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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講呢，是不是這個道理？」她轉向燕綏之。

嘴角微勾，花兮捻了捻指尖被濺上的酒水，繼而把手往邊上一揚。還沒講話，少年便極其自然地幫她擦拭乾凈，眉宇之中甚至帶著幾分溫柔。

這樣的執拗，在她尚未當上魔君的時候，便已經在心底生根，而到了現在，已經發展成了連沾個字都能影響到她的地步了。

「我沒打算殺你，可教訓還是應該給的。不然，你怎麼能記得住，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呢？」

燕綏之好似沒看見那漢子的凄慘模樣一般，只是如同之前一樣，握住她的手：「是，你說得不錯。」

她低低笑了一聲：「呵，這句話誰說的？」

在慘叫聲落下之後，漢子的雙手就這麼齊刷刷落在了地上。

呵，果真，他這麼多年，或低頭哈腰，或耀武揚威，好不容易混到了現在，卻還是一句話都不能說，連個屁都算不上。

也許是在高處站慣了，花兮知道，這裏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她，自然警惕也就不高。

他打小就自個兒在外邊漂，聽和圖書過不少事情，真正見過的卻沒有幾樁。他知道這個世道是什麼模樣，也清楚自己具體幾斤幾兩。因為善於察言觀色，所以，即便沒本事，混得卻還不錯，欺善怕惡慣了，也就有了幾分奢氣。

花兮難得笑得純良，可也就是這般機靈的模樣，看在周圍人的眼裡，卻是比之前更加叫人心驚。

漢子想要辯解，想說些討饒的話，但因為緊張，即便張著嘴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這樣的情境下，漢子早醒了酒意，也失了原先意氣，哪裡敢回答什麼？

在他的認識里，有些話，隨便講講、過過嘴癮還行，真要碰見個什麼事，他還真是惹不起。不過，在此之前，他也是真的沒有想過，自己真會有遇見個事兒的一天。

然而，還沒等他心驚完，紅袍女子便開了口。

她比誰都更愛那個地方，比誰都希望它好，也比誰都更聽不得對魔界的詆毀。

只是，燕綏之平素順著她，這下卻固執得驚人，眼見著掙脫不開，居然順著她的力道，抱著她轉了個圈。這m.hetubook.com.com一下子，即便反應再怎麼快，時間卻也被耽誤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在這些人裡邊，武力最高的，恐怕便是這個玄玉門弟子了。而今，他竟然和這個女魔頭站在了同一陣營……

花兮回頭，在明白髮生了什麼之前，她只愣愣地看見那漢子舉起的利刃和撲向她的燕綏之，在那一刻，花兮的心底猛地一緊，她趕忙扯住他的袖子想把他拉開，也忘記講些什麼話。

「我沒有打算殺你。」

花兮淡然陳述，順手摘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細小枯枝。還不等漢子鬆口氣，她又出手，將枯枝向他甩去。

轉眼間，花兮眸光一凜，不過指尖幾個動作而已，那漢子的手腕處便出現了細細的血線。而下一秒鐘，他的眼睛陡然瞪大，竟是不顧被封住的雙唇，撕心裂肺地喊出聲來，他的慘叫從酒肆向外蔓延了很遠，甚至驚飛了樹上的鳥兒——

大抵是這樣的場面叫人太過震撼，於是，大家理所應當便忽略了他們是從哪裡消失又是怎樣離開的這件事情ｗwｗ.heｔuｂｏoｋ•coｍ.ｃom。

那漢子或許是精神極度崩潰，身手比平時矯健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不管他再怎麼快，以燕綏之的身手和反應，也是足夠將他攔下的。壞就壞在他在去攔的同時，下意識喚出一聲來提醒她。

這一幕，讓漢子看得心涼。

也沒有發現，從始至終都環著手臂靠在酒肆門口的玄衣男子，究竟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花兮自幼在魔界長大，她不大清楚那個地方在別人的眼裡是什麼模樣，但對她而言，魔界真是最好最好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告訴所有人那裡的美好，也希望洗掉所有人心中對它不好的印象。

漢子恢復幾分理智，他看著花兮臉色，心下思量，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實實在在招了，後果應該比打死不認要好些，於是稍微給自己壯了壯膽。

其實不是沒有人對她這個行為有異議的，只是那些人從不敢說，背地裡不敢，當面更不敢。畢竟只要牽及於此，花兮便連異族妖獸都能斬殺，那些人又算得了什麼？還有什麼好讓她害怕的呢？為hｅｔｕbｏｏｋ.cｏｍ.ｃom了這樣一樁事情去觸她的霉頭，實在不划算。

「喲，你？」花兮瞧見他的樣子，眼底透出幾分輕蔑，「也不知道該說你的膽子大還是小。說你不錯呢，趴在這兒哆嗦的樣子，又叫人礙眼；說你誠實呢，你這又好像不是想說這個話的……」

她哼了一聲，發泄完畢，轉頭便走。

然而，原先還站在他前方的兩個人卻在煙霧漫起之後消失不見了。

「不論是什麼東西，帶上『魔』字便代表它是歪斜之物？」花兮的聲音不像一般女孩軟糯，相反，只要不帶笑意，便總帶著寒涼，像是千尺冰潭下凍過的一樣，除了冷徹之外，更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震懾感。

那漢子疼得趴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摔在那兒，想站起來又站不起來，希望誰能扶他一把，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

「小心！」

那匕首在燕綏之的背上劃開了很深的一道，血色從他藍白的衣衫中滲了出來，很快便將後背濡濕成了一片可怕的猩紅。那樣多的血，只是看著，都叫人覺得疼。

枯枝破風，自上而下沒入heｔｕｂook.ｃoｍ.com漢子的嘴唇，將他的上下嘴唇連著下巴串在了一起。

因此，她沒有注意，身後那個漢子在痛極了之後變得血紅的眼睛，和他手中寒芒閃現的匕首——

他低著頭：「是是是，是我。但我那句話是無心的，姑娘，姑奶奶，姑奶奶饒命啊……」

鮮血如水柱般從他的斷腕間噴湧出來，濺得周邊全是。

「我，我我……」

看見燕綏之的反應，花兮心裏的氣終於也消了一些。

她會為了維護那個地方，捨身沙場迎戰異族，也會為了保護那塊土地，扛槍衝鋒孤身戰妖獸。她能夠得到全族的認同，以非繼承人的身份擔上魔君一位，這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花兮不知道這樣好是不好，她也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更不打算改。這個世界上，她在乎的東西不多，能夠讓她為之拚命的便更少了。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穿膚之痛，在旁人眼裡，好像只是一樁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說來也是有些可笑，連那個魔頭身邊都有人站著，他這些一起喝酒的朋友，卻連攙他一把都不敢，生怕殃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