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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唐風華涼薄地掀唇，沒有笑意，只有無盡的苦楚。是否只要她給出真心，就會被狠狠踐踏傷害？七年多前如此，現今又是如此。他們每一個人似乎都有苦衷，惟她沒有，所以她應該無怨無尤地接受這一切嗎？

唐風華抬眸看了他一眼，波瀾不動地應道：「嗯。」

唐風華射箭射得興起，眯著眸子，一一掃射，木筏上的黑衣人不是頓時身亡，便是跳水保命。短短一刻鐘，海面上依稀泛起血紅色，二十多面木筏飄飄蕩蕩，沒了方向。

「我也有一個想法。」唐風華回道。

「走！」軒轅澈拉住唐風華的手，便要退去接應的船艦上。

「啊！」那蒙面人低呼一聲，手捂胸口，嘭聲摔落地。

他走在她身後，低沉啟口：「你先前遭遇過幾次暗殺？和簡氏家族有關？」

行船半日，唐風華一直呆在船艙里，悶不吭聲。

「還有花無歡，他的艦隊已至千沙島附近，虎視眈眈，只怕我們還未開火，他已先動了手。」軒轅澈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長發，緩緩問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甲板上，火炮已經架起，只等軒轅澈一聲令下，便就炮轟木筏。

「木筏上的人，不難猜測，必定武功上乘，未必躲不過箭雨。」軒轅澈以事論事地道。

唐風華這時收了弓，甩甩髮酸的手臂，心道，太久沒有走動，體力果然差了不少。她徑自回了船艙，好像剛才只不過是她一時興起，出來做做運動。

那名刺客一聲不吭，他被銀針刺中氣穴，無法動彈。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蒼白脆弱的女人，暗器如此之准，下手如此之狠。

木筏離那座小島越來越遠，也就離他們的艦隊越來越近。水聲激蕩，危險暗涌。

兩人想法不謀而合，軒轅澈起身叫了人來，命其通知最鄰近的一艘船艦，隨時接應。

海面翻波，殺氣濃重，逐漸逼得近了。船甲板上的兩人身姿挺立，面不改色，對談自若，彷彿那殺氣騰騰的和-圖-書木筏只是海里撲騰跳躍的小魚。

軒轅澈卻慢慢皺起了劍眉，回身對將領道：「刺客藏身水底，危險更甚，速挑水性最佳的士兵下水，務必剷除乾淨！」

那刺客眼底依稀劃過一抹震驚。主子估得沒錯，步兵已經敗露，這個女人必須消失！怪只怪他此次策劃不周全，守在海岸多日，卻未料到陛下微服出宮，陪著這個女人出現在這裏！如此一來，他安排的幾十名死士不能再出來，萬一傷到陛下，暴露更多，越加棘手。

他身後的兵將走近，附耳稟道：「陛下，這附近有一座小島，本無人跡，但眼下似有蹊蹺。」

軒轅澈站在船頭，一望無際的海面，波浪輕拍，尚算平靜。

月光下，軒轅澈英氣勃發的面容被照得鮮明，其中一個蒙面黑衣人目光暗暗一震，出手的攻勢減弱不少。他不對付軒轅澈，抽身出來，高飛半空，執劍刺向唐風華的頭頂！

他已經不知如何做才能撫平她的傷痛。他傷害過她，如今她最好的朋友也傷害了她。世上最珍貴的三種感情，愛情、友情、親情，她幾乎都失去了。縱然心性再堅強的人，也會崩潰。

「我陪你去，好不好？」軒轅澈繼續說著，伸過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往懷裡帶，抱得更緊，「朝政繁多，我只能再停留幾日，等去過千沙島，我們就回帝都。」

軒轅澈眯起深邃黑眸，遠望。竟是木筏，莫約有二十個木筏，上面站滿黑衣蒙面人，總數應有百餘人。敢在大海之中划木筏逼近，必是存了必死之心。只不知這些人的目標，是他，還是風華。

唐風華背脊僵硬，卻仍無反應。

「不擔心？」他坐到原位，小火爐上的茶壺仍在煲著，他謹慎地倒掉，未再入口。

「這批人，似乎和那晚刺殺的黑衣蒙面人相同，應是衝著你而來。」

「是！末將領命！」那將領即刻退下，遵旨照辦。

「箭來！」唐風華手持士兵送上的大弓，搭箭和圖書勾弦，綳至極致，右手猛然一松，一支看似普通的羽箭激射飛出！

不約而同，軒轅澈拉弓上箭，三箭齊發，精準非常，同踏一木筏的三名黑衣人左胸中箭，即時斃命！

「好。」軒轅澈應聲，手掌撫摸她柔順的黑髮，靠近，把自己的臉埋進去，隱沒悲傷。以前七年，他的心是空的，現在，他的心被填滿許多，卻又似乎有一把刀不停剜著，很痛，痛得喊不出聲。

「叫他們好自為之，總之，不是我死，就是他們亡。」唐風華白綾一拂，解了刺客的穴道，神色寂靜，顧自遠去。

唐風華也不管軒轅澈與多名刺客打的不可開交，慢悠悠地站起，用白綾前端挑起蒙面人覆臉的黑布。

兩人對坐，靜靜喝茶，凍頂烏龍的清香徐徐飄散。

夜風清涼，吹在潮濕粘身的衣裳上，帶來一股寒意。唐風華徑直往前走，多日未曾好好進食，身體有些虛弱，她腳步一踉蹌，索性坐在了沙灘上。

「箭隊。」唐風華言簡意賅。

「慢著！」唐風華腳步定住，冷冷眯緊了清冽的眼眸，「還有人活著。」

「如果來者目標是我，那麼就會集中人力鑿這艘船艦。」唐風華把玩著小巧的紫砂茶杯，一邊說道，「既然這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震碎這艘船的底板，讓藏在底下的都去喂海魚。」

軒轅澈無奈，把事情安排妥當，也返回艙內。

軒轅澈眸光一窒，閃過哀痛之色。

「有人在鑿船底。」唐風華依然波瀾不驚，淡淡說道。

軒轅澈撫掌，朗聲道：「甚好！」

軒轅澈當即騰起飛身，護住唐風華，玄冰重劍出鞘，劍芒懾人。他一人與眾敵交手，又要顧及身後意興闌珊的唐風華，難免吃力，卻只喝道：「你先撤！」

「擔心什麼？」唐風華倒是不怕，舉起矮几上的茶杯，喝掉剩餘的茶水。

過了一陣子，一名兵將步入，在軒轅澈耳旁低語幾句。軒轅澈臉色未變，只對唐風華平淡道：「你坐會ｈｅｔｕbook.ｃom.cｏｍ兒，我出去甲板透透氣。」

軒轅澈放聲笑道：「我正是此意！」

唐風華面上淡然無瀾，清美的眉宇間卻有一絲蕭殺之氣。如今這世上已沒有她害怕失去的東西，從此，誰敢欺上身來，她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又一陣冷風吹卷，瑟瑟生寒，唐風華突地轉頭后望，輕微地眯了眯眸子。

軒轅澈挖空心思撩撥她開口，她似是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聽不見身旁人的聲音。

唐風華皺皺眉，啞聲道：「簡氏就這樣容不得我的存在？」

軒轅澈煮了清茶，仔細地遞到她手裡，輕聲道：「心裏有話，就說出來，這樣會好過一些。」

船艦本是極為穩固，此時略微晃動，軒轅澈和唐風華耳力都異常好，聽見滋滋茨茨的異聲。

還來不及欣賞那羽箭飛射的弧度，就聽凄厲的「啊」一聲隱約傳來，一名黑衣人箭穿眉心，穿透頭骨，死狀凄慘。

唐風華一聽就通透，他從一開始就未盡信，然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做大事不能有婦人之仁，他從來都是有遠見之人。

兩人猶如羅剎，但凡出手，必中目標，無一失手。木筏上的黑衣人略有驚恐，待到距離再近一些，有人乾脆躍入海中，潛伏水底，伺機而動。

唐風華菱唇彎起一個冷峭的弧度，道：「如果加上你我之力？」

軒轅澈掛心唐風華，不欲追擊，返身追上她。

「數目眾多，火炮出炮太慢，不可能一口氣一網打盡。」

軒轅澈聽到她說的話，便就速戰速決，幾招絕殺劍勢擊出，頓有幾名蒙面人掉了頭顱。其他蒙面人似收到暗號，趁機撤退，眨眼間，白沙海灘已經沒了人影。

唐風華根本不回答，完全當他如透明無物。她一步步專註地走著，似乎這世上沒有什麼比走路更重要了。

七艘艦隊都派出弓箭手，不一會兒，便見海上飛過連綿不斷的火箭，划亮深藍色的海波。遠遠傳來幾聲撲通的聲響，幾名黑衣人中箭落和圖書水。但也不過是一成不到的人中招而已。

十多條黑影猶如憑空出現，持劍向她刺來，劍氣凌厲，颳得人臉頰生疼。唐風華揮袖，白綾擋去攻到面前的劍鋒，反手一抖，絞住劍身，鏗鏘錚響，利劍斷成兩截！

唐風華垂放榻沿的手微微動了動，一點點握起。無歡害死了柏兒……

戰事如火如荼的展開，軒轅澈遠赴竂城之事只有少數高級將領才知，並未大肆宣揚。他守在唐風華身邊，強勢地入住她的營帳，夜夜摟著她陪睡。唐風華長日神思不屬，不推拒，也不說話，每晚蜷縮著身子睡在一角，時常睜眼到天明。

因是皇帝乘坐，暗中埋了陣仗，表面看來只是七艘巡海艦隊，實則比往常多了三倍的兵力，火藥和糧草充足，以策萬全。

「去千沙島。」她吐出簡潔的四個字，便不再出聲。

唐風華揚手，口中發出一聲冷傲低喝：「我來！」

一張皮膚黝黑的男子面龐暴露出來，五官平凡無奇，只有眼光狠厲，沒有半點屈服怯懦之色。

清冷的嗓音響起，軒轅澈回頭，見唐風華白衣隨風飄揚，一臉白凈清寒地站在他後面。

軒轅澈細辨她話里的含義，「唔」了一聲。這樣說來，她是不打算找花無歡報仇了。其實這是他所樂見，她心底已有多年前的恨火，現在遭遇巨變，若再多一層仇恨，只怕自此心性扭曲，於她而言並非好事。

一切準備妥當，船上的兵將已有跳海的心理準備，皆退到了甲板。

話音未落，一掌劈下，掌心擊拍船板，那層厚實的木板立刻碎裂出一條大縫。這卻不是最厲害之處，隨著唐風華一掌劈下，整艘船劇烈震動，只聽杯盞彈跳，艙廂掛壁的物件兵乓落地，一陣兵荒馬亂。而掌風透過結實的木板，直穿海面，引起一波浪涌。下面不知死了多少個人，海水湧入船艙，水花嘩啦飛濺。

翌日，出發千沙島。

唐風華揚眸，忽道：「花無歡斷了一部分軍糧，此事你如和-圖-書何處理？」

「那又如何？」

「先是派出兇悍步兵，又趁我頹然之時派人刺殺，他們這般心急，是怕我查出什麼嗎？」唐風華似在自言自語，音調不高，散散淡淡，「回去告訴你的主子，無論當年的事他們有沒有參与，我都已認定他們是兇手之一，必不會放過他們。」

唐風華仍然坐在原地，一手懶懶撥動著細沙，彷彿事不關己的淡漠。

「風華，朝廷的艦隊抵達千沙島，但此島難攻，島上居住的人皆是高手，若要強行攻入，只有靠火箭隊和炮隊。這樣一來，千沙島必毀，你師父和你同門師兄弟無人能倖免。」軒轅澈從背後抱著她，低聲說著。

靜了片刻，他柔聲道：「好，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同意。」

「那批丟失的軍糧，恐怕是被花無歡盜為己用。」軒轅澈墨眸微沉，精銳光芒隱現，「如今他兵精糧足，若要滅他，最不損兵折將的方法就是挑撥他與源朝內訌。」

「確實是。」軒轅澈亦是淡定，凝目思索須臾，道，「我有一個辦法，說與你聽聽。」

「我不是不相信你。」見她面色涼淡，軒轅澈不由想要解釋，「我查花無歡很久，此人……」說及花無歡，便就想到柏兒，他頓住。

「我不去帝都。」唐風華忽然開口，聲音淺淺啞啞，「我要留在這裏陪柏兒。」

軒轅澈微勾起薄唇，淡然一笑：「我予你四分之一的皇商之權，那時已備了后招。」

「你的看法是？」他不禁微笑，風華終於恢復了一點生氣。

唐風華素手一揚，漫天沙子夾雜銀針，紛亂飄飛。

軒轅澈笑望唐風華，道：「你來還是我來？」

「如果他堅持先攻打千沙島，那麼與源朝決裂之日也不遠了。」唐風華低頭喝茶，語氣很淡，「無論千沙島最後如何，他都兩頭不到岸了，與源朝交惡，而金朝也容不下他，他把自己逼到一條絕路。」

軒轅澈無奈地輕輕一嘆，只得靜默守護。

「哦？你先說。」軒轅澈挑眉，淡笑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