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我這裏，或讓我住進你心底
「為什麼？」這不早不晚的吃哪門子飯，檀晴愈發摸不著頭腦。
她只是低低嘟囔了一句，對方的口氣立刻變得不那麼友好：「我也沒辦法，客戶點名要你參加。今晚的場合很重要，江總也會參加。你準備一下，記得別遲到。」那邊話一說完電話便撂了。檀晴在這頭抱著手機發愣：還客戶點名，她才上班第一天，就這麼有知名度了？
沒想到他卻笑起來，眉眼間更顯生動迷人，「不，只是要將你調到我這兒來。」
「嗯？」江遠遙低頭看向懷中女子，然而她卻閉著眼，濃而長的睫毛輕輕蓋在眼瞼上，睡著了似的。
「嗯，可能有點兒感冒。」
「媽媽，爸爸……」她低低啜泣，被噩夢攫住。這時他忽然感到一雙手輕輕拍著自己：「檀晴，醒醒！檀晴！」
「檀晴。」
檀晴垂下眼，夏風掃過她的長發，一兩縷帶著香意的發梢拂到季朗臉上，令他心頭一悸。她道：「沒事，都過去了。」
八點半，是每周一公司集體例會的時間。
他真的很擔心，很怕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檀晴搖搖頭，「沒有。雖然過程很兇險，但還是被我跑掉了。」
冷風吹
他也夾了一個，在醋碟里蘸了一下，剛準備入口，抬頭看到玻璃窗外站著一個人，一雙烏沉沉的眼睛正朝他們望。
天上的星星流淚
誰這麼晚來敲門？
小鐘頭一縮，坐正身子發動引擎，沖路邊上面色僵冷的趙芫笑喊道：「趙經理，回嗎？捎你一段！」
江遠遙坐在皮椅上，以手支頜，唇畔含了一抹玩味的微笑。果然，她在公眾場合的每一次亮相，都是那麼出彩，那麼……博人眼球。
一對不相愛的人錯誤地生活在一起，又錯誤地生下了她，九歲之前，她的生活是在無休止的爭吵、冷戰以及相互詛咒中度過的。
黑黑的天空低垂
「天霖集團，做城投的，負責人姓翟，叫翟天昭。」呂艾回答。
江遠遙與呂艾低低地囑咐幾句，待她收起文件離開，復抬眼望向她：「過來。」
「止痛片，止痛片。」她嚷嚷著，「我記得有一盒布洛芬的，到哪裡去了……」
江遠遙上前，雙臂緊緊抱住她，雖沒有說話，但那屬於男性的獨有氣息和體溫卻讓檀晴覺得十分心安。
「朱琪。」
看他有些酸溜溜的模樣，檀晴笑起來，「你這都什麼怪想法？我和他……沒什麼的！」
一雙又一對才美
「江總，有一個合同簽約時出現了糾紛，我馬上拿給您過目。」助理呂艾在江遠遙身後輕聲說。
蟲兒飛蟲兒飛
「聯展的事要抓緊，馬上約幾個大客戶，晚上我請他們吃飯。」他揉了揉太陽穴，「跟蕭總監講，住建局那邊讓他留意，主辦權務必不能丟。」
兩人目光對接上，窗外的人換上和煦的笑，朝他微微頷首，江遠遙也淡淡回應，放下筷子，喊了聲檀晴。
「是不是單身又怎樣？看來這翟總風流名不虛傳，嬌妻在側，難不成還想打檀小姐的主意？」有人哈哈地笑起來，絲毫沒察覺東家的臉色已經冷若冰霜。
他揚手按下車鑰匙，語調有些怪誕，「和江遠遙相處得那麼好，還怪我讓你進悅眾么？」
他放下手，坐直身子，眉心微微蹙起，父母雙亡……想起昨晚她從噩夢中驚醒時的樣子，心頭不禁發疼。呂艾見他神思恍惚，不禁試探地喚：「江總。」
他彎彎唇，手指在她柔緞般的長發間輕輕掠過，用那樣情人般擁抱的姿勢，靠著沙發後背，也閉上了眼。
「逗你的！快睡吧，我就在外面！」他說完退出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只怕心碎
眾目睽睽中，檀晴低頭，微紅著臉從人群中擠了出去，靜悄悄地跟在江遠遙身後。
他默了片刻，「你不必擔心，這件事我心裏有底。」
翟天昭滿以為說動了這個年輕的老總，商人么，不就是見錢眼開嗎？他笑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只要把這筆單子交給檀晴就好。」
直到九歲那年暑假。
檀晴點點頭，方才緊皺一團的心像被他的歌聲緩緩熨平。她感激地向他笑笑：「好多了，謝謝你。」
小鍾扭過頭：「不等江總了？」
趙芫冷哼一聲，別過頭去，m.hetubook.com.com話都不帶和他們講的。呂艾在後排里憋著笑：「趙經理自己有車。小鍾，回去后隨時等江總的電話。」
「啊？」
他說「我的人」時，忽然感覺一道犀利的目光投到他臉上，於是有些訕訕道：「還請江總定奪。」
季朗睨她一眼，神采飛揚的樣子，怎麼看都是掉進愛情里的小女孩模樣。他心裏哀嘆一聲，一腳踩下油門……也許這一步自己真是走錯了。
趙芫一張臉霎時變得五顏六色，尷尬地退到下首的一個空位里。
六點整，江遠遙從辦公室出來，高大挺拔的身材，西裝革履，儘管神色略顯憔悴，卻也不妨礙他玉樹臨風的翩翩模樣。
不怕天黑
檀晴接到公司電話時正窩在床上午睡。天有些悶，她邊接電話邊推開窗戶，電話里的人聲音嗡嗡的，檀晴還沒從午覺中徹底清醒，只聽懂了個大概，說是讓她晚上六點去某個酒店參加公司的應酬。
那眼神，雖然克制，卻終究掩不住赤|裸裸的慾望。
翟天昭摁滅煙頭，沖他笑起來：「江總爽快！不過翟某的話說出來，只怕江總不痛快。你公司的檀晴，我看中了。」
他本來是想問她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沒想到卻看見她和江遠遙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起吃早餐。季朗便覺得沒什麼意思，只是淡淡地問道：「你昨晚沒什麼事吧？」
檀晴望著他不笑卻無比溫柔的臉，心底的某種情緒滿滿地鼓盪著，恨不得再次撲上去，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他，然後對他說，江遠遙，其實我很喜歡你。
一旁的呂艾卻笑起來：「趙經理真是口無遮攔！背後罵檀晴就罷了，竟連老闆也罵上了。你說這個檀晴不算什麼，可明眼人都看得見，這天霖的翟總不就是沖她來的么？」瞧著趙芫急赤白臉要反駁的樣子，她擺擺手，「不然你去試試，看翟總能不能衝著你給咱聯展冠名？」
檀晴忽然想起，下午打電話通知她的就是這個趙芫！看剛才江遠遙的反應，好像根本不想讓她來，這個姓趙的女人安的什麼心吶……
檀晴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正欲再問，電梯門已經打開。他一把牽住她的手跨出門外，語調輕快：「你愛吃什麼？附近有家店，灌湯包子是一絕，晚了只怕沒了……」
檀晴嘴角抽搐，想不到他竟愛吃小攤店裡的灌湯包子！
他便不再深究，只問：「回公司嗎？我送你。」
翟天昭眉頭一擰，這年頭還有硬生生把錢往外推的人！他有些賠笑地站起身：「江總別介呀！不過是個女人，毀了一樁上百萬的生意不值當。這麼著吧，我也不敢腆著臉問你要人，聯展的合同明天就簽。這次天霖冠名怎麼樣？價錢你定……」
她的眼眶又腫又紅，明顯是剛剛哭過，電話里他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她發生什麼事了？
冷風吹
這下江遠遙的臉色才緩和下來，慢聲道：「找人仔細瞧瞧和天霖的合同，能續約便續，談不攏就讓他滾蛋！」
小鍾答應一聲。呂艾望著後視鏡里趙芫的身影，心中大爽，這個女人，自恃長得漂亮，父親又是公司的股東，整天指指點點，又多事又討厭。今天自己明明說過檀晴不必參加，趙芫也不知怎麼想的，偏偏自作主張打電話叫來了檀晴。結果鬧這麼一齣子，這下和天霖的合同黃了，她倒怪起別人來。
她不知何時被放在了卧室的床上，而江遠遙大概是剛從客廳衝過來，匆忙中連鞋都沒有穿。
江遠遙撲哧一聲笑出來，原本枯著的眉頭緩緩舒開，他曲起手指敲敲桌面：「還美人計！你看我是那麼容易中計的人？」
呂艾沉吟了一下：「季朗的確是季雲凱的獨子。這個人江總您要當心，他回來創立晴朗集團，擺明了是要和咱們對著干。」見他沒什麼反應，支著額頗乏累的樣子，呂艾加快了語速，「檀晴九歲時父母雙亡，就寄養在季家，直到四年前季雲凱去世。」
「嘭！」那聲巨響可能是檀晴與父母親在世上同時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可是老闆今天批我一天假哎……」
「江遠遙。」她輕輕地喚。
一旁的呂艾暗呼不好，也不知是誰沒眼力，通知了檀晴，這下可要惹禍了！
「張敏。」
天光漸亮，檀晴在鳥鳴聲聲中安然睡去，客廳中的江遠遙卻起身拿起外套，悄悄開門離和_圖_書開。
呂艾放下午餐，給他倒了杯熱水，「我去叫司機送你去醫院吧！」
江遠遙拉過她的手，用毛巾輕輕擦了幾下：「你打電話時我剛下飛機。」略略一頓，他的目光變得深重，「聽到電話里有個男人。」他頓住，望向蜷坐在沙發中的檀晴，有些不忍地開口，「你……沒有怎麼樣吧？」
夜闌人靜，月色破窗而入。檀晴睜開眼，偷偷打量著歪在沙發靠背上靜靜睡著的男人。
她閉上眼睛，不想記起多年前那一幕場景，可偏偏那人那事跟復活了似的，非要在她腦海中重演一遍。她頭痛欲裂，直想撞牆，從床上跳下來跟困獸似的在房間里到處打轉。
將近九點，席散了。江遠遙送走幾個客戶，一轉身看到翟天昭夾著一支雪茄，蹺著二郎腿坐在酒店大廳里，見他走過來，慢聲喚了句「江總」。
檀晴不解：「怪你什麼？」
她打開門，一個男人，穿著西裝灰襯衣，神情疲憊，一臉擔憂地望著她：「怎麼了？」
江遠遙擺擺手，「去幫我買點葯就成。客戶聯繫得怎麼樣？」
檀晴一頭霧水，小聲嘀咕道：「不是叫我來應酬么……」
他住腳聽他說完，面上是清淺淺的笑：「翟總大氣，然後呢？」
公關部經理、市場部總監、助理秘書等四五個人跟隨江遠遙一起下樓，直奔歐藍酒店。
花兒睡
雅間里賓客已經落座。趙芫扭著細腰，打算將屁股挨到主位旁的空椅上，江遠遙卻拍拍那張靠椅，沖怯怯地立在門口的檀晴道：「來，檀晴坐這裏！」
「幹嗎？」她嘴裏問著，卻聽話地探過臉。江遠遙伸手在她的嘴角上輕輕一擦，拭去了殘餘的一點湯漬，繼而溫和地笑道：「去吧。今天放你一天假。」
硃紅色的霞光投射在城市的地平線上。檀晴娉婷的身影從計程車上一下來，恰巧便撞進了剛剛下車，準備步入酒店的江遠遙眼裡。
她明白他說的是昨晚的事，於是點點頭：「沒事了。」轉念又想到方才會上提到天霖集團的事，忍不住問，「公司和天霖有合作？」
她有些痴迷地縮在他懷中，偷偷享受著這片刻的幸福。
「吃飯。」
「不好好在家休息，來這兒幹嗎？」他皺起眉，沒好氣地盯著她。
他應該是太疲憊了，所以檀晴的手悄悄描摹上他筆挺的鼻樑和柔軟的嘴唇時，他都不曾發覺。
他的目光變得陰霾，她怎麼來了？還穿了條湖藍色的無袖長裙和裸粉色的細帶高跟鞋，頭髮和臉龐也明顯精心收拾過，明媚的眉眼在晚霞里一照，愈發顯得美艷動人。然而他心裏卻惱火起來：打扮成這樣，她當是來約會么？
「今天好些了沒？」
「據我了解，檀晴是學舞蹈的，來悅眾是季朗的授意。晴朗公司野心勃勃，這次的春季房車聯展，他們已經開始動手爭奪客戶。」呂艾滿是憂慮地頓了一下，「江總，把檀晴放在您身邊好像不太合適。我擔心……」想起晨會上自己老闆望向那個女孩時溫柔熾熱的目光，她鼓起勇氣道，「沒準她是晴朗派來跟您施美人計呢！」
江遠遙森森地乜他一眼，「翟總拈花惹草的惡性不改，下次揍你的還有別人。」說罷沖他一揚下巴，「那個女人，你最好想都別想。」
呂艾說罷抿唇一笑，也不理會趙芫，徑自上了車，對司機小鍾道：「先送我回家吧！」
好像一提到天霖，老闆的臉色就不大好。呂艾定定心神，「天霖那邊的人說，希望今晚能看到我們公司的檀晴……」
他穿一件淺灰襯衫，雖面色疲倦，但精神尚佳，坐在會議室上端的皮椅上聆聽各部門彙報工作。
你在思念誰
「所以才要充分休息，明天工作起來才有好狀態。去吧，別讓人等太久。」他朝窗外揚了揚下巴，而後便低下頭，專心吃起早餐。
「我們也剛開始不久。」他忽然打斷她的話，右手張開，將檀晴的左手緊緊握住，另一隻手端起酒杯，瞟了身側的檀晴一眼，唇角的笑容柔和似水，「來，我們先敬各位老總一杯！」
他笑，目光投向床鋪：「不如一起？」
不管累不累
嘭！黑色的保溫杯重重地被磕在桌面上。呂艾瞄一看老闆的臉，嚇得忙說：「不過檀晴今天請假，晚上肯定是去不了的。」
他揮手止住，清了清嗓子，覺得喉頭有ｗｗｗ.ｈｅtｕbooｋ•cｏｍ•cｏｍ些干疼，一開口，鼻子也有些發齉：「你說吧，查得怎麼樣？」
江遠遙笑眯眯地望著她，一臉得意：「怎麼樣？」
「小鍾，送她回去！」江遠遙一揚下巴，沖身後的司機道。
只要有你陪
他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眼睛還有些浮腫，想到昨夜睡那麼晚，肯定早上沒吃飯，於是按了電梯，用眼神示意她進去。
「做噩夢了么？」他握住她的手。
見她面露難色，江遠遙睨她一眼：「怎麼了？」
忽然，他開了口，聲音清冽中帶著溫柔。
「對不起，我遲到了！各位同仁好，我是市場部總監助理檀晴！」
真的，現在她感覺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
「到。」
江遠遙心頭火起，再看檀晴，一副嚇傻的模樣，無措得像只被人抓住的倉鼠。他忍住情緒，眼見門口陸續有客人如約而至，不得不換上笑容，寒暄著引賓客步入雅間。
她經歷的所有恐懼都好像被沖淡了，隨之而來的淡淡甜蜜與幸福開始充斥心間。檀晴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喃喃道：「他們都說你下個月才回來，所以我不敢給你打電話……」
「檀晴？」吳雯雯快速環視一周，繼續點名，直到她收起冊子，向江遠遙彙報，「江總，除了市場部新進助理檀晴，其他人都已就位。」
「知道翟總有話，請講吧！」他淡淡地揚手，向服務員要了杯檸檬水。
亮亮的繁星相隨
這本該是多麼甜蜜的一晚，但檀晴卻夢到了九歲之前。
檀晴的唇輕輕地湊上去，在那個完美的嘴角輕輕一啄，而後飛速地閉上眼，繼續伏在他的肩頭裝睡。
想到檀晴出來時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季朗唇邊的微笑變得黯然，於是半開玩笑道：「這會兒應該不怪我了吧？」
真沒什麼么，其實自己也有些心虛。不過暫時兩個人都沒表示什麼，那就只能先這麼相處著吧。她心裏亂亂的，抬眼看到季朗已經坐進車裡，唇抿得緊緊的，不由坐進副駕，開口問：「你來找我有事？」
「好。對方是誰？」
也不管東南西北
其他人真真假假地笑著。唯有翟天昭冷笑一聲：「說來慚愧，昨天和檀小姐吃飯，竟不知你與江總是這種關係，我還只當檀小姐是單身呢。」
母親突然提出要帶她去歐洲旅行。在目的地的選擇上，父親和母親又起了爭執，一個要去愛琴海，一個堅持去挪威。在去機場買票的路上，開著車的父親和母親一路走一路吵，突然，一輛大貨車從十字路口賓士而出，而本該在路口剎車的父親正抓起車前的擺飾，憤怒地丟向妻子……
檀晴一進大廳便看到這一幕：江遠遙白著臉，一拳頭揮到姓翟的臉上，鮮紅的血順著翟天昭的鼻子流出來。他捂著臉，怒叫道：「姓江的，你也太不識好歹了！」
檀晴只顧著吃，嗚嗚地點頭。
江遠遙轉身即走。翟天昭哎了一聲拉住他，沒想到對方突然轉身，在他臉上狠狠擊了一拳！
「繼續說。」
半上午的光景，小吃店的生意竟還異常火熱。乾乾淨淨的店面，單是鑽進鼻子里的那股香噴噴的味道，就讓檀晴沒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先擦把臉，哭成花貓了。」他輕聲道，「天大的事情都會過去，何況，有我在這裏。」
檀晴望著突然出現的江遠遙，不知是驚是喜，委屈、心酸、欣喜，萬千情緒聚于喉中。她本想雲淡風輕地說句你怎麼來了，一張口，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瞥了眼檀晴，她站在門口，好像正跟呂艾說話，垂著臉安安靜靜的樣子，並沒有往這邊看。他略鬆口氣，走過去雲淡風輕地在翟天昭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咳咳……那個，吳助理。」說話的是市場部總監蕭然，「沒必要這麼無情吧？先等人來了問問再說？畢竟檀晴是我的人。」
呂艾瞧他睏乏的樣子，不忍地勸道：「您還是回去休息吧！工作的事我明天再……」
「知道了。」呂艾應道，又想起天霖的合同，便問，「要請天霖集團的翟總嗎？」
「可是……」呂艾原想說天霖每年的投入占公司總收入至少十個點，這樣的大客戶丟了著實可惜，但看看眼前那張臉，她還是把話咽進肚子里，應了個是，出門便打發前台小妹買感冒藥了。
看她已經從噩夢中走出來，江遠遙放ｈｔｔps://m.ｈｅtuｂoｏk•ｃｏｍ.com下心，站起身輕聲道：「天快亮了，再睡會兒吧！」
地上的玫瑰枯萎
她粗略地向他講述了當晚發生的事情，提到清山酒店那段時，她抱緊雙臂，牙齒咯吱作響。
不過既然江遠遙也去，大概是他的意思吧。
呂艾一出辦公室，他便重重地靠進了座椅里，頭昏沉沉的，也疼得厲害，八成是昨晚在檀晴家睡沙發凍著了。江遠遙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覺得有點熱，也懶得叫人拿葯，合上眼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翟天昭又抽出一支雪茄，在鼻子前輕嗅，褐色的眼珠悠悠轉動，「江總在人前裝裝樣子哄哄別人倒罷了，要騙我恐怕還不行。這姑娘是悅眾的競爭對手晴朗擺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一顆棋，以江總的智商和閱歷，能掏心挖肺地跟她好？」他的聲音慢悠悠的，像是拿定了他和檀晴之間是不可能的。
「啊？」她還沒從他那點溫柔的小動作中回過神，猛地聽他說放自己假，檀晴不好意思道，「不合適吧？這才第一天上班。」
江遠遙開車回到家中，洗完澡，換了套衣服便趕往公司。
「等等！」他也抽出張紙，含笑喚她，「臉伸過來！」
是一首熟悉的兒歌。緩慢的旋律，以低沉磁性的男性聲音演繹起來竟也十分動聽。檀晴慢慢安靜下來，直到不知何時歌聲停止，他有些害羞似的乾咳了兩聲，拿眼睛覷她：「現在好點兒了嗎？」
檀晴大口喘著氣，胸口漸漸平靜。她點點頭：「我夢見我爸爸媽媽了，夢見他們激烈地爭吵，爸爸打了媽媽，然後，一輛貨車沖了過來……」
接下來你來我往互相敬酒。吃飯是其次，重要的是談這次房車聯展的事情，幾位公司老總都是悅眾的老客戶，和江遠遙本人也熟絡，幾杯酒喝下來，參展合作的事宜基本已經敲定。唯有天霖遲遲不肯表態，翟天昭陰森森的眼神時不時地往檀晴的身上飄。
檀晴聽到「勸退」二字，也有些意外，於是目光看向江遠遙，卻發現他正用好整以暇的目光看著她。
翟天昭的目光沉沉地掠過江遠遙的臉，兩人目光對視，一個陰沉，一個冰冷。檀晴走過來時，江遠遙更是伸手一拉，彷彿最自然不過地將她牽手引進座中。
他大步走了。在歐藍酒店大廳璀璨的燈光下，檀晴一臉緊張。他輕輕牽起她的手，彎彎唇角：「我們走。」
變化太快，眾人愕然之餘，看檀晴的目光也各有了內容。檀晴怔在原地，一時倒沒了主意。所幸中心人物開了金口，為她及時消除了尷尬：「還有事嗎？沒事散會。」
「因為我餓。」江遠遙有些不耐地拉了她一把。兩人進入電梯，封閉的空間里，檀晴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胸腔里撲騰騰的心跳聲。
他的語氣不辨喜怒，雖然昨晚和他那樣親近，但畢竟現在是在他的公司，何況如今成了他的屬下。檀晴心中不免忐忑，走過去訕訕地笑道：「江總有何吩咐？」
寬敞的辦公室里，梳著整齊頭髮的呂艾端立在辦公桌前，「江總」「江總」地喚了好幾聲，那位才從大皮椅中轉過來，一臉惺忪的模樣。
悅眾的員工們望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身影，一個個目瞪口呆。趙芫氣得柳眉倒豎，跺著腳恨恨地道：「江總的眼睛被糊住了么？這檀晴算個什麼東西，也值得他大打出手！這下好了，到手的二百萬沒了！」
「翟？」江遠遙剛剛邁開的腳步頓住，眸光與不遠處的檀晴相接，敏銳捕捉到一絲驚懼。他眯眯雙眼，掩藏起眸底的厭惡，冷冷道：「好，這個人，我來應對。」
他被她嚇住，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剎那間的手足無措被隨之而來的心疼代替。他輕輕擁住她，雙手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好了好了，沒事了！」
無人應答。
「江總要勸退我？」看江遠遙面色不善，檀晴有些後悔昨晚沒將這件事告訴他，聲音也不由有些虛弱。
兩人在靠玻璃窗的位置上面對面地坐著，這家老字號的灌湯包皮薄、汁多、餡香，檀晴嘗了一口，香得要把舌頭咬下來！
有客戶玩笑起來，江總親自做東，還帶了夫人出席，真是給足了咱們面子……
一時氣氛變得尷尬。檀晴攥攥桌底下早已沁滿汗水的拳頭，開口解釋道：「其實我和江總……」
呂艾動動唇，心中卻道：看您提起檀晴就笑得桃花蕩漾的模樣，得，八成已經掉進去了……
散會了，檀ｗww.ｈeｔuｂoｏk.ｃom.ｃoｍ晴滿腹心思地尾隨在眾人身後，突然已經跨出門的大BOSS回頭，朝人群中指了指：「你，來一下！」
檀晴沖他揮揮手，沒見回應，正想他是不是有些不高興，季朗已經推開店門，拉住了她的手。
「江總，人已經來了，不如勸退的事先算了？讓她留在市場部試試？」蕭然受人之託，不得不竭力替檀晴保住飯碗。
「到。」
檀晴望望窗外，東方已有隱約的魚肚白，於是乖順地點頭，「你也去睡一會兒！」
「噢。」江遠遙只發出這一個音節，引得底下人不知究竟是何意思。只見他微蹙眉頭，指尖習慣性地在桌面上發出篤篤的輕響。良久，他抬起頭，正欲開口，突然會議室的門被「嘭」的一聲推開，一道嬌小的人影快速衝進來，在人群前面站定。
「去哪兒？」檀晴眨巴著眼睛。
檀晴看到他忙走過來，微笑中帶著兩分羞怯，「江總。」
她以為BOSS又會像平時一樣隨意地點點頭。沒想到他長指敲敲桌面，微皺雙眉：「你說什麼？市場部新進了個助理？叫什麼？」
江遠遙看著她狂躁地拉開一個個抽屜，有些無力，但更心疼。忽然他說：「檀晴，我給你唱首歌吧。」
蟲兒飛
「晚上六點在歐藍酒店。聽說江總親自出面，幾家公司的老總都答應赴約，只有天霖……」
檀晴繫上安全帶，「送我回家吧，江總放我一天假。」
檀晴哭得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矇矓中聽到門被拍得震山響。她猛地從夢中驚醒，霍然睜眼，發現身在自己房間，方松下一口氣。
他就這麼直剌剌地抖出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醜陋企圖，甚至還用挑釁的目光盯著江遠遙。
「好不好是我的事，就不勞翟總費心了。」他不願跟這樣的人再多說一分鐘，只覺得頭隱隱作痛，他放下水杯，冷冷地站起身，「聯展的事，看樣子翟總不太感興趣。既然這樣，再會吧！」
翟天昭的目光如X射線似的盯著她，檀晴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公關部經理趙芫一個勁地拿手肘碰她，擠眉弄眼地說：「快進去吧！這位翟總可是公司的財神爺，好好陪著，別得罪了！」
江遠遙面色一沉，撂出那句話時卻很淡然：「請，為什麼不請！」
「有人找你。」
他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看情形必定是受到了什麼傷害。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看著她因哭泣而抽動的肩膀，心中也忍不住絲絲地抽痛。
江遠遙一覺醒來，頭仍是痛得厲害。適時呂艾推門進來，手裡端著還熱乎的午餐，看到他臉色蒼白，不由低呼一聲：「江總不舒服么？」
檀晴抬起頭，在江遠遙的示意下扭臉。她看到季朗，瞬間笑起來，丟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抹了抹嘴巴便要起身。
檀晴哭了一陣子，情緒漸漸穩定，揉揉腫痛的眼眶。這時一塊熱毛巾已經遞到手裡，江遠遙脫了西裝外套，襯衣的袖子半挽著，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手臂。
「是的，叫檀晴。」吳雯雯快速回答，「已經通知她今天上班，按規定第一天上班無故遲到或缺席，要被勸退。」她低頭看了下手錶，一副公事公辦的利落風格，「現在九點十五分，我會打電話通知她不必再來。」
檀晴還記得九歲以前一些模糊的片斷。她與母親在街上走失，當警察領著她站到母親面前時，她也是這樣大哭的——終於可以安心、放心，即使有再多委屈埋怨，也因找到你而重獲新生。
檸檬加得太多，江遠遙喝了一口，酸得直倒牙。他雙眉蹙了蹙，卻笑起來：「那不成！檀晴是我女朋友，翟總這是和我明著搶女人？」
「檀小姐既然來了，哪有再被趕走的道理！」一道陰沉的男聲在背後響起。眾人回頭，只見說話的男人三十多歲，一雙深褐色的眼眸里含著笑，停駐在檀晴身上。
呂艾瞪他一眼：「別跟趙芫似的沒眼色！江總這會兒正和姑娘漫步江畔呢，要不你去喊他試試？」
翟天昭擺擺手：「說笑了！江總是什麼人，翟某再不濟，也不敢動江總的女人呀！」
「人事部新聘人員全部到位，現在點名……」人事部總監助理吳雯雯拿著員工花名冊一一點名。
那時候，連時光都是灰暗的，像父親永遠冰冷的面孔，像母親幽怨黯淡的眼睛。所以檀晴很早就明白「怨偶」「貌合神離」等這類詞眼的涵義，因為在她心裏，它們就代表著父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