我是死於患處突發感染。我暴斃后即刻火葬，明翰持我手諭，無人敢動你分毫。」他似乎早就籌劃好，只等著這一日的來臨。

軒轅澈突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心，用力一扯，拽進懷裡。唐風華沒有防範，撞在他胸口，仰臉低斥：「你做什麼？」

唐風華低笑出聲，往前跨了一步，開口道：「明妃娘娘所言甚是，民女之姐是金朝的千古罪人，民女確實不配為妃。」略微頓了頓，她朝軒轅澈欠身一禮，「陛下，民女別無所求，自願出宮hetubook.com.com。」

「退下！都退下！」軒轅澈邊咳邊揮手，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待眾人退散，軒轅澈抬起眸子，眼神犀利明睿，毫無倦意。

唐風華略顯僵硬，一動不動地靠在他肩頭。離開繁花谷的那一日，她勢要一劍刺入他的心臟，意念堅決。而今，那股恨意是不是淡了一些？

「呵……」軒轅澈嘴角劃過一抹苦笑，閉目頹然地靠在榻背。他的性命，他的錦繡江山，她都不看在眼裡，他只覺深深無力。她這次遠行，令他不安，害怕她如七年多前一般，消失於他的世界。

清幽的香味似有若無地竄入他的鼻中，他挨著她柔滑的脖頸肌膚摩挲，自言自語般地輕喃：「風華，我多想就這樣抱著你，一世不放。」

他話說至此，唐風華知道，再無討價還價的餘地。帶柏兒上路她確實不放心，留在宮中又怕有人使詭計，著實兩難。

夜深，絕塵殿的寢宮裡一片幽靜。

唐風華暗自皺眉，休書之事……罷了，這事以後再探究，她信師兄，也信軒轅澈會遵守諾言，愛護柏兒。

鋒利的刀刃映著燈光，綻起雪芒，逼人眼目。他稍一使力，刀尖挑破帝袍襟口處的綉龍金線，一點點刺入，細微的血絲順著刀沿滲出……

「風華，你當真捨得柏兒？」他語聲低沉，眸光凝在唐風華的臉上。

「瞎說！」唐風華揉揉男娃兒的臉蛋，蹲下身來，溫柔哄道，「娘只是要出宮辦事，你乖乖的，等娘來接你。」

「何事？」她走過去，淡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