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安安靜靜靠在牆上的阿煢突然睜開了眼，目光定定地望向逆著月光的陸九卿：「你們能帶我一起走嗎？」她兩眼彎成了月牙兒，且甜且糯，「我會很乖的，多謝啦。」
他之所以會開口說話，不過是有意地去糾正自己的性別。
別的孩子或是在嘶聲哭喊，或是在低聲啜泣，唯獨他面無表情，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神仙童子，很難想象，前不久還有數名滿臉淫穢的乞者圍著他道：「這小東西生得可真好，老子打娘胎里https://m.hetubook.com.com出來還沒見過這麼俊的娃，怕是過不了幾日就要被送走了，倒不如……在這娃走之前，咱們……嘿嘿嘿……」
他默了默，半晌，才道：「不會死，頂多變殘。」
本以為對話會就此終結，那小奶音又糯糯地響起，聽上去有那麼幾分懊惱：「那好吧，不說便不說。」
他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眼前現出一張娟秀的小瓜子臉，大半籠在黑暗中，小半浸在皎白月色下，ｈｅｔｕbｏoｋ•com•cｏm影影綽綽，叫人看不真切。
夜色漸深，呻|吟低啜之聲逐漸散去，靜到連屋外蟲鳴聲都清晰可聞，他卻無一絲睡意，目光淡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窗外。
於是，她的聲音在某一瞬間變得極其悲愴：「已經死了這麼多。」
窗外一輪上弦月高掛無垠夜空，夜色越深，月光越是冰冷，他突然很想念那床雲般柔軟的冰絲被。
突如其來的小奶音打斷了他繁雜的思緒。
等來他的答覆，那個聲音明顯有
和*圖*書些雀躍，本就奶奶的聲音聽上去愈顯甜糯，她從善如流，連忙改了口問：「那……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
尾音才落，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那你怕死嗎？」
乍聽之下只覺這孩子把話問得忒奇怪，他卻側目將周遭掃視一圈，目之所及處皆骯髒，即便這四處漏風的破房子里不曾點燭，也能映著月光看到一地被剝去皮毛的四角走獸，以及因肢體扭曲殘缺而抽搐，而放聲痛哭的老人和孩子。
https://m.hetubook.com.com直至那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逼近，他才抽回心神，定定道了三個字：「陸掌柜。」
小孩看到他正盯著自己，立馬揚起一抹笑，說：「我叫阿煢。」
許是今夜太過特別，他竟破天荒地又多說了一句話：「我為何要告訴你？」
一個異常好看的孩子靜靜坐在一堆髒兮兮的稚童間，格外 。
「可是……」小孩目光透過窗，投向被月光照耀著的地方，那裡成堆成堆疊著冰涼且殘破的軀體，甚至半個時辰前她還曾聽過某些人的說話和圖書聲，雖然他們只是在不停地哭喊，不停地說疼，可都曾是活生生存在過的呀！
城西外郊乞兒窩一片血污氣息。
他終於在這一刻看清了小孩的臉，那張臉幾乎可以用粉雕玉琢來形容，卻因年紀太小而導致雌雄莫辨。
那小奶音既不再說錯，他也就沒必要再去搭理。
不過一瞬，他便抽回了目光，再也不曾搭理阿煢。
他有一瞬間的晃神，足足停頓兩瞬，方才啟唇：「我不是姐姐。」
他的思緒尚在飄飛，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轉眼即逝，仿似一道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