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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有點甜

作者:顧汐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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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萬物有生機

第二章 萬物有生機

他的目光忽然變軟了,像是暈開的墨汁在宣紙上綿延。
「我不放心。」易聊把爺爺扶起來,倒了一杯水,「護工不可能比我更細心,還是我來照顧您比較好。」
最後,在易家,也只有易聊繼承了他的衣缽。
到了沒人的空地上,蘇雨眠攤開文件,問:「這是你寫的提綱?」
湯霖不以為然:「我女兒兩歲的時候也有起床氣。」
「易老師為我們組爭取到了福利,紀錄片腳本的工期可以稍作延長,不用玩命趕了。」
「還不急?」易禎瑜瞪大眼睛,恨不能敲他的頭,「好姑娘都要被人家挑完了,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Miyuki的意思是,希望填詞能表達學生時代可望而不可即的暗戀。
因為怕A組忙不過來,所以隔壁B組也出了文案進這個項目組。
周茜兮放下包,走到病床前,輕聲問:「爸,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而後扼腕道:「我不吃你。」
「爺爺,您醒了。」
A組的其他編劇把分集大綱都寫得差不多,大家要一起再開個會,順便再把紀錄片項目前期各自準備的資料匯總,交給蘇雨眠。
易聊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十足的挑釁。
「道什麼歉?」
「面對粉絲的讚美和追捧,你心裏會不會有負罪感?」
表面上看,大概就是這樣。
那一天,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蘇雨眠的臉完整地露出來時,他腦子裡好像「嘭」一聲,積壓了很久的烏雲突然炸開了,有光毫無保留地灑進來。
「真不是。」易聊有些無奈,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他說,「爺爺,其實我有喜歡的姑娘了。」
湯霖清了清嗓子,決定小小地「出賣」一下自己的徒弟:「易老師,蘇雨眠這個孩子前幾天說話沒規矩,讓您困擾了。」
易聊很受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他認真地看著湯霖,說:「湯老師,你們組比較喜歡接什麼樣的本子?」
蘇雨眠喜歡睡懶覺,早起很困難,經常踩著鈴聲進教室。有一段時間,易聊一直幫她帶早飯,包子鋪里所有口味的包子輪著買了一遍。
蘇雨眠懶得伸脖子,直接翻了翻眼皮,瞄了一眼時鐘,說:「才九點,睡美容覺的大好時機。」
易聊移開視線,難得有些局促:「我才二十四歲,還不著急。」
「不可以嗎?」
——雖然帶來的不都是好事。
「下個月的同學聚會是你在負責嗎?」
「導演,對不起。」蘇雨眠鞠了一躬,拿著文件的手在發抖。
她抓了抓頭髮,走到門口,嚷了句「誰啊」,再打開門,看到了湯霖的臉。
易老爺子終於察覺不對勁了,有點慌了神,捂著心口道:「聊聊,你該不會是……同……」
「你不知道?」
對方也在看這邊,用饒有趣味的眼神。
「嗯。」蘇雨眠頭垂下去。
小孫子模樣生得俊俏,家世背景也不錯,如果要找對象,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蘇雨眠悶悶不樂地咬了一口壽司,腦子裡飛快地編造其他理由,並不知道自己嘴角沾到一顆白米粒,像是長在嘴角的一顆痣。
易聊對她還是那麼生分。
他不是變態,真的!不是!
「容易火的題材,我們都喜歡!」
看著蘇雨眠上了樓,易聊跟司機報了自家地址,但看了看時間,已經傍晚了,他便改了口:「算了,還是去第一醫院吧。」
然而他手裡的兩大提兜早餐卻格格不入。
蘇雨眠的肚子小聲地咕嚕叫了一下,姜文玉就坐在她旁邊,投來一記眼刀。她訕笑道:「我餓啊。」
在遍地是帥哥美女的娛樂圈裡,家族支撐已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拼資源的行業,有錢、有背景比長得好看實用得多。
「爺爺是大書法家,現在你在書法界的名氣和地位有多少是靠爺爺呢?」
湯霖不知道這位大神是什麼意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局促道:「易老師,我們都吃過了。」
「聊聊!」周茜兮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語氣急促而真誠,「等我忙完這一陣子,就隱退,好嗎?」
湯霖始終記得這個小姑娘孤身一人來到B市時,她眼睛里有股倔強,跟柔弱、纖細的外表不符。後來,他發現這個小姑娘還是個可塑之才,便把她介紹進了這家公司。
十點,湯霖準時坐到投影邊上,準備開會。
這句話很沒有邏輯。
一陣風吹進來,夾帶著清晨潮濕的寒意,易禎瑜慢慢睜開眼。
盧良樹走進咖啡廳后,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剛剛做了什麼???
易聊也沒在意,招了一輛計程車,打算先把蘇雨眠送回家。
「既然媽來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雖然話是說給周茜兮聽的,但易聊的臉始終對著他爺爺。
「我不。」易聊這下答得很快很堅定,語氣里莫名有種貞烈的味道。
想到這兒,周茜兮心裏更愧疚了。
她看向那個關於父母的問題,白紙上的黑字漸漸變得猙獰。
「打算怎麼辦?」
易聊:你定。
姜文玉淡定地把那截油條扔進了垃圾筐里,然後從易聊面前拿了個包子,遞給蘇雨眠:「你嘗嘗,好吃我再吃。」
「真不是?」易禎瑜狐疑地打量他。
「收到了。」
「新聞上說,從小你父母就因為太忙而不管你,這對你有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為什麼又凶我?」
女孩的鼻子里哼出一個「嗯」。
他在A組組員震驚的目光下走了進來,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說:「給你們的。」
這五個字讓人身心愉悅,高嶺之花聊哥勾了勾嘴角,神色也變得生動起來,也就懶得和盧良樹計較了。
「十多個吧。」
易聊問:「怎麼了?」
旋律婉約清新,曲調朗朗上口。
這七年間,這個疑惑並沒有和_圖_書隨著時間推移被他淡忘,反而時不時就會在他腦海里蹦出來。
蘇雨眠撓撓耳垂,假裝沒聽見。
「要不要一起去?」易聊用筷子點點碟,漫不經心地道,「下個月,我們班同學聚會。」
易聊見他半天沒反應,淡淡地拿出撒手鐧:「蘇雨眠現在跟林銘銘的關係很好。」
「同性戀?」
扎心了!這下是徹底扎心了。看著對面那人故作驚訝和同情的目光,盧良樹差點嗆出一口老血。
導演看到她,直接在她面前甩了一份文件,說:「你自己看看吧。」
蘇雨眠半抬眼,又倏地低了下去,說:「還沒有。」
當時,唯獨林銘銘說:「她應該很討厭這所學校了吧?討厭這裏每一個人,當然除了我。」隨後她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笑了笑,「我是開玩笑的,具體原因,你去問她本人吧,如果你能聯繫上她的話。」
盧良樹心有不甘地嘟囔:「我怎麼會知道……」
蘇雨眠來不及問他,他就大步走了過來:「蘇雨眠,帶我去找導演。」
早上九點,一個萬物充滿生機的時間,家住城鄉接合部的蘇女士卻睡得很香。
「聊聊啊,」老爺子看著易聊眼睛里的紅血絲,有些心疼,「你又在這兒值夜了?」
易禎瑜的臉上笑開了花。
算上今晚,他快兩天沒好好合眼了。
她怎麼忘了,自己面前這人在項目里話語權格外大。
他也關注了易聊的微博,想到在易聊的微博上時常出現整頁的「畫船聽雨眠」,再看看那個坐在角落裡安靜地吃包子的女人,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想到沈聰那個姑娘,她又有些頭疼,這樣的定時炸彈放在身邊,生怕她一個不注意對方就爆炸了。
蘇雨眠已經開始看他帶來的文件了,忽然瞅到一個名字:「咦?Miyuki新歌填詞?」
蘇雨眠的臉也已經紅到要滴血,低頭看著花花綠綠的食碟,手指惶恐不安地在筷子上絞動,心臟狂跳,不敢和他對視。
盧良樹:……
「你指尖滑過嘴角,是我作業本里曾寫下的秘密。」
管導又震驚了。他今天震驚了太多次,終於,這回是驚喜。如果易聊正面回應那些問題,他這部片子絕對要火。
易聊的突然造訪讓全攝製組的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導演。他本來正在準備收工回家,看到易聊的身影,下巴差點驚掉,趕緊問助理:「今天沒有易聊先生的部分吧?」
助理拚命搖頭。
儘管是些上不了檯面的問題,但確實奪人眼球,如果嘉賓願意主動做這期節目,他高興還來不及。
蘇雨眠全然不知道自己被「賣」了,她還納悶,易聊這種絕世大悶騷走時怎麼臉上還帶著笑。
「遮瑕遮住了。」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當蘇雨眠趕到公司時,已經九點五十五分了,她來不及吃早飯,直接奔向會議室。
湯霖瞪了蘇雨眠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怎麼能吃領導給你買的早餐?
易聊盯著那粒米,把打算提醒她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而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輕輕點了那粒米,然後在她愣怔的目光里,把那粒米咬進了自己的嘴裏。
「哦。」易聊若有所思,「那我幫你申請延長工時。」
今天蘇雨眠打來電話的時候,他剛有了睡意。他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夢裡還想著,如果自己猝死了,一定要算在她頭上。
他說得很隨意,可就是因為隨意,才讓人覺得是心裡話。蘇雨眠心口發燙,靜默了良久,才道:「謝謝。」
蘇雨眠也在回望她,用觀察的目光,眼中怒意不增反消。
「我就不去了,」她迅速拒絕,「我在那個班待的時間短,很多人都不認識了。」
蘇雨眠一頭黑線,回復:那你到底想吃午飯還是晚飯?
姜文玉推了推眼鏡,突然開口:「這麼巧,我也沒吃。」
易老爺子摸了摸他的頭,說:「聊聊,你爸媽忙於自己的事業,老是不管你,你生氣嗎?」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易聊才回過神來。
湯霖換了個問法:「聽說你跟易老師是老同學?」
老師說蘇雨眠轉學是因為要跟著父母回老家,當時十六七歲的孩子們也深以為然,可是長大后再回想,這絕不是那個女孩離開的原因。
蘇雨眠有點感動,自己捅了簍子,卻是嘉賓來幫自己圓場,這也從側面體現出自己在工作上確實疏忽大意了。蘇雨眠在心中暗暗發誓,堅決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出現。
「你還沒追到林銘銘?」
導演點上煙,眯著眼道:「看著高興嗎?」
易聊喝了口剛端上來的咖啡,不置可否地道:「聯繫上多少人了?」
易聊沒聽清:「你說什麼?」
蘇雨眠徑直走過去,點了點文件:「沈聰,過來一下。」
學生時代,暗戀。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想到這兒,易聊眼底有了笑意。
「那份提綱沒有經過我的審核就上交給了你和導演,給你造成困擾了,我覺得很抱歉。」
「我說,」蘇雨眠深吸一口氣,壯了膽,終於是心跳強過了恐懼,大聲道,「你別這麼撩,我受不住。」
易聊冷漠地看著他。
她轉學以後,易聊找過老師,問過同學,大家都跟他說,她是因為家人工作變動才離開B市的。
「苦死爸爸了,屎都比它好吃。」
蘇雨眠接收到湯霖的信號,低下了頭。她最近犯錯有點多,不太敢造次。
湯霖齜牙一笑:「她單身久了,不太會說話了。」
易聊的下巴收緊,頗無奈地說:「以前是氣的,現在長大了,能理解,早就不氣了。更何況,他們也不是不愛我,我能有這樣的生活條件,也多虧了他們一直https://m.hetubook.com.com在外打拚。」
易聊這才轉了轉眼珠,靜靜地看著她。
單身長短跟說話技術毫無關係可言,但敏感的信息點就在「單身」二字上。
她的表情很真誠,看上去不像在撒謊。
蘇雨眠有點晃神,直到易聊看過來,她才別開視線,開門上車。
受到姜文玉的影響,A組組員們終於放開了膽子,瓜分了易聊帶來的包子、餡餅和豆漿。
易聊笑了一下,卻是毫無溫度的自嘲式笑容:「那我走了。」
「……您別激動,淡定,我跟她現在還只是普通朋友。」
聲音極輕,輕得像一聲嘆息。
蘇雨眠回過神來,覺得這等小事不勞煩他老人家費心,隨口道:「沒啥事。」
本來要對易聊說的話,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神經病啊。
易聊:不能。
攝製組外圍,幾個女孩正湊在一起小聲地聊著天。
入秋以後,大街上鋪了一層紅葉,B市露出一種盛裝的冷艷。陽光折進落地的玻璃窗,給易聊的臉染上淡淡的金色,他望著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像一座雕塑一樣。
蘇雨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易聊說的是他們兩個在一中的那個班級。
蘇雨眠翻開文件,上面是關於粉絲對嘉賓易聊的提問提綱。她手指頓了一下,看到幾個觸目驚心的問題。
蘇雨眠抬起頭,易聊正在跟湯霖聊天,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她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慮了,遂又低下頭吃包子。
「沒什麼。」摸摸耳垂,蘇雨眠著急道,「你為什麼這麼相信我?那些問題……那些問題應該很過分……」
「不是不可以,但是蘇雨眠之前那個情況……」話說到一半,盧良樹突然想起易聊似乎並不知道蘇雨眠轉學前的狀況。
她趕到后,發現整個劇組的人都有點如履薄冰,看到她的眼神也變得略帶同情。
湯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往餐桌旁一坐,像個品茶老人似的,悠悠地道:「還有一個好消息。」
他是不是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記得家長會上,易聊眼底的落寞。
「那好哇,我們家還好有你,不然你爺爺我這十指的手藝都要失傳了。」老爺子樂呵呵的,氣色也好了很多,繼續道,「你小子什麼時候找個女朋友,帶回來給我們見見,好歹了卻我這一樁心愿嘛。」
真是這樣嗎?易聊有點不信。
蘇雨眠:聊哥想吃點什麼?
「沒。」
「哪裡不合適?」
湯霖八卦的心沒有得到滿足,最後懨懨地離開了。
但這並不妨礙蘇雨眠在陽光正好,並無他事時,會忍不住地想起他。
易聊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收回手,道:「再說吧。」
在她沒留神間,她的孩子就已經長成了一個大人,有著挺拔得橡樹一樣的身姿,有跟孩子爸爸年輕時一模一樣的黑色碎發。可回想起兒子成長的這一路上,作為母親的她卻什麼也沒做過。
蘇雨眠臉色劇變。
這兩年相處下來,蘇雨眠這麼明顯的情緒波動,他還是能感覺到的。
他要去爺爺病房裡值夜。
帶上車門前,蘇雨眠看到路邊站著一個人,那張臉看著有些熟悉……好像是隔壁組一個挺出名的美女編劇。
「冰美式什麼都不加。」
「說什麼?」
「嗯。」
三分鐘后,易聊發來兩個字:都吃。
緊接著,他又發來一條:我今天都有空。
易聊嚴肅地點點頭,急匆匆地離開了。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算是吧。」
蘇雨眠的心肝一顫,脫口道:「要命了。」
……
蘇雨眠坐直了身子,盯著包子的眼睛在發光。
蘇雨眠深吸一口氣,這個女孩不是新人,也不是不懂行業規矩,相反,她很了解,懂得怎樣踩線炒作爆點,博人眼球,但她從骨子裡就已經壞掉了。
蘇雨眠一驚,心沉了下去:「我沒有批准這份提綱,連見都沒見過,這怎麼會直接出現在您這兒?」
「管導,我記得你偶爾也做人物專訪類的片子?」
很奇怪,欲蓋彌彰的感覺。
「是。」
蘇雨眠:???
「對啊。」沈聰漫不經心地摳著手指。
「哎,別多此一舉,讓護工來就是了。」
導演看到易聊身旁亦步亦趨的蘇雨眠,臉色一沉,心想:這丫頭又想幹嗎?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自己舅舅的公司里遇見她了。
蘇雨眠下意識頭皮發麻,縮了縮脖子。
「……你看了沒?」
平時演過的母親的角色,在此刻都化作蒼白。
盧良樹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身子下意識往後靠:「並沒有。」
盧良樹吃了一口華夫餅,漫不經心地道:「先去學校里轉一圈,看看老師們,再一起去吃飯,飯後看大家的時間,人多就去唱歌。」
沈聰咬著下唇,怨恨地看著蘇雨眠。
其實她的學生時代的確像她自己所說:安分守己,很聽話,成績不拔尖也不墊底,作業按時完成,上課很少積極發言,被老師點到會有點害羞。
導演沒有時間讓她慢慢慌,嚴厲地說:「你去把這個攤子收拾好。下次再出現這種事,直接中止跟創藝的合作。易聊先生那邊如果出了任何差錯,你們要承擔所有損失。」
「易聊,我找你說個正事。」
盧良樹震驚了一會兒,喃喃道:「有生之年,我居然見到了聊哥思春的樣子……」
跟著易聊離開的路上,蘇雨眠一直在想這件事。
「呸,佐助孩子都上學了,你清醒點兒吧。」
「啊,是她啊。」盧良樹當然記得這個人,高中三年,他唯一一次見易聊魂不守舍,就是因為這個女生。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這兩人又搭上線了。
對上蘇雨眠目瞪口呆的神情,易聊刷地一下臉紅了。
導演說話很簡m•hetubook•com•com潔,也很生氣,扔下一句話:「你給我立刻過來。」
「好多了。」老爺子指了指椅子,「坐吧。」
盧良樹如鯁在喉,他攥緊杯把,只糾結了一小會兒,還是決定開口:「聊哥,我跟你說個事兒,其實高二那年,你去參加書法展以後,蘇……」
蘇雨眠的心臟彷彿倏地被抓緊,又悄然鬆開,像是個害怕被人發現的孩子。
那些沒解開的心結反而變得不那麼著急了,只要蘇雨眠這個人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稍晚點得到答案也沒什麼大不了。
「項目組出了一份採訪提綱,你收到了嗎?」
「誰讓你突然轉學?」
——蘇雨眠她啊,因為你,那段時間過得挺慘的。
蘇雨眠剛才壓抑的委屈和怒火,在聽到這個聲音后彷彿都不復存在了。
……
空氣里像是安靜地爆了一個小煙花,到處瀰漫著微妙的氣息。
易聊輕聲開口:「你回B市以後,去一中看過了嗎?」
「請你過來一下。」蘇雨眠儘力使自己保持平靜。
蘇雨眠把頭埋得更深了:「我跟佐助結婚就行了。」
所以,他這幾天心情都很好,對上門求字的人,幾乎是來者不拒。業界甚至有人猜他是沒錢了,才會一反常態,那麼認真地給人寫字。
透過車窗,蘇雨眠可以看到易聊的側影。七年時間,他的稜角全部被打磨出來了,臉部線條更加鋒利,比起曾經那個清澈少年,現在的他舉手投足間更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哪家?」
蘇雨眠:?
「堵死我了。」盧良樹一屁股坐到對面,拿起易聊面前的杯子就開始喝,咕嘟咕嘟好幾口,放下杯子時,咖啡只剩下小半杯了。
鋼鐵直男易聊很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問:「哪兒呢?」
提問的角度很陰暗,每一個問題都踩在隱私邊緣,看得蘇雨眠頭皮發麻,更何況,很多問題跟這次紀錄片的主題壓根兒沒有任何關係。
「要不要來比比,看誰先成功?」易聊發出了挑戰。
易聊有些彆扭地垂下頭,他不想聽到這種宛如臨終遺言般的話語。
易聊挑了挑眉:「那我要再加個人。」
「聊聊回去睡覺吧,這兒有媽媽守著,這兩晚真的辛苦你了。」周茜兮把易聊送到病房門口,還想多囑咐幾句作為母親應該說的話,可是她常年缺席這個角色,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易聊是打車過來的,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他穿得很簡單,T恤、休閑褲、運動鞋,黑色碎發自然而不亂,臉色卻有些憔悴。
包子充滿記憶的味道。
「啊?」
「爺爺,我前幾天寫了幾個字,還等您出院后幫我看看呢。」
但事實上,Miyuki長相一般,仗著家庭條件很好,砸錢讓公司給她資源和炒作,才會擁有現在的人氣。
可是那個少年闖了進來,弄得她措手不及。
「怎麼不讓護工來呢?」
「你是怎麼當的這個組長啊?」導演劈頭蓋臉對她一頓說,「你的組員交了東西,你都不知道?這份提綱已經傳到易聊先生手裡了!」
「湯老師,你這樣是不對的!」蘇雨眠苦著一張臉,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栽進沙發里,把頭埋進抱枕中,準備繼續做她的春秋大夢。
「好好好,肯定的。」導演很開心,連帶著看蘇雨眠都變得親切了起來。
易禎瑜嘆了一口氣:「我這個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易聊不以為意,叫來服務員,又點了兩杯咖啡。
易聊若有所思。
湯霖目光里閃爍著八卦的光:「我看得出來,你跟易老師之間,嘖……」
蘇雨眠摸摸鼻子,訕笑道:「哎呀,爸媽工作變動,就回老家了唄,我也沒辦法的。」
「你的問題完全把易聊架在『惡人』的立場上,還有諸多問題涉及隱私,觸碰底線。」
周茜兮有些不自在。
蘇雨眠啃了第一口包子,頓了一下,垂下眼睫。
「啊?」
蘇雨眠一頭霧水:「這是怎麼回事?」
湯霖思考了一下,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蘇雨眠一拍額頭,頭疼不已,輕聲道:「對不起。」
管導演的餘光瞟著蘇雨眠,恨不能把她吃了。他頂著笑臉對易聊說:「易聊先生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們文案組把關出了點失誤,那份提綱不成立,我們絕對不會用那一份!」
盧良樹錯愕了一下,易聊爺爺不就是當今書法界的那個泰斗嗎?他也緊張起來:「那你還不快去!」
「你問我怎麼回事?哈哈哈,你認真的嗎蘇雨眠?」導演被激怒了,「你是文案組長還是我是?我還想問你是怎麼回事呢?你們組就交來這樣的東西?」
大學某一年的暑假,易聊專程跑到S市,把所有熙熙攘攘的街道來回走了很多遍,也沒有碰到那個讓他惦記很久的身影。
「什麼?」
易聊心情不錯,沒有揍他,反而耐心地解釋:「其實她也是我們班的同學。蘇雨眠你記得嗎?高二轉學走的那個女生。」
話才到這兒,易聊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他接了電話,臉色立刻變得鐵青,眸光瞬間暗淡了下來。
易聊好不容易從牙關里擠出半句話:「不要浪費。」
易聊看著她反覆變換的臉色,有些好玩,看了很久,才開口問道:「怎麼了?」
沈聰看她平時柔弱,以為她是個好拿捏的人,沒想到她壓根兒不吃這一套,只能不甘心地把憤恨吞回肚子里。
蘇雨眠噎了噎,無奈地解釋:「就是很普通的高中同學而已,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蘇雨眠呼吸一窒。
雖然不了解,但蘇雨眠還是聽說過這個人的。雖然這個藝名有點日系,但對方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的中國人,https://m.hetubook.com.com早年有留學澳洲的經歷,經常喜歡唱英文歌,微博里也多是曬些小資文藝生活,是一個走小眾清雅路線的女歌手。
「管導。」易聊打了個招呼,寒暄了一下,「拍攝順利嗎?」
「沒事,我們去吃日料好不好?」
沈聰嗤笑一聲:「你懂什麼?問這些問題才有人看,不然現在哪有人愛看紀錄片啊。」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我不贊同,這些問題堅決不能出現,你拿回去自己看吧。」蘇雨眠把文件扔給沈聰,壓抑著心裏的怒火,「還有,文件不要擅自拿給導演看,更不要直接交給嘉賓,這都要經過我的審核。」
盧良樹眼睛一亮:「真的嗎?」
怎麼一面對她,他就總是會忍不住做出奇怪的事……
管導半天沒反應過來。
蘇雨眠表示洗耳恭聽。
今天,蘇雨眠沒有跟組任務,就在家寫Miyuki新單曲的歌詞。創作的熱情剛上來,紀錄片導演就打了個電話過來。
易聊笑了笑,問:「導演也看到這份提綱了?」
易聊眼角彎了彎,道:「還不是。」
湯霖順著易聊的視線望過去,似乎明白了什麼。從這個藝術顧問走馬上任到現在,這還是湯霖第一次見易聊露出這麼溫柔的神情。
易聊很困,懶得管,車子就開出去了,後視鏡里也看不到那個姑娘了。
門鈴突然響起,蘇雨眠撲騰了幾下手臂,剛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是挺過分的。」
此刻,這個斯文敗類抱著臂,道:「我們大書法家聊哥找我什麼事啊?」
易聊頓了一下,誠懇地說:「看了。」
這個時候,易聊怎麼會在公司?
「啊,對。」湯霖平靜下來,想起正事,「這是一份額外的工作,對方給的報酬挺高的。Miyuki你知道吧?」
散會後,蘇雨眠直接去了公司停車場,易聊已經在車裡等她了。
管導樂開了花,小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那真是太謝謝您了啊,易聊先生!」
今天易聊穿著白襯衫,第一個扣子是解開的,鎖骨若隱若現,渾身上下除了手腕上的那串珠子,沒有任何修飾,乾淨清爽。
「一中旁邊那家吧,上學的時候就想去嘗嘗,可惜一直沒機會,有點饞。」
蘇雨眠噎了噎,片刻后才呢喃出一句話。
蘇雨眠覺得她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乾脆問:「你是創藝文創部B組的吧?」
眾人的目光刷地看向她面前吃得只剩一小半的油條。
會議定在十點鐘,蘇雨眠八點就要出門,再算上化妝的時間,這對她這個懶癌晚期患者來說,真的太痛苦了。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易禎瑜心裏還是很高興。從易聊小時候起,他就最疼他,接送他上下學,教他識字,教他騎自行車等等。
「我……真的沒空呀,紀錄片項目要準備,還有幾首歌要填詞,忙得我都沒時間睡覺。」蘇雨眠苦著一張小臉,委屈地道,「最近黑眼圈都重了。」
她躺在床上,沒蓋被子,任由窗外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自己身上。
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道中年女聲傳了過來:「誰要帶誰來呀?」
「……當然不是。」蘇雨眠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湯老師,你腦子裡在想什麼?我這麼品學兼優、乖巧聽話的孩子,看著像是會早戀的樣子嗎?」
敢情易聊專程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蘇雨眠恨不能扒拉條地縫鑽進去。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啦。」易老爺子淡淡地笑道,看了看自己溝壑縱橫的手掌,「我這輩子什麼都有了,唯一遺憾的就是你。」
盧良樹咂了咂嘴,臉立刻皺成一團:「我去,你點的是屎嗎?這麼苦!」
易聊心下一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只考慮了兩秒,就說:「我現在去你那兒,等我。」
易聊心裏憋屈,居然被自家七十多歲的老頭嘲笑了。他垂著頭,耳根有些發燙,低聲說:「等我成功了,就立刻帶她來見您,好不好?」
臨近散會,「絕世大悶騷」給蘇雨眠發了一條簡訊:你還欠我一頓飯。
「對對。」
第二天早上,病房裡,安靜得彷彿能聽到吊瓶里藥水「滴滴答答」的聲音。
他做了什麼??
在進入病房前,她聽到易聊和爺爺聊得很歡,這種久違的來自家庭的氣息讓她覺得心裏一暖,下意識地想要加入他們的談話中。可從她踏進病房后,這個氛圍就消失了。
「我來跟您聊聊提問提綱的事。」
「哦。」蘇雨眠語氣平平。
「誰?」盧良樹立刻來了興趣,表情上都寫滿了八卦,「是家屬嗎?鐵樹開花了嗎?」
也確實如林銘銘所說,蘇雨眠的電話號碼不用了,QQ戳不活,那時候微信沒普及,她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沈聰不情不願地跟她走了。
盧良樹立刻警覺起來:「你不會不去了吧?」他知道易聊不喜歡鬧騰,但是聚會嘛,翻來覆去就是這些項目,「我警告你,你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你看著辦……」
易老爺子沒想到他會這麼坦誠,愣了一下,隨後歡喜得很:「聊聊是真的長大了。」
導演的目光好奇地在蘇雨眠身上打量。
「嗯。」易聊收回視線,淡定地說,「是挺困擾的。」
易聊瞟了她一眼:「活該。」
……
「還有你這個房間,嘖嘖,亂得喲。」湯霖像個家長似的在屋子裡轉悠,怒其不爭道,「你這樣,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哪家小伙有膽娶你?」
這次的拍攝是在一個古香古色的書法協會裡,蘇雨眠走到最外面,看著小橋流水,忍不住揉了揉臉。深思熟慮后,她撥通易聊的電hetubook.com.com話。
「你不覺得你的提問不太合適嗎?」
旋律還在耳邊徘徊,像抽棉絮般一點點抽走蘇雨眠心底的防備。思緒越來越軟,蘇雨眠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拿起筆記本,敲下一瞬間湧入腦中的靈感。
「你們……是早戀過的那種關係?」
「你說這些都沒什麼用,現在,我就是你的組長。」蘇雨眠比沈聰高了很多,此刻挺直了身板,聲音極其冷淡,一字一句地說,「再有下次,你直接滾出這個項目。」
易聊笑了笑:「沒關係,我沒放在心上。」
易聊眯了眯眼,心情還不錯地說:「我會讓周總留意的。」
蘇雨眠選的這家日料店面積不大,裝修精緻,工作日的中午也沒什麼人,很安靜,適合易聊這種不愛鬧騰的人。
易聊似是不經意地掃向她這邊,平靜地說:「有人沒吃。」
易聊認真地湊上前去:「盧哥,你好像有故事。」
老爺子眼前發黑,差點昏過去,易聊趕緊扶住他,道:「我不是,您想多了。」
「像啊。」
他們兩個讀高中時是很好的哥們,跟普遍的男孩一樣,互相挖苦起來百無禁忌,什麼都敢說。
一個女孩表情不耐煩,眼皮子都不抬:「什麼事?」
易聊似乎沒當回事,語氣如常:「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相信你。」
蘇雨眠下車后,反覆跟易聊感謝和道歉,並承諾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出現。
看易聊這樣反常,盧良樹忍不住冷哼一聲,問道:「你確定要帶蘇雨眠來同學聚會嗎?」
「順利順利,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蘇雨眠放下電話的時候,臉還有點燙。
「你?審核我?」沈聰促狹的眼睛里發出戾光,像是被惹怒了似的,身體微微顫抖,語調也拔高,「憑什麼?我資歷比你老太多,在創藝的時間也比你長,憑什麼你是組長?憑什麼你來命令我?」
片刻后,盧良樹平靜下來,他微微啟唇,又閉上。
像是回應她的話,下一刻,會議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他好像躺在床上,「我相信你」四個字說出來,帶著柔軟而慵懶的鼻音。
旋即易聊又說:「所以我才相信不是你啊。」
「別害羞,說說你吃屎的經歷吧。」
蘇雨眠今天披著發,柔順蓬鬆的長發搭在肩上,發梢微微彎卷,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就像只小動物。她吃飯的時候有點拘謹,眼睛也不看易聊,像害怕他似的。
語調低沉,像是個悶悶不樂的小孩。
蘇雨眠愣了一瞬,不氣反笑:「這就是你生氣的理由?」
一般來說,和這樣的歌手合作,酬勞給得夠多,歌曲最終也能火,是一個雙贏的買賣,不虧。
蘇雨眠合計了一下手裡的項目,算了算時間,還有空余,欣然接下了這個活兒。
導演鬆了一口氣,示意蘇雨眠:「易聊先生大度,還不快來跟人家道歉。」
湯霖是她的師父,兩人也是多年好友,有時候,還像她的家長似的操心她的生活和健康。
「還沒成功啊?」
老爺子眼睛瞬間亮了。
「所以說,甜甜以後可能會變得跟我一樣。」
——你家蘇雨眠。
「唉,你這熊孩子,太悶了,差點火候啊。」
「盧哥,我得去趟醫院,我爺爺昏倒了。」
易聊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心一橫,眉毛一皺,聲色俱厲地說:「等我出院了,你就給我相親去!」
「林銘銘也要去的。」
蘇雨眠抱著手機不知所措。
「比就比!我跟銘銘快要水到渠成了,你跟你家蘇雨眠八字還沒一撇吧?」
蘇雨眠:公司給報銷嗎?
易聊給護工發了一條簡訊,讓他帶點早飯過來,然後對爺爺說:「醫生說,您只是太操勞了。」
易聊:當然。
「管導客氣了。至於蘇雨眠,我跟她老同學一場,她的功底我還是放心的。」易聊揉了揉眉心,倦意再度襲來,「以後就放心交給她,沒問題的。」
等一下!
「那些問題,我可以留給你做一次專訪,怎麼樣?」
措手不及的逼婚讓人頭禿。
易聊伸手攔住了:「不用,她剛才道過歉了,而且這件事我真的無所謂。這趟跑過來,就是希望導演不要怪罪她。」
他摸著下巴,心想:緣分還真是奇妙。
創藝娛樂和國視合作的書法紀錄片已經成組拍攝,以蘇雨眠為首的文案工作者需要跟進拍攝內容,不斷翔實文學儲備,以便撰寫解說詞和旁白。不過,偶爾去一次劇組就行了,不用每次都到拍攝現場。
易聊是獨自倔強地長大的。
「被罵了吧?」
車開出去前,易聊從後視鏡中看到一個姑娘眼神不善地盯著他們。
盧良樹大學畢業後進入金融領域工作,每天西裝革履,戴上一副金框眼鏡,用易聊的話來說,奧斯卡級別教科書式的斯文敗類。
他第一眼先看到白色的房頂,第二眼看到了自家小孫子。
易聊立刻站起身,背部僵直,臉上笑意盡斂,他抿了抿唇:「媽,你來了。」
湯霖走後,蘇雨眠本想睡個回籠覺,但又沒了困意,乾脆把湯霖帶來的優盤插在電腦上,聽聽Miyuki的新歌。
湯霖把一摞文件擲在桌子上,難以置信地問:「這都幾點了?還睡!」
這是她以前在B市一中上學時,學校門口早餐鋪的包子。特徵很明顯,肉餡里有一絲絲甜口,跟她老家包子的味道有點像。
她一直以為,在讀大學以前,她本該就這樣度過自己十二年的學生生涯。
「嗯。」男人聲音漫不經心,反而有種低沉、繾綣的感覺。
「嗯。」
湯霖揪住蘇雨眠的頭髮,蘇雨眠吃痛坐起身,生氣地乾瞪眼,說:「湯老師,我警告你,我可是有起床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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