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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狠得下心重傷我，否則朗叔不會讓步。」此言就如暴露出自己的死穴，教敵人怎樣動手。花無歡淡淡地笑了笑，俊美的臉孔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解鈴還須繫鈴人。」洛寒點到即止。

「柏兒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想我這個師父？」花無歡稍稍收回誇張的表情，問道。

「回帝都。」唐風華回答得很坦白。

「接著你準備如何？」他聲音淡薄，聽不出怒氣，也聽不出其他起伏。

尚無邪身邊的小小人兒鼓起臉頰，氣呼呼地跑過來，一頭撞進唐風華的懷裡，哼哼唧唧道：「壞娘！把我一個人放在皇宮裡，討厭死了！」

竂城的天空，比帝都乾淨蔚藍許多，就好像在繁花谷時，躺在大片綠茵草地之中仰頭望天，碧藍的顏色倒映入眼底，叫人內心深處都澄凈了起來。

天色漸漸的暗了，海水潮湧，波浪聲清晰可聞。

唐風華沒想到，除了百勝軍三千人以外，竟還有意料之外的兩個人。

「對我而言，亦是。」花無歡神色沉靜下來，望向遠方天際。與世無爭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從踏出谷口的那一刻開始，他和她，都註定回不到過去了。

信里話語寥寥，字跡蒼勁有力。

「倘若這是你的心愿，我願意為你達成。」唐風華頷首，綻開淺淡的笑容。私人恩怨本不該牽連如此廣，無歡和師父兩人若能自己解決，自然再好不過。雖然有風險，她也不怕。

「他，也值得你做這麼多事嗎？」唐風華淡笑，明眸清朗，似可看入人心。

「朗叔。」唐風華禮貌地喚了一聲，波瀾不驚地說道，「你何苦逼無歡走上一道絕路。即使你因為無歡他娘而恨我師父，那不過是你們上一輩的事，何苦拖無歡下水。」

她說完，自行離去。唐風華打開包袱，發現裏面是一封信和一個藥瓶。

唐風華面上冷靜如常，沒有流露一分無奈，清冷說道：「除了你之外，就是尉遲朗掌握著大權。如果hetubook.com.com我拿你做籌碼，你說他會不會投鼠忌器？」

「嘻嘻！我偷偷下藥迷昏了他，跟著明翰叔叔出的宮。」唐柏眼珠子骨碌碌轉，對於自己利用軒轅澈的信任完全都不慚愧。

「你跑這麼遠只為見我，我好感動。」花無歡揚起一抹嬉笑，沖她擠眉弄眼。其實這話是真心話，雖然他不會改變主意，但風華為他好，他心底卻是明白。

唐風華「嗯」地應了聲。既然師兄同意柏兒來找她，那麼就說明宮中不太平，那些明處暗處里的人，容不得柏兒的存在。

烈風似的來，烈風似的去，房內安靜了下來，唐風華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收起銀針。她確實下不了手，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風華。」收斂情緒，他大步走去，笑臉浪蕩不羈，和以前一樣，調笑道，「你在這山頂衣袂飄飄，我真怕你不小心掉了下去。」說著伸臂一攬，把她勾進懷裡，不正經地戲謔道，「升仙可不好玩，不如乖乖呆在我懷裡，跟我回家洗手做羹湯。」

虯須大漢臉上閃過掙扎之色，躊躇良久，突然轉了身，飛奔出去，竟是拋下花無歡不理。

驕陽下，一襲紅艷衣裙光彩奪目，尚無邪的出現，令軍中男人們看直了眼。不同於唐風華冷冽清寒的美，這個女子猶如一團火，讓人明知危險仍想靠近挑戰。唯一遺憾的是，她步伐怪異，有一腿瘸了。

「我記得。」尚無邪神情淡了些許。那日為她解蠱，她說，以後不要再任意妄為，做朋友需要尊重彼此的意願。沒有朋友也過了許多年，原以為自己不需要朋友。可是看到唐風華身邊的每一個人似乎都甘於為她捨命，自己莫名羡慕起來。

「我和師兄一直保持傳書往來，柏兒有他照顧，我也放心。」唐風華想起遠在皇宮的兒子，心裏有些記掛，還有她的母親她的弟弟，這些家事尚不知如何收尾。

「好吧，你若和-圖-書是打算帶他回帝都，留下百勝軍給焱將軍，那麼我陪你們回去。」洛寒想及來時路上的不平靜，不免擔憂。

洛寒笑而不答，道：「我去屋外守著，尉遲朗那邊應該很快就有動靜。」

糯軟的稚氣聲音，溫軟的小身子，唐風華抱起兒子，著實氣不起來，只好捏捏他臉蛋，好聲好氣道：「娘有正經事要辦，這裏很危險，你不聽話跑了來，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

這一番話，是她自己的揣測。尉遲朗想必是無歡他娘的舊識，也許是單相思，但這種執念往往最驚人。無歡恨師父這麼多年，說不定也是因為身邊有人不斷灌輸他，才導致恨意根深蒂固。

一聲怒吼突起，像要震塌木屋般狂暴巨響。

「姓唐的！給我滾出來！」

只見虯須漢子臉色遽然一變，聲音越發高昂激憤：「你懂什麼！無歡花了多少心血在籌備復讎上，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願望，你在最後關頭破壞了他的大事，他會恨你一輩子！」

「焱烈率兵來了竂城。」唐風華毫不避諱，如實托出，「他打算滅了你在碧水島的艦隊，同時攻打源朝，這一戰並非僅僅保衛戰這樣簡單。」

「目前軍中存糧尚足，但一旦開戰，時長日久，後續供糧不足，就會出大問題。」

「你好狠的心啊！」花無歡退後一步，哀怨地指控，「你竟然想我死？難道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想死你了嗎？」

「你的軒兄怎麼肯讓你出宮？」唐風華疑問。照軒轅澈的性子，決不可能放任柏兒做危險的事。

花無歡渾身僵住，眼中一絲震驚的沉痛之色掠過，又恢復孤寂幽深，只低沉啟口道：「風華，你想做什麼？」

「無邪！」唐風華輕喝，「你答應過我什麼，你還記不記得？」

「好。」唐風華收回手，卻是往下移了些許，在他背後停頓。

唐風華不響，靜思。如果有焱烈的軍隊護航，去千沙島並非難事，但這樣留下來又怕遲則生變，和圖書尉遲朗若是鐵了心奪人，難免有傷亡。

床上的花無歡眼皮動了動，沒有睜眼，靜靜聽著。風華封了他的大穴，他不能動彈，但轉醒多時，他們的對話全都聽見了。他不信，不信風華會一針刺下，令他成為活死人。可是，想到她在萃山的舉動，他內心某一個地方又響起了一道微弱的聲音。也許她會狠得下心，是不是？

「我求了陳爺爺好久，哭了一缸子眼淚，他才答應帶我來的。我們一路上有好多人，不會出事的，而且半路還遇到這個姐姐。」唐柏往他娘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撒嬌道，「娘，你別趕我走哦，我這幾天騎馬趕路屁股疼死了。」

唐風華哭笑不得，這人耍起無賴來，臉皮無比的厚。

「呵！」他輕笑，緩緩又閉上了眼睛。

「風華，我們又再見了。」她走入唐風華的營帳，勾唇一笑，明媚朗朗。

靜了片刻，尚無邪遞上一個包袱，道，「這是我行到半路時，軒轅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是給你的東西。」

洛寒上前，忽然道：「將軍，都已經到了竂城，你不想去千沙島看看你師父嗎？」

「不怪。」花無歡點了點頭，目光寂靜無波。

他也在賭，賭唐風華不會泯滅人性，殘忍對待無歡。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大漢橫眉怒對，手裡一把利劍直指唐風華，「枉無歡對你照顧有加，情意篤篤，你不念他的好也就罷了，竟然使計擒了他！」

唐風華合上信紙，拔開藥瓶的樽蓋，一股異香飄散出來，隱約有些熟悉。

「我寧可他恨我一輩子，也不要他以後猶如過街老鼠遭人唾罵，無法頂天立地地過活。」唐風華語氣悠悠，指間銀針一閃，尖銳的細針輕輕抵在花無歡的眉間，「我知道你們有特殊的方法和碧水島的人聯繫，即刻告知他們，停止一切動作，否則，我這一針下去，無歡一世都不會醒來。」

虯須大漢風一般掠卷，衝進屋內，洛寒跟在後面，也不阻攔。和-圖-書

洛寒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瞥了花無歡一眼，問道：「他，值得你費盡心思做這麼多事嗎？」

虯須大漢瞠大了雙目，目中似要噴出火來。他撫育教養無歡多年，已把他當作自己親生兒子一樣看待，如今……

「必須試一試尉遲朗，如果在他心目中，無歡不及滅海島重要，那麼我們就要另作計劃。」唐風華坐在床沿，凝視花無歡寧靜的睡臉，暗暗唏噓。她這是在賭，如果賭不贏，她就索性帶著無歡走，把戰役之事留給焱烈他們應對。

「我想你也不難猜到，是哪一個皇商有這種膽量造反。」尚無邪挑了挑漂亮的眉毛，邪氣頓生，道，「就讓我殺了花無歡，為軒轅剷除一個心腹大患。」

唐風華毫無猶豫，答道：「值得。」

別無它法，她不能心慈手軟。

再過一日，百勝軍全都到齊。

「你醒了？」唐風華若無其事地對他微笑，彷彿什麼事也沒做過，「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淡金色的餘暉照在唐風華的身上，身姿纖長挺立，她線條完美的側臉鍍上一層金光，清美絕倫。

「風華。」花無歡冷不防出聲，「去千沙島吧，是時候見見『他』了。」

事情定下來，隔日唐風華就帶著花無歡等人去了軍營。

似乎是雲淡風輕的口氣，又似乎是含意深藏的表述。

唐風華猛地抬起眼：「糧餉出了問題？」

「朗叔，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考慮。」唐風華手指穩定，沒有一分顫動，眸光清冽得幾乎無情。

唐風華一詫，諸事纏身，她倒沒有想過這件事。

花無歡眺望著遠處夕陽，對她沒有半點防備。唐風華心中思緒翻湧，極其複雜，終究還是手指一點，迅速點了他的穴道！

花無歡這時才睜開了眼睛，眼光靜寒如水，一言不發。

他還記得，她說過一句話，「無歡，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我嫁過人，生過子，你值得更好的女子相伴一生」，那時她已經是委婉拒絕了吧？和*圖*書可他的心早已沉淪，再沒有退路。

海邊木屋，洛寒站在床前，低頭看著昏迷不醒的花無歡，半晌抬起眼，對唐風華道：「你讓非晚去捎口信給尉遲朗，這不是引敵來犯嗎？」

花無歡到時，沒有急於靠近，靜立遠處，默默凝望。她的美，遠不止於容貌出色，她不自覺散發出來的卓絕風采才最讓人心折。

「風華，在你走之後，我突然有點後悔，留著柏兒威脅你回來，何其無恥。他應該在你身邊，沒有人有權力改變他是屬於你的事實。那隻藥瓶里裝的，是治療你心疾的葯，希望你願意服用。甚念。——軒轅。」

唐風華靜坐不動，手中捏著一根銀針，對準花無歡的眉心。

花無歡靜默不語。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縱使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只能無畏迎上。

唐風華對她點頭，無暇寒暄，黛眉微微一皺，薄怒道：「誰准你來的？」

尚無邪在一旁等他們母子團聚對談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風華，有一件事不知你收到消息沒有，關於軍糧。」

「感動就隨我回去吧，柏兒也很想念你。」唐風華凝眸望著他，語氣平淡，不抱希望，然而字字出自肺腑，「在繁花谷那七年，我一心惦記著報仇翻身，可那時悠然平靜的日子，是我這一生中難以忘懷的時光。」

唐風華沒好氣地掙開他的懷抱，道：「你再占我便宜，看我不一掌拍你下山，讓你成仙去！」

唐風華眉心蹙緊，之前她把囤糧的事全權交給無歡，她還沒找到機會和軒轅澈周旋，就出了如今這事。

唐風華很早就到了萃山，站在最高的山嶺之上，俯望下方。山下一條河流潺潺流動，眺目遠遠看去彷彿一條銀白絲帶，橫亘在山地中央。

「無歡。」唐風華走近他身邊，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我們的交情，我本該幫你，但你清楚我的立場，希望來日你不要怪我。」

「有皇商違抗聖命？」

唐風華抿唇不作聲，抬起一手，掌刀劈下，狠心打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