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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的雙手，終於滑落。

「公子，蕭遠公子求見。」

獨孤傲捂著肩頭踉蹌退了幾步，目光中悲痛與憤恨深深交織著：「謝臨，我們絕不會讓你傷蕭公子一根頭髮。」

「這個妖女是瀾雨庄的人。」人群中再度有人驚呼。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血腥的味道。

她驚喜地掙脫了謝臨的手，沖向蕭遠。

五年前，她曾傷過他一次，五年後，她自然不會再重踏覆轍。

五年前那個雨夜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蕭大哥。」

「蕭大哥——」

「小姑娘，你不要被這個魔頭給騙了。」獨孤傲上下打量了葉紫妍一眼，見她眉眼彎彎，一派天真，不由心生了幾分好感。

「謝臨！！」

細心地看到謝臨忽然微蹙了蹙眉峰，那眉心間的黑氣似乎重了一分，葉紫妍不禁擔憂地開口：「謝臨——」

獨孤傲走到另一具屍體旁，扯開衣物一看，竟是如出一轍，神色不由微變。

蕭遠猝不及防，被他一掌擊個正著，連著退了五步，踉蹌退擊牆上，但謝臨掌力依卻曾退下，依舊牢牢扣在他的心口之上。

「你是想為蕭遠求情么？」謝臨靜靜地望著她，語氣淡漠卻又隱含著嘲諷。

葉紫妍無奈地挑挑眉，她已經直接從高人變成妖女了呢。

蕭遠的眉心竟跟謝臨一樣，也游移著一絲淡淡的黑氣——那是「焚炎」之毒！

蕭遠靜靜地躺在她懷裡，雙目緊閉，氣息全無。葉紫妍顫抖著手把上蕭遠冰冷的脈搏，連大氣都不敢輕吐。

「焚炎」乃天下四大劇毒之一。據說是由三十前魔教中一名用毒高手衛立揚所制。中此毒者，五臟六腑猶如烈火焚燒，進而一分分地蠶噬心脈，若是練武者更是武功盡廢，內力盡失，最終咯血而亡。

「蕭大哥會理解我的用心。」

她大驚失色。

收回了目光，低頭看著手中那瓶世上唯一的解藥，葉紫妍的唇角輕輕揚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抬起頭，他看見葉紫妍眼眸中的冰冷。那樣的冷意就像一把刀，直接穿透了他的身心。

她伸手探向了蕭遠的鼻端，依然氣息全無。葉紫妍的渾身不由僵硬，一股寒意直直穿透了她的靈魂。

她只是想迫他離開，並不是存心想傷他？

冰冷、嘲諷、犀利……還有一絲淡淡的複雜……

「命是我的，不是么？」謝臨淡漠地笑了笑，連看都不看地上已化為解藥的粉末一眼，而是看向葉紫妍。

他話音方落，忽覺眼前一花，還未及反應，脖頸上已是一涼，鋒利的長劍竟不知何時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與謝臨一樣，他也是江湖中的一個神話。但他卻是一個近幾完美的神話，完美到無可挑剔。

那又是怎樣一種心如死灰？

蕭遠？

三十年前，魔教曾用此毒毒害了不少白道中人，最終引發了一場大戰。那一戰，魔教戰敗，衛立揚臨死前卻不甘心自己所制的毒藥就此被毀，竟然將最後一顆「焚炎」藏了起來，又毀了所有的解藥。但當時還是滄風樓樓主蕭靜行及時搶回最後一顆解藥，並將它收放在了滄風樓。

近一年來，在江湖中掀起陣陣驚濤駭浪的謝臨！

更何況這五年來的江湖歷練，讓蕭遠的身上又添了幾分沉穩與從容。

蕭遠冰冷的脈搏上一絲脈動都沒有，葉紫妍的心也隨之涼了。

「喂，你們這些人真是是非不分啊！」葉紫妍雙手叉腰，眼底染上了一絲薄怒。

「不錯，我是瀾雨庄的人。」葉紫妍笑眯眯地坦言了自己的身份，說完還悄悄看了眼依舊坐在梅花樹下的謝臨。

「他沒有騙我啊！」葉紫妍露齒一笑，頰邊笑窩淺露，「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說著，她走到那些屍體旁邊，指著其中一具屍體，「他們並不是被利劍貫胸斃命的，而是中了劇毒而死。」

然而，坐在樹下的謝臨卻對那些屍體視若無睹，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出了一抹蒼白得幾近透明的顏色。

為首的一名青衫道人，看起來只不過二十四、五，很年輕，面目俊朗，卻是滿眼的憤慨之色。

突然，眼角的餘光，看見蕭遠又吐出了一口鮮血，然後雙目一閉，似乎昏了過去。

自從五年前的那場雨夜之後，葉紫妍就再也沒有見過蕭遠。

然後，她將手中的白主瓷瓶塞進了謝臨的手裡。

那寂寥的眼神里，深藏著的，是恨么？

謝臨冷冷盯了他半晌，忽然收劍回鞘，然https://m.hetubook.com.com後一掌拍向獨孤傲的肩頭。

謝臨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葉紫妍啊葉紫妍，比起五年前，你對毒術的研究似乎是精進了幾分，你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這天下又有哪種毒藥能逃得過你的眼睛？我似乎有些自不量力了，竟在你面前班門弄斧？」

沒有人看清謝臨是何時起身的，也沒有人看清謝臨拔劍的那一瞬間。

滄風樓與瀾雨庄對峙近百年，也爭鬥了近百年。

「妖女，今日你就跟謝臨一起受死吧！」

葉紫妍苦笑。

這一切的恩怨皆因五年前而起，如果五年前她沒有離開瀾雨庄，如果五年前她沒有遇上謝臨，也許今天的一切都會改寫，蕭遠也不會死！

此言一出，群雄嘩然。

他輕閉了閉眼，似乎有些疲倦，但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葉紫妍只看見了昔日的嘲弄與輕蔑。

謝臨走到蕭遠面前，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盯住蕭遠，「你說，我該相信你么？」話落，他驀然出手，一掌就擊在蕭遠心口之上。

五年前那個雨夜發生的一切，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謝臨唇角微揚，輕笑了起來，那笑意如刀鋒般犀利，卻又滿含著寂寥。忽然，他手上微一用力「叮」的一聲，瓷瓶盡碎，就連瓶中那一顆唯一的解藥都化為了粉末。

謝臨冷冷地看著手上的解藥，眼眸中掠過了數中變幻莫測的神色，猛地將掌心收緊，他緊緊盯住葉紫妍，「你把解藥給我了，那蕭遠呢？」

葉紫妍一怔，正不解他的想法，門外忽響起了蒼雲的聲音。

謝臨站了起來，目光漸漸犀利，「如果我說我就要死了呢？」

「我不會讓你跟著他一起死。」耳畔忽又響起了謝臨淡淡冷冷的聲音，「你以為我不知道么？你剛才將解藥給了我，其實就是想跟他一起死吧？你不要忘記了，你是我的謝臨的妻子。我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妻子陪著另一個男人死？即使，那個男人是你的親生哥哥。」

這一個局，他將他們三個人都推進了一條絕路里。

葉紫妍心頭一寒，不由看向蕭遠。卻見蕭遠從容一笑，淡淡地道：「謝樓主，蕭遠今夜既然踏進這滄風樓，也從未想過要出去。」

「素聞瀾雨庄乃用毒高手，看來此事與瀾雨庄脫不了干係了。」獨孤傲終於抓住了把柄，朝謝臨冷哼了一聲，「謝臨，沒想到你竟與瀾雨庄相互勾結，殘害武林同道。」

獨孤傲冰冷的目光牢牢盯住了葉紫妍：「姑娘好眼力，竟能一眼就辨別出『一線穿』，不知姑娘又是哪位高人？」

那是愛。

「蕭大哥！」原本已經驚呆的葉紫妍終於回過了神，想也不想就一掌虛拍向謝臨背心，想迫他放開蕭遠。

謝臨莫明笑了起來：「為什麼又不打了？」話落，他又淡淡看了蕭遠一眼，「反正他身中焚炎之毒，早晚也是死，我只是早一步送他上路。」

「他們是中了『一線穿』，死後再被人一劍貫胸造成假相。」葉紫妍地掃了眼目瞪口呆的眾人，拍拍手站了起來，這世間的毒可沒有幾樣可以難得倒她的。

葉紫妍終於憤怒了，她站了起來，衝到謝臨面前，一揚手一掌便要落下去，但最終還是停滯在了半空。

一切都是她的錯。

他們之間，究竟誰欠了誰的？

是因為剛才他用真力為蕭遠療傷？還是因為自己剛才那一掌？

「謝少俠，蕭遠來遲，還望見諒。」

「人不是他殺的！」

葉紫妍見狀臉色卻又蒼白了一分，眼中露出擔憂之色。謝臨此時此刻是不能妄用真力的，用一分力，他的毒就深一分。

葉紫妍抬頭望向蕭遠。他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依舊是那一副淡定不驚的神色，嘴角也依舊噙著那一抹熟悉的微笑。也許，這世上並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收斂起唇邊的笑容。

葉紫妍第三次搖頭，那雙皎如秋月的眼眸始終平靜自若地望著謝臨，「我知道我的解毒之術並不能冠絕天下，更不可能解盡天下百毒，但『焚炎』之毒的唯一解藥就在滄風樓，不是么？」

不，那不是恨。

一道白色的身影緩緩步入樹林，那一身白衣勝雪，溫文爾雅，氣度不凡，唇角所噙的微笑，幾乎融化了林中的寒雪。

謝臨雙眉微微一蹙，在他衝過來的那一瞬間，一個手刀已準確無誤地狠狠劈在了獨孤傲的肩頸之上。

葉紫和-圖-書妍輕搖了搖頭，直視著他的眼眸，「我是想問你的毒傷。」

據說，江湖中無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無人知道他師承何門何派，但在短短的一年之內，他卻連挑了白道同盟十八個門派。

——她、謝臨，還有蕭遠。

獨孤傲臉上微一變色，正欲發作，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道溫和低沉的聲音。

葉紫妍抬起了頭，看向正靜靜倚門而立的謝臨。

葉紫妍的心不由提了起來。

獨孤傲目光一寒，已露殺機。

可他依舊我行我素，於三天前，向白道同盟之首滄風樓的少樓主發下了戰貼。

葉紫妍記得第一次遇見謝臨，是在一個月色如雪的夜晚。

她記不清自己跟謝臨都說過些什麼，可醒來后，掌心那殘留的淡淡的溫暖卻讓她記住了一輩子。

那雙狹長而慵懶的眸子緩緩睜了開來，黑沉的眼底似乎有一抹光芒掠過，雖然她沒能看懂那究竟代表著什麼，但她知道，自己這一次絕不能再錯過。

為什麼他總是這麼不留餘地，為什麼他總是要弄至兩敗俱傷……他不僅將他自己逼上絕路，也將她逼上了絕路。

迎視上那雙熟悉的眼眸時，葉紫妍才發現，原來面對現實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然而，當她看清蕭遠俊逸的臉龐時，原本恢復的平靜再度被打碎了。

那是一塊上好漢白玉打造而成的圓形玉佩，花紋精細漂亮，然而，讓眾人震驚的，並不是玉佩上漂亮的花紋，而是玉佩中央所刻的那一個「瀾」字。

葉紫妍看了他一眼：「我說的沒錯吧？謝臨可是出了名的用劍高手，他怎麼可能使毒后再補一劍，那不是多此一舉嘛。再說，他的劍上沒有血漬，更聞不到血腥味。所以，這些人的死根本跟他沒有關係。」

謝臨唇角微微一揚，那笑意冰冷而複雜，「葉紫妍，你未免自視過高了，你以為全天下的毒你都解得了么？」

她想告訴他，五年前那個雨夜，她沒來得及告訴他的話……但到了此時此刻，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寂靜的書房裡，沉默的氣氛幾乎讓人窒息。

那一剎那，似有什麼柔軟而溫暖的東西觸碰到了心底那堵冰封的牆。謝臨正欲開口，目光卻是徒然一沉，如劍般銳利冰冷。

「說的對，或者直接擒住他，交給蕭盟主處置。」

「你不怕么？」

葉紫妍已然睜圓了眼。

原來他就是謝臨啊！

「你以為，我會任由你打么？」

謝臨眸子里露出寒森的冷意：「我高興殺便殺。」

「謝臨，我要殺了你！」一直被侍衛壓制住的獨孤傲忽然瘋了一般掙脫了侍衛了鉗制，朝謝臨沖了過來。

這時一陣冷風拂過，吹落了樹上了幾朵紅梅，落在他雪白的衣間，平添了幾分妖異血腥之色。

樹林里不知何時已多出了數十道人影，已將他們團團圍住，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肅殺冷凝之色。

「第一，如果你真是殺人兇手，你殺完了人，還呆在這裏做什麼？」

原來他就是蕭遠啊！

「一線穿」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三種劇毒之一。據聞中了「一線穿」的人，走出不到三步便被紅線穿心而死。

至到很久很久以後，她還記得謝臨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

「謝臨，你怎麼樣？」

葉紫妍唇角牽起一抹苦笑。

——謝臨他想幹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這樣？

葉紫妍再度把驚異的目光投向依舊穩坐于梅花樹下的謝臨。並不是驚訝於他殺人，而是驚訝于那個名字。

「謝臨！」獨孤傲只覺手腳一陣發冷。

然而，謝臨卻仿若未覺般，身形未動半分，任由那一掌牢牢擊在自己背心之上。

謝臨已不再是五年前的謝臨，他又變了。

她已經做好選擇了。

她看了眼四周的屍體，又看看了謝臨：「這些人並不是你殺的。你又不是殺人兇手。我為什麼要怕啊？」

葉紫妍笑了，她揚唇微笑的時候，連眉眼都彎成了一抹月牙兒。

她……竟又傷了他？

「蕭大哥，你沒死！你沒死！」她緊緊咬住唇，才抑制住眼中幾乎要洶湧而出的淚水。

手中的白玉瓷瓶，忽然變得千斤般沉重。葉紫妍深深望進謝臨眼裡，那雙狹長的黑眸雖然滿是懶散的倦意，但在那慵懶之中卻帶著一絲莫明複雜的神色。

誰欠了誰的？

「你既然做了選擇，將解藥給了我，但和-圖-書吃不吃，卻是我的選擇。」話語一頓，他犀利的眸光調轉向蕭遠，「其實，無論他今天有沒有得到解藥，他都踏出不這滄風樓。」

謝臨大笑了起來，眉宇間滿是冷嘲，「我應該說你蕭公子神機妙算，還是該贊你的歹毒心腸？」

「謝臨——」她慌亂地抱著他坐在地上，想為輸入真力護住心脈。

蕭遠還是沒有變，與五年前一樣，笑得從容而優雅，那雙黑眸也一如既往的溫柔多情。

「謝臨——」蕭遠微掀了掀唇，似想說什麼，卻吐出了一口鮮血，血染衣襟，面色慘白。

葉紫妍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被謝臨握住手時的感覺。

雖然那時她喝得爛醉，而謝臨也一樣，兩個人都神智不清了，但那個時候，他的手卻是溫暖的。

他的語氣淡漠地近乎于無情，彷彿這世上所有人的生命在他眼裡都仿若螻蟻。

眾人議論紛紛，讓葉紫妍終於忍不住開口為他辯解。

也正在是那一晚，她重新認識了謝臨。

謝臨的掌心早已被尖銳的碎片刺破，鮮血順著手掌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也將那些碎片與粉末染上了一層觸目驚心的紅色……

這一句話頓時讓群雄噤聲，紛紛轉頭看向葉紫妍。

她悲憤莫名，為什麼他要這樣冤枉她？

「不錯，最近時常有武林高手莫明失蹤，肯定也是與他有關。」

只是，他將那抹溫柔埋得好深好深。

獨孤傲冷冷地掃了眼那具屍身：「小姑娘，你可不要信口開河。」

「滾。在蕭遠來之前，我不想浪費任何力氣。」

謝臨冷笑，目光如刀，「看來你是想俯首認罪了？」

謝臨悶哼了一聲，眉峰微蹙，但掌間內勁依舊沒有撤下，彷彿不置蕭遠於死地，他不甘心。

那時謝臨就坐在一株紅梅樹下，輕靠樹背，一襲白衣勝雪，孤傲而清冷。他雙眸微合，唇角輕牽著，淡漠之中卻又帶著七分嘲弄，三分輕蔑。

面對這樣的葉紫妍，謝臨不由微怔了怔，然而，那絲動搖僅是一閃即逝。他揚唇輕笑，一步步走到葉紫妍身前，「你說得確實不錯，『焚炎』的最後一顆解藥現在就在我手裡。」他的笑容高深莫測，冰冷而又滿是嘲弄，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瓷瓶，放到了葉紫妍手裡，「現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顆解藥已不在滄風樓，而在你葉紫妍的手中了。」

謝臨劍眉一挑，黑眸之中已露出了幾分殺氣，「既然是知交。那想必蕭公子很清楚他二人到底做了什麼事了？」

這樣鬥來鬥去不累么？

葉紫妍依舊搖頭，神色堅定，「我不會讓你死。」

與五年前一樣啊，他們又將彼此都逼上了絕路……

十八個門派的掌門成為他手下敗將的同時，他也成了江湖白道同盟的公敵。

「蕭大哥說過不是他。為什麼你還要殺他？」

淚水終於滑落而下，滴在了謝臨蒼白的臉頰上。

蕭遠神色未變，淡定依然，「他們受人唆使，綁架新娘，下毒行刺。」

面前之人星眸微沉，透著冷冷的殺意。

五年後，他們再度相逢，這個男人卻已將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埋葬了。

葉紫妍不禁回過頭。

那雙眼眸狹長而冷漠，黑得如同潑開的墨，純正而不見半分雜色，深不見底。但那雙眼眸里同樣藏著很深很深的寂寞，那種寂寞能揪痛人的靈魂。

……

他果然還在恨她吧？所以才會這樣將彼此都逼上絕路……

謝臨黑眸里掠過一絲淡淡的自嘲，心口卻驀然竄上了一股火燒般的劇痛，幾乎焚盡他的五臟六腑。

蕭遠果然是他們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

然而，真力方一輸入，謝臨便噴出了一口鮮血，神色敗灰。

謝臨連眼眉也未動一分，根本未將獨孤傲放在眼裡，但葉紫妍，卻是收起了那一副眉眼彎彎的笑容模樣。

謝臨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伸出冰冷的手，他輕撫上葉紫妍蒼白慌亂的臉，淡而落寞地輕笑。

「謝臨！」葉紫妍臉色一變，已撲了過去，然而她什麼都來不及挽救，只能怔然看著他慢慢攤開手掌，看著那些化為了粉末的解藥與瓷瓶的碎片，紛紛揚揚地落到地上。

江湖傳聞中，蕭遠有著天底下最俊美的相貌，最溫柔的眼神，最溫文的氣質。無論天崩地裂，亦或是泰山壓頂，蕭遠唇邊始終都帶著那抹淡定的笑容。

走進的那一剎那，幾乎滿室生輝。

中了焚炎之毒本來就不能輕易使用內力，他和*圖*書妄用了真力，結果那一口真力一直堵在心脈之間，若不是謝臨幫他擊散了那口真氣，也許現在自己已是回天乏術了。

無論是江湖白道，還是江湖魔教，蕭遠都擁有著無可取代的地位，即使……在葉紫妍的心目中……也一樣……無人可以取代……

「你無罪么？」謝臨伸手擊了兩掌，門外已有人押了獨孤傲與李星進來，「蕭公子，這二人你可認得？」

謝臨是她人生最低谷時，第一個拉了她一把的人。

蕭遠輕搖了搖頭，「蕭遠並無過錯，何罪之有？」

「你真的很吵。」謝臨薄唇微揚，黑眸之中的清寒犀利幾乎讓人的血液都凝結成冰。

謝臨將她帶進書房后，便丟開她一個人坐在書桌旁微合著雙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湖白道以滄風樓為首，而江湖魔教卻是以瀾雨庄馬首是瞻。

好一個讓人覺得溫暖的人啊！

謝臨並沒有說話，而是略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葉紫妍又一把扯開了死者胸前的衣襟，只見紅線早已爬到了心口，只是被傷口所流出的鮮血給覆蓋住了。

他是在賭。

看著懷中之人，雙目緊閉，氣息全無，葉紫妍已是無法出聲，只能拚命地搖著頭。

夠了！真的夠了！

那時他的眼神雖冷漠，卻還能捕捉到些許情緒的波動，而五年後的今天，他的眼神更冷漠了，甚至冷漠得沒有一絲生氣。

群雄中不知誰這樣低罵了一聲，頓時引起不少人附合。

那種神色，葉紫妍讀懂了。

「謝臨——」她及時接住了倒下的謝臨，這才發覺謝臨全身忽而滾燙，忽而冰涼。

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吧？

「葉紫妍，我要你欠我一輩子。」

「蕭公子請。」

這一次的大婚，蕭遠並沒有參加，如果不是謝臨的請貼，也許他根本就不會踏進滄風樓吧？

「為什麼？」葉紫妍渾身顫抖起來。

五年前，她也曾在這雙眸子里看到過這種眼神，可那時的她卻忽略了其中所包含的另一種深意，幾乎釀成了無可挽回的大錯……

頓時，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腰間的玉佩上。

接住蕭遠軟倒的身子，葉紫妍眼中滿是焦急，「就算你要將罪名扣在他頭上，也要讓他把話說清楚，讓人心服口服。」

「請他進來。」謝臨淡淡地道，然後拉起了葉紫妍的手，緊緊握住，唇邊噙著一抹冰冷而令人不解的輕笑。

獨孤傲臉色雖然慘白，但眼底卻無慌亂之色：「謝臨，你要殺便殺，各武林同道一定不會放過你。」

謝臨單手撐扶著門沿，微微喘息著，臉色如雪般慘白，就連雙唇也蒼白地無一絲血色，但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淡而寂寥地輕笑。

是她欠他的，但不該將蕭遠牽扯進去。

在來滄風樓之前，他便遭到了伏襲，雖然擊敗了殺手，但自己也受了沉重的內傷。

雖然那一身白衣不染輕塵，更不見一滴血漬，但四周的雪地上卻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屍體，全是長劍貫胸，一劍斃命。

耳畔響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依舊溫文，依舊淡定。葉紫妍抬起了頭，淡淡地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多謝蕭公子。」

她這幾年之所以更加用心地鑽研毒術，就是為了有一天她可以碰上謝臨，為他解去身上的蝕心針之毒。但看來，他的蝕心針之毒早已解了，而且整個人性情大變。

「第二，你的身上沒有半點血跡。就算你武功高強好了，可是——」她忽然低下頭，湊近了謝臨手中所握的長劍，輕嗅了嗅，「你的劍上沒有血腥味。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殺完了人，然後，在殺人現場換了一把新的配劍。」

葉紫妍輕輕閉上雙眼，有些心灰意冷。

葉紫妍的心沉了，緊握住手中的白玉瓷瓶，她忽然間有些明白了謝臨的用意。神色蒼白地轉過頭，她看向謝臨，卻發現謝臨也正看著她，淡淡地輕笑。

「謝樓主，謝夫人，今日大婚之喜，蕭遠還未及恭賀，真是失禮。」

深沉濃烈，而又不舍的愛。

他身上的焚炎之毒竟散發地如此之快，只有毒入心脈，全身才會忽熱忽冷。

他就是青城派歷任以來最年輕的掌門人——獨孤傲。

此刻，他也正含笑看著她，平靜的面容里除了恭賀，也看不出任何一絲多餘的東西，包括——情感。

賭她的心，賭他的命。

房門被輕輕推了開來，一道白色儒雅的人影緩步走了進來。

蕭遠抬頭，毫不畏懼地望進謝臨和-圖-書眼裡，「蕭某並不是主謀。」

她回了瀾雨庄，而他則回了滄風樓。

突然，身後響起了微弱的呻|吟聲。

葉紫妍眼見自己一掌正中謝臨背心，不由怔在了當場。

謝臨的眼睛里寫滿了冰冷，冷得看不出另外一絲多餘的情緒。

也許因為那時的她初出江湖，不知兇險為何物，又也許是因為當時謝臨的臉色太過蒼白，讓她以為他深負重傷，勾起了她的同情心，她就那樣小心翼翼地越過那些屍體，走到了謝臨面前，輕聲地問：「你是不是受傷了？」

「謝臨，你瘋了么？」她再也顧不得其他，驚慌地撲了過去，狠狠地推開了謝臨。

「謝臨，你竟然殘殺我白道同盟這麼多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那抹笑容幾乎狠狠揪住了葉紫妍的心。

「雖然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行。」說著，葉紫妍朝著謝臨伸出了手。

「我們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葉紫妍抬頭看向謝臨，眼底竟有著懇求之色，「既然你有解藥，就趕緊服下，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這個表面冷漠無情的男人，這個曾經掀起江湖陣陣驚濤駭浪的男人，其實有著極為溫柔的一面。

葉紫妍被那道目光盯著有些頭皮發麻，忽然人群里不知誰驚呼了一聲：「快看她腰間的玉佩。」

她渾身一僵，回過了頭，就看見原本躺在地上的蕭遠緩緩睜開了眼睛。

自古黑白不能並存，正邪更是不能兩立。

蕭遠虛弱地朝她笑了笑：「紫妍，其實、其實謝樓主剛才是為了救我——」蕭遠吃力地轉過頭，看著還倚在門沿靜靜看著他們的謝臨。

她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著……

葉紫妍睜開了眼，卻看見謝臨正朝她淡淡地輕笑。

中了「一線穿」的人，根本沒必要再補上這一劍。

為什麼他竟變得如此殘酷冷血？

「這種人，心狠手辣，死有餘辜，何必生擒？我說先砍下他的腦袋，以告慰各武林同道在天之靈。」

她嚇得也不敢再亂動，只能這樣抱著他。

「獨孤門主，跟他廢話這麼多幹什麼？先殺了他，我們好為武林同道報仇。」

獨孤傲倒了下去，雖然此刻他不能說話，但他陷入黑暗的那一刻，謝臨卻將那雙眼睛所含的憤慨與憎恨一一收進了眼底。

「是么？」謝臨的臉色忽然變得異常蒼白，蒼白到映襯著他那雙黑瞳深得幾乎看不見底，幾乎能將人的靈魂都吞噬進去，也將他自己的靈魂吞噬了進去，什麼也不剩下。

葉紫妍這一巴掌終於打了下去，但還未落在他的臉頰上，便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地扣住。

「你殺了他？」

空氣里殘留著濃烈的血腥味，一片肅殺之氣。

謝臨？！

葉紫妍從來沒想過，她和謝臨兩個人的新婚之夜，竟會在這樣的情景里渡過。不，也許算不得新婚之夜吧？他們甚至還未真正拜過堂，方才她換新娘服的時候就已經被人打暈，調了包。

他身形微微一晃，幸而及時扶住了門沿。

他還是那一副冷漠的樣子，好像什麼事都漠不關心，只是唇邊那抹冷嘲似乎又深了幾分。

她想告訴他，她從來沒想過要陪著蕭遠一起死！

為什麼這些人這麼不分清紅皂白？

獨孤傲被制住，群雄之中竟無一人敢上前制止。

謝臨忽然大笑了起來：「原來蕭遠就只會躲在你們這些所謂同道的背後么？」

獨孤傲一見蕭遠，臉色立時大變，「蕭——」他話才出口，卻見謝臨伸指一彈，已凌空封住了他的啞穴。

葉紫妍吃驚地回頭看向謝臨，卻見謝臨身子一晃，就向下栽倒。

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句問話，葉紫妍卻懂了。

謝臨依舊輕揚微笑，直視著她的眼眸，「我為什麼不能殺他？」

「你們不信啊？」葉紫妍拉起了屍體右手的袖子，只見那慘白的右臂之上一條腥紅的血線蜿蜒而上，直延伸至肩頭。

「想為他報仇么？」

人，總是會被事物的表象輕易迷惑，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但在心底深處，她並不想就這樣放棄了。

蕭遠朝謝臨微躬了躬身，「他二人乃蕭遠知交好友，若是做了什麼衝撞謝樓主之事，蕭遠願一力承擔，還望謝樓主網開一面。」

江湖中被人稱之為神話的蕭遠。

謝臨眼中掠過一絲不為人知的複雜神色，他忽然慢慢地、一步步走向蕭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