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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時候才能追到你

作者:楠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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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相逢的人總會再相逢 我只是想,和你重逢

01 相逢的人總會再相逢

我只是想,和你重逢

美雪問:「為什麼是十九朵?」
他說:「美雪,如果你再大一些。我或許可以帶你走。」
街道上,擠滿了夜遊的客人。啃著玉米的,討價還價的,四處拍照的……
「當然不是。可是他們不會管啊。其實在酒吧唱歌一開始生意很好,一晚上能掙不少。後來那些不大正經的人也藉著賣唱來賣身,把市場弄得亂糟糟的。」美雪無奈地吐了吐舌頭。
他說:「美雪,你一直都沒離開過這裏嗎?你可知道有太多的麻煩,在這裏之外的世界。」
走進古鎮正是下午五點,才發現尋找世外桃源的夢想徹底破滅了——古鎮裏面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全都是人。
麗江是一個古老而年輕的城市。
她的身材纖細而豐|滿,稚氣的胸部劇烈地起伏。因為黑暗和緊張,美雪有些輕微的顫抖,雙手不知所措地垂擺著。

如歌如詩的夜裡,所有的故事都是命中注定

「哦。」文良訥訥地掏錢。這些勢利的小姑娘。
「啊,楠哥,你也來了。」見到我,還是有一絲喜悅神色飛上他的眉梢,「剛剛還問老耿你今年打算什麼時候過來呢。」
「上火塘的阿婆還沒睡著,這時你不能進來!」
在麗江的第二天晚上,他卻再次邂逅美雪。
她搖頭:「你會帶我走,對嗎?」
「其實不用罰款的,跑快點兒能躲得掉。」她白了他一眼。
但願,歲月靜好。
「她們是在這邊唱歌的孩子。」文良看出了他的疑惑。
「算了,都這麼多年了,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有些自嘲地撓撓腦袋,「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會這麼迷信愛情?真是丟人啊!」
就在這流光飛舞的夜色里,我突然看到了他。
他幫她輕輕戴在唯一還空著的食指上。
「心情不好?你怎麼看出來的?」
她舉起來,對著陽光傻傻地看了很久,然後說:「大叔,你買它要是超過十塊錢就虧了哦。」
她說:「大叔,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離開這裏。」
「你看,在你面前是繁華的大研古鎮。反過來……」他們回過頭,「是遼闊的山地。」
聲聲寂寥的布農鈴,她是我想念你時的一點提醒。
「老耿他們,也沒有任何關於她的消息嗎?」我其實明白,這世界上大部分的想念,都是浪費,都是徒勞。
於是,他和她就這樣在麗江的酒吧中相識。
同事文良正興緻勃勃地給老婆打電話:「霞磊,我今晚飛昆明,明天上午從昆明直接飛回來啦。」
零點三十,四方街依舊人潮洶湧。不,應該說是剛剛聚集起夜遊的人氣。
承曦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是女人,不需要你們陪。是怕你們唱這麼久口渴。」
她說:「我叫美雪。」
他認出她是美雪,她也認出了自己,昨天的大叔顧客。
當人的靈魂已經抽離,把這副皮囊擱在哪裡,不過都是無關緊要的寄存而已。
那一晚,齊岩可以忘記漫琪,可以忘記承曦,可以忘記酒吧里種種的美味,忘記拉歌時的處處歡愉,可以忘記那一場不知今夕何夕的沉睡。
進入院落,安靜的波斯菊在桌台上靜靜綻放,兩把木製鞦韆椅上總是坐著安靜讀書的人。陽光從天井上斜斜地照射下來,沒有人嫌棄它太過張揚。
承曦要了三個空杯子,然後給她們倒滿啤酒。
齊岩拿出剛剛在後面居屋銀飾買來的戒指,麗純銀在陽光下好像玻璃一樣脆弱。
在夢裡,他看見一個女人壞笑著說:「怎麼啦?捨得離開你的城市啦?這裏離天堂更近哦。」
最近電台的工作壓力太大,索性就請了年假,背上包來了麗江。早已不是第一次來,卻總也來不夠。搭乘的是夜機,還好每次都棲身的客棧,老闆和我已經很熟悉,他派車直接候在了機場,說多晚都等我。
齊岩喝的是這裏非常正宗的Latte,美雪狂喜歡吃Mishi的涼麵和滷雞腿,一個下午整個爪子都油膩膩的。等她吃完第三碗涼麵和第四隻滷雞腿的時候,齊岩一把抓過她的油爪子。
呃,惡性競爭導致市場混亂,需要國家相關政策來宏觀調控一下了。
「沒關係啦!來咯,一、二、三,油漆!」
夜、垂柳、暗流、圓月。人影稀疏,靜謐祥和。
美雪是個乖巧的孩子。
「齊岩,你愛我嗎?」
「嘿嘿!我是你的阿哥哦!」
彼時,她穿著淡藍色的毛衣,纖瘦的牛仔褲,長長的披肩發不經意地束起。酒吧里的燈光很暗,月色卻很敞亮。他藉以看清美雪的眉目:和圖書清淡的眼角眉梢,彷彿一幅已經略微褪色的圖畫。右眼睛邊似有一道銳利的疤痕,讓右眼顯得有些膽怯而收斂,不似左眼那麼靈活乖張。
既然醒了,幹嗎還愣著浪費時間?齊岩灌了一口啤酒:「呀梭、呀梭、呀呀梭!」
齊岩轉過頭,發現美雪怔怔地看著自己。於是他又看見了那雙似極了那個她的眼睛。
麗水源,是齊岩棲居的客棧。
從來沒有住過民居型的客棧,他們倆都感到新奇好玩。文良挑了個院子旁邊的單人間,坐在房間門口可以看見院子里歡騰的孩子。齊岩的房間在二樓背陰處,到下午才能進來陽光。對,他就是這樣想的,每天要安安靜靜睡到中午。
文良說:「可是到了雲南不去麗江,實在沒法對自己交代。」
這一次談判,他們贏得的不只是豐厚的利潤、可觀的獎金。速戰速決的他們還得到了滿滿七天的假期,那原本是公司留給他們的,和對方軟磨硬泡的時間。中午去吃了油水十足的過橋米線,齊岩和文良回賓館洗澡、收拾、退房。下午一點半過一點兒,他們便坐上了昆明飛往麗江的,有些氣流顛簸的飛機。
如水的月光下,四個人不問前世今生地相遇、歡鬧,無所畏懼地愛恨一場,然後輕鬆地兩兩相忘……
零點過後,四方街才慢慢湧現出真正屬於夜晚的人們。
齊岩和文良決定先跟司機回客棧安頓、休息,等晚上人少些再出來逛。
齊岩在一陣歡騰的對歌聲中醒來。他居然就坐在這河邊的小木椅上睡著了,在這樣沒有心機的夜晚。
他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小妹妹,別忘記你一直叫我大叔耶。」
三三兩兩,彷彿鄉下夏天夜晚的螢火蟲,夜裡的遊人,忽地一下子就聚集起來了。
若干時辰過後,文良狂砸門,他才醒來。彷彿一睡千年,不知身在何處。
……

她是我想念你時的一點提醒

「她們真是討厭耶!」承曦說。
齊岩「嘿嘿」怪笑:「當然,最美的一朵是你啊。」
「兩個酷哥,幫忙拍照啊。」
孤獨的人形單影隻。
在黑暗的房間里,他們都陷入不可抑制的狂潮中。就算這世界紛紛擾擾,誰也顛覆不了他們的溫柔夢境。
齊岩和文良面面相覷,然後瞪著麗水源客棧的司機。
齊岩無法忘記。
「呀梭就是再來一首的意思啊。」
文良打開旅行包,開始清點帶給老婆的各種手信:氂牛錢包、羊毛披肩、納西古紙燈籠以及一堆花花綠綠的掛件、銀飾。
齊岩居然用李敖老先生的戰術,騙暈了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女孩。
送美雪銀戒那天,是她的生日。他們相識的第七天。
他說:「美雪,你的眼睛生來就是這麼漆黑嗎?眼角的痕迹是小時候淘氣時劃上去的嗎?」
回去的路上,文良問齊岩:「美雪真的要靠唱歌來籌學費嗎?真不容易哦。會不會是騙我們的?」
齊岩看不清她身上粗布衣裳原來的顏色,她的黑色長發被光線渲染成紫紅,彷彿周身都生出了淡淡的絨毛,下一秒就要向天空中飛去。
美雪看著他,彷彿能洞察他生命里所有的悲喜情節。
外面開始下雨,霧氣迷濛。齊岩和文良傻乎乎地坐在候機大廳。
齊岩送她的麗純銀就是簡單纖細的一個環,在背面鐫刻著一串字元:Snow Girl。
大叔……齊岩沒忍住打了個寒戰。這夜,真是涼如水。
其實麗江離昆明也就區區幾百千米,可是雲貴高原山川複雜,坐汽車竟然要一夜的辰光。放在江南的城市,城際列車只不過用兩三小時便能越過這些距離。因此整個雲南省,航空業是相當發達的。全省數十個壩子和城市,個個都有自己的民用機場,用於滿足近年來突飛猛進的旅遊產業。雖然航班眾多,但機票打的折扣卻很少。齊岩和文良買的是來回機票,打了七折,一千四百八。
美雪臉紅,抱著花笑得燦爛:「謝謝。」
「這是布農鈴。沙漠中遠行的人把它系在駱駝的脖子上,清脆的鈴聲為他們趕走獨行的寂寥。齊岩,送給你這隻鈴鐺。因為,也許你再也不會看見我,也許你會……忘記我。」
「那你,是真的想嫁給我?那我考慮一下哦。」
搖搖晃晃地下樓,遇見上海老闆娘,他開玩笑說:「枕頭裡是不是有迷|魂|葯,睡下就醒不來了。」
安定平和的雲貴高原和層層疊疊的玉龍雪山,烘托包裹出這樣一個特別的麗江城。
好像沒有人用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些詞形容過麗江的夜吧。原來,是齊岩自己誤會了。
不過沒一會兒,他們倆就被路邊的兩個姑娘給叫住了。
「……」
「你會帶我走,對嗎?」
齊岩能感受到這笑聲中所蘊含的幸福,卻無法體會這樣的心情。那一碗熱湯的關懷,如此俗氣卻又讓人感覺溫暖。
那個女孩說:「我們只賣唱,不陪酒。」
伸出手,齊岩看見,陽光下她青白的手指上,掛滿了叮叮噹噹的戒指。藤編的、藏銀的,甚至還有聚乙烯的;花形的、鑲石頭的、骷髏造型的,古古怪怪。
城管氣勢洶洶地追上來:「說了多少次了,不許你們在酒吧里賣唱!」
齊岩拿起身邊的玫瑰花,數出十九朵,遞給她。
她站在午後兩點的陽光里,張開雙臂,做飛翔的姿勢。金色的光線覆蓋了她的身體。
暗如黑夜,唯有良人眼眸閃亮。
齊岩笑呵呵地接過花,說:「我還是第一次被女生送花。謝謝。」
「嗯,食指代表愛情。」
「我倒,看來大家都是來趕艷遇的集。」文良嘟囔了一句。
誰唱過「只有愛讓人心情舒暢」?吃飽飯,睡飽覺,然後沒什麼事情到處閑逛,人的心情也會不錯的。齊岩和文良踱出客棧,真正走進麗江的夜晚。
「來,那個……什麼琪,咱們乾杯!」
她又問:「齊岩,你愛我嗎?」
「拍我們倆啊。」
油炸水蜻蜓、米灌腸、雞豆粉、麗江粑粑……不是不敢吃,就是不好吃。齊岩跟文良盯著一鍋火鍋雜菜吃得滿頭大汗。
那天晚上,彷彿一下子被洗去了某種曖昧的味道。他們被美雪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的現實狀況打回了原形。和漫琪、承曦互相留了微信和電話,他們互道晚安,然後告別,向左走向右走,各自消失在瀰漫的夜色中。
「呀梭、呀梭、呀呀梭!」
「得,還怪我擋路了,幫忙還不得好處。」
文良這個無趣的傢伙,想老婆想得快死了,居然待在客棧和老婆視頻聊天。齊岩一個人找了家餐廳吃比薩,喝黑啤酒。月亮上來了,他也醺醺然,一個人沿著街道閑逛,看見好玩的、新鮮的,就停下來瞪著犯傻。
「當然了,一定摔得血肉交纏,當然永遠在一起了。」齊岩輕笑著說。
之前在昆明,他們就通過網路訂好了一家「麗水源客棧」。出了機場,便有客棧的巴士等在門口,待二人上車后直接飛奔向麗江城。
「好,咱們算是認識了,一起去喝酒?」
一座小小的古舊民居,坐落在新華街翠文段上,離最熱鬧的四方街步行只要五分鐘。
「切,想得美!你看,像這樣雙手反扣,然後試著一根根分開手指。拇指、中指、無名指,他們代表著親情、友情和金錢。你看……它們都可以輕易地被分開。」
她的兩個夥伴叫什麼,齊岩也已經全然忘記。
又一曲終了,坐在中間留著披肩發的女孩說:「唱滿五首歌了。十塊錢。」
他沒有回答,只是發瘋一般褪去美雪的外衣,黑色的長發傾瀉而下。
可愛的女人,捨棄掉江南絲竹的奢靡,非要來聽這一場高原的曲調清廖。
這個答案多少是讓人有些意外的。齊岩從杯盞中抬頭,碰見美雪似笑非笑的眼神。這樣的眼神他覺得似曾相識。戴恩寶曾經也那樣地看著自己。那時候,她剛剛決定要離開他,去遙遠的西藏。這眼神里有著滿滿的倔強和不服氣。
美雪回過頭,頭一次叫他的名字:「齊岩,我們回麗水源吧。」
快樂的人成群結隊,不快樂的人形單影隻。你是哪一種?
也許你再也不會看見我。
齊岩問:「那你們出來唱歌是為了什麼呢?」其實還不都是一樣,為了錢唄。
「幹嗎,求婚就一個銀戒指嗎?」
有人從齊岩身邊跑過,和他撞了個滿懷。還好,兩個人都沒摔跤,只是散落了一地的玫瑰花。
開餐之前嘗到了麗江四大樣,都是些乾果糕餅什麼的。有吉祥福壽的意思,是給客人接風洗塵的禮品。可能旅途勞頓且餓了太久,齊岩和文良抓起來胡吃海喝一通。後來才發現自己的抉擇是正確的。等正餐上來之後,他倆就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了。
文良是個好同事,好老公,同時也有個好老婆。
漫琪和承曦在麗江已經待了三天時間,看來已經很是習慣這裏的飲食風味了。她們一口氣點了烤肉串、粑粑、餡餅、炒水菜、雞豆粉和吹肝。當然,還有一打啤酒。
不得不感慨媒體炒作的力量。不過和*圖*書短短三年的時間,通過各種書,各部電視劇以及各位名人的介紹,玉龍雪山、走婚、摩梭人、納西古樂、隨性生活這些詞已經成了很多人生命中魂牽夢繞的致命誘惑。
齊岩上下打量了這個姑娘一番:「是不是你還沒成年,所以不能喝酒啊?」
陽光斜斜地從窗外跳進來。窗台上好大一盆向陽花盛綻著,度過它一天中最後的時光。
「你常常要這樣躲城管啊?」
熱鬧,要熱鬧做什麼?趕集啊?
「那你呢?心情不好嗎?」美雪問齊岩。
披肩發女孩突然把臉湊近他:「你要不要試試看呢?」
齊岩足足愣了三十秒沒敢接話,而其他人已經笑倒了。
文良瞪了齊岩一眼,好像在說:「這樣在路邊隨便撿女人,真的很危險耶。」
如果某種程度的相愛,可以這樣如煙花般輕浮,應該沒有人會介意吧。
老闆和老闆娘相視一笑,沒有答話。
院子中間有一張大方桌,上面堆滿了瓶瓶罐罐,住店的客人可以隨意享用味道清甜的自釀米酒。於是一到晚上,方桌邊就擠滿了傷心買醉的人。
他問她:「害怕嗎?」
美雪裹著床單,背對著齊岩,靜靜地看窗外即將墜落的夕陽。他看見陽光中有輕微的灰塵在跳舞。然後,他俯身親吻她的脖頸,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齊岩這才發現,身邊除了漫琪和承曦,又擠擠挨挨地坐了另外三個女孩子。
他對身邊的文良說:「花錢買罪受,可別再把命丟了。」
「要罰多少?」齊岩掏錢包,給了城管兩張一百塊。城管收了錢,開了張單據,瞪了她一眼,走開了。
晚間七點十分。他坐在計程車上,趕八點半的MU4523號夜機。
「在麗江,只有兩種人,快樂的人成群結隊,不快樂的人形單影隻。你是哪一種?」
迎著陽光看她,她稚氣的眼睛,就像是一顆已經藏了千年的石頭。
「還好吧。他們老是把我們當成流鶯。」
「別吃了,再吃胃要撐炸了。」
美雪從包里掏出一枝玫瑰花,遞給他:「這枝送給你,大叔。謝謝你們今晚照顧生意。」
那個時候,他們倆坐在Mishi米思香的門口,享受七月午後淡淡的橙色陽光。
一支煙熄滅,廣播里響起催促登機的通知。
「哦,了不起呀。美雪多大了?」文良問。
齊岩捧著一大把花,跟著美雪沿河邊溜達。
於是,他們從《兩隻蝴蝶》唱到《丁香花》,從《康定情歌》唱到《瀏陽河》。她們的聲音高亢清亮,他們基本只能乖巧地做和音、打拍子。
「嘁,因為要遮住食指上的黑痣吧?」
齊岩的房間在二樓背陰處。
「哎,我是你的阿妹哎!阿哥喲!」
「拍什麼?」
你最起碼得回:「你的腦袋像個豬頭,加個肚皮就叫八戒。」
美雪瞪他。
「你知道嗎,在麗江有個傳說。只要戀人彼此真心相愛,他們牽手從懸崖上跳下去,就會永遠在一起。」美雪望著星空。
美雪又瞪他:「下周我就滿二十歲了。」
齊岩伸手擁抱,可以再一次擁抱你也好。
那天是晴明好天氣,光輝照大地。
「齊岩,我覺得好像在後海的感覺耶。」
齊岩拍拍她的腦袋:「你幾歲啦?這麼小年紀就這麼迷信。」
隨時有問題,她就會隨時提出。不管是在束河古鎮的馬背上漫步,或是在午後的酒吧門口半醒半夢;不管是在木府陰森腐朽的建築里穿行,或是在夜晚的河邊吃烤玉米。
盤旋在麗江上空整整二十分鐘,飛機終於克服氣流,平穩降落。
「我可沒錢賠給你啊。」美雪把亂糟糟的玫瑰花捧到他面前,「用這個代替吧。」
凸出的石頭一角,剛好夠他們依偎容身。俯瞰遙遠的古鎮,如一張無比鮮活的塵世地圖,而他們則是凌駕于煩囂之上的魂靈。人間的點點燈火,天上的點點星火,分不清哪個離他們更近一點兒。
她說:「大叔,你是個好男人。為什麼還沒結婚呢?」
簡單地收拾洗漱過後,齊岩倒在有草藥味道的床上,沉沉睡去。
另外四個大人聽了以後都有些難受,酒已經醒了大半,再也沒有唱歌嬉鬧的心情了。
美雪不服氣地爭執:「那麼多賣身的你不管,你管我賣花的幹什麼!」
「呀梭什麼?」
愛情,本來就是人世間,最珍貴的信仰。
你會帶我走,對嗎?
齊岩跟文良一開始哪裡能有這等功夫,只得目瞪口呆地看娘子軍們打起口水仗。
一下子安靜了,彷彿喧鬧的劇院一下子散場,大家突hetubook.com.com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在房間里,美雪輕輕拉上窗帘。
他反瞪回去,意思是說:「既然老婆不在身邊,再多危險也不算危險。」
短短四十五分鐘的航程,幾乎都在上升下降和氣流顛簸中度過。
他卻無可抑制地思念起了她:是你嗎?是你召喚我來了麗江,來到靠天空更近的地方。是你讓我遇見美雪,和你有著一樣堅強眼眸的女孩。是你怕我快要忘記你……我以為你從來沒有傷害過我。看似沒有痕迹,其實你一直都停留在我的心上……
看著麗江繁星欲墜的天空,齊岩搖上車窗。
我走上前去打招呼:「嗨,小齊,今年又見面了!」
「我是想籌下個學期的學費。家裡供不起了,呵呵。」美雪想了想,說。
沒有白天的走馬觀花,退去一天車馬勞頓的風塵,沒有尋找驚喜和艷遇的凡心,一群群滿臉蕩漾著幸福油光的旅客,聚集在沿著河流開設的大小酒吧里。
麗江機場居然沒有登機通道,齊岩跟文良一下飛機就在涼爽空曠的飛機場上狂奔,然後像兩個鄉下人一樣開始拍照。麗江的天空實在是太藍了。還沒來得及感慨,就有工作人員拿著大喇叭喊:「請那兩個人快點兒離開跑道,又有飛機要下來了。要照出去照。」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零時的四方街,恍若隔世的迷夢

那時的齊岩,立刻頹然地從糾纏中癱軟下來,仰面躺倒在客棧的床上。
而我如此快樂,是因為……遇見了你。
「大叔,你知道為什麼要把你送我的銀戒指戴在食指上嗎?」
齊岩應該永遠不會忘記,認識美雪的那一天。
「明年就該高考了。我是四川人,還想回去,四川多好啊。我大學想讀四川外國語大學,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繼續上了。」美雪低下頭,不知道是因為難過還是不好意思。
看見有人進來,女人會探出頭來,閑閑地問:「要住店伐?有免費寬頻和自助酒吧,價格不要太划算哦。」聽口音是上海人。
只是因為背陰,價格便宜了不少,一天六十元。來麗江的人沒有不喜歡陽光的。

原來這世上所有的相遇,真的都是久別重逢

她們兩個一個叫漫琪,一個叫承曦。從南京過來。
「下火塘的阿媽還沒睡著,你要悄悄地別弄出聲響!」
司機樂呵呵地笑著:「你們看,熱鬧吧。」
飛機晚點,時間未知。
齊岩說:「但其實不是吧。」
齊岩說:「謝謝你們了,早點兒回家吧。爸媽要擔心了。」
他和好夥伴文良經過三天的努力,結束在昆明的商務談判。
高原的天氣是一日三季。中午還熱得只能穿一件T恤,傍晚得加一件外套,而到了夜裡出遊,就必須得穿夾棉的衣服了。
可是,當她說:「你要不要試試看呢。」
齊岩真的不知道,怎麼會再次遇到美雪。那麼廣闊的大研古鎮,那麼多條奇奇怪怪的街道,那麼多來來往往的遊客,連賣唱的女孩都如魚兒般一撥又一撥。
他落座于伯倫朗酒吧沿河的卡座上,手裡舉著一支啤酒慢慢地飲。笙歌歡愉,他卻眼神疏離,表情黯淡,彷彿這沸反盈天的喧囂快樂,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漫琪喝酒,嬌嗔的臉漾起紅暈,很是好看。
「對哦,簡直就是一個大后海。」
「啊,是真的,但好像只有食指,怎麼都……分不開?」
迷信愛情怎麼會丟人?
「你是說……」剛剛在眼中燃起來的一點顏色,很快黯淡了下去,「……想找她,哪是這麼容易的事呢?」
隨著一杯杯啤酒下肚,他們明顯愈加興奮起來。不一會兒就能連吼帶唱地把對岸弄得鴉雀無聲,然後笑得亂成一團。
有男孩在逗弄肥胖的花貓。女主人則多半在廚房裡,用從山上挖來的野菜包餃子。
北京的后海,上海的衡山路,蘇州的十全街,這些夜店豐富的街道都曾經不止一次地逗留、品嘗過。如今,齊岩、文良和兩個陌生女人坐在一個叫作「月光和酒」的酒吧,聽起來就有種不醉不歸的衝動。
齊岩走到吸煙區,點上一支煙。
「好吧,誰讓我的幸運物就是戒指呢。謝謝大叔。」
既然麗江的裡子、面子都充滿著曖昧的偶遇笑容,何不入鄉隨俗,成全一段塵世之外的傳說。
「今天我是壽星,你居然不給壽星吃壽麵!」
說古老,是因為整個古城的保護相當了得,雖然之前遭受過戰爭和地震的禍害,卻在重建時幾乎完全按照舊時的模樣恢復,因而整個古鎮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納入世界文化遺產。說年輕,是因為當你走出古鎮,只要轉過街道,便可以看見相當現代的城市生活,那與任何一個江南小城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到處都是人……」
永生不渝的愛情。
小小的一間。床、電視、寬頻、獨立衛生間,設備齊全。
那天是七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戒指戴在食指上,因為它代表著永生不渝的愛情

也許你會……忘記我。
在大研古鎮拉歌,切不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不然身邊的女人非跑光不可。越難聽的、越粗鄙的、越庸俗的歌詞,用流行的曲調現套進去,還要唱得嚴絲合縫,如此這般才是拉歌的精髓要義。
比如,對方唱:「掀起了你的裙子來,讓我來看看你的腿……」
文良匆忙地收拾隨身行李。合上行李箱的時候,齊岩看見箱包的一角,露出一枚黃褐色的銅鈴。
說完,美雪領著兩個女孩離開了酒吧。
「笨豬,誰在乎這個啊。」
齊岩和美雪安靜棲身於大研古鎮外的山嶺之上。
他叫齊岩,三十歲的單身男子。其實他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差點兒和一個女人結婚。只可惜這世上有太多猝不及防的意外,就像若干時日之後,他和她的第一次遇見。
文良瘋狂地拍桌子:「齊岩,你帶她回客棧!」
回客棧擱下行李,和老闆打了個照面,我便換上了短褲和拖鞋,還扯上客棧里的一塊羊毛圍巾,晃晃悠悠地踱向四方街。
黑暗中,美雪食指上的麗純銀閃閃動人。她抬起手,輕輕擦掉他的眼淚,笑著說:「齊岩,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文良不答他,自顧自地「嘿嘿」笑了兩聲。
我跟他輕輕碰一下手中的喜力,互相點頭致意:「怎麼樣?見到她了嗎?」
河對面有人開始興緻盎然地拉歌,兩個女人耐不住性子,摩拳擦掌要和對方開仗。
好不容易扒完碗米飯,齊岩將筷子一丟:「抓緊時間出去逛逛,不然店都要關門了。」
美雪蹲下來收拾一地的玫瑰花,他也幫她一起撿。
這裏,就是齊岩和文良要告別煩囂,小住一周的地方。這裏,應該就是文人說的「歲月靜好,只缺煩惱」的地方吧。
她說:「大叔,你生活的那個城市是什麼樣的?」
「漫琪啦!」
齊岩笑他:「你真是個二十四孝老公,還是擔心老婆耐不住寂寞啊?」
在大研古鎮,零點之前的人們都是新鮮而且貪玩的。去看木府的陳年情事,去小店淘選燦爛且廉價的精緻物品,在倉邦木吃雜菜火鍋和餌塊,看漂亮的「咪惹」跳一場忘記來自何方,又去向何處的舞蹈。那不過是一場場來自塵世的宿醉。
煙花明滅中,他彷彿看見她漆黑閃亮的眼睛。
美雪,你有著簡單的名字,簡單的輪廓,簡單的裝束。你該留在這個簡單的世界,擁有簡單的人生。
餓肚子的可以吃肉串,吃飽的可以喝酒,喝醉的可以品茶。快樂的可以肆無忌憚和對岸拉歌,傷心的可以借酒張狂亂舞春秋,興奮的可以搶過流浪歌手的吉他,困頓的就在這極度放縱的哈欠聲中,自在入夢。
齊岩用熱烈的吻堵住她微微乾澀的唇。顯然她是沒有技巧和經驗的,甚至都不會笨拙地回應。他的舌頭輕易突破防線,肆意索求。很快,她的雙手纏了上來,緊緊箍住了他的脖子。然後,那雙汗濕的手延伸到他的肩膀、脊背、胸膛、小腹……
「嘿嘿,書里都說,麗江是一個特別適合艷遇的地方。現在正是旅遊旺季,全國的美女都涌過來了。你們倆小子有福氣了。」
晚餐是在客棧的餐廳和老闆一家一起吃的。
齊岩想:哼,這小子明明是沒法對老婆交代吧,之前還在昆明的時候,就一直打聽麗江的特產了。
略為沉悶的氣氛被美雪清亮的聲音劃出一道火光,所有人又在聲音中蠢蠢欲動。麗江的夜晚,就是這樣一個一遇到旋律就生機勃勃的世界。
「擦乾淨手,我有禮物送你。」
「哼,她們啊。哪裡是出來唱歌的,是出來賣身的。可是我們唱得比她們好,搶了她們不少生意。因此她們特別恨我們呢!」「美雪三人組」中年紀最小的那個女生氣鼓鼓的。
他們有敵得過天長地久的時間待在一起。
她在齊岩的眼睛里漸漸消失,彷彿水汽融化在陽光里。
兩個裝扮前衛的女生經過,停了下來。用高八度的調子一下子搶掉了美雪她們的風頭。美雪不甘示弱地立刻提高聲調回應。兩個女生唱不過,做了個鬼臉,然後嘻嘻哈哈地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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