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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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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再現風華 第十七章 來日方長(大結局)

卷三 再現風華

第十七章 來日方長(大結局)

花無歡面色青白,乾澀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終是沒有出聲。他死裡逃生,也見過那人,已知上一輩的糾葛事情。當時他氣憤難平,不願相信,與那人動起手來,那人根本不屑和他交手,拋下一本手札,便就飛掠無蹤。手札上的字跡他認得,是母親。那上面寫滿母親對另一個人的思念,字字刺痛他的心。為什麼,她至死都不告訴他,為什麼,她要他抱著莫名的仇恨?難道因為他負心薄情的親生父親拋棄妻子,她恨透天下男人,就要他陪她一生深陷在怨恨中嗎?
她細微的動作令軒轅澈心頭振奮,摟牢她的細腰,在她耳邊低語:「六宮無妃的誓言,我即將為你實現,請留下,請讓我完成最初的許諾。」
花無歡幽聲一嘆,沒有回答。他說過不想見她,她便謹守他的意願,只在谷外搭建木屋,不越雷池一步。其實他多麼想見她,多麼想如同從前那樣弔兒郎當地說一句,「風華,我們就在繁花谷成親吧,從此以後再也不理外面的紛擾」,可是他已失去資格,即使只是玩笑話,他也沒有資格再說。
果不其然,虯須大漢揮韁賓士,轉眼就近了。
尚無邪睡眼朦朧,迷糊地應了一聲「嗯」。
唐風華一時無話,柏兒在生的消息令她心間充滿狂喜,並未責怪尚無邪此次的自作主張。
虯須大漢從她們身邊經過,並未停留,直入谷中。尚無邪回道:「不是,我來給你帶個消息。」
「無邪,無歡的手筋腳筋被人挑斷,你有沒有辦法?」唐風華急於見兒子,但想及花無歡,心頭又是一痛。如果柏兒見到他的小花師父癱瘓在床,只怕也要傷心欲絕。
「也許我們暫時回不到過去,但是不要緊,你在宮中可以自由生活,我不強求什麼,等你願意的時候再……」他勸誘,心裏緊張惶恐,比初次求愛時更沒把握。
「朗叔這次去帝都,不知那個傳聞中的神醫是否名不虛傳。」唐風華沒有掩飾憂慮,烏黑黛眉微蹙,低聲嘆道,「已經請過十多個名醫,皆是束手無策。」
趙烏童氣穴被封,身上捆繩,被陌琛拽進來,狼狽地蠕動靠近簡明潔,顫聲問道:「潔兒……她廢了你的手?」
唐風華掀唇一笑,抽回視線,沉靜地對上他的眼。這個英氣勃發的男子,穩重睿智如舊,她曾深深愛過他,以後不能再愛了。直至此刻,她才知,她內心深處始終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如願以償。她還記得,那年軍帳中,他豪情壯志,對她道,「風華,我不是要天下黎民臣服,是要為他們打造一個盛世家園!」
唐風華不著痕迹地皺眉,使勁縮手,豈料他索性握著她的手揚起,對眾人揚聲宣告道,「今日除了審判逆賊,朕更要替結髮妻子唐風華正名。七年半前,朕錯判愛妻之罪,令她枉受軍法處置,蒙冤多年。朕今日在在場諸位面前,向她認錯道歉!」
「風華。」好一會兒,他才低沉出聲,「等我學會煮一桌好菜,你再回繁花谷可好?」
尉遲朗臉色鐵青,飛快地抬眼看了花無歡一眼,旋身急步離去,似難以面對揭穿一切的局面。
「這是大白?」她微有驚訝,多日不見,狼崽長得這般快。
唐風華見他們父子相處融洽,心中亦是寬慰。無論她和軒轅澈將來如何,她都希望柏兒心裏不存仇恨,不存憎怨,坦蕩地成長。
房門口,虯須大漢眼色一沉,突然出聲:「由我做葯人。」
「避免你來咬舌自盡那套。」唐風華說得悠然,再次手起刀落,削下她的小手指,眼都不眨,「你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一個人沒了手沒了腳依然能活。我一天砍你一個部位,讓你成為四肢俱無的怪物,你覺得如何?」
唐風華心中一痛,菱唇抿得越緊。她怎麼會不懂?可是,相比尊嚴,她更想他活著!
軒轅澈抬目,皺眉親嘗,半生不熟的肉塊含在口中,罷筷,悶哼道:「我再煮過。」
唐風華失笑,彈了一下兒子的額頭:「我若要顛覆江山,如今就不會兩袖清風。」
「想。」
兩人對飲,客套話說過,就寂靜了下來。
「陌琛,慢著!」
「你是將才,亦是帝王之才。」她聲音低淺,但語氣真誠,「當年與你並肩打天下,我就知道你會成為一個好皇帝。創建太平盛世必然需要有人流血犧牲,必然要剷除存有異心的逆反之徒,你做得很好。」
「好!好!好一個有骨氣的剛烈女子!」唐風華連聲贊道,手臂一揚,猝然揮落,下刀極准,瞬間便見簡明潔的右手血滴出袖,一滴滴落在金磚地面上。
時光如梭,轉瞬兩個月過去。
軒轅澈低咳兩聲,當作沒有聽見,朝唐風華慢慢走近。
「我不相信。」那白衣少女搖頭,笑臉燦爛,一雙靈氣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瞧著他,「我來繁花谷一個半月,你企圖自盡七次,舌頭上的傷口還沒痊癒呢,你讓我怎麼信你?」
守門侍衛一見令牌,再看她面容,驚得大喊:「皇后回來了!皇后回來了!」
唐風華收回匕首,轉而看向簡明潔,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陌琛,幫我帶無歡到內居。」唐風華儘力維持平靜的表情,已無心思理會外面的硝煙。
雪下得越發大,地面覆著糖霜似的銀白色,踩上去嘎吱作響。踏進谷內,寒風便弱了許多,雪花稀薄,一朵朵落在盛開的鮮花花瓣上。
唐風華緊緊抱了兒子一下,略微鬆開力道,騰出一手捏捏他白|嫩的臉蛋,笑著道:「那你怎麼不去繁花谷找娘?」
「我以為你和陛下在宮中,便帶柏兒回帝都。」尚無邪心直口快,坦言道,「我勸陛下留住柏兒,等你回帝都自然能見到兒子。」
唐風華頷首,未予置評。他一向是親力親為的上位者,從不因為身份尊貴而袖手高居。他的錦繡江山,是他一手一腳打下來的,之後七年,相信他也是兢兢業業,勤于朝政。如今政變,他勝了,廟堂可以趁此時機換新血,培養年輕一輩的棟樑之才。真正的開元盛世,她已能預見,就在不遠的將來。
尚無邪聽得怒火中燒,不由冷笑一聲,反唇譏道:「好好好,是她自作多情,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也只有她才肯為你犧牲自己的幸福。你最好趕她走,別拖著她陪你等死。」
門外,一個白衣少女皺著眉心,小聲嘀咕:「朗叔不是壞人,他收養了我,一直當我像親生女兒一樣,又怎麼會苛待自己的親生兒子?」

唐風華扯住尚無邪的手臂,欲要拉她走,卻聽她忽道:「花無歡,你該不會還不知道,你父親是何人吧?」
唐風華搖頭,靜待下文。尚無邪卻不肯多說,閉了嘴唇,不吭聲。
唐風華在她額上伸指一彈,笑道:「好,你留下吧。原來你也有主動的時候,如此甚好,幸福本就要自己爭取。」
唐風華心底情緒複雜,所有事塵埃落定之後,她竟有些無所適從了。
「我已經命人暗地裡保護,你不用擔心丟失他的蹤跡。」軒轅澈面色陰鬱,知道留她不住,只能多留一刻是一刻,便道,「明日午時,北門斷頭台,我希望你出現,為你自己洗脫罪名,昭告天下。」
「谷中可有治傷良藥?」
「娘,莫非你不願當皇后,想當皇帝?」唐柏皺起小劍眉,很是苦惱地道,「太傅說,我要到弱冠之年才能繼位。娘,你先當幾年皇后,等我繼位后再傳位給你。」
小芒不拘禮地進屋內,擱好東西,才再出來,笑嘻嘻地道:「我答應過你,每三天出來一次,告訴你關於無歡的情況。你不用擔心,他很好,每天都有乖乖喝葯。」
「為何?」陌琛轉眸,目光含著騰騰殺氣。公子受了那樣大的傷害,她竟還阻止他報仇?
唐風華退下刑台,揚臉望向夜空,驀然運起內力大喝:「我兒在天有靈,請聽!你夭折於我腹中,全因當年惡人陰險使詐,害你無緣來到這個世上,但你的母親此生無愧於天地,你的孿生兄弟無辜失蹤,望你保佑同胞兄弟,讓他回來!」
唐柏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撇撇嘴,道:「我還是習慣叫他軒兄。那些宮人要我叫『父皇』,這多不親切啊!」
花無歡胸口劇烈起伏,不知是氣是悲,一雙幽深狹眸光澤閃動,半晌沒有找到話反擊。他就是要趕風華走,他根本不願綁住她!更不要她看見他人不人鬼不鬼癱在床上的樣子!
「與她無關,是我命中注定有此劫數。」
尚無邪神色微微黯然,她費盡千辛萬苦,只盼望軒轅得到幸福。為什麼唐風m.hetubook.com.com華的心這樣冷硬?
唐風華並不阻攔,甚至悲哀地發覺,她心底有一絲欣慰。至少,無歡身邊還有關心他的人,他並非一無所有。
花無歡神情微變,語氣益發尖刻:「我從未要她做什麼,是她自己賴在谷外不走!」
已是初冬季節,繁花谷中依然氣候宜人,只有幾許涼意,不見霜雪。
「如果遭遇不幸的是我,你也會不顧一切地守在我身邊嗎?」他語調緩慢,問得深沉而悲涼。強者得天下,然而誰又能體會,強者必須時刻堅強,流血不流淚的隱忍,何嘗不是另一種悲哀?
他內心百般曲折酸楚的想法,唐風華沒有體會,只握著他的手,靜靜陪伴。
「風華……」花無歡只是低喚她的名,重複那一句,「算了……」
感應到來人灼灼的目光,花無歡忽然睜眼,愣了一愣。
花無歡神色木然,過度的震驚導致心底一片麻痹,竟怒不起來,最後呵呵地暗啞一笑,凄涼至極。
旁邊的少女皺皺鼻尖,疑道:「蠱?是蠱蟲嗎?如何養人?你莫信口雌黃,蠱蟲只會害人。」
小芒歡快地走去,揮揮手,清脆道:「唐姑娘,我來給你帶東西啦!」
唐風華眸光一亮,看見他後方跟著一匹駿馬,馬上紅衣女子明艷依舊,只聽她口中喊道:「風華!你果然在這!」
軒轅澈再道:「休書仍在,你隨時可以走。給我一個冬天的時間,我一定能煮出一桌美味佳肴。」
唐風華走在帝都大街上,深覺怪異。為什麼路過的行人都盯著她看?那種好奇而敬畏的眼神,因何而來?
軒轅澈即刻接話道:「現在,你一樣可以索償。我說過的話,依舊算數。」
秦非晚無聲搖頭。將軍和陛下何其相似,都這般剛硬堅強,都胸懷大義,把個人的慾望壓到最末位,一直為了別的人別的事而努力,卻不能為自己自私一次。就是因為看懂他們,她才大起膽子替自己爭取。愛情,是需要自私一點的,只有衝動了才會有進展。
「果真?」唐風華頓時心喜。等她接回柏兒,就為無歡養蠱!
「公子。」一旁,陌琛突然開口,嗓音森冷,挾著殺意,「是誰挑斷你的手筋腳筋?」
那廂,軒轅澈滿頭大汗,摒退御膳房所有人,獨自端鍋拿鏟,手忙腳亂地一陣搗騰,終於出鍋一煲模糊難辨的燉肉。
「我認為你留在帝都更合適,此處畢竟有眾多醫者,或許會有奇迹。」
唐風華動作一滯,花無歡亦是一愕。
這就是宮變,並不比沙場戰爭仁慈多少。自古以來,帝王腳下,必是累積無數白骨。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千古不變的真理。
唐風華在梳洗架前洗臉,稍稍整理衣裳,前往與軒轅澈約定的地點。
軒轅澈又低咳了幾聲,英俊臉龐略顯尷尬。這是兒子出的鬼主意,說什麼民以食為天,想要感動他娘就要學會一手好廚藝,藉機拴住她。他雖不盡信,奈何病急亂投醫,不管幾率多小都願意一試。
「壞娘,我命令你速速回宮,兒子我十分想念你,我爹也十分想念你,快回快回!」
「我不想拖累風華。」
簡明潔和趙娟抿唇閉嘴,硬不吭聲。
「帝都出了大事。」尚無邪賣關子,頓了頓,才道,「陛下貼出皇榜,下旨冊封太子。這算不算大事?」
小芒輕哼一聲:「怎麼救人?你說不出個所以然,我不信你。」
唐風華沒有推辭,再敬他一杯:「多謝。」
唐風華微覺詫異,他特地為了她更改時辰?子時行刑最為不吉利,歷代帝王生怕陰氣深重,將來厲鬼纏身,最是忌諱這類事。
「風華……算了……」花無歡沙啞啟口,睜眸看她,眼底矇著一層灰霧,「你不用勉強自己笑,我看了難受……」
她說,我要你一看見軒轅氏的江山,就想起唐風華。
唐風華神色冷冽,奪過他手中的匕首,緩步逼近簡明潔,語聲極為森寒:「說,是誰對無歡動的手?」
小芒似懂非懂,凝眸望著她。唐姑娘是她見過最美的女子,白衣素雅翩然,烏髮披散飄揚,舉手投足間氣韻自成,只是這樣靜看著她,便令人感覺心馳神往。她和無歡之間,一定有過蕩氣迴腸的愛情吧?不知道那是怎樣纏綿悱惻的故事……
「恭喜你。」她忽然冒出一句古怪的話。
「冊立太子?」唐風華一驚,不敢過早喜悅,謹慎地追問,「冊立誰為太子?」
尚無邪沉默,過了片刻,淡漠道:「以蠱養人,你聽過嗎?」
「那麼我們明日就去?」
軒轅澈低眸,心中苦笑。這般生分,他寧可她繼續恨著他,時時想著剜他的心,也好過這樣客氣疏離的對待。
簡明潔額上冷汗涔涔,卻是一副傲骨錚錚的模樣,咬牙斥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們既已事敗,必是難逃一死,毀了手又算什麼?」
「你的傳奇事迹早已傳遍坊間,大家都說你受天大冤屈七年,含辛茹苦撫養皇子,實為天下女子的典範。」尚無邪轉述聽來的流言,「百姓都道,你以為孩子喪生,心灰意冷之下離宮出走,棄后位,入庵堂。陛下愛妻心切,肅清亂黨之後廢除後宮,只為等你回心轉意,還俗歸來掌管鳳印。」
「風華,你來了。」他轉身,揚唇微笑,墨色瞳眸柔情似水,「我還能聽你喚我一次舊稱么?」
唐風華只覺哭笑不得。
唐風華依然不作聲。
花無歡抿著唇角,不吭聲。朗叔外出尋葯,谷中雖還有洛寒,但洛寒斷腿之後亦是不便,只有眼前這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服侍他,種種污穢事情也是她在清理,這種生活,他只覺羞恥難堪,若不是小芒看得緊,他已下黃泉。
谷外孤零零的一座草棚兀立,屋內簡陋,一個白裙女子正站在門口,靜望遠方,絕美的麗容似矇著一層迷霧,清冷而難以看透。
「不是烤豬烤全羊之類吧?」唐風華彎唇輕笑,以前行軍作戰,餐風露宿,他最擅長打獵燒肉,除此之外她倒不知還有什麼絕招。
花無歡眼睛輕輕一闔,唇角露出苦澀的弧度。回帝都的路上,他為了給斷腿的洛寒殿後,失手被簡氏的人所擒。原想吞毒自盡,以免連累風華,但對方熟知他的底細,早有防備。他連死,都不能。
「不急,你有時間考慮。」唐風華從容不迫,冷酷道,「肅清叛徒還需時辰,你考慮一個時辰,我削簡明潔一根手指。」
「不是我!」趙娟忽然大喊一聲,秀氣的眉目中亦有狠厲氣息,毫不講道義地供出,「是明妃親自動的手!我只負責關押人犯!」
唐風華還未做反應,尚無邪已一個疾步衝上前,回以怒喝:「你憑什麼對人呼呼喝喝?風華為了你放棄后位,放棄和軒轅破鏡重圓的機會,整日守在谷外,你還想要她怎樣?」
虯須大漢早在殿外靜候,他也算平亂有功,見到唐風華卻是橫眉冷對,低哼一聲,不屑交談,直入內殿寢居。
稍停滯須臾,她正要暗中追蹤,卻見軒轅澈長發束冠帝袍加身,穩步朝她迎面走來。
話畢,她旋身而去,白裙飄揚,不染塵埃。
夜幕初降,皎月如銀盤,緩緩升起,灑下柔和月華,彷彿洗滌不久前被鮮血浸沒過的宮廷。
「唐風華!」他猝然大吼一聲,雙目睜得圓大,赤紅欲裂,嘶聲叫道,「你砍我手臂在先,我誣陷你背叛軒轅軍又有什麼錯?有仇不報非君子!你莫怪我狠毒,你本身確是暗閣探子,隱瞞身份是你犯下的第一個大錯!」
尉遲朗背著花無歡,一言不發,繃著臉大步往外行去。唐風華亦步亦趨,緊緊跟隨。
前方隱約傳來馬蹄聲,小芒扭頭,喜道:「朗叔回來了!」
那三個字,在眾人中掀起波瀾。只聽眾人交頭接耳,竊竊議論。唐風華耳力太好,不小心聽見宮門外有個女婦人對她丈夫怨嗔:「死鬼!聽見沒!你每次去賭,回來都不肯認,你看陛下身為一國之君都能放下身段認錯,你又有什麼面子放不下的?」
少女喂完葯,拿巾布替他擦拭嘴角污漬,一邊說道:「我去給你朋友送一點食物,這裏離城鎮遠,恐怕她的存糧不剩多少。」
簡明潔目視她背影,毛骨悚然,膽寒顫慄。這個女人好可怕……她怎麼會到了今日才發現這一點……太遲,後悔已經太遲了……
小芒跑來,聽到這番話,震驚地睜大眼睛。鳳印?唐姑娘是皇后?那無歡怎麼辦?
低頭看著,唐風華唇角微微彎起,想到兒子撇嘴不屑皇位的模樣,忍不住莞爾。
「你效忠軒轅軍,就是你第二個錯!」趙烏童仰hetubook.com.com天大笑,神情近乎癲狂扭曲,若非為了潔兒他又何需吐露真言,他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唐風華本就該死!「唐風華!你活著礙了多少人的眼,你知不知道?當年你軍功顯赫,不僅如此,你還嫁給主帥軒轅澈!你毀滅了多少人的希望,你知不知道?」
「陌琛,去將他押進來。」唐風華眯了眯清眸,新仇舊恨,今日就一起清算!
「太醫,如何?」又一名太醫診斷,唐風華幾乎已不抱希望,但仍然做出精神抖擻的樣子,問道,「他的筋脈有無辦法接續?」
「無邪,你留在繁花谷可好?我要回去見柏兒。」她輕聲請求,「我和軒轅澈的事,我自己會處理,這裏需要你。」
「娘!」脆生生的一喊,只見身量不高的男孩兒腳下極快,飛奔而來,一縱就蹦到她懷裡,死命蹭著她,嘴裏嘟囔嚷著,「壞娘!壞娘!柏兒想死你了!你怎麼才回來!」
尚無邪識趣地離開,順便帶走門口的少女。
花無歡凝目望著她,擠出一個淡笑,溫柔而酸澀。他說了謊,他已不能再和軒轅澈公平競爭。如果七年前他不明白,甚至半年前他還不明白,到了今日已經不得不明白,他和風華沒有可能,這一生一世都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他與她並非同類,她與軒轅澈才是同一種人。他們胸懷天下,大氣大義,不因一己之私任性妄為,而他,他遠遠不如。他不配風華,自慚形愧。

陌琛垂首斂眸,雙拳握起,猛然衝出寢居。他與唐風華或許感情不深,但和公子不同,若不是公子收留,他今日尚不知在何處流浪。
尚無邪並不服氣,衝口道:「花無歡,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是風華害你成這樣,全是你自己造的孽,是你爹娘造的孽!風華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你若對她還有一分感情,就應該放她自由,讓她去追尋屬於她的未來!」
唐風華淡淡揚唇,只道:「我和他發生了太多事,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
唐風華高立在絕塵殿前,眼前全是血色,從最近的空地蔓延,一直到望不到邊的內廷宮牆。到處皆是橫陳的屍體,殘肢凌亂重疊,難分敵我。
唐風華頷首,第一次正面回道:「是,他是你爹。」
「不知。」
唐風華牽著兒子到膳廳,喝茶聊天,邊等開席。
此話一出,所有人皆驚愣。皇帝要為妻子翻案正名也就罷了,竟然還要當眾認錯道歉?如此不顧君威,不顧身為男人的面子,簡直是聞所未聞驚世駭俗!
唐風華腦中盤旋著一個字,幾次欲言,卻卡在喉嚨,終究喚不出。昔日的昵稱,在今夜這樣的場景下,說出口不是更添感傷惆悵么?何必。
「無邪!」唐風華惱怒,喝止道,「你莫再胡言亂語!」
「你要走?」軒轅澈看清她眸底的一絲感傷,緊握她的手不放,語氣罕見的急迫,「不要走,好不好?如今你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以唐風華之名出現在世人面前,為何不留下?這片江山,本就有你半壁。即使你不想再與我一起,也應留下見證金朝的昌盛未來。」
「胡亂用詞,太傅是這麼教你的?」軒轅澈斥道,聲音卻是愉悅。若能長此一家團聚,夫復何求?
「娘!」柏兒忽地叫了她一聲,一面朝軒轅澈擠眉弄眼,賊兮兮地道,「軒兄最近下朝無事就去御膳房,他學了幾道手藝,你要不要嘗嘗?」
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到達金陵已是十三日後。
少女看看床上的男子,又小聲念了一句:「無歡也很可憐,我會好好照顧你和朗叔的。」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軒轅澈忽然輕笑,笑聲里沒有一點歡快之意,聽得人澀然,「留多一夜吧,今夜我與你把酒賞月,就當最後一聚。以後你我天各一方,我在帝都遙祝你平安無憂,不會再強人所難。」
「你是平民,見到太子是不是應該下跪行禮?但你又是我娘,你對我下跪我不是要被雷劈?」
「為何?」
「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還我。」唐風華近乎無情地甩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你回來了。」
到了殿前,她抬眸望去,發現殿名牌匾已改,金光閃爍的四字在陽光下絢爛奪目——絕代風華。
「調皮鬼!」唐風華摸摸他的頭,又在他飽滿的額上親了一口,愛憐寵溺之意溢於言表。失而復得的孩子,是上天給她的最大恩賜。她別無所求,只願柏兒健康快樂地長大。
「死,很容易。」唐風華半蹲下身子,伸指扣住簡明潔的頰骨,「生不如死的滋味,我想你還未嘗過。」
一早起床,窗外柳絮紛飛,綿綿密密的白色小花不斷飄落,空中漾著清寒的濕氣。
她舀一勺湯藥,遞到他嘴邊。花無歡心中百味陳雜,張口喝下,低低啞啞地道:「她,還在谷外嗎?」
「無邪,你是不是見過我師父?」她一邊問,一邊暗想,倘若無邪說的確實是真相,那麼至少無歡有救,他還年輕,拋卻上一輩的恩怨,尚可重頭來過。
「無歡,你想說什麼?」唐風華一直握著他的手,沒有鬆開。
尚無邪轉頭,又是一聲冷哼:「本就應該你來。時至今日,你還不肯說出真相,你對得起你兒子嗎?」
軒轅澈訕訕坐回,他就是怕她餓著才儘快出鍋,沒想到肉還未燉熟。對於能文善武的他來說,這簡直是一大恥辱!
唐風華仔細地替花無歡蓋好被子,眉眼微彎,含笑柔聲道:「無歡,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你終於回來了。」才說一句,眼底就忍不住浮上霧氣,她眨了眨眼,悄然抿去淚光,又笑著道,「我見到師父了,他贈我一脈真氣,以後我就不怕舊疾複發,你也可以不用為我操心了。」
「沒有如果,不是嗎?」唐風華低低地回道,「若有如果,我們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動亂剛剛平息,軒轅澈忙著善後,分身乏術。他命人守著絕塵殿,心底卻清楚知道,若是風華決意要走,沒有人攔得住。所以他只能不斷派太醫前來,為花無歡看診,希望藉此留住人。
「小芒,你不用留在谷中服侍我。」花無歡皺了皺眉,白玉般的俊臉已恢復一些血色,但仍舊蒼白帶著病氣,他瞥過女子素白的衣衫,眼神一黯,淡淡道,「朗叔叫你看著我,是怕我自殺吧?放心,我會活下去。」
尚無邪瞟她一眼,懶散道:「你信不信都好,我養蠱之術雖不敢說天下第一,但也少有敵手。刀有兩面,世上萬物皆如此,蠱蟲可以害人,亦能救人。」
「柏兒,你想不想去看你小花師父?」
香氣飄進膳廳,唐柏期待地抬起頭,兩眼眨巴眨巴望著廳門。
「啊……你……想……做……什……么……」簡明潔眼裡閃過一絲驚恐,聲音含糊難辨。
唐風華不作聲,走到床沿低眸凝視著他。他瘦了,兩頰凹陷,下巴長滿鬚根,眉宇間不見神采,只有沉沉的死氣。兩個月,只不過兩個月,他已經瘦削見骨,再無往日俊美瀟洒的風采。
尚無邪揚眉笑了笑,哼聲道:「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的筋脈雖斷,但我能用移筋之法治好你。只要有一個人自願做葯人,讓我用蠱蟲養上一年,蠱蟲吞食他的筋脈,再轉入你體內,慢則兩年,快則十幾個月,你就能恢復如初。」
唐風華遙望遠處,口中平淡悠遠地繼續道:「我曾經說過,要親手一劍刺穿你的心,讓你償還當日的傷害。你幾度主動站在我面前,讓我執刀下手,但我替自己找了理由,認為罪名未反,時候未到,所以沒有動手。」
唐風華熟門熟路,帶著尚無邪走向谷中湖畔的竹屋。
「風華?」軒轅澈捉住她的手腕,沉聲道,「你這是與我告別嗎?」
唐風華不出聲,輕輕偎在他肩頭,臉龐埋在他的肩窩,就像當年每場戰役結束之後兩人相擁,溫情繾綣。
北宮門,宮燈盞盞,連綿如火龍,照亮暗夜。新禁衛軍裡外幾層地包圍刑場,朝中各重臣都已到場,肅殺之氣濃重。宮門外,還有一些好奇的百姓,擠在侍衛隊的長槍前探頭探腦。
他約她在衣冠冢。
他這番話說得理智而又不失真實,唐風華無言以對。
「嗯。」唐風華很輕地應了聲。此次一別,再見無期,往昔恩怨糾葛便就泯滅在漫漫歲月中。她並非沒有一絲眷戀,並非沒有一絲不舍,只是說了也枉然,不如冷心絕情。
軒轅澈單手抱起他,另一手摟著唐風華不放,朗聲笑道:「好,一起抱!」
夜幕中,她的身影纖長,略顯單薄柔弱,https://m.hetubook.com.com軒轅澈在高台上舉目凝望,心底翻起一陣徹骨的疼痛。留不住,無論他怎麼做,都留不住她了。他直到今夜才得知,他確實有一個早夭的孩子,而他什麼都不曾參与,什麼都不曾付出,他是一個不盡責的夫君,不盡責的父親。於是,他唯有接受懲罰。失去她,是她給他最大的懲罰。
唐風華伸手,扯住他衣袖,笑道:「還是讓御廚煮吧,我是真餓了。」
唐風華自是不信,抬眸靜靜回視他。在她眼前,他不會自殺,但不表示離開她的視線之後,他仍有活下去的信念。
「有何不對?」
「皮肉的傷口很快會結痂,並無大礙。」太醫搖頭嘆氣,再道,「筋脈的傷,不同於肉骨斷裂,只怕無法再生。」
……
唐柏鼓起腮幫子,哼哼唧唧地道:「軒兄很可憐,他每天給你寫信,我都看了。而且我一早答應過你,要為你奪皇位報仇的,怎麼可以跑掉?」
「去找無歡。」她坦白回答。
她向來不啰嗦,說完就起身走。
擱回這封,她再抽出一張,薄薄宣紙上寫道:「風華,你已出了金陵吧?昨夜我徹夜難眠,想要追你回來的念頭極度強烈。幾番起身,幾番止步。請勿怪我給你寫信,這是我僅剩的排解情緒的方法。念。」
無人理會她。房內三人都經歷過太多腥風血雨,變故一樁樁接踵而來,乍起乍落的人生叫人心力交瘁。
園子靜謐,樹林茂林蒼鬱,她到時略微駐足,遠望那人挺拔的身影。他站得格外筆直,高大軒昂,明明是那樣英挺卓立,卻無端讓人感到一股難言的孤寂。
路過城牆皇榜處,她腳步剎時頓住,瞠目結舌。
唐風華回到大殿,陌琛已擒拿住簡明潔和趙娟,押她們跪在殿中。
「這裏,真的沒有什麼值得你留戀嗎?」軒轅澈緊盯著她,想從她清冷的美麗面容上看出一絲不舍,但卻一無所獲。他心頭再次湧起痛楚,夾雜那種熟悉的空蕩感覺。
「好!好!」唐柏連聲應著。
「是啊,軒兄幫我養著呢。」唐柏揉揉白狼的頭頂,笑眯眯地向他娘走來,「軒兄對我很好哦,他是不是我親生爹?」
「既然你早就知道,又何必假惺惺逼問!」趙烏童狠狠瞪她,毫不掩飾濃重的怨恨之氣,「能替你翻案的證據,我們毀得一乾二淨,若不是你命硬運好,此次我們被你一網打盡,你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唐風華鐵血手腕,言出必行,在砍斷簡明潔第三根手指時,趙烏童終於按捺不住,悲憤地應允如實招供。此事暫時告一段落,唐風華便專心致志地照顧花無歡。
軒轅澈步入,上菜,落座,低頭。
「不肯說?」唐風華勾起一個冷笑,絕美容顏此時宛若修羅,戾氣駭然,「那我就兩個一起斷手斷腳。」
「無歡……」過了許久,唐風華強咽下酸澀,揚起一抹微笑,溫柔低聲道,「我會治好你的,你不會有事。」
「不要。」
那時他說,結髮打江山,建新朝立賢后,六宮無妃。
才步行不遠,就有攆車抬來,恭敬地請她上攆。從善如流,她坐上攆車,直往絕塵殿。
「朗叔,你應知,我已無藥可救。」
「沒有。」花無歡吐出兩個字,低啞,但清晰。
唐風華沒有當即追上。既然無歡不願意被她看著,那她就默默尾隨。
「不!」
小芒天性熱情,不畏生人,收拾了一些米糧和魚蝦便拎著出谷。
唐風華沒有表態,心中大石落下,長舒一口氣。無論如何,總算有希望了。
簡明潔昂起下顎,始終未露懼色,同樣冷冷地回道:「如今我人在砧板上,有何可說?」
「是嗎?」唐風華視線轉移向他,笑得彷彿地獄閻羅,趙烏童寒慄陣陣,滿目恐懼。唐風華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淡淡道,「趙烏童,你如此緊張簡明潔,想來必定不願看見她飽受折磨。我給你指條明路,只要你在公審逆臣之日站出來,如實招出當日捏造證據陷害我的真相,我就讓你們死得痛快。」
秦非晚微微低垂臉龐,倒有一團紅雲飛上臉頰,訥訥道:「他在平亂那夜受了傷,我想向將軍懇請,我就不隨將軍走了,想、想……」
唐風華一怔,隨即若無其事地回道:「我很好,無病無痛,有何不幸福?」
唐風華心下惻然,彎身握住他冰涼透骨的手,試圖傳遞一些暖意給他。
「如何能算?」唐風華怒氣洶洶,狠狠瞪著他,「無歡,你聽好了!不準想著死,既然你活著回來,就不能在我眼皮底下尋死!當初艱辛的七年我都熬過來了,你必須答應我,七年之內你不許動死的念頭!」
「陛下,算了。」唐風華回頭,說著無歡不久前說過的話。
「朗叔,麻煩你帶我回繁花谷。」
「這件事,我聽陛下提過。」尚無邪沒有直接回話,淡淡道,「我救柏兒,因為他是你和陛下的孩子。至於花無歡,我並沒有義務要救。」
英明神武的開國皇帝點頭,二話不說的便去了。
她推門進入一間房,床上男子仰面平躺,閉著雙眼,聽到聲響只沙啞頹喪地開口:「小芒,那些湯藥毫無用處,你不必再費心煎了。」
他忽然張開手臂,將她抱入懷中,長長嘆息一聲。若不是柏兒歸來,他已經不敢奢望再見到她。「回來」二字雖是簡單,但蘊含著他無限思念和無限希翼。盼她回來,盼她回來不再離開。
言猶在耳,原來她從不曾忘記。他善戰,並不好戰;他有野心,但不為私慾。正因為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她才心折嫁給他,沒有一句怨言地跟著他上山下海,吃苦打仗。那種榮辱與共的深刻感情,時光消磨不去。後來她恨得那樣深,何嘗不是因為愛得那樣深?
唐風華蹙眉,道:「我回來了,怎麼?」
兩座衣冠冢相鄰,在這林里顯得極為突兀,分明就是不應存在的東西,因此越看得人傷心。
唐風華垂斂眼眸,越過他,走向殿內。
唐風華聽到這裏,推門而入,橫在尉遲朗面前,淡淡道:「若要走,等我一起走。」
軒轅澈置若罔聞,目視前方,朗朗道:「當年朕還未建國,唐風華陪我打江山,流血流汗從不埋怨,她一心助我推翻暴政,我卻錯判她,釀下憾事。」目光一轉,對上唐風華的明眸,他低沉而鄭重地道,「風華,對不起。」
唐風華背靠牆壁,輕微閉眼,眼瞼下的灼熱感幾日都不曾消失。她不願意流淚,不願意讓無歡看見她束手無策,她要給他信心。
「嗯?」唐風華疑惑。
唐風華舉目眺望,面無表情,心中卻有幾許喟嘆。總有人不懂和平的可貴,總有人心揣難填的欲壑,為了一己私慾,把擁護他們的人推入黃泉。他們對效忠於他們的人,一定許下過榮華富貴的諾言,然而這些人卻不曾想,即便得到權力財力,此後也未必能安枕。打江山或許不難,守江山決不容易。
唐風華但笑不語。他的努力,她並非看不見感受不到。或許,給彼此一些時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金陵,是要回的。回去之後,又會是怎麼樣的一番光景?
她的聲音清靈且凄冷,傳到眾人耳中,頓覺心弦受震,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悲戚之感。
不知是誰接了聲,只聽一連串的「皇后回來了」迭聲傳遠,震徹整個皇宮。
「不了。」唐風華抽回手,淡淡笑道,「要見證你的政績,我在哪裡都可看見。」
望著他悲絕的神色,唐風華胸口怒氣一泄,不由黯然了下來。如果一個人萬念俱灰,旁人再怎麼勸導開解,都是徒然。但她從來都是坐言起行的人,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無歡自盡!
「我不信!」唐風華陡然怒喝,「你醫術再高,也不代表世上沒有人更你勝一籌!」
陌琛亦是沉默,依言抱起花無歡,步入內殿的寢居,放他于床榻上。
「押逆賊趙烏童上來!」軒轅澈高喝一聲,沉厚嗓音驚破靜夜。
唐風華抽回視線,對她綻開微笑,應道:「小芒,你又出來了。」
「呵,罷了。儘快回繁花谷吧,風華應有她的新生活,我不想成為她的包袱。」
白玉床上,男子俊容憔悴,臉色透白,很淡地彎了彎唇,啞聲道:「風華,我想見朗叔。」
「非晚,你和師兄之間如何了?」唐風華忽略那光澤耀目的戰甲,轉移話題,笑問道,「你別看師兄一貫溫文儒雅,其實他是外冷內熱。你找機會多與他談談,心結總能解開。」
「風華!」軒轅澈浴血歸來,墨眸炯炯有神,薄唇揚起一抹意氣風發的笑容,「造反者氣數已盡!明翰正在追擊漏和-圖-書網之魚!」
軒轅澈聞言身震,墨黑瞳孔微微收縮,再說不出挽留的話來。當初他已找到休書,只因尊重她,才沒有撕毀。現在她拿它來保障自由,他還有何計可施?失去她七年,重見數月,然後又要失去她了嗎?這次,是一輩子?
房間的木架上,有一疊厚厚的信箋,她隨手抽了一封,重看一遍。「風華,今日是你離開的第五日,亂臣賊子皆已伏法,另有焱烈傳來捷報,可謂雙喜。只可惜你不在。甚念。」
唐風華掩面,無比汗顏。她教的好兒子,簡直膽大包天,拿他老爹的皇權恣意利用。軒轅澈竟也任由他胡鬧,當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難怪她一路趕行,時有目光落在身上。想必皇榜貼滿各城,而她因心急趕路,沒有停下查看。
他也不讓宮人幫手,自己親手端著煲鍋,上御攆,一路捧著回殿。
屋外,尚無邪走入,送上一疊信件,幾度想要出聲再勸,終是安靜,默默地退了出去。
唐風華第三次扶額掩面。柏兒啊柏兒,你到底要多張揚多高調?
「風華,留下吧!」軒轅澈渾然不理旁人眼光,把她緊緊桎梏在胸膛里,低沉的嗓音接近祈求,「不要一點希望都不給我。至少,至少給我努力的機會。」
思緒萬千,出口的只是這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
他每日寫一封信,寥寥數語,飽含深意。她知道當初走時有探子跟隨,為了無歡的生機,她並未保留繁花谷的蹤跡。卻不想,每半個月便有人快馬送信,軒轅澈用這種迂迴的方式苦心維持這一點聯繫。
右手一翻,銀針捏在指間,唐風華動作迅速利落,戳入她的顴骨和顎骨,令她嘴巴半張,再不能合攏。
「我明白。」唐風華頷首,靜默地轉身,走回木屋。
「是啊。」尚無邪頷首,卻是笑吟吟的模樣。
「唐將軍,你堅持要走嗎?」秦非晚替唐風華收拾行李,不由輕嘆,「這件戰衣,你當真不再穿?」
「挺好吃啊……」唐柏動筷,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裏,嚼了嚼,很給面子地吞下。
她只是不知道,破鏡是否真的可以重圓,有過芥蒂的兩人是否可以重新來過。她不清楚自己對軒轅澈還有多少舊情,還能滋長多少新的感情,唯一確定的是,她此生怕是無法再愛上別的男子。
軒轅澈坐於她對面,舉杯應道:「我也祝你安康幸福,從此無慮無憂。」
「夠了!」尉遲朗陡然暴怒,回頭罵道,「你這個女人害得無歡還不夠嗎?他不想再見到你了,你別不要臉地跟來!」
「不必,有你坐鎮足矣。」唐風華不看他,語氣淡薄,「我放心不下無歡,現在就要走。」
「陌琛!」唐風華輕喝一聲,止住陌琛的追問。何須再提起無歡的傷心事,下手之人再明顯不過!她必會為他報此仇!
唐風華收了聲,決然旋身離開刑場。已經足夠了,剩下的事,便由軒轅澈去做。那段往事,她從此放下。
「柏兒……」唐風華驚喜得聲顫,清亮眼眸波光掠動,水霧浮上,迷離了視線。良久,她緩過神,急問,「柏兒人在哪?你為何不帶他繁花谷?」
不遠的地方,有兵將欲上前稟事,見狀,識趣地默默退下。一夜激戰,雖還不能確定那個白衣女子是否唐風華,她的罪名也還未得以澄清,但看來此事是八九不離十了。

四目相交,他柔了目光,她清淡含笑。恍惚間,似是回到了遙遠的從前,相視心動,繾綣旖旎。
是夜。
軒轅澈猛然拽住她,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抱得極緊,結實的雙臂勒得她生疼。
唐風華未理,顧自道:「現下,內亂剛平,百廢待興。我不急於立刻翻案,也相信你定會抽出時間審判當初的幕後兇手。這件事,交由你做,就當你還我一個清白。我不再恨你,只願你勤政愛民,為天下百姓建造安定繁榮的泱泱大國。」
天際泛起魚肚白,一線晨曦破雲而出,金色光澤照耀大地。
「無歡,這句話我只說一次。」她沉冷了面色,一字字清楚地道,「柏兒因你而遇難,但我不相信他已死去,在柏兒未回我身邊之前,你有義務代他陪伴我。」
夜風徐徐,吹在身上有幾分寒意,唐風華敬他第三杯,站起道:「我去與柏兒說幾句話。」
唐風華唇畔的笑容僵住,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她迅速別過臉,聲音穩定無波地道:「相信我,就算踏遍千山萬水,我也會為你尋葯,直至你康復。」

「咦?」唐柏轉臉看去,詫異道,「軒兄,你速度真快,你不是說朝政不可兒戲,豈能提早下朝?」
「娘,軒兄還沒下朝,我們進殿玩會兒。」唐柏跳下地面,跑進大殿,一邊沖她招手。
花無歡眼神一震,心底愈加痛楚。他確實深深虧欠她,無論做什麼都彌補不了。
唐風華也錯愕,壓低嗓音道:「你還我清白就夠了,不必大庭廣眾下致歉。」
唐風華扶額,甚是無奈。這些怕都是柏兒搞的鬼,他是在幫他爹追妻不成?
簡明潔咬破嘴唇,忍痛未呼聲,雙眼死死地瞪著唐風華。
「朗叔,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
眼見陌琛取出匕首,欲一一挑斷她們的手筋,唐風華立時喝止。
刑台上,趙烏童已被押解跪下,頭髮散亂,衣染血跡,甚是狼狽。
花無歡幽幽望了她一眼,狠心抽回目光,趴伏在尉遲朗的背上,低啞催促道:「朗叔,走吧。」
他又道:「風華,你回來了。」
尉遲朗面色更暗,斂目站立,雙拳垂握。
「無歡,這世上奇葯眾多,當年我幾乎斷氣都能活過來,你一定也可以!」她語聲堅定,彷彿已經知道什麼葯能治好他一般。
「求醫,尋葯。」唐風華簡單答道。
唐風華挨著墓碑席地坐下,低聲自語:「柏兒,娘和你小花師父先回繁花谷,你若來帝都,就把這兩座衣冠冢一起鏟了。娘雖有衣冠冢,卻仍在世,相信你亦然。」
唐風華輕拍她肩膀,笑道:「客氣話別多說,你是來替無歡診治嗎?」

「不怕!一定會奇迹的!」小芒信心滿滿,繼而又道,「唐姑娘,你為什麼不進谷?是不是你得罪過無歡?我看他人挺好的,你跟他好好說說,他會原諒你的。」
只聽斷續的對話聲傳出來。

「無邪,我很感謝你救回柏兒。」唐風華伸手握住她,誠摯地道,「將來無論你需要我幫什麼忙,我必全力以赴。無歡因我而無辜受累,你若有辦法救他,請你再幫我一次。」
花無歡平躺著,想伸手撫摸她的側臉,卻無力抬起,手腕筋脈處劇痛穿心,一再提醒著他,他已是廢人。若要賴活,便一輩子癱在床上,連小解都需人伺候。如此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又有什麼尊嚴?他已經沒有生念,只想在最後的時光里,再看看她,將她的樣子牢牢印刻在心底,此生不忘,但願下世亦記得。
唐風華半信半疑地舉筷吃了一口,「唔」了聲,道:「尚可。」
「我也要抱!」一個軟乎乎的身子硬是擠進來,橫亘在兩人懷抱中間。
「嗯?」軒轅澈皺眉,心中隱約一涼,勝利帶來的喜悅頓時消散。
少女點點頭,清秀天真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好奇,疑問道:「她是你的朋友嗎?為什麼一直待在谷外,不進來?」
饒是簡明潔再驕傲,此刻終於驚懼,渾身瑟瑟發抖,鳳目中流露出絕望的駭意。
「不!不要!」趙烏童驚喊,看著她的慘狀,肝膽欲裂,嘶聲吼叫,「唐風華!你禽獸都不如!」
唐風華看軒轅澈一眼,示意他鬆手。待他鬆開,她步下高台,徑直走到刑台上,冷聲啟口:「趙烏童,我雖出生暗閣,但我早已與暗閣一刀兩斷。乾朝暴政不仁,我立誓效忠軒轅軍,解救百姓於水火,何錯之有?」
尚無邪跳下馬背,揚笑道:「好久不見,你風姿更勝從前。」
下雪了。
「拖累?怎是拖累?如果不是因為她,你會遭受這種罪?」
唐風華不語,避開他鬱悒冥黑的眼眸。
「尚無邪說,兩三年之後我便能行動自如。」花無歡說得很慢,一字字清晰分明,「我曾擁有與你相處的七年時間,這次應該給軒轅澈機會。你若把時間荒廢在繁花谷,我只會感到難受,只會覺得是我無用,浪費你的年華。等我好了,到時我就去帝都找你,和軒轅澈公平競爭。」
唐風華不答話,只聽柏兒興沖沖地代答:「好!就這麼說定了!」
唐風華拆開其中一封新信,龍飛鳳舞的蒼勁字跡依稀能看出下筆之人的興奮喜悅之情。「風華,和*圖*書柏兒回來了!他說,壞娘若不回金陵,他不做太子。風華,你願意回來嗎?」
「你去往繁花谷之後,有何打算?」軒轅澈開口問道。
懷著又好氣又好笑的心情,唐風華拿著御賜令牌,順暢無阻地入了宮門。
有些事,只能算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做。
「無邪!」唐風華縱身飛躍,幾個凌空踏步趨近。
尉遲朗背著他健步如飛,幾個縱步就離了唐風華的視野。
她的神色依然雲淡風輕,輕聲道:「陛下,你忘了,你我之間還有一紙休書。」
唐風華安靜不回嘴。花無歡凝望她一眼,沙啞出聲:「風華,別跟來了,我只是回繁花谷靜養,你無需擔心。」
軒轅澈面色悲然,深望她的身影,直至她轉入內殿,才猛地攥緊拳頭。手背上青筋迸起,他狠狠一拳揍在厚實的殿門上,嘭聲大響。指節瞬間淤青,他只覺心痛難擋,似有一把尖刀在心臟絞動,劇痛寸寸滋長,漫無止境。
房中沉寂良久,花無歡冷不防開口道:「風華,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
「你花盡心思,要毀海島,可有想過這會害了你兒子一生?」尚無邪毫不留情,咄咄逼人地道,「如果不是你自私,花無歡會淪落到這番田地?你和你妻子反目決裂,她憤而另嫁他人,你不甘戴這頂綠帽,勢要殺了那個男人。你們這一對夫妻委實可笑,一輩子都在鬥氣,還拿親生兒子做磨心,令他生而無歡,真不負你們為他取的名字!」
唐柏說得一本正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狡黠得很。他回來金陵不久,可是聽過很多事情,軒兄有錯,錯不至死,也已儘力補救,他想幫軒兄追回結髮妻。因為,他想要有一個完整的家。
花無歡靜默地望著她,狹眸中波光顫動,似是被碾碎的星子,只剩破裂的碎片光澤,再也拼湊不完整。
「不是,不是!」唐柏搖頭晃腦,支使皇帝幹活,「軒兄,你快去吧,娘趕路辛苦,肯定餓了。」
「有勞太醫,你去吧。」唐風華不露一點失望,平靜地揮退他。
「你不出聲,我就當你同意了。」軒轅澈揚起英氣劍眉,大手一揮,道,「春日花開,我送你和柏兒去繁花谷!」
軒轅澈點頭,又道:「我會懸皇榜,若有良醫,便派去繁花谷助你。」
尚無邪瞥她一眼,冷冷道:「你別想,我絕對不會用你做葯人。」
唐風華只是靜聽,雙手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突然鬆開,手肘技巧性地頂開他的胸膛,舉步踏入大殿。
殿外一道凄厲喝聲傳來,唐風華轉頭望去,是那跪在石階的趙烏童,雙目圓瞠,痛心悲憤地厲喊。
「我當了太子,你還沒有當皇后,這樣是不對的。」
花無歡費力地揚起唇角,想對她安慰地笑,卻化成一個酸澀難堪的苦笑。他無法答應,她正碧華年輕,有許多事可以施展才華,抑或追求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他不能自私的叫她把時間花在一個癱子身上。
唐風華看著偌大的膳桌上,一鍋燉肉擺著,別無它菜,一時無語。
「好,我這就帶你走。」
「我不讓你走!」見她神情空明,幾近漠然,軒轅澈控制不住地感到心慌,把心一橫,撂下狠話,「待我為你正名,便舉行封后大典!唐風華,是我軒轅澈的結髮妻,理應成為元皇后!你走不了!」
「風華……」軒轅澈怔愣,目光一點點暗下,心底那一線曙光滅了去,越發生寒。
皇榜上畫的是她?
唐風華冷眼掃過她,若換到戰場上,或許她還會佩服簡明潔的傲氣,但簡明潔狠辣的手段用在無辜之人身上,如今再擺出這般清高姿態,只會令人作嘔!
「什麼消息?」唐風華凝眉,嗓音略沉,「帝都出了事?」
秦非晚摸摸額頭,抬起眼來,輕聲問:「那你呢?你的幸福,為什麼不爭取?」
她仍沉默,雙臂環過他的身體,輕柔抱住。
軒轅澈握著她的手,並肩前行。似無意般,他的手指滑入她的指間,十指相扣,牽得極牢。
尚無邪含糊地「嗯」了聲,也不知道算不算答應。
「無歡,喝葯了。」一身月白素衣的女子,端著一碗冒熱氣的湯藥到床前,溫顏笑道,「這次加了甘草,不那麼苦,你喝喝看。」
唐風華不著痕迹地擦乾眼淚,迴轉過臉,輕輕撩起他的衣袖。他腕間血肉模糊,猩紅血液凝結,殘留成觸目驚心的烙印。她眼眶一熱,仰起臉,溫聲說道:「無歡,醫藥之事你最清楚,告訴我,有什麼葯能續筋脈。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們都要去嘗試。」
唐風華立時點頭:「好,我去請他進來。」
趙娟咬牙,不再作聲。
「風華……」花無歡閉了閉眼,聲音一梗,說得十分艱難,「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副癱瘓的樣子,更不想你親力親為伺候我生活。請你留一分尊嚴給我,讓我消失在你的世界。」
「當年四家軍都想我死?所以聯手捏造證據陷我于死地?」唐風華語聲清冽,具有穿透力,直透出宮牆。她要每一個人都聽見,她唐風華清白無辜,俯仰無愧於天地!
殿門外,他的父皇正負手佇立,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唐風華。方才在朝上,聽到內侍稟告,得知風華回來,他當下就宣布退朝,急趕過來。果然是她!分明只是兩個月不見,為什麼他覺得已過了很久很久?
唐風華踏入殿內,迎面一隻半人高的白狼躥出,嚯地撲倒唐柏。她鐲內銀針正要射出,卻見白狼用爪子撓撓唐柏的身子,伸舌舔他的臉,顯然是親熱之狀。
唐柏一手勾住軒轅澈的肩頭,一手環住唐風華的脖子,左右開弓,吧唧兩聲,各親了一口,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左擁右抱!」
花無歡無聲地扯動嘴角,笑得很苦。他又怎會不知,她無所不用其極,只是為了給他創造一絲念想。
唐風華留在寢門外,沒有進入打擾二人相聚。
「陛下。」她上前,淡聲一喚。
軒轅澈牽著唐風華,穩步走上高台,兩人身姿修長,氣宇不凡,只是靜靜站立,便有懾人的尊貴氣息散發。
衣冠冢前擺著一張梨木桌,兩張座椅,唐風華自行落座,斟一杯酒遞給他,道:「我敬你一杯,祝你一統山河,得償夙願。」
「去哪?」他低沉一問,似有若無地擋在她身前。
「見過,那古怪老頭十分喜愛柏兒,送了套什麼梵天派秘訣給柏兒。」尚無邪不客氣地在床邊坐下,道,「風華,我可以救花無歡,但你不許以身試蠱。花無歡他老子欠他的,自然由他償還。」
卻也只能到此為止了。無歡需要她,比他更需要她。
尚無邪知她在用激將法,不予理睬,轉向唐風華,正色道:「風華,我當你是朋友,所以不願意藉此事威脅你。你不想回軒轅身邊,我無法勉強。我不想救花無歡,希望你也不要勉強我。」
從夏入冬,不過半年時間,卻似乎已過了半生。唐風華稍作梳洗,叫醒同屋的尚無邪,不容回絕地道:「無邪,和我一起入谷一趟。」
童稚的話寫在榜上,堂而皇之,理直氣壯。落款是歪歪扭扭的五個大字:太子軒轅柏。
軒轅澈眉頭皺得更緊,定定地凝視著她。她說出這番話,似乎是原諒了他,可為什麼他遍體生寒,毫無一分歡意?
唐風華心尖一跳,抽了抽手,但被他握得更緊。
「人犯?」唐風華呵的輕笑,悅耳嗓音如冰石冰寒,鋒利的刀尖劃過趙娟的臉頰,並不手軟,生生割出一條血痕。
唐風華聽完,啟口道:「我會回帝都一趟,親自帶柏兒出宮。」失去過一次,她再不能輕忽,必要親自去接柏兒才能安心。
縱然世事無常,變幻多端,但誓重情深,刻在心扉,從未磨滅。
唐風華微微一笑,接話道:「是。」
簡明潔嗚嗚直叫,似在阻止趙烏童妥協。
「當然是軒轅柏。」尚無邪見她愣住,索性一口氣說完,「當時在竂城,我見你們上船未歸,就下海準備接應。游到船邊時,船底一個孩子墜下,我不及多想,打算先抱他游回岸,但是一個激浪打來,我沉下海底,被旋渦卷遠。後來迷迷濛蒙間漂流到一個孤島,險些餓死在島上。」
「出去!」他倏然發怒,眼光尖銳,低喝道,「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踏出幾步,身後一道輕風掠過,軒轅澈拉住她的手腕,沉聲道:「風華,我已下旨改為今夜子時審判逆反賊子,你隨我去北宮門。」
「無歡,快喝葯,一會兒涼了會更苦。」少女直呼他的名字,大抵是跟著尉遲朗叫的,一點也不客氣,「我還要去洗衣,你喝完葯我就點你啞穴,你別動歪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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