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妒意
「艾姐，請問今晚你跟江總聯繫了嗎？」
也罷，總有那麼一天的，他有的是耐心。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酒店。」他悶悶地喚她。
呂艾大笑：「怎麼查崗查到我這兒來了！」
檀晴不覺得一對成年男女以這樣的姿勢能相安無事地睡到天明。
江遠遙有些不耐煩似的，動了動身子，臉卻依然壓在檀晴的頭頂。
檀晴發覺是他，用力地搖頭，想要將他推開：「你……你們都知道，卻一直將我蒙在鼓裡。讓我一直生活在對季家人的感恩中不好嗎？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揭開真相？」
她想起季雲凱，那個總喜歡將她抱起來放在膝頭的男人，他從未在檀晴面前提起過她媽媽，也對那段過去絕口不提。從前她自卑，在季家受了欺負了也不敢說。而季雲凱一旦知道，必定替她出頭，還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應得到的，在季家，她永遠也不必感到卑微。
檀晴只好硬著頭皮起身，悄悄溜到茶水間，給他泡了杯釅釅的毛尖。
檀晴有些不大好意思，但還是哼唧道：「免得他看見你不開心。」
「不|穿也挺好。」他低語一句。檀晴舉著刷子的手僵住：「說什麼？」
盛夏的海風，竟也這麼冷。
幾分鐘后他也沒收到回復，她有些心急，便撥了電話過去，很意外，他的手機關機。
她再次踏入辦公室時，聽到有人提起晴朗，不禁豎起耳朵，腳步也放慢下來。
檀晴聽見這話有些發愣。她慢慢地從他懷裡抬起臉，齉著鼻子道：「季朗，你發什麼癔症！你早晚要娶老婆的，等你結了婚，就該去愛護別人了！我又不是你親妹妹，即便是你親妹妹，也不能指望你護一輩子！」
前排的司機好像在偷笑，檀晴白了他一眼。身旁衣冠楚楚的男人一臉坦然：「我的意思是——你本來就很美。」
檀晴不由自主地，周身像被抽去力氣，渾身發軟，腦袋也暈乎起來，像飄進了一片雲里，漸漸地竟在這種激烈中品咂出了美妙的滋味。
而他與她，似青梅竹馬，又親如兄妹，在友情親情濃縮之後，他們長大成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他對她，是堂堂正正的男女之愛。
「據說晴朗給他們的薪水是悅眾的兩倍，關鍵是放開了公司的參股條件，十萬元即可入股，半年一分紅……很多人都是沖這個去的。」說話的是市場部總監蕭然，江遠遙聞言看向他，忽然冷笑，「我聽說你和晴朗的季總是同學。蕭總監，怎麼，他沒邀請你嗎？」
檀晴大呼不要，立刻跳起來奔去洗漱。
他閉著眼，濃長的睫毛襯著英挺的五官，好看得不像話。檀晴忍不住將手觸上他的鼻樑，來回輕蹭著，小聲咕噥：「說好去接我，發簡訊不回，打電話又關機，不知跑哪裡喝hetubook.com.com花酒去了……」
「等回國后找機會回家一趟，其實她也不願和你鬧僵。」季朗溫和地看著她，揚揚下巴，「走吧。我下午也回國。」
她再說兩人之間沒有什麼，他也不會相信了，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你去哪兒了？喝酒了……」檀晴在他懷裡仰起頭。可她話沒說完，下巴便被人猛地鉗住，下一秒，他的唇舌已侵入她的嘴裏，急迫而劇烈地輾轉著。
江遠遙很少在公司發這麼大的脾氣。他一向為人溫和有度，回國任職后，從部門經理開始做起，後來升至部門總監，然後是公司副總，一直到坐上總經理這個位置，他用了七年。
季朗催促她，「走吧，海邊風大，別感冒了！」
他語調冷厲，雖然聲音不高，卻照樣令人心驚。會議室里一時鴉雀無聲，大家眼觀鼻鼻觀心，都只盯著自己眼前的一小塊桌面。
後半句他說得極低，檀晴沒聽清楚，「嗯？」
檀晴卻不怕死地往他懷裡鑽，聲音黏黏膩膩，「要吃了我么？」
好幾個部門的經理缺席，包括兩個總監。在悅眾以往的會議中，很少出現這樣的狀況。
說話的又是趙芫。她挑眉盯著檀晴，意有所指：「聽說晴朗的季總跟咱們公司的檀晴關係匪淺，不久前我還在隔壁茶舍撞見他們在約會呢。」
一個男人生命中最燦爛的幾年，他都付給了悅眾。公司業績的蒸蒸日上，錦城傳媒業翹楚的位置，也給了他極大的榮耀。
十分鐘后，檀晴坐在駛往機場的車裡，藉著清晨模糊的光線往臉上抹抹畫畫。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徑直啟門而去。
檀晴悄無聲息地將茶端到江遠遙面前。他看了她一眼，發覺她小臉煞白，像受了驚嚇一般，目光瞬時變得柔和，「你不用開會，去歇著吧！」
像是在海邊吹了許久的風，江遠遙的頭髮有些凌亂，雙目也微微發紅。他將她束進懷裡親吻，腳一勾便踢上了房門。
「好了。」他擺手打斷，像是疲憊之極，手指在太陽穴上用力揉了兩下，淡聲道，「散會吧。」
一腔妒火和怒意竟消失了一大半，他鬆開手，轉身在幾步之外的大床上隨意躺下。
思來想去，最終打給呂艾。
檀晴忙解釋：「不不，我這會兒突然聯繫不到他而已，沒別的意思。」
檀晴只好起身，蹲坐時間太久，腿腳麻得竟動不了。季朗折返回來，將她拉起來，順便擁住了她半邊身子。
檀晴半晌才回味過來，摸摸嘴唇，好像腫了。此時她才覺得自己應該生氣，於是爬到他身邊氣哼哼地盯著他：「剛才，幹嗎那樣？」
「別動！」他低低地命令，「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這兒睡！」
他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懷中的女子。而和圖書此時的檀晴目光迷離雙頰酡紅，看起來竟十足地享受。
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剛到機場，就又碰到了季朗。
這是要借酒勁將她生吞么？
檀晴努力地拱了拱身子，找到與他面對面的位置，哼道：「我可不覺得。明明是你喜怒無常……」
「這是悅眾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集體辭職，是對我有意見嗎？有意見可以提，犯不著用這樣的方式，是想羞辱悅眾還是羞辱我？」他一拳捶向桌面，目光像鷹隼一樣洞視著眾人，「人都哪兒去了？為什麼不來開會？在我沒批准之前，誰也別想走！肆意違反勞動合同，要走，法庭上見！」
原來，他只是在彌補。
檀晴瞪他，繼續往臉上掃腮紅，「化妝是女人出門前的基本禮儀，就跟出門要穿衣服是一樣的。」
而其實他才不會，季朗還在這裏，留她在這兒，豈不是狼入虎口。
濱海的酒店，黑夜裡能聽到海浪的聲音，還有心跳。
所以她決定，要麼分開睡，要麼痛痛快快……該幹什麼幹什麼。
蕭然目光里的陰霾一閃而過，隨即綻開笑容：「人情是人情，我一向公私分明，並不會因為他和我是同學就跳槽。再者，晴朗的發展太急功近利，並不是好事。」
檀晴不在其列，但因為是老闆的助理，也參加了會議。
放眼悅眾內部，不少中層以上的員工是跟著他一路走過來的。
兩顆心貼在一起，撲通撲通地跳著。
江遠遙突然睜眼，捉住她的手，一翻身將她壓在了懷裡。
江遠遙哼都沒哼，手指在那些訂好的A4紙間來回隨意翻，拿起來「啪」地摔向桌面，「還有誰要辭的？現在最好當面告訴我！別跟這些人似的，趁我不在，搞一些小動作！」
「不是的，你別胡說……」檀晴竭力反駁。
檀晴走過去，小心將手搭在他肩上，「回家吧，去睡會兒。」
對方淡淡地瞥他：「季總乾的好事，我不回去行嗎？」言語之間火藥味十足。
可為何忽然之間，他們都要請辭？
「周末？」他好像才知今夕是何夕，在她柔嫩的臉頰上捏了一下，起身道，「明天你在家歇著，我還要處理公司的事，這兩天就不陪你了。」
江遠遙並不在酒店房間，檀晴有些失望，也有一絲擔心。這人生地不熟的，他又關了手機，別是有什麼事吧？
「因為你。」他說，「你不乖。」
檀晴點點頭：「別太累了！」
「晴晴，你住哪個酒店？」季朗便走便問。
檀晴氣得一愣：「趙經理，你這是什麼意思？」
「嗯。」他張開眼，握住她的手，綻開一抹淺笑，「我先送你回家。」
這次聯展的確讓公司有些受挫，但也影響不了公司的根基，悅眾在錦城的實力，依然首屈一指。
爸爸的愛摻雜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舊情人的負疚和追憶，對她寵溺而無私，是慈祥的長輩之愛。
江遠遙乜她一眼：「好像也沒多美。」
「為什麼？要回國了捨不得？」要是這樣，心情不好的該是她，有錢人想來趟歐洲游，又不是什麼難事！
季朗霍然起身，因為天黑，氣咻咻的模樣檀晴並沒有看見。她是個傻子么？到現在還不明白！
他敲敲桌面，「誰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費總，你說。」他指指人事部總監。
檀晴半晌不語，黑黢黢的海岸上已無人聲。她低頭抓了一把細沙，任它在指縫間悄悄流失，「我喜歡他，但今後怎麼樣我也不敢說。只是季朗……」她抬頭看著眼前輪廓模糊的男人，扁扁嘴巴，「以後不要再跟我說愛啊什麼的，不知道的人聽見了，還以為怎麼著呢……」
檀晴的眼前浮現出諧星賈玲那張像被雷劈過的臉。
曖昧立刻被白花花的燈光殺死。檀晴驚羞地盯著他，看到江遠遙漆黑的眼睛，他望著她，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清晰：「離季朗遠一點兒，如果你打算做我老婆的話。」
呂艾笑過後，正經起來：「開玩笑而已。江總一個半小時前和我通過電話，他吩咐我買明天一早回國的機票。」
檀晴抱膝在沙灘上坐下，風掠過她鬢邊長發，她望著遠處黑暗的海洋，努力想象當年的母親，是怎樣在這一片海旁，情竇初開，一生痴愛。
「就這樣，抱著睡。」他說完，長臂一伸，關掉了房間的燈。
人事部吳雯雯拿了一沓文件送到江遠遙面前，小心翼翼地道：「江總，辭呈都在這裏！」
這一番話說得戰戰兢兢，冷氣充足的會議室里，人事部總監的腦門上還是布滿了汗。
風吹得人脊背發涼。季朗哼了一聲，「你不指望我，真打算指望那個江遠遙么？晴晴，你就打定主意今後要跟他在一起？」
可呂艾哪敢往槍口上撞，掩著嘴，一個勁兒使眼色讓她去。
呂艾說完匆忙掛斷。檀晴嘆了口氣，看來旅行提前結束了。不過他這麼晚去哪裡了？
人散盡了，偌大的會議室里只剩江遠遙扶額閉目，靜靜的背影像是睡著了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檀晴就被床頭的電話叫醒，江遠遙的聲音是最無情的命令：「給你十分鐘，晚了你自己回錦城。」
終於回到錦城。
「沒事了。」檀晴說著與季朗分開，看著不遠處的酒店，猶豫道，「你別送了，我自己能回去！」
嘭的一聲，檀晴脊背生疼，她被他按在了牆壁上。
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推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低頭翻起手中的記事本，「這次遞交辭呈的員工共十一人，其中普通員工三人，部門經理五人，總監兩人，副總一人……至於原因，各自的辭呈里情況不一，但wｗｗ.hｅｔuｂoｏk.ｃoｍ.cｏm總的來說，沒有特別充分的理由。」
淚水不覺間模糊了雙眼。她捧著臉，在海浪聲中無聲地啜泣。忽然一雙手臂從身後環抱過來，不知何時跟過來的季朗將她擁至胸前，輕撫她的肩頭，安慰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趙芫玩著手中的筆，佯笑地望著她：「我還想問你，你刻意接近江總究竟有什麼企圖？晴朗那邊可都在傳，你是他們幕後的總經理！」
她忘記給江遠遙發簡訊了。看看時間，也不算很晚，她忙拿出手機給他發了簡訊，告訴他自己在沙灘上等他。
「沒什麼，腳還麻么？」
冰涼的眼淚滾落在季朗的手背上，令他將她抱得更緊。他撫著她顫抖的背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晴晴！請你相信，無論是爸爸還是我，我們都是那麼愛你！」
江遠遙看他一眼，果然蕭然是聰明人，只是他不認可那句「一向公私分明」。據他所知，檀晴就是靠他的人情關係才進入悅眾的。
季朗禮貌地揮手，「江總慢走。」轉目看向一旁的檀晴，又做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樣，諄諄叮囑，「好好跟著江總做事，不許偷懶，知道嗎？」
檀晴啊地叫出聲，「我忘了！」
「嗯，公司出了點事，具體還不太清楚。臨時改簽機票還挺麻煩，我這會兒正往機場趕呢。麻煩你轉告江總，票定好我會第一時間給他電話，請他一定別再關機了！」
檀晴牙根一酸，咧咧嘴，「哦。」一時又想起姚雪，不由對季朗道，「姚阿姨那裡你替我道個歉，我昨天不該那樣說她……」
而江遠遙的吻也漸漸輕柔起來，原本發紅的雙眸像有一層薄霧漸漸褪去，只余湖面的明凈靜謐。
所以當檀晴試圖撩撥他時，江遠遙及時抓住了她的手，然後打開了房間的燈。
檀晴扭頭看著他，沒好氣地道：「我們住在同一個酒店，但不在一個房間。你這下放心了吧！」
房間門鈴響起。檀晴忽地從床上爬起，光著腳就開了門，迎面卻撞進一個男人堅硬寬闊的懷裡。
「可以了！惹毛了我，你猜是什麼後果！」他聲音清冷，在暗夜裡格外清晰凜冽。
江遠遙一回公司，便立刻召集所有中層以上管理人員開會。
「secret。」檀晴指指，「前面不遠。」
原本寂靜的會議室有了一些暗暗的騷動。一些人的目光停留在兩人的交流上，便有些坐不住了，「江總，你說公司是不是有晴朗的姦細啊？不然悅眾的人事，他們怎麼那麼清楚？」
什麼？檀晴氣得快暈過去，轉眼看江遠遙。他也是一臉震驚的模樣，只是他按捺著並不言語，眸中散發的寒意卻令人悚然。
「江遠遙，你喝得有點多啊，心情不好？」她輕聲開口。耳邊的人卻只嗯了一聲。
看他累乏的模樣，她才不忍心，忙和*圖*書說不用，「我待會兒還有點事，你先回家睡一覺，明天是周末，好好休整一下。」
季朗冷哼了一聲，不再執意送她，垂下手站在夜風裡，「好，我看著你回去。」
她待在自己房間里忐忐忑忑，時不時撥幾通電話，依舊是關機。
「這這……這怎麼睡？」檀晴弱弱地叫，難道今天就……
這個男人平時還算溫柔，此刻卻凜冽得像換了個人，不僅雙手箍得她腰間皮疼，連口中的吻也發狠得像是咬嚙一般。
啊？
「回國？不是7號的票么？」檀晴一頭霧水。
下了飛機，一行人連家都沒回，忙奔回公司。檀晴瞧著江遠遙薄唇緊抿面色僵冷的樣子，也不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好乖乖地跟著回到公司。
她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酒店，到轉彎的路口，不經意地回頭，發現季朗的身影仍在原地，靜悄悄的，像海灘上筆直的椰樹。
「怎麼了？」季朗皺眉。
「乖。」他摸摸她的頭髮，「既然有事就走吧，我不送你了。」
江遠遙聞言不置可否，抬腕看了下時間，「不好意思，我該登機了。」
他這麼信任你，檀晴，一定一定不要令他失望。
「你和江遠遙……一起住？」他問得有些猶豫。
他們並肩邁出會議室，他對她依然溫柔如斯，檀晴浮起的不安重又漸漸落入塵埃。
檀晴看他額上青筋隱隱可現，既覺得這樣暴戾的他凜然得令人生恐，又心疼他生這麼大的氣，於是推推旁邊的呂艾，示意她倒杯水給江遠遙。
江遠遙心頭一顫，這丫頭膽子夠肥，竟然主動投懷送抱。只可惜他今晚情緒不佳，公司出了事，去love time接她，又在沙灘上看到她和季朗。一想起這個他就生氣！
Love time就建在海邊，檀晴沒走多遠就到了沙灘上。海水深藍，一波又一波襲上腳背，像情人的撫摸，時而溫柔，時而激烈。
檀晴並不知道，季朗一大早去她房間，發現人去樓空時的心情。得知他們要回國，他便緊追上來，卻在這裏露出一副偶遇的詫異表情。
季朗裝糊塗：「我這兩日陪母親散心，倒不知哪裡得罪了江總。要是因為聯展的事……」他嘆口氣，「的確不好意思。商場如戰場，晴朗是新公司，站穩腳跟不容易。江總大人大量，希望不要介懷。」
「江總也要回國？」他望著江遠遙，露出一抹謔笑。
他將下巴擱在檀晴靜默的肩頭，嘴唇輕輕地吻了一下她鬢角的頭髮，耳語道：「晴晴，無論將來如何，這一生我都會愛著你，護著你。」
是的，他也愛她，和爸爸一樣，卻又不一樣。
他體溫很低，衣衫間裹著海風的氣息和薄薄的酒精味道。
季朗彎彎唇角，表示比較滿意，「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嗯，待會兒我也搬到secr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