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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愛人

作者:陸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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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光擾人

第四章 春光擾人

青城中學是考場,因為高考,高一高二考生便休息。
夏箏跑進店裡,哀求老闆道:「我是溫宇宸的朋友,他應該有事耽擱了,那個桌位再為我們保留一會兒,就一會會兒好不好?」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溫宇宸很執著。
馮倩回了千城,還帶走了馮漾,臨走前,她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塊玉佩送給了夏箏,她讓夏箏記著自己的號碼,如果以後反悔了這個決定,隨時可以回頭,她們永遠是母女,這個血緣關係永遠不會改變。
於是,除了馮倩說的那段話偶爾迴響在夏箏耳邊外,生活又回歸了最初的模樣。所有苦難的記憶都彷彿成了春池裡的一灘泡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於世間。
誰知溫宇宸卻一把拉住她,強迫她轉身,與他對視。
「我大概是上輩子欠你的。」夏父突然開口。
夏箏生日的那天,天空下著陰雨,持續了一整天都不肯停歇。
為什麼?原因她想過,可是想不明白。也許是覺得他可憐,也許她要等著弟弟回來,也許她真的對陌生的環境有一種恐懼,更或許,她不想面對馮漾。這裏縱使萬般不好,卻是她長大的家。
夏箏沒有去討價還價,可是她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湊到了十幾塊錢。她本來就不富裕,站在那裡,頓時顯得狼狽不堪。
時間轉而就到了盛夏,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暑假,溫宇宸打算帶夏箏去千城玩。一則是自己去熟悉熟悉讀書的環境,二則是讓夏箏散散心,離開鼓鎮這個傷心地。
「你喜歡吃就全部給你吃咯,多吃點。」夏箏面前小碗里的飯菜堆砌成了一座小山,溫宇宸用筷子將那小山往下壓了壓,語氣特別寵溺。
她來到河邊,學著身邊人的樣子,將兩枚銅錢丟進一個盛著河水的碗里,然後舉著點燃的一炷香叩拜,口中念念有詞:「願河神保佑溫宇宸高考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
「你好,你好。」能在這裏遇到自己兒子的女朋友,簡直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溫母也有些不知所措。
夏箏轉過頭,靜默地等著夏父的下言,誰知夏父卻什麼都不說了。
夏父與夏箏對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退居到了一邊。
夏箏已經嚎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枕在夏母的臂彎里不住地搖頭。
只要她開心就好。想到這裏,溫宇宸的唇角微微上揚。
溫宇宸的眼神藏了很多情緒,有心疼,有無奈,更多的是疲憊不堪。
一天過去,夏箏逐漸融入了正常的生活軌跡。
今天真的是糟糕透頂的一天。可是你當你以為你遇到過最糟糕的事情都不過如此時,上帝正在嘲笑你的無知,他一手翻雲覆雨,故事的發展變得極具戲劇化。
「媽媽臨走前跟我說過真相了,昨晚又託夢給我,叫我不要怪你,要開心地生活。」想到媽媽,夏箏心下刺痛,卻又拚命穩定自己的情緒,緩緩解釋道。
「嘟——」顯示生命跡象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聲音,那熒屏上原本起伏的線變成了一條直線,於是,漫天都彌散著悲慟的哭聲,也許上天聽到這聲音都會憐憫。
「吃胖了怎麼辦?」夏箏嘴邊叼著一塊排骨,含糊不清地問。
火盆里的紙錢發出「茲茲」的聲音,夏箏難受得再一次紅了眼圈。
「你想說什麼?」
夏父一手握成拳頭,一手攥住溫宇宸的衣領,將他推倒在欄杆上。溫宇宸本不想反抗,可是他的上半身已然懸空,看起來很危險,隨時都有墜樓的可能。出於人的本能反應,溫宇宸開始掙扎,於是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給你優惠價,算你三十塊錢一小時,現在超過了三個多小時了,算你八十塊好了。」老闆打著精明的算盤。
夢中的夏箏丟下包就坐在了桌前,貪婪地吃著飯,夏母坐在一旁,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道:「我不希望你過得不開心。」
「其實什麼?」溫宇宸專註地盯著夏箏,那眼神里泛著純凈和-圖-書的光澤。
魔術師先是以自己精湛的手指技術表演了一些小把戲,例如從禮帽中抓出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或者是將一把小湯匙變彎。然後,他請出了自己的助手,一位絕色美人,一同表演了一出「空中漂浮」,在場的所有人都嘖嘖讚歎起來。
「多少?」夏箏問。
夏母的神智已經慢慢渙散,她努力地呼吸著空氣,貪婪地眷念著這個人世間。溫宇宸倚在門口,眼中終於也流下了男兒淚。
夏箏連一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就匆忙奔上樓。期間,她因滑倒摔了一跤,她也來不及揉一揉就跑上樓,然後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終於找到了急救室,門口坐著一個男人,他抱著頭,一副痛苦又愧疚的樣子。
一推開門,夏箏驚訝地發現今天夏父回家得很早,他正蹲在一箇舊皮箱前整理著什麼,聽見門響,也不轉身,只是說了一句:「你回來啦。」
溫宇宸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逃跑不反抗,沒有不理會他,也沒有將他大罵一頓。可是她如此冷靜和乾脆,他倒不知所措了。
夏箏眼前一黑,腦中像爬過千萬隻白蟻在啃噬她的腦細胞,她什麼都思考不了了。
「你幹什麼呀?」夏箏終於醒過來,望著自己懷裡的玫瑰叫道。
護士急匆匆地趕過來勸架,並告訴他們這裡是醫院,不許大聲喧嘩,可是夏父哪裡聽得進去,一邊叫罵一邊揮舞著拳頭要和溫宇宸拚命,而溫宇宸的脾氣也被激上來,委屈與憤怒漸漸打敗了心底最原始的內疚。
夏箏哭笑不得,她原本拿著的那朵玫瑰花被溫宇宸丟盡了垃圾桶,懷裡的那一大束玫瑰正散發出醉人的香氣。
他滿臉的驚訝,以及腳步的遲疑,都讓夏箏越來越懷疑一件事。
「你不吃哦?」夏箏問。
「去,去找馮,馮——」

夏箏腦海里驀地出現馮漾的臉,以及她捏著那些照片威脅自己的樣子,夏箏搖了搖頭,堅定地說:「不行!」
出神之際,突然聽到背後傳來老闆和店員吵架的聲音。
在魔術秀開場前,魔術師站在後台的走廊上看到很多女孩子三三兩兩從這裏路過,一個腿部有殘疾的老奶奶縮在角落裡,沒有人去注意她,也沒有去關心她,大家都心心念念地盼著接下來的盛大魔術表演。
而今天,不但不能去放風箏,連走路都濕答答的,陰鬱又潮濕。
她會努力揚起一個蒼白的微笑答:「謝謝,我沒事。」
「為什麼?就算打小沒有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間沒有感情,可是你畢竟是她親生的。」溫宇宸不解。
護士手裡拿著一條白布,夏箏認得,那是專用來遮蓋死人的布。
身穿白衣,頭戴白帽的隊伍吹吹打打從石光路的巷子口出來,為首的是夏箏,她表情獃滯地看著前方,眼眶早就乾涸地流不出眼淚了,她的雙手捧著一個黑白的相框,框內嵌著的照片上是夏母溫和而慈祥的笑臉。
夏母輕柔地撫摩著夏箏的頭髮,眼神無比眷念。
「我想吃糖醋排骨。」夏箏盯著溫宇宸的飯盒道。
「你說什麼?」夏箏沒聽清。
這個女孩子就是夏箏。
「你肯再度跟我說話就太好了。」溫宇宸道。
終於,溫宇宸受不了了。
「丫頭,我從未善待過你,你完全沒必要如此。」
「爸,我有事情想問他。」夏箏小聲地回道,語氣卻格外堅定。
快到家門口時的那一句「你媽媽也不希望你不開心」正中她的心懷。
「我可以和你一起對抗。」溫宇宸忙不迭地應道。
溫宇宸就像得了強迫症一樣,一遍遍確認自己的證件和筆有沒有帶齊,他的臉色雖然很鎮定,可動作卻很慌張,夏箏覺察出了他的心情,於是自己也跟著緊張兮兮起來。
石板河邊聚集著一群心急如焚的父母,好位置早就被佔領,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子女高考順利,來給河神敬香的。
春日的和_圖_書陽光灑在身上輕柔而溫暖,一陣風拂過,將靜靜流淌的河水也吹出了褶皺。
溫宇宸會刻意地在她經過的地方走動,可是她就算是看見他,也不會打招呼,眼神里的疏離讓溫宇宸的心猶如被利器刺穿。
夏母的聲音越來越輕,嘴唇泛白,身體也漸漸沒了溫度。
「我在聽你說啊,你怎麼不說了?」夏箏面無表情,嘴唇的弧度也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我說,你胖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你。」溫宇宸放下筷子,提高分貝,一字一頓地說。
接著,有一束白光如投影一般掃在台下女觀眾的臉上,速度越來越快,晃花了眾人的眼,最後卻落在夏箏臉上。
溫宇宸越來越忙,忙得沒有時間送夏箏回家,就連說幾句話都是匆匆忙忙的。可是夏箏並不怪他,六月的高考,所有人都像弓上的箭,繃緊了全身的氣力,蓄勢待發。
夏箏沒有回答,只是一味求著老闆:「就再等一會兒,今天是我生日。」

「你回頭跟你親媽聯繫,讓她帶你走。」夏父頭也不抬地說。
「你胡說什麼?明明就是你小子自己騎車騎得飛快,撞了人!」
「你留下來幹什麼?這個家有值得你留戀的地方嗎?你真是奇怪,別人家的孩子,如果親媽是大明星,都恨不得巴巴地跟著走,你怎麼就喜歡留在這窮地方呢?」夏父望著她,眼睛血紅血紅的。
接連幾天的考試,溫宇宸出了考場之後非常自信。而考試成績出來時,他也確實以高分被千城大學的珠寶設計系錄取。

周圍打飯吃飯的人群紛紛將目光投放到他們身上,夏箏不知是被那些人探尋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還是被溫宇宸認真的目光盯得心花怒放,她邊笑邊站起來捂住溫宇宸的嘴:「好了,我聽見了,你說那麼大聲幹嗎?」
「你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什麼時候輪到你指揮我了?」
「保佑我家溫宇宸高考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
夏箏睜開眼睛望著這灰白的天空,心中默言:其實我現在倒真的寧願你是因為下雨而不來了,可是那又怎麼可能呢?
夏箏曾經告訴過溫宇宸自己名字的典故,因為出生在春天,所以夏母給當年連名字都沒有的那個小女孩兒取名為夏箏,意為留住一年中最美麗的時光。
「我下周生日。」夏箏小聲地說。
多麼標準的一問一答,可是流血的傷口在心底,怎麼會沒事呢。放學回家的路上,夕陽西下的整個小鎮開始慢動作。
魔術師拿著玫瑰走下台,遞給夏箏。
「伯母好。」夏箏有禮貌地先打招呼。
「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失去你,你沒有了媽媽,往後我會對你更好的,你別對我這麼冷漠,行嗎?」溫宇宸很著急,語氣已經是幾近哀求了。
「打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溫宇宸將盤中的糖醋排骨全部倒入夏箏的碗中,動作乾淨而利落。
溫宇宸看著滿場的起鬨,氣呼呼地拉著夏箏大步走齣劇院,然後在隔壁的花店買了一大束的玫瑰花塞進她懷裡。
第二天上學時,夏箏在食堂碰到了溫宇宸,溫宇宸和他們班的班長在一起打菜,班長看到她走近,便識趣地退開。
六月的天已經開始預熱,初夏的蟬鳴讓考生們的心情更加緊張。
「還是不要了吧。」夏箏推託。
「你應該是說完了,那我走了。」夏箏轉身,不再留有餘地。
夏箏再也聽不下去,整個人就這麼衝進了雨里,雨聲頓時蓋過了所有不悅耳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夏箏慌忙道歉。
溫宇宸約了夏箏在一家奶茶店門口等。這家奶茶店是一個外地人開的,裝扮得非常有情調,這也是鼓鎮上第一家奶茶店,生意自然是出奇的好,溫宇宸為了訂這家店給夏箏過生日可費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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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看出了她的窮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朝門外,臉上皮笑肉不笑道:「小姑娘,那就不好意思咯。祝你生日快樂。」
魔術師的唇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
夏箏攔在溫宇宸前面,夏父的拳頭眼看就要砸下來,夏箏並不閃躲,從小到大,她已經見識多了。
夏箏跟著七伯抵達醫院的時候,夏箏渾身都濕透了,她走過的地方都拖著長長的水漬。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一朵玫瑰就把你打發啦?我給你買了一束,你好好捧著。」溫宇宸打翻的醋罈子還沒有扶正,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夏箏的額頭。
「我們聊一下。」溫宇宸在食堂門口拉住夏箏的手臂。
夏母似乎看到了溫宇宸的身影,她的瞳孔漸漸放大,呼吸急促起來,她猛抓住夏箏的手,夏箏將耳朵貼近她,只聽見她急促的聲音道:「我,我想給你買蛋糕,可是家裡,家裡沒有多餘的錢。隔壁的王嬸兒前兩天被車跛了腳,車主賠了好多錢給她。我就想,就想著被自行車撞應該沒那麼嚴重吧,結果,結果是自作孽不可活。」
「這是——」
她的眼神很空洞,似乎透過面前溫宇宸的身體,正望向那不知名的遠方。
「朋友?」老闆停止與店員之間的爭吵,望著夏箏發出促狹的笑意道:「是女朋友吧?」
醫院的過道里太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得到兩個人的心跳。
夏箏還沒說話,夏父便率先衝上來,七伯在旁邊都沒拉得住。
劇場內,魔術師站在台上一直目送著他們倆離開,然後望著空空的門外出神。假面下,那是一雙深邃而充滿驚喜的雙眼,誰也說不明白那裡面盛著什麼。
所以,魔術秀的最後一場的那朵玫瑰,送給夏箏,不是巧合,而是故意。
台下觀眾連連尖叫起來,尤其是女觀眾。
夏箏臉上淚兩行,淚水與身上未乾的雨水交融,早就分不清彼此了。
夏箏站在屋檐下看著雨幕中的人影,幾乎望眼欲穿,都望不到溫宇宸來,而這會兒早就過了他們約定的時間。
「哦。」溫宇宸回應道。
火車上,溫宇宸對夏箏說:「馮倩是你親生媽媽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這次去千城,你要不要約她出來見一面?」

她掙脫開溫宇宸,這次是真的一步都不回頭地離開了溫宇宸的視線。
夏父抬起頭看到夏箏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嘴唇蠕了蠕,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他在看到從樓梯口緩緩爬上來的七伯后,千言萬語只剩下了一句:「你終於來了。」
以前夏箏只是在電視上看過大衛科波菲爾表演過這個魔術,沒想到此生居然可以近地感受到這場魔術的魅力,不禁整個人都變得興奮不已。
夏父將行李箱的拉杆拉起來,直往外丟,夏箏小跑著攔住他,哀求道:「爸爸,別趕我走,我要走了,你以後怎麼辦呢?」
「哪怕明天高考,你今天生日,我都陪你過。」溫宇宸很認真地回應。
一路走著,夏箏腦海里就一路閃著夏母從前對她的種種。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懷讓一個女人背負著那麼沉重的秘密,將別人的女兒當作自己親生的一樣對待。
「別叫我爸,我承擔不起。」夏父一下子站起來,可能是腦部供氧不足,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夏箏趕緊扶住他。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走到石光路時,夏箏驚訝地看到斑駁牆壁上的塗鴉,每一個轉角用紅色粉筆標一個箭頭,地上寫著一句句「原諒我吧」、「我會加倍對你好」、「雖然時間不算久」、「但我比想象中愛你」——
已經失去很多了,那麼就不要再失去對自己好的人了吧。
夏箏心底有隱隱的不安,果然在她走回家時,七伯衝出來,非常激動地對她喊:「小箏啊,你去哪裡了啊,你媽出車禍進醫院了你知不知道啊?!」
夏箏怔m.hetubook.com.com怔地望著他,過了半晌才低下頭說:「其實我不是討厭你,我是討厭那個無法對抗命運,又無法從悲劇中醒過來的自己。」
「其實,其實——」夏箏吞吞吐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很想問他為什麼不來,可是事到如今,她更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不相信一切就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簡單。
醫生摘下口罩,面無表情地對外面的這幾個人說:「去見她最後一面吧,我們已經儘力了。」
「可是人家已經付了定金了,不如再等等吧。」
「我如果說是你媽媽自己跑出來撞到我車上的你信不信?」溫宇宸聲音暗啞,眼神里滿是絕望的無助。
聽到這句話,夏父忽然安靜下來。
夏父蹲在地上燒著紙錢,動作遲緩且麻木。夏箏也蹲下身子,陪夏父一起燒紙錢,明晃晃的火焰烤著夏箏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蒼白。
晚上,夏箏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夏母。夏母的打扮跟每一個等待她放學時的打扮一樣,圍著圍裙,頭髮束在腦後,慈祥地笑著。
夏箏將溫宇宸送進考場后,自己去寺廟邊買了一炷香,然後去了石板河。
「話說完了吧?還有別的嗎?」夏箏看著他問。
在電視中見過千萬次都覺得誇張的畫面終於成為了現實。夏父衝上去,就像一頭髮狂的野獸,夏箏先是扯著醫生的衣袍不斷哀求,最後跌跌撞撞地跑進急救室。
夏父正想告訴夏箏事情的由來,卻聽見腳步聲,然後便見一個人聳拉著腦袋,從走廊的另一邊過來,正慢慢走向他們。
溫宇宸頓了頓,攤了攤手繼續說道:「整個事情就是這樣。」
有同學來關心她:「唉,你沒事吧?」
夏箏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唇角毫不掩飾地往上翹。
喪期一滿,夏箏就回學校去上課了,她把自己的心封鎖起來,幾乎不與任何人說話。
溫宇宸猜不透夏箏的心思,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不多問。
兩個人坐下來低頭吃飯,溫宇宸快速往口中扒著飯,夏箏吃完了一塊排骨后便開始慢慢地喝湯,一邊看一邊拿眼角的餘光偷瞄溫宇宸,幾次停下來,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於引起了溫宇宸的注意。
「宇宸,你怎麼會在這裏?!」夏箏驚呼出聲,溫宇宸的左手臂纏著厚厚的白紗布,臉上似乎也有擦傷。
「當」一聲,急救室的燈滅了,所有人都不安地望著那扇「生死之門」。
夏箏尷尬地轉了個身,就要往門外走。老闆又在身後說道:「給你提個醒兒,現在的年輕男孩子都花心著呢,你那男朋友長得挺帥,小心現在沒來陪你過生日,是在陪別的女孩兒呢,別不信,我可見多了。」
夏箏怔怔地站起來,接過玫瑰,驚喜來得太突然,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你怎麼能說得這麼輕鬆?」夏箏陡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道:「裏面躺著的,渾身插滿管子的女人是我媽啊,是養了我十幾年的媽啊!」
出殯的時候,溫宇宸其實也來了,來送夏母最後一程。可是他不敢貿然走出來,畢竟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所以他只敢遠遠地望著出殯的隊伍,望著夏箏削瘦的背影,心疼又自責。
抵達千城后,溫宇宸先是帶夏箏去遊樂園,然後去電影院,最後去看一場魔術秀。
老闆盯著她望了望,正色道:「好,就再等一會兒,不過你超過的時間,你得按時付費。」
「我想你陪我一起過,可是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你學習,畢竟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了。」夏箏的眼睛像鹿一般,小心翼翼的乖巧與恬靜。
「那個溫宇宸訂下的桌位取消了吧,這麼久都不來,應該不來了,我這兒客人好多。」
溫宇宸喘著氣,輕聲對夏箏說:「我騎車是騎得很快,可是我一貫如此,也從沒出過事,再說今天還是你的生日。她朝我衝過來,我來不及剎車加上雨天路滑,就撞到了她。本來自行車撞人也不至於撞成這樣,可一輛汽車又恰好從她https://m.hetubook.com.com身上壓過——」
夏箏從夢中醒來,怔愣了許久,然後披上一件外套去奔出屋子,自家門口地上的那行字十分醒目,還沒有被擦去,「你媽媽也不希望你不開心」。
「爸爸。」夏箏輕聲喊出聲。
「爸,你回來得這麼早。」夏箏還有些不習慣,往前走了走,她突然愣住了,夏立國在整理的都是她的衣物。

燈光暗下來,全場寂靜,溫宇宸買的前排票,所以當戴著假面的魔術師出場時,他能清楚地看到魔術師衣服上的碎片。他側過頭去看夏箏,夏箏應該是第一次看魔術,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模樣很激動。
「媽,媽——」夏箏一遍遍喊著,早已泣不成聲。
「所以,所以你別怪那個男孩兒,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爸,究竟是怎麼回事?媽一向很小心的,怎麼,怎麼會出車禍?」夏箏語氣里飽含著不確定,她甚至到這一刻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夏父停住腳步,渾濁的眼睛有些濕潤。
可是那拳頭卻在空中停了幾秒后就落了下來,夏父喘著氣,眼睛紅紅的,指著溫宇宸低吼:「你認識這小子?那知不知道就是他撞了你媽,你媽現在躺在裏面生死未卜,你居然幫著他!」
她大概有她的苦衷吧,也許需要時間來洗刷痛楚。
夏箏扯住一個護士的胳膊,焦急地問:「我媽在哪兒,夏寶珊在哪兒?!」
「夏箏,你是不是開始討厭我了?」溫宇宸從牙縫間擠出這幾個字,他很怕聽到夏箏肯定的答案。
夏箏走著走著,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張愛玲《小團圓》中的一句話: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溫宇宸愣了愣,然後整個人像活過來一般,莫名驚喜,將自己飯盒裡所有的排骨都倒進了夏箏碗中。
「爸,我——」聲音哽咽在喉嚨里。
魔術秀快結束時,魔術師一人走到台前朝台下觀眾鞠躬,觀眾鼓掌的間隙,他突然從衣服里掏出一朵嬌艷的紅玫瑰。
夏父坐不住了,他衝上去就給了溫宇宸一拳頭,力道很大,溫宇宸腰撞在欄杆上,吃痛地緊皺了眉頭。可是他沒有還手,只是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媽媽我答應你,我會振作起來的。」她望著那行字喃喃道。
「我說過我要留下來的。」夏箏慌了。
「你胖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你。」溫宇宸快速回道。
中午在食堂,溫宇宸托著餐盤,他手臂的線條落在夏箏眼底,熠熠生輝。
他不再一生氣就用拳頭來發泄不滿,他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
「溫宇宸。」她抬頭,連名帶姓地說:「其實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那麼深厚的對吧?你沒有想象中那麼喜歡我,我也沒有,所以,就這樣吧。」
這時,一個束著馬尾,容貌清秀的女孩子走過去蹲下來,將自己手上買的還沒來得及戳開的奶茶遞給老奶奶。他望著這個場景,心底一暖。
「寶珊心好,為了你這個丫頭,連我都騙。可是你害得我沒了妻子,沒了兒子,我上輩子欠你的吧。」夏父喃喃自語,始終都沒有看夏箏一眼。
護士拔掉了吸氧器,夏母努力集中精神對夏箏說話,她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當天晚上,夏箏等著溫宇宸下晚自修,然後他送她回家,兩人終於和好如初。
夏箏感覺一陣心慌,她眼淚在眼眶內打轉,卻硬是流不出來。
夏箏聽到有人在念和自己同樣的一句話,忙回頭,只見剛才自己撞到的那名婦人也在好奇地望著自己,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突然瞬間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好啊。」夏箏快速回道。
夏箏擠了進去,一不留神撞到一個中年婦人。
「三樓急救室。」護士指了指上樓的方向。
護士急得跺腳:「你們不顧別的病人,難道也不顧及裏面正在被搶救的人么?她是不是你們的親人?!」
「如果可以,你還是去找馮倩吧,她可以給你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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