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豇豆花花
七
「不要這樣。」阿木握住我的手，「等你發現美人大都狼心狗肺的時候，你會慶幸自己沒有被外表蒙蔽，無論如何，眼瞎也好過沒有心。」
「我兒呀，孟婆那『還我漂漂丹』是絕世珍葯不假，可你想尋真身這事，卻比登天還難。」
聽完我來尋他的來龍去脈，菩提老祖一反常態，神色凝重開始一個勁兒嘆氣。
生平第一次，我開始對美人有了刻骨的仇恨——青青，你可知你奪去了我最寶貴的東西？我寧願你，要的是我的命。
我從斜月三星洞里摸索著出來，渾渾噩噩發起呆。
「最快活……」我朦朦朧朧的想著，腦海中飄出許多片段，看芳主跳舞，餵養琺琅，染布織布……
「小豇豆，你這一生里，最快活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確實想過。」我緩緩搖頭，「可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一路陪我找到這裏的你？就算為了你，我也會活下去。」
歷經七七四十九日風餐露宿，我們終於找到了菩提老祖所在的靈台方寸山，幾番詢問，終於打探到他的府邸斜月三星洞https://m.hetubook.com.com。
這天正睡的迷迷糊糊間，忽然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輕聲提問。
「恨？不會啊。」眼皮發沉，瞌睡蟲無論如何都趕不走，我只好下意識的回答著，完全出於本能，「他給自己的心上人做了好大一付鑽石宇宙呢，特別痴情，要是能夠轉送給我，我肯定原諒他。」
阿木第一時間知道我眼睛再也不能治好的消息，陪在我旁邊，聽我哭訴，一反常態的很少說話。
有時我想著想著忽然淚如泉湧，手裡便會塞進一塊帕子。
菩提老祖的回答卻略顯淡漠：「不瞞你說，即便老衲告訴你，你也沒有辦法找出真身，與其讓你空歡喜，還不如繼續保密。」
「為何一定要親眼看見？」阿木的語氣激動起來，「那天我背著你，將身邊景色講給你聽，你不是也很開心？為何偏偏要執著于外表這些浮雲？」
「是的，你有心。」阿木溫和的答著，用手拭去我臉頰上的水珠，「眼淚幫你作證，我知道，你有一顆鮮活的心。」
「這事為和_圖_書何？」我大驚，「莫非我的真身被藏起來來了？」
「我有心！我有心！」一聲尖叫著打斷他，對於這個話題我總是十分敏感。
夢了似乎有雙狹長深遠的眼睛，半垂著望向我；一半隱藏在黑暗中，另外一半被燈光繚繞著，烏黑幽遠帶著一種奇異的對比；那雙眼睛下的薄唇，不知為何一直緊緊抿著，線條很平很平。
「想不到你還是如此執著。」菩提老祖深深深深的嘆息，「也罷，這都是冤孽，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我喃喃低語著，說給他，也是說給自己聽。
「想好了？」阿木手一頓，話音里明顯透著僵硬，「你又要自盡？」
時空流失，斗轉星移。
「你的真身，可以說有，可以說沒有。」他的聲音彷彿穿越了千萬年的時空，悠遠飄渺，「無影又無形。」
「你以為，躲起來會快樂？」阿木的大手漸漸箍緊，聲音壓低。
——這便是我與菩提的第一次正式相見。
「是啊，當時我很開心。」我誠實的回答著，「可是你能陪我萬萬年嗎？你能和*圖*書時時刻刻做我的眼睛？如果你心情不好，是不是無論我想看什麼你都不會開口？你一時開心，我也就開心一時。哪天你不開心，我豈不是會加倍的傷心？」
「看不看得見對你很重要麼？」菩提老祖忽然問我。
「祖師爺救命！」我聽他吞吞吐吐，心頭大駭忍不住搖尾乞憐，「若是沒有這雙眼睛，孩兒也不想再活了！」
「應當是在天庭的時候吧。」我喃喃回答著，至少那時看得見，無憂無慮。
菩提老祖喜好雲遊四方，身邊又沒有仙童通報，我在洞中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才終於等到一個人聲。
「天庭的人對你都好嗎？」那聲音繼續問著，循循善誘。
「哎呀！這不是豇豆我兒嗎？怎麼眼睛變大窟窿了？！」
我倆在方寸山裡這樣呆了些時日。
儘管是初次，他的感覺卻如此熟悉，彷彿我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超過千年了。
「菩提老祖！」我再也顧不得許多，循聲牽起裙擺踉踉蹌蹌朝前奔去，一頭栽在來人懷裡。
終於有天我抓起身邊人的手，鄭重其事宣布：「我決定接和圖書受現實。」
那聲音略微一頓，復而追問：「你恨那個要殺你的人嗎？」
砰！重現光明的美夢，就這麼破碎了，輕輕飄走，甚至不留下一個幻影。
那聲音低笑起來：「你還是這樣愛美啊！」
「敢問菩提老祖，孩兒的真身究竟為何？又如何尋的到？」我急切的尋求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菩提老祖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頭頂。
「好。」我答的飛快。
「難道祖師爺寧願看著孩兒傷心至死也要保密？」我難以置信大嚷大叫起來，「為什麼我不能知道自己的真身？難道我沒有知情的權利？」
「所以我要選一處僻靜之地，與世隔絕，常伴青燈。」我平淡的說著，「永永遠遠隱居。」
「看不見醜陋不要緊，看不見美麗的東西，那可萬萬不行。」我極其痛苦的如實回答。
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如天籟般在我耳邊響起。
哭著哭著陷入昏睡，醒來後身上便會多一件衣服。
「所以？」阿木反握住我的手。
菩提老祖只是沉吟：「莫再問了，我答應過一個人，永遠都不說出謎底。」
「莫非……莫非和-圖-書我是空氣？」想半天我總算想出一個沾邊的答案——就連水也有重量啊！什麼是無影無形？
「不，不會快樂。」我無可奈何笑起來，「可一個看不見的丑瞎子，又哪裡會有什麼快樂？不如拋開念想，追隨佛祖而去。」
阿木沉默了，沒再說話。
「生不如死，我沒有活著的勇氣了。」肝腸寸斷的時候，我嘴裏念的最多的便是這句。
「可不是嘛。」我嘟噥兩聲，終究還是沉沉睡去。
我知道他對我的決定大感失望，諾諾不敢主動上前，就這樣相顧無言直到深夜。
「唉，莫說被人藏了，就算是被封印老衲也有法子幫你找出來，可你的真身……」菩提老祖欲言又止。
「我再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
聽完了我的回答，阿木很久都沒有再跟我說過話。
要永遠這樣生活在黑暗裡嗎？要幾千年幾萬年的飽嘗寂寞和單調嗎？我豇豆紅究竟做錯了什麼，命運要如此懲罰我？
這樣的日子雖清苦，卻是我思考良久后的最終決定。
忽然又想起一個金黃的身影，頓時皺眉：「有一個要殺我，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