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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如何使得？」我大吃一驚，莫非可以像千手觀音般從手掌里生出瞳孔來？

我忽然覺得有點兒酸溜溜的，不知是嫉妒那個「她」的美貌，還是嫉妒這一腔脈脈的深情。

「當然重要！」我將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喃喃自語，是在說服他，也是在說服自己，「沒有美麗的外表，如何讓人心生愛慕？怎會令人產生感情？」

「莫非再沒有別人知道你的過去？」阿木問我，「你有沒有拜過師傅？印象中有沒有父親母親？」

「那她現在在那裡？你為何不去追她？」我忍不住出聲詢問，「你本事這麼大，又這麼愛她，就算下到黃泉也要跟著呀！」

「別這樣嘛，你對我好，我都知道。」我拍拍他的後腦勺，嘴角彎彎上翹，好言好語，「等我治好了眼睛，你想要什麼我都想辦法滿足你。」

「開心嗎？」阿木問我。

「啊！我想起來了！」他的問題提醒了我，我忽然雀躍起來，「還有一個人知道我的原身！他肯定會幫我！」

阿木極其冷靜的陳述著。

至於玉帝？想都不要想，我破壞了他仙妖二屆聯姻的美夢，現下多半是他的肉中刺眼中釘，不被他抓去跳誅仙台已算萬幸。

「她死了。」阿木輕輕回答著，「連魂魄都消散化為煙塵，再也尋不見了。」

我趕緊縮回頭，嘴裏為了面子強詞奪理：「誰叫你背上都是肌https://www.hetubook.com.com肉，硬邦邦滑溜溜！你應該胖一點軟一點嘛，那樣討人歡喜。」

「我問你，如果哪天你能看見了，發現我的相貌丑的要命，你還會感激我，想報答我嗎？」

這完全是肺腑之言，哪怕他要我把玉帝扒光了送到床上我也毫不遲疑。

「你坐好一點行不行！」阿木的聲音陡的拔高，全身肌肉僵硬。

「你撒謊！」我立刻尖銳的指出他的缺點，「你連個坐騎都沒有！還要背著我步行去求醫！」

阿木的聲音遙遙傳來，惆悵，卻又深情。

「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只要眼前有她，我便再也看不見別人的身影。」

天青多半是知道我真身的，可事到如今我將他得罪的徹底，他大約是不會幫忙了。

「長長的小河，河邊開著黃色的野花，還有紅色的野果。」

有朵芳香的花遞到我手裡，阿木輕輕握一下我的手：「重要的是，有人肯做你的眼睛。」

「所以你瞧，看見了什麼不重要。」

「沒有答案，已經過了五百年了，還是沒有答案。」阿木沉甸甸的說著，「我沒有一日忘記過她，夜夜在夢中與她相會，直到……」

我對著這個答案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好閉嘴保持沉默。

找原身，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這個平白無故冒出來的小仙女，想要找原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談何容易？

「想煮？想煎？想炸？」我不以為然接話。

「也沒什麼。」阿木沒有責怪我，只是自顧自的回憶著往事。「她死的時候我幾乎發狂，差點就隨她而去。直到有人對我說，『你愛的只是她美麗的皮囊，假如她換了一幅模樣，你未必還會迷戀她。你的愛只是廉價的貪慾。』」

「我不信，所以我活下來來。」待他重新開口，聲音里滿是迷茫，「我想看看，自己愛的到底是不是她的表皮？」

「難道要去問天青和玉帝？」我想起那日大戰前天庭上眾人詭異的神色，不由得陷入沉思。

他言辭譏諷態度激烈，我被他這麼一問，怔住了。

「算她有眼光，你這麼凶，大美女一般都心高氣傲，肯定不能跟你一塊兒過下去。」

「過來，讓我摸摸你的臉。」

我似懂非懂，懵然的發獃。

「你現在雖然看不見，可有了我，還不是一樣可以行走？」阿木自負的回答著，整個人彷彿和煦的春風。

「跟看得見差不多開心。」我實話實說。

「誰？」阿木問。

阿木說的對，如今我這麼丑，他心裏又裝了美嬌娘，肯定不會對我一見鍾情。那他究竟為何要救我，又對我這麼好呢？

「我對你好，並不是因為你長的好看。」

「那你知道答案了嗎？」我大為好奇——當初青和圖書青也問我是不是只愛霽藍的臉，我有那麼一瞬的猶豫，然後就被她剜去了眼睛。

升仙整整五百年，我根本不知自己真身為何物，總不能去挖蒼南里那隻瑟瑟發抖的小豇豆吧？

「當初就該直接把你掐死，再丟到馬糞堆里。」阿木一步一步朝前走著，步履沉重，鼻子往外吭吭噴氣。

「開心。」我點頭。

——就算阿木真的很醜，在我心裏他也不會丑，我會自動將他的臉替換為毀容前的藍哥哥的。

「你知道么？就算沒了眼睛，也一樣可以看東西。」他說。

一針見血毫不留情，於是阿木沉默了，我能聽到他喉嚨里冒出好大一聲咕嘟吞咽的聲音。

「當然呀！」我答的不假思索，「我感謝你，跟你的長相併沒有任何關係。」

「只要我心情好，你想看什麼，我都可以講給你聽。」他的聲音爽朗好似甘泉，不帶雜質清澈見底。

一塊塊聲音所描繪的場景碎片，在我腦海中漸漸拼成完整拼圖，我想象著所處之地的美景，不由得漸漸興奮。

「那是為什麼？」我腦中一團亂絮，分外理不清。

「對不起。」我想了想，到底只能說出這麼一句。

「遠處的風景如何？」

西域長途，前路漫漫，一路上他屢次發飆想將我從背上扔下去，均被我以萬水千山不怕艱險的精神牢牢掛住，收復失地。

阿木朝我提出一個問題。

「直到什麼？」ｈｅｔｕｂoｏk•com•com我拚命的將頭探出去，生怕漏掉半個字元，嘴巴卻不期然撞到了一個溫熱物體上。

阿木沒有如預料般的生氣，他只是嘆了一聲：「我倒是希望有機會去驗證你的推論，就算不能相守到最後。」

「菩提老祖！」我摸索著抓起他的手，激動的搖晃著，「還有菩提老祖！」

戀愛啊，戀愛，你是愛一個人，還是愛他的皮？

「其實，我曾很想要得到一個人的心。」

「這就是了。」阿木雲淡風輕的笑起來，「我對你好，也跟你的長相併沒有任何關係。」

「你的意思是……」我不明就裡，高高豎起兩隻耳朵。

「她是仙是魔？是人是妖？是什麼樣子？美嗎？氣質好嗎？能歌善舞嗎？」我頓時大為好奇。

「我們腳下是什麼？」

「跟看得見一樣開心？」他又問。

察覺到身下的肌肉緊繃，我趕緊收起嬉皮笑臉，諾諾求饒：「哎喲，難不成魔鬼還會愛上一個凡人？」

「青山綿綿，看不到盡頭。」

「哼，外表真那麼重要？」阿木對我的建議呲之以鼻。

「我要什麼？」阿木嗤笑，似乎很是不屑，「我什麼也不缺！」

想了好一會兒，我靠著阿木，輕輕將手覆在他臉頰上。

隔了好半響，阿木的話忽然幽幽響起。

「一碧如洗，半朵白雲也沒有。」阿木朗聲道。

話到這裏，他沉吟了片刻。

阿木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愉悅，我感覺到他和_圖_書的眼睫毛在我手心輕輕撓動，酥麻無比。

「那魔域的人罵你是醜八怪，是不是代表你一無是處？我一不眼瞎二不是難辨美醜，為何偏偏要將你這個醜八怪撿起？」

「她不是凡人。」阿木輕輕說著，彷彿陷入了往事里，「那時我年輕氣盛，風頭無兩，總覺得沒有什麼是無法掌握的，直到遇到了她。」

「現在的天空是什麼樣子的？」我迫不及待發問。

他語氣雖淡，卻讓我感覺到有茫茫無涯重如泰山的哀愁漫漫襲來，彷彿困獸的網，讓人無法動彈幾乎窒息。

阿木嗤的笑出聲來。

「你不會丑。」手指滑過他的眉骨，鼻尖，稜角分明的唇，我的語氣認真得不能再認真。

把顧慮跟阿木一說，他倒沒有如預料般的跳起來責難，只是波瀾不驚道：「怪不得你不知道，不瞞你說，我曾探過你真身，三荒六界，一無所獲。」

氣息流動，我察覺到他在微微的搖頭。

阿木繼續背著我，踏上了尋找菩提老祖的征程。

「哎呀，你怎麼老是這麼暴躁，不好，不好。」在第三十六次爬上他的背後，我搖頭晃腦嘆氣，「難道你不知道憐香惜玉嗎？」

「小豇豆，最美的不見得就是最好的。」阿木的腳步輕快起來，一如他的語氣，「不瞞你說，我其實很醜，魔界無出其右的丑，正因為看見你被人罵醜八怪，所以我才會救你，這大概就是傳說中不能避免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