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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穆之的臉越發白了，顫著聲問道。

她忽視了母親只是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一生仰仗著丈夫而活，母親能瞞天過海偷偷將她送走，便已作了身為母親最大的努力。

「娘！不要死，不要死……夢兒還未孝順過你……」穆之緊緊地抓住洛雲煙的手，哭喊道。

穆之心中被大長老所說的事震撼，但求生的本能依然驅使她下意識地逃跑。

大長老看著穆之，眼中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穆姑娘大約不知，若你不肯犧牲，那麼明年，犧牲的便是尊主。二十年後，犧牲的便是天族和軒轅家無數個為斬妖除魔、守護人族而活的人。」

可她本就餓得沒什麼力氣，經過這一番折騰后，更是覺得雙腿發軟，沒跑幾步就被石頭絆倒在地。

終於，她抬起頭，直視著愣怔在原地的大長老，他似是也沒想到洛雲煙會衝出來，他是天族人，一生以守護人族而活，從未殺過無辜之人，他為大局向穆之下手已然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堅守和原則，而此刻，死在他劍下的卻不是穆之，www.hetubook.com.com而是更無辜的洛雲煙。

可此刻，當洛雲煙本溫熱的身體在她懷裡漸漸涼卻，她知道了什麼是痛，什麼是悔，也知道了什麼是恨。

「大長老！」軒轅劍沒入大長老身體的剎那，有滾燙的血液濺到了穆之的臉上，與此同時，東白驚痛的喊聲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穆之怔了片刻，驀地睜開眼，這一眼看去，她的眼淚突然噴薄了。

原來她的母親是愛她的，愛到可以以生命作為代價。

穆之抱著洛雲煙，淚如雨下。

可她偏偏貪生怕死，她沒有英雄的氣魄，她只是一個小女子。

「穆姑娘可知，不管是天族，還是你軒轅家，都已經等你等得太久了。」大長老說著，朝穆之走近一步，「只要軒轅劍開封，妖族神石便能被摧毀，那麼，妖族便能消亡，我天族尊主便不必付出一代又一代的性命去修復無相山的結界，你軒轅家，也不必世世代代守在這雲州城外，一生為降妖而活。」

穆之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她的心中漸漸明白了大www.hetubook.com.com長老的意圖，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白著一張臉，問道：「所以大長老的意思是犧牲我一個，造福千萬人？」

穆之的眼中第一次浮現出深刻的恨意，她這一生，從未真正恨過什麼人，哪怕是兒時被輾轉發賣打罵的時候，她也不曾恨過那些人。

東白和三位長老的臉上布滿了驚痛和憤怒之色，似乎馬上就能衝過來和她拚命。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是怪母親的，甚至恨母親，她怪洛雲煙讓自己流落街頭，從小顛沛流離，受盡苦楚，怪母親明知軒轅慎裝病騙她，卻縱容默許……

「娘！」穆之尖叫一聲，扶住洛雲煙即將倒下的身體，她的眼淚洶湧，哭得不能自已，「為什麼？」

她的眸光落到司玉臉上，他的眼中亦有驚痛之色，似是不敢相信。

只見軒轅劍從洛雲煙身上穿膛而過，洛雲煙的血順著劍尖滴到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電光石火間，穆之嗖地抽出插在洛雲煙身上的軒轅劍，然後以平生最大的速度，趁著大長老怔忪的片刻，直和圖書直地刺向了他的胸膛。

洛雲煙的動作變緩慢了，她眼神溫柔地看向穆之，露出一個慈愛又滿足的笑容，輕聲道：「娘終於……也保護了你一次……」

「夢兒！」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了起來，有人撲到了穆之身上，緊跟著而來的，是「哧」的一聲，那是刀劍刺入身體的聲音。

她親手葬送了他們的未來。

軒轅劍朝她刺來的那一瞬，穆之流著淚閉了眼。

可惜，她再也護不了她了……

穆之紅著眼睛看著在她面前緩緩倒下的大長老，眼中淚水未乾，她怔怔地轉頭，看到司玉、東白，還有其他三位長老一起出現在不遠處，震驚地看著她。

洛雲煙的臉頰上亦有淚痕，她抓住穆之的手，眼裡儘是內疚，顫著聲道：「夢兒，娘對不起你……娘把你送走，害你流落街頭，好不容易你回來了，又沒辦法保全你。」

如果她是劍魂，她該是英勇無畏的，該會以犧牲自己為榮。

即便是大長老想殺她，她也不曾恨他。

大長老說完，就舉起軒轅劍，往穆之刺去。

如果她只是為軒轅劍而生的劍ｈtｔps://ｗｗw.hｅtuｂｏoｋ•coｍ.cｏm魂，上蒼為什麼要給予她情感？為什麼要讓她懂得害怕？為什麼要讓她留戀生命？

穆之一邊哭一邊猛搖頭：「不是的，我知道你把我送走是為我好。」

她看著懵懂天真、眼裡只有她的女兒，想起一輩子都在等劍魂出現的丈夫，不禁放聲痛哭，她知道，她再也不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了。

她的手上、身上，全是洛雲煙的血，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洛雲煙會為了保護她而死。

一行淚從穆之的眼中無聲滾落，她向後退了一步，不再去看司玉，她知道，他們這一生，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她這才發現，女兒的手上留著玩樂時擦傷的一點血跡。

「無相山結界每隔二十年便會出現巨大的動蕩，需要天族尊主獻上性命，才能修復。而如今，尊主為你拒絕與聖女成婚，天族不再會有尊主血脈，那麼二十年後，將再無人能修復結界，莫說是天族和無相山，整個人族都將面臨滅頂之災。」大長老閉了閉眼，痛下決心道，「所以穆姑娘，莫怪老夫！」

她只是怪自己命苦，怪上蒼不公。

她回頭，看著大和*圖*書長老朝她越走越近，他的臉上並沒有殺氣，反倒還有一種哀憫，可穆之仍然覺得渾身的血液變得冰涼。

「生在軒轅家，是娘對不起你……」洛雲煙還欲說些什麼，一口血突然噴了出來。

而如今，這個柔弱的母親為了救自己的女兒，不惜以身擋劍，生死不計。

夢兒……她苦命的女兒……世人都想讓她一死換天下人活，可只有做母親的，不願去管旁人的死活，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好好活著。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慢慢闔上，只聽到她發出最後的呢喃：「不要恨你爹，他……也是不得已……」

可她明白得這麼晚，這麼晚……

如果軒轅慎早知道她是劍魂，會早早地讓她為軒轅劍開封，那時候，她更沒有反抗的餘地。

在最後的時刻，洛雲煙的腦海里想起十年前的畫面，那時，她帶著心愛的女兒在後山玩樂，有妖物驟然闖入，將她抓住，想要吸食她的元氣，生死關頭，六歲的女兒突然衝上來捶打那妖物，然後那妖物便在她震驚的眼神中，灰飛煙滅。

「娘！」看著洛雲煙闔上雙眸，漸漸沒了聲息，穆之絕望地哭喊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