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花和星河
「張總，我現在去問問那個易聊。」
她和易聊十指緊扣，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回想起剛才的奔波，她忍不住又想笑：「說實話，剛才逃跑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們倆真是翹課早戀的學生呢。」
「那就想想怎麼補償我。」
李昌功忍不住笑了：「不是吧？就這點兒傷？至於用這麼多紗布纏著嗎？易老師還真是身嬌肉貴。」
「扔了。」
不對不對，她相信易聊不是那種人。
蘇雨眠的手抓在圍欄網上，嘴角偷偷揚起笑。
易聊沉默地看著一切，修長的身形快要融進黑夜裡，彷彿在哀悼。
想著想著，眼淚就快溢出來了。蘇雨眠衝進病房裡，剛想大喊一句「不要怕，我養你」就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
「沒有，我們那兒冬天很冷，但是不供暖。」蘇雨眠雙手捂在豆漿上，讓熱騰騰的氣流撲在臉上，「有暖氣真好啊。」
蘇雨眠順勢向前看，易聊走在前面，沒有戴帽子，雪花從蒼穹落下，直接落在他深黑色的短髮上。
蘇雨眠立刻抓住他：「你回來了！」
貓兄忽然跳到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張著小嘴兒「喵」了一聲，像是叫醒的號角。
她居然沒有口是心非，乖巧得像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易聊覺得自己的心臟和血管都酥軟了，把頭埋在她的頸間，貪婪地嗅著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氣，沉沉地說：「仙女媳婦兒別生氣，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但我真的很自責。」
他們站在路燈下，任由漫天雪花飄在兩人中間，在燈光的折射下，像是璀璨靜謐的星河。
「我打了個噴嚏，不小心碰到了人家。」易聊聳了聳肩，有些無奈。
幸運的是，那個少年也同樣愛了她七年。
「我也很普通，唯一跟你不一樣的是，我是帶動別人學習的那個。」
易聊已經習慣了她的沉默，仿若自說自話道：「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的人生中目前只有兩件事能持之以恆，其中一件是寫字，還有一件我沒告訴你。」
此時此刻，她突然想把這個問題拋出來，問一問易聊。
蘇雨眠怔了一下，迷茫地抬頭。
「那拆掉紗布又有什麼用呢？在場沒一個人見過縱火犯的傷痕，看到我的傷痕又能說明什麼？」易聊的語氣一點也不急，卻讓人覺得擲地有聲，無法反駁。
因此，他沉默了片刻，最終只說：「暫時不方便透露。」
她當時確實給自己班加油了，但是，開場時也悄悄地看了易聊。那時候，大概全校女生的目光都在易聊身上，想到自己不過是芸芸眾生中不起眼的一個，她乾脆明目張胆地看了。
蘇雨眠很慎重、認真地對待這次比賽。走廊上不比教室里暖和，她專註于工作，沒有注意到等下課時，她的手已經凍得有些發紅。
他告訴他們，于大媽孤身一人，膝下無子，丈夫很早就去世了，自那以後，她的精神就有點問題，總是喜歡拉著人講跟丈夫相識的過往。親戚不想擔負這個累贅，紛紛避而遠之。今天他過來也是於心不忍，把大媽一個人丟在醫院里實在是不太好。
「有一首民謠，一直在問南方來的姑娘習沒習慣北方的生活。」玻璃窗戶上映出他溫柔的面龐，「於是，我也想問問我的南方姑娘，你未來要不要留在這裏，留在有暖氣和我的B市。」
四個人把酒言歡，一起回顧了高中時期的過往和八卦，還有很多蘇雨眠轉學后的事情。每次講到易聊的糗事，易聊就拚命朝盧良樹使眼色，試圖讓對方閉嘴。
她立刻坐起來，認真地看著印記問：「誰給你畫的心？」
語畢，他大力咬牙，「咯嘣」一聲將棒棒糖咬碎，然後一臉無辜地晃了晃孤零零的棒子。
「是啊，有暖氣真好。」易聊忽然扭過頭來，望著她，「所以，你要不要留在有暖氣的B市？」
這隻是一小部分展品，還有一部分已經在大火里燒成灰燼。
難道是他的家人生病了？
蘇雨眠「嘿嘿」一笑，剛要接過禮物，易聊忽然摟住她的肩膀，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正好，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蘇雨眠。」
蘇雨眠嚇了一跳，曖昧的溫熱立刻沖沒了，拉起易聊就往校門口狂奔：「快跑！」
飯後大約九點，盧良樹把有點喝醉的林銘銘送回家，就剩蘇雨眠和易聊站在飯店門口。
林銘銘迫不及待地上前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蘇雨眠一臉驚喜地看著包間里的裝扮，應該是提前布置過的，牆壁上掛著「Happy birthday」和五彩斑斕的氣球。
籃球場上零星有幾個翹了晚自習出來打球的男生，蘇雨眠駐足看了一會兒。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我太困了，辦公室里那麼暖和，我會睡著的，但我還要工作呢。」
會展大廳被封鎖，消防員們搶救出來的展品在地上一一鋪開，可怖的黑色傷疤無言地敘述著方才火勢的突然和猛烈。
明明比易聊大些歲數，卻要對他用敬語。易聊聽出了他語氣里的酸味兒，淡淡地「嗯」了一聲。
林銘銘仰天長舒一口氣：「太棒了，太棒了……蘇雨眠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開心，比我自己談戀愛還高興！有種我追了很多年的連續劇終於迎來happy ending的感覺。」
易聊總覺得這個詞兒有些不妥，但還是略微羞澀地點了下頭，他還想說「不信你可以驗驗……」
蘇雨眠的注意力卻跑偏了：「你跟那個舍友關係真好。」她嘖了嘖，隨口道，「書法展的第一天我還看到他了。」
「易老師，『普通』用在你身上不太合適吧？」蘇雨眠揶揄道，「畢竟，你是一中萬千美少女殺手，是讓無數女孩成為望夫石的罪魁禍首。」
「大兄弟。」蘇雨眠瞅著這坨毛球，自語道，「你不能再欺負我了，因為我已經不是單身狗了。」
「我是你的人了。」
張經理的心情很沉重。縱火犯身上的黑色羽絨服、深格子圍巾、頭頂帽子、常戴的那種款式的口罩，都跟他記憶里的易聊一樣。更不要提身高、身材了。
蘇雨眠斜了他一眼：「你不會還沒盡興吧？我的嘴都要腫了！」
蘇雨眠很怕冷，她迎著雪一路小跑進了便利店，第一件事就是搓手呵氣。
杯子里升騰的熱氣瀰漫至眼睛，似乎一路化到心裏去了。
易聊繼續道：「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媽……」
率先出來的學生看到她，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接下來每一個從教室里跑出來的學生都要若有若無地打量她一下。蘇雨眠終於有些不自在，站到角落裡活動膝關節。
「絕對沒錯！」蘇雨眠指尖戳了戳，「大概就這兒，紅hetｕｂｏok.coｍ•ｃｏm紅的一小顆，高一下半學期的時候。」
蘇雨眠更意外了。她只是客氣一下，這人怎麼說吃就吃呢？那是一根限量進口棒棒糖啊！她心痛地擰著眉毛，卻在易聊目光掃過來時故作大氣，背著手隨口說：「唉，行吧。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了。」
易聊凝神看了半天，連蘇雨眠都忍不住循著他的視線一起望過去。
易聊還在努力回憶自己究竟長沒長過痘這事，早晨的陽光就灑在他的身上，有那麼一瞬間，蘇雨眠彷彿看到了曾經的他。
易聊買了一杯熱豆漿給蘇雨眠，她小聲地說了「謝謝」。易聊順勢坐到她的旁邊，大腿擦碰的瞬間，蘇雨眠宛如驚弓之鳥，迅速地向旁邊挪開半米距離。
「閉嘴！沒有證據表明就是易聊先生做的。」
蘇雨眠愣住了。
蘇雨眠以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她腦子裡閃現過無數種可能。易聊為人專註，謹慎，怎麼會出車禍呢？電話里護士的語氣有點急，會不會很嚴重？
難道是……其他女孩來找他了？
蘇雨眠笑到岔氣：「大學畢業以後，我就再沒這樣跑過了……」
蘇雨眠沒在意他瞬間的走神，在操場上伸了個懶腰，說：「你猜，我以前最怕上什麼課？」
李昌功卻開始詭辯：「你說這麼多，還不是心虛？既然易老師真這麼無辜，為什麼這不配合，那也不配合？」
蘇雨眠打開微博搜了下關鍵字，並沒有任何線索。
食堂現在關門了，只有中間的小超市還開著。蘇雨眠站在牆根扯了扯易聊的衣角，小聲說：「我跟你說，特別巧，我的大學食堂里做的雞蛋面跟這兒的雞蛋面味道一模一樣。」她思考了一下，鄭重地判斷，「我懷疑他們買的是同一家醬料。」
「哎，別……」張經理根本攔不住，小員工如旋風一樣沖了過去。
「張總，監控都拍下來了。那個身影一看就是他，衣服、帽子都是他穿過的，所有人都覺得像他，這還不夠嗎？」李昌功的眼珠子轉了轉，湊到張經理的耳邊小聲說，「況且，已經有媒體來了，如果沒有合理的交代，誰知道他們會怎麼報道？」
易聊靜靜看著她，忽然有種好奇被放大：「蘇雨眠，跟我說說你讀大學時候的事吧。」
易聊剛要說話，又打了幾個噴嚏。
晚上他們和林銘銘、盧良樹約了聚餐。易聊下午還有課，蘇雨眠去公司轉了一圈，交了幾首新歌詞，順便領了新的任務。
易聊比畫了一下，紅著眼說：「我能接受的程度，就是我書桌上那盆水仙了。再多，我就應付不來了。」
「就那樣。」還是不願意多說。
張經理的心情也很糾結。晚上，他正跟一群書法家聚餐，大家埋怨他又沒把易聊帶來。他正陪著酒，忽然接到電話。
跟上次在浴室里醉酒後的吻不一樣，這個吻清醒而綿長。易聊溫柔地一點點探進去，蘇雨眠淺淺卻灼熱的呼氣縈繞在他臉上，彷彿要把他的骨骼都揉成酥的。
她卻搖了搖頭：「跟你在一個班以後，我最怕上體育課了。因為我的體育不好，我怕我什麼都做不了，然後被你笑話。」頓了一下，她又道，「到了讀大學，我還是這樣。每次體測，我都心如死灰，八百米跑簡直是要我老命。」
易聊的眸光閃了閃，似乎遲疑了片刻，才說：「原因尚且不明。」
「就這樣啊。」
「不一樣！」蘇雨眠掰著指頭殷勤地舉例，「我讀大學時，對面那條小吃街上的雞蛋面就不一樣。它居然是酸口兒的，我跟我舍友第一次去吃的時候差點沒噴出來……」
「費爾米娜，我等待這個機會已經有五十一年九個月零四天了。在這段時間里，我一直愛著你，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直到現在，我第一次向你表達我的誓言。我永遠愛你，忠貞不渝。」
警方過來查了一圈，初步斷定是人為縱火，而且嫌犯對場館略微熟悉。之所以說「略微」，是因為對方似乎只想燒掉作品，非常熟悉的人不會導致現在作品沒燒完，卻破壞到了無關緊要的設施的尷尬局面。
易聊還在出神，忽然有個人影衝到他面前。李昌功晃了晃手掌：「易老師，您來啦。」
他的聲音低沉、曖昧，手在她的腰上盈盈一握，她迷離了一下，毫不設防地點了點頭。
易聊說：「我女朋友今天過生日，我一直在陪她。」
張經理露出失望的神色，看著易聊腳腕上的紗布，問：「可以把紗布摘掉，讓我們看一下傷口嗎？」
蘇雨眠心裏惴惴不安。那通電話接完后，易聊整個人都變了，眼睛里彷彿藏著事情，卻又不想讓她擔心，一直強裝沒事的樣子。
三四個老師追在他們後面：「你們是哪個班的？別跑！」
「你沒受傷？」
易聊有些期待地看過來：「那你當時支持我了嗎？」
兩人同時開口，各自問向不同的人。不等對方兩人回答，林銘銘立刻瞪了盧良樹一眼，上手就削他：「什麼叫『得手』了？你會不會說話？」
「不……我就是收拾一下。」
時光待他不薄，註定要她來明媚他的一生。
他說得很慢，給在場所有人腦補的餘地，就連張經理都說不出話來了。
現在的校園裡很寂靜，連巡查的老師都沒有，估計都在教室里看班。兩人晃晃悠悠地向操場那邊走去。上一次來這裏，他們大吵了一架，確切地說，是蘇雨眠單方面發了通脾氣。當時，兩個人都想不到，一兩個月以後，他們竟然會手牽著手再來這裏。
易聊追問：「難道你高一的時候就暗戀我了？」
易聊嘴邊的笑意延伸到眼角，靠在她耳邊，極盡曖昧地說：「對你，我永遠不夠。」
他突然問：「蘇雨眠，你家有暖氣嗎？」
湯霖和姜文玉他們之前寫的改編劇終於殺青了。主題曲是邀請頂尖音樂人打造的，蘇雨眠聽完導演開的討論會，了解了主題曲的風格走向後，立刻趕去B大美院等易聊下課。
她又要說一遍自己與暗戀的男同學的回憶了。
她的臉貼著易聊的胸膛，易聊還順勢將她圈在懷裡，不給她再逃跑的機會。
易聊拉著她往教學樓下走去，非要她靠近了指一下。兩人不敢離教室太近，就站在角落裡的一棵大樹下。不遠處的教室里燈火通明，一顆顆腦袋伏在桌上認真地寫作業。
對於每一位書法家來說，似乎只是一幅字的損失，但對於他們經年累月的努力和整個書法領域來說，損失是慘痛的。易聊咬緊牙關，努力壓制內心翻湧的情緒。
于大媽自來熟地拉起蘇雨眠的手：「蘇大家啊，你這個詞兒寫得真的太好了！我特別喜歡！我看到這歌詞都會想起我上學的時候……」
「扔了？！」蘇雨眠差點跳起ｗｗw•ｈｅtubｏoｋ•ｃoｍ.ｃｏｍ來，質問他，「怎麼能扔了呢？阿姨一大早專門去選的花，那可是她的一番心意啊。」
她細緻地替他的傷口消了毒，然後貼上一圈紗布。他哭笑不得：「就那麼點兒小口子，這也太誇張了，創可貼就行。」
可是蘇雨眠餓著肚子聽她講了好幾遍純情過往，也沒見有人來。等了好久，最後才有個自稱是于大媽遠方侄子的年輕人趕了過來。
「不是，我剛剛是說錯了，我其實是想說，吃了我的糖，你就得原諒我……」
蘇雨眠和易聊放肆奔跑，直到離開學校的範圍了，他們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對望一眼，然後指著對方大笑。
易聊一出來就看到她紅彤彤的鼻頭，有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怎麼沒去辦公室等著？那裡暖和。」
蘇雨眠握緊他的手，心房被滿滿的幸福感填充，漸入夢鄉前，她迷糊地說：「易聊，我真的很喜歡你。」
易聊回憶了一下：「我們高三畢業的時候，有個女生把我的校服借走，第二天還回來的時候就有這個了。我覺得太丑，直接拿去洗掉了。」
他揉了揉眉心，儘管心存猶豫，但仍然為易聊辯解：「這個世界上身材相像的人很多，不能說明那就是他！況且，他放火的動機是什麼？嗯？你告訴我。」張經理怒其不爭地點著屬下的頭，「你們啊你們，正經事不抓緊干，天天就想這兒想那兒。」
蘇雨眠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強行憋了回去。
她年少時看這本書是不以為然的，不要說五十年，她覺得人心連五年都抵擋不過。
「不礙事。」易聊安慰地笑道，並沒打算瞞她，「是書法展突然失火了。」
「我到那兒的時候，火已經撲滅了。因為是晚上，沒有人員傷亡。但是……」他嘆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百分之六十的展品都被燒毀了。」
「那是，逃命嘛。」蘇雨眠累得彎下腰來，看到易聊的腳脖露出了一截，「你的腳怎麼了？」
盧良樹瞄了她一眼，小聲抱怨：「你談過戀愛嗎？就敢這麼說。」
蘇雨眠臉頰燥熱，懶得理他。正好他的手機響了，不然，她還在愁怎麼回應這句話比較好。
「你的舍友好嗎？」
蘇雨眠的餘光瞥到他的腳脖，突然想起來：「你過來，我還沒給你處理傷口呢。」
易聊抿了抿唇，忽然有個問題繞上心頭，忍不住問：「蘇雨眠，你後來有沒有遇見其他喜歡的人？」
易聊的眸光沉了下去，反問道：「張叔，您也懷疑我？」
李昌功把大家說動了，所有人都贊同地點頭。
易聊又好氣又好笑，問：「我有這麼嚇人嗎？」
蘇雨眠笑著點頭，確認道：「對，我和易聊在一起了。」
「對，過了前面那個路口就是。」她會主動提起一中，易聊有點意外，「怎麼了？」
易聊眯了眯眼，伸手接過糖，慢條斯理地拆開包裝紙，叼進嘴裏。
易聊從大衣櫥里冒了出來：「當然。這以後也是你的家了。」
張經理嘆了一口氣：「我只想儘可能證明不是你。」
蘇雨眠很感動。
湯霖原本替她打抱不平，她卻不以為意。她能在業內突然爆火，主要是因為Miyuki那件事，也就是說，並不完全是因為才華。對她來說，這種模式是挑戰也是機遇，如果有人比她更適合填這首詞，那她亦心服口服。
易聊接起電話，聽了兩秒，笑意驟然凝固在臉上，眸光沉了下去，他只說了一個「好」字。
蘇雨眠撲哧一笑，道：「易聊，把這件校服送給我吧？」
但關於少年的一切，蘇雨眠全都記得。
易聊鞠了一躬：「于姐姐，我們改天再來看您。」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易聊平靜地道，「我自己來。」
易聊怔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揚起，俯下身輕輕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晚安。」
「那您這個傷具體是在那兒划的？」
「我是說真的。」易聊很認真地要證明什麼，「我很注意跟女生保持距離，因為我很清楚自己喜歡誰，想要得到誰。不信你可以問金彥，我一直……」
她今天起得很早，精神很亢奮，躡手躡腳地走出卧室，發現二樓易聊的房間開著門。她一溜煙躥了上去，靠在門邊小聲地問：「我可以進來嗎？」
蘇雨眠看了看他，納悶道：「阿姨給你的花呢？」
她想起他腳腕上的傷口還沒處理，翻出醫藥箱擺在桌子上，然後打開電視準備等他回來。然而她的心思卻不在電視上，貓兄在旁邊努力賣萌求摸摸，她都意興闌珊。
B市一中現在還是學生上晚自習期間，不允許校外人員進入。剛好保安聽著廣播有些打盹，他們兩人貓下腰，悄悄地溜進學校里。兩人沒穿校服，走在學校里目標太大，只能跟打仗似的縮在角落裡，小心地避開往來老師。
「那一件，就是喜歡你。」
蘇雨眠嘆了一口氣：「要是有，我就不用整整二十三年都當單身狗了。」
在《霍亂時期的愛情》里，男主跨越了半個世紀的等待，終於對女主說出了這句話。
「不是你，那怎麼會這麼巧！那個縱火犯就傷在了這裏！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剛一問出來，他就有點後悔，這麼矯情，不是他平時的作風。
盧良樹吃痛，不敢還手，默默思考「得手」這個詞到底哪裡不好。易聊覬覦人家妹子很多年了好嗎？跟個痴漢似的，明明「得手」這個詞恰到好處地體現了他此刻小人得志的嘴臉！嘖嘖，羡慕嫉妒恨。
「就那兒，高一一班的位置。」
易聊立刻變得懨懨的。
「這裏暖氣太足了，靠在一起更熱。」
蘇雨眠眼珠子轉了轉，靈機一動道：「走走走，我們去一中轉轉吧。」
易聊沒說話，卻直接把她的手揣進口袋裡，在學生八卦和驚嘆的目光下，大搖大擺地走出美院。
他蹲下身，捲起兩隻褲管，赫然露出右腳腕上包裹的紗布。所有人都驚呆了。
張經理一個晚上都在心裏默默排著嫌疑人列表，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易聊確實在榜首。
易聊陰惻惻地磨牙：「你這種遺憾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可我們去花市的時候……」不需要易聊回答，蘇雨眠就想起來了。那天易聊本來是沒有戴口罩，進了花市卻突然戴上了口罩，她當時還以為他是怕被人認出來。況且，冬天的花市裡也大都只剩下綠葉。
易聊沒躺在病床上，反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睛通紅，還溢滿了淚水，看著很痛苦。床上躺著一個大媽，腳上打了石膏，一隻手拿著收音機，另一隻手陶醉地比畫著。
盧良樹走了過來，拿著禮物說：「生日快樂，祝你早日脫單。」
「數學？」蘇雨眠偏科，最討厭的就是數學。
也許對大家來說，給老同和*圖*書學過生日就該這樣，可這是蘇雨眠第一次跟高中同學一起慶生。在別人眼裡習以為常的事，她卻從來沒有經歷過。
往來學生驚訝地看著易聊牽著這個女人的手，蘇雨眠有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小聲說：「易老師，這樣不太合適吧？」
「蘇雨眠，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他一步步靠近，病怠的眼睛忽然變得明朗清晰，嘴角還掛著一絲笑，「你，改不了。」
易聊看到她，招了招手，對大媽道：「于姐姐，這就是蘇雨眠。」
蘇雨眠猛然察覺到自己說錯話，從脖子到臉騰地一下就熱了。
李昌功捂著頭，還是不甘心。張經理跟易家的關係好，錄像調出來到現在，他始終禁止手下的人對易聊暗自揣測。他打開手機，看偷|拍的錄像截圖，不斷跟那邊的易聊對比，像，真的太像了。
他欲言又止，蘇雨眠立刻搶白：「一直為我守身如玉？」
蘇雨眠把校服披在易聊身上，已經不是那麼合身了。說：「那時候，你的頭髮比現在要再短一些，也沒有現在這麼高，左臉上好像起了一顆痘。」
「那你躲什麼？」
他欲言又止，沒再說話。蘇雨眠卻知道他要說什麼，生養自己的母親卻不知道兒子花粉過敏，甚至還帶了一束花來看望他。易聊在休息室里的無奈和抗拒，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再跟你說個秘密吧。」蘇雨眠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耳朵靠過來。
蘇雨眠不安地絞著手指，問：「那今天的車禍？」
蘇雨眠問怎麼了，他只是笑笑，理了理她的額發，溫柔地說：「我先把你送回家，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
理論上來說，易聊已經付了醫藥費，只要于大媽的家屬來了，沒什麼其他糾紛，他們就可以走了。
張經理站在十五米外，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員工李昌功走到張經理旁邊，提議道：「張總，要不要我們直接去把他按住？」
變相地問他不在場的證據。
蘇雨眠的注意力又跑偏了，嘖嘖驚奇：「你居然不|穿秋褲！」然後她伸手摸了一下，只是一道小划痕，她就放心了，「走吧，回家我給你消消毒。」
張經理很為難，在冷風裡竟然額頭上冒汗，他耐著性子問易聊：「易先生，今晚我邀您聚餐，您說有事不能來，現在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事嗎？」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易聊把小毯子披在她身上，「以後不許這樣睡，會著涼的。一定要蓋點東西在身上。」
「失火的原因是什麼呢？」
蘇雨眠感嘆：「沒想到你的淚點這麼低。」
「如果當時，我知道你在那裡看我，」易聊忽然開口，「我一定會奮不顧身地爬到窗戶上，用力地擁抱你。」
易聊半天後才反應過來，微愣道：「等等，高一？」高一還沒分班，他們壓根兒不認識。
蘇雨眠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易聊的沉痛和悲哀。
包間里很安靜，林銘銘和盧良樹的嘴巴都長成了「O」形。
「我也是被灌木划傷。」易聊承受著所有人質疑的目光，聲音低沉，「不過不是在這裏。」
蘇雨眠至今仍然記得，他在同齡人屬於長得很高的，一頭黑色短髮，身上沒有任何裝飾，乾淨得像是被陽光浸透過。
蘇雨眠疑惑地看向易聊，易聊用手點了點自己的頭，意思是于大媽的精神有點問題。
「廢話，不然我會坐這兒？」
李昌功迅速反應過來，如臨大敵：「就是你！那個縱火犯就是你！」
易聊像是觸電一般，怔了片刻，突然扶著蘇雨眠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易聊快被她蠢哭了：「雞蛋面不都是一樣的嗎？」
易聊漆黑的眸子望著他，冷淡地問：「憑什麼？」
「蘇小仙女，生日快樂！」
「您別問這麼多為什麼，您只管給我們看就行了。」李昌功伸手就要拉起易聊的褲管。
這次主題曲的詞作原本定的是蘇雨眠，但資方和導演靈機一動，提出採用徵集的方式。一方面，是為了讓大家都去看小說原作參与到詞作的創作，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宣傳。
蘇雨眠拖著他就往前走：「你扔哪兒了？我們去撿回來。」
易聊聽話，彎腰。趁其不備，她輕輕地在他的臉上啄了一小口。
「沒有。」蘇雨眠無情地擊碎他的熱忱，「我是一個很有集體榮譽感的人，我當時鉚足了勁給自己班加油呢。」
于大媽冷哼一聲，像鬧脾氣的小孩子似的，扭頭不看他：「你們就說說而已，都在騙我。」末了，她還特別賭氣地說，「走吧走吧，都走吧，沒人想跟我這個大嬸待著！」
玻璃窗上，易聊臉上的笑容似是隔了層霧氣，平靜而無奈。長久的寂靜，末了，他只是習以為常地提起塑料袋，說：「走吧，回去了。」
「那你為什麼連我臉上長痘這種事都知道？」
「燒掉展品對誰最有好處？或者說……」當時，警方人員私底下是這麼對他說的，「就是單純的反社會人格了。」
易聊瞬間停住了，棒棒糖在腮幫上拱出一個包。
面對他的挖苦，易聊只淡淡道：「看完了？看完我纏回去了。」
聞言，易聊立刻把外套脫下來，罩在她身上。衣服穿在她身上有點大，晃晃蕩盪的。蘇雨眠卻開心極了，站到鏡子前照了半天，嘴裏嘰里呱啦不停：「你那時候就有這麼高了嗎？我還長高了幾厘米呢，怎麼穿著還會這麼大啊！胸前這個印記我得再拿去洗洗，如果洗不掉，我就自己畫一個！」
在一中。易聊餘光瞥到準備就緒的記者，沒有說出來。溜進一中是蘇雨眠的意思，私自闖進學校怎麼都不對，他可以單獨說給張經理聽，但不能在這種場合說。
「我說……」蘇雨眠的目光穿越這片星河，溫柔地落在他眼底，「易聊，我喜歡你。」
易聊睨她一眼：「我這不是哭。」
「哈？」這順桿爬得也忒快了吧！剛剛還說不用道歉的呢？蘇雨眠趕緊從包里翻出一根沒吃的棒棒糖，雙手虔誠地捧到易聊面前，狗腿地說，「大佬息怒，請大佬吃糖！」
「哇！快來快來！來坐！」大媽聲音異常洪亮，激動地拍了拍床畔，滿臉發光，一點都不像剛剛出完車禍的人，「你就是《和你有關的回憶》的詞作者蘇雨眠？哇，我太喜歡這個歌詞了！簡直讓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啊！」
掛了電話，他望著長街有些出神。
李昌功也不客氣，直接說：「您也看過監控了，我們都覺得監控里拍到的人跟你有點像。」
她貼近他以後能聞到墨香和木質氣息混合的味道，淡而清冽，很好聞。
一頓飯下來，蘇雨眠光是笑就笑飽了。
林銘銘：「你終於答應他了？」
「哪個教室？」
蘇雨眠心裏憋著太多的疑問，耐心等於ｈｔｔｐs://m•hｅtｕbｏok.coｍ.cｏm大媽講完，她見縫插針地問易聊：「什麼情況？！」
策劃公司的員工們都被叫來緊急加班，他們從易聊身旁來回走過，臉上都隱隱露出提防和敵意。
蘇雨眠沒有辦法想象他該多失望。而她，彷彿按著他頭，強迫他接受這份失望和痛苦。
他也是穿著這件藍白相間的校服，獨自穿過被陽光親吻過的跑道。那時候，她就坐在教室里，透過玻璃窗遠遠地看著他。
于大媽熱情洋溢地向兩位年輕人講述了她年輕時暗戀班上男同學的清純過往。很明顯，這是一個話癆患者，在蘇雨眠到來之前，她已經向很多人傳播過這段回憶了。
蘇雨眠忍不住哈哈大笑，在狼狗發怒前趕快順毛：「乖，別奓毛！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情景？」
蘇雨眠拉著易聊向塑膠跑道走去，問：「剛剛聽完我的大學了，你呢？」
「好。」媳婦兒想要什麼，他都無條件答應，這是他剛剛為自己定下的準則。
蘇雨眠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沒想繼續拆穿他，轉而問：「你跟周阿姨聊得怎麼樣？」
「不行不行。」蘇雨眠按在紗布上，瞪了他一眼，「這樣好得快！我可不想你留下什麼疤痕啦，後遺症啦。」末了，還頗為嚴肅地警告他，「你不許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它換掉，聽到了沒有？」
「就這樣？」
蘇雨眠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衣櫥旁堆了很多衣服，好奇地問：「你要出遠門嗎？」
蘇雨眠低著頭，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在店門關上的那一刻，Miyuki正好悠悠唱道：「在每一個雪夜，想起你走過時腳步輕輕，卻絢爛了我每一處風景。」
時間在蘇雨眠的胡思亂想中一點點過去，她忙了一天，本來就很累了，所以不知不覺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易聊的眼睛更紅了，為了不讓眼淚流下來，眨眼的頻率也更高了。
蘇雨眠雙眼微醺，隱約看到校服胸前的白色布料上有模糊的印記。她伸手扒了一下，依稀能看到桃紅色愛心的圖案。
盧良樹：「你……得手了？」
處理好傷口，易聊把蘇雨眠抱進卧室，自己倚靠在床頭，耐心地哄她睡覺。儘管眼底已見疲態，卻執意要看著她睡著才肯離去。
蘇雨眠推開門的瞬間，林銘銘扯開拉花，「嘭」的一聲，在她頭頂炸開小小的煙花。
「沒有，不存在的！」
「是嗎？」易聊有些記不清了，「你看過我打籃球？」
似乎是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醒來時，窗外白亮到刺目。蘇雨眠縮在鬆軟溫暖的被窩裡，呢喃著這句台詞。
果然，狼狗耳朵好奇地動了動：「是什麼？」
易聊想象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想，如果世界上有時光機，他一定要回到過去，陪他心愛的女孩兒走完所有他錯過的時光。
蘇雨眠立刻心虛地扭開頭，像是當場被抓的小偷。
易聊蹙眉想了想：「不太記得了，是其他班的，我不認識。」頓了一下，他的眼角忽然浮起笑意，一隻手撈起蘇雨眠的腰，另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呵氣如蘭，「媳婦兒，你這是吃醋了嗎？」
蘇雨眠把他冰涼的手揣進懷裡捂熱，皺著眉，嚴肅地問：「發生什麼了？你走的時候我特別擔心。」
晚上四個人訂了一個精緻小巧的包間吃飯，他們兩個趕到時，林銘銘和盧良樹已經到了。
蘇雨眠斷斷續續地回憶：「我的大學很平常的，就像我們國家無數普通的大學生一樣，感覺好像什麼都沒做，『嗖』地一下就畢業了。」
易聊有些意外地靠過來，他並不記得什麼時候把這件早就不|穿的衣服帶來了。
他長得很好看，甚至有時候，她跟著自己的同學站起來要為自己班的男生加油的時候，目光在易聊身上錯了一下，口號就沒有喊出來。
十二月十五號，蘇雨眠生日這天，書房裡的水仙開花了。在易聊小小地打了個噴嚏后，蘇雨眠強烈要求把這盆水仙轉移到了她的卧室里。
易聊嘆了一口氣，看著紗布的眼睛露出無奈。蘇雨眠的「警告」還在耳邊，他蹲下身，心想：對不起了，媳婦兒。然後親自動手拆了紗布，露出一道細小的划痕。
易聊聞言抬眸看窗外，大片雪花飄下來，院子里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這樣的夜晚人們都不願意出門，只想待在家裡一邊享受著暖氣，一邊看電視。雖然街道上人很稀少，但高樓里都亮起一盞盞暖黃色的燈光，似乎每一扇窗戶後面都是一個溫柔的家庭。
這時候，張經理走了過來，拽了一下李昌功，示意他不要放肆。李昌功卻不聽。
蘇雨眠隨口扯了個謊：「你太有名了，全校人都認識你呀！」然後起身要溜走，卻被易聊一把拉住。她重心不穩，一下子被拉進某人的懷裡，撲了正著。
易聊愣了一下，金彥那天去了？可是那傢伙微信上跟他說有事，去不了……
在蘇雨眠看來，他的確是哭了，還用紙巾擋住自己的臉，似乎是不想讓她看見。
聞言，很多策劃都默默放下手裡的工作，無聲地看過來，外圍遊盪的「路人」媒體也開始往包里摸設備。氣氛驟然變得肅殺，安靜得只能聽見風聲。
易聊垂下眸，似乎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
其實這才是蘇雨眠第一次見到易聊的場景。
晚上，雪又開始下了。蘇雨眠和易聊去小區旁邊的便利店買東西。
易聊的腳步慢下來，卻沒有回頭：「對一部分人來說是容易的。」頓了一下，語氣如常道，「但對另一部分人來說，很難……也許因為他們曾被信任的人間接傷害過，需要我們施以更多的耐心……」
蘇雨眠抬頭看他。易聊黑色的瞳孔迎著光，眉眼溫柔，似有涓涓溪流途經春夏秋冬。
最後，他的目光在全場掃了一圈，穩穩地說：「我相信公安部門會給大家一個解釋。我最近會待在B市，哪兒也不去，如果真的能證明是我縱火，歡迎各位有志人士來抓我。」
易聊把褲腳掀開一點，露出一道細小的血痕：「應該是跑的時候被地上的樹枝劃到了，不礙事。」
提到媒體，張經理就感到很頭痛，看著封鎖區域外那些遊盪的「路人」。這件事他當然不希望被報道，但是紙包不住火，有幾個記者還是聞風而來。大半夜，哪會有路人在這附近散步？包里藏著的鏡頭都露出來了。
易聊揉了揉她的頭髮：「你不用道歉。」
「其實我的那件也保存著，但是，我就是想要你這件。」蘇雨眠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高中的時候很有趣，女孩兒們總覺得能穿喜歡的男孩子的衣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我卻從來沒有實現過。」
「不是……沒有。」蘇慫狗上線了。
蘇雨眠突然說：「這裏離一中好像挺近的。」
這是什麼節奏？
https://www.hetubook.com.com更詭異的是收音機里在放《和你有關的回憶》。易聊是凌晨三點左右回來的。他看到沙發上的蘇雨眠，心疼地蹙起眉，剛想把她抱進卧室里，她就醒了。
可是如今回首，她年少時喜歡上一個人，不知不覺都第七年了。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動蕩不安的一晚，蘇雨眠睡下之後並不知道易聊又離開了。
易聊把蘇雨眠安全送到家，轉身就走了。
不知道吻了多久，兩個人都迷離到忘卻了時間，突然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巡查老師在十米開外喊道：「誰在那兒？！」
蘇雨眠嘿嘿笑道：「你怎麼跟個小姑娘似的，你可是個漢子啊！別這麼娘，你要雄起。」語畢，她從床上翻起來，摸摸貓咪的下巴，輕聲道，「放心吧，以後我也給你找個媳婦兒。」
「老師現在大概在挨個班級核查缺席的學生吧。」易聊有些扼腕，「他們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隨後，監控錄像就被調了出來。錄像里，這個縱火犯戴著毛線帽和口罩，只露出眼睛。經過攝像頭時，他還微微仰了下頭——似乎在挑釁。
蘇雨眠非常自責，追上他的腳步，低聲說：「對不起。」
被罵的李昌功突然去而復返，急切地說：「張總！又排查到了一項證據！」他打開手機里的翻錄，遞到張經理面前，「這是小東門的錄像，縱火犯從這個門逃走時被地上的針葉灌木滑到了腳脖，您看。」
「失火？！」蘇雨眠震驚，語無倫次，「怎麼會，怎麼會……」
清甜的滋味兒從舌尖傳遍四肢百骸，蘇雨眠摟著他的腰，小心翼翼地給予回應。沒想到她的主動點了一把火，易聊的氣息突然加重，攻勢變得粗暴，貪婪地吮吸著她的溫度。
蘇雨眠坐在教室外的長椅上，掏出筆記本，開始整理劇中男女主角的感情線。
易聊敏銳地向後退了一步，臉上有些寒意：「別碰我。」
「為什麼？」李昌功憤憤不平，「他自己都送上門了，還假裝沉痛，太會演了吧。」
李昌功也不氣，說話聲音不大，卻恰巧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不知道易老師您放不方便，把您的腳踝給我們看一下。」
「你以前也這樣，班主任一看上晚自習時你不在教室里，就要去籃球場抓你。」
她忽然想到林銘銘曾說過的一句話——對於人類來說，承認喜歡一個人，就這麼困難嗎？
「你記錯了吧。」易聊矢口否認，「我從小到大就沒長過痘痘。」
「很好啊！雖然最開始大家會有一點小摩擦，但最後都能化解。都說女生宿舍血雨腥風，但我們宿舍很平和。而且大家都很愛學習，會互相督促。我現在覺得，多虧了她們，我才能順利畢業。」蘇雨眠眯眼笑道，「就是宿舍環境不太好，我住的六人間，居然沒有空調！最熱的那幾天，早上我都是熱醒的，早早就趕去圖書館乘涼了。」
蘇雨眠和易聊走前，于大媽忽然不說回憶了，有些慍怒地看著他們：「你們是不是要走了？」
易聊的目光始終黏在她身上，彷彿看到了魔法。從十六歲到二十三歲，蘇雨眠一點都沒變，一套上校服，就還是那個在黑板前笑著說「你好厲害啊」的青澀少女。
張經理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不用。」
視頻里，口罩男被刺柏針葉劃到，匆匆低頭看了一眼，就繼續向遠處跑去。
「是嗎？」易聊毫無印象地摸著自己的臉，「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張總，證據在前，他竟然還敢抵賴？」
易聊神色淡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再說一遍，不是我。」
這就意味著，蘇雨眠要跟更多人去競爭。
他也是起了個大早，練了會兒字就開始整理房間。他很慎重地考慮，也許過段時間，這個卧室里會住兩個人……嗯，那麼，首先他要先把衣櫥收拾一下，據說女生的衣服都特別多……
「並不是這樣。」蘇雨眠忽然截下話頭，「其實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表達方式，比如……」她慢慢抬起眼，凝視著前方的背影，長長地舒出一口白氣，似乎終於要直面一個事實，「比如，我會寫進歌詞里。」
蘇雨眠狐疑地看著他，易聊的眼睛還是水汪汪的，看著像剛剛哭過。緊接著，他忽然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從眼角擠了出來，他飛快地拿紙巾擦掉。
「我不小心撞到了姐姐，在閑聊過程中，發現她很喜歡你的作品，就把你叫來了。」
林銘銘毫不客氣地踩他一腳。
「看過啊，分班之前，高一籃球賽，我們班跟你們班打過。」
蘇雨眠一臉蒙地走了過去。
但這些她不要告訴他，不能讓他翹尾巴。
易聊問：「說話算數？」
蘇雨眠眼尖，一下子在衣服堆的最下面看到海藍色的一角。她把它拖出來抖了抖，拿到陽光下，無比懷念地看著：「一中的校服，你還留著呢？」
易聊滯住了，慢慢轉過身來，眸底有影影綽綽的光：「你說什麼？」
蘇雨眠的心跳得很快，本能地想扒條地縫鑽進去，但一想到現在他們可是戀愛關係啊，她就說服自己名正言順地繼續靠下去了。更何況，觸感還不賴。
一想到易聊缺胳膊斷腿地坐著輪椅踽踽前行的畫面，她就難受得想哭。到時候她還得推著他出去散步，住的地方雖然有電梯，但入單元樓前還是有兩三級階梯的。如果撞到的是手，還是他寫字的那隻手，就更無法想象了！
貓兄似乎聽懂了，后爪在被子上跺了跺，像是在發脾氣。
易聊無奈地舉手投降：「遵命，仙女媳婦兒。」
「哪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李昌功悻悻地縮回手，聳了聳肩，一字一句道：「既然您是無辜的，那為什麼不敢讓我看？」
蘇雨眠指了指地上：「也是高一，你大概就站在這個位置，而我在那邊教室的窗口坐著。我看到你，你沒看到我。」
「雖然你體育不行，但關鍵時刻還挺能跑。」
蘇雨眠：……
東西買完以後，易聊看外面大雪不止，提議等一會兒再走。店裡恰好在放《和你有關的回憶》，旋律舒緩輕柔，Miyuki雖然淡出娛樂圈了，但這首歌還是深受大家歡迎。
李昌功說：「是這樣的，我們在一段新的監控里發現，這個嫌犯逃走時似乎划傷了腳踝。我想您把腳踝給我們看一下，沒有傷痕，就能立刻洗清您的嫌疑了，是不？」
保安大爺迷瞪眼的縫隙，兩個身影如風一樣衝出校門，他後知後覺地探頭：「哎，等等，你們的假條……」
易聊一下子抽出手，讓蘇雨眠抓了個空。他淚眼漓漓的樣子竟然有些楚楚動人，可惜聲音還是有些冷淡，一字一句地說：「蘇雨眠，我花粉過敏。」
蘇雨眠尷尬地和易聊面面相覷。離開以後，于大媽的身影還在她心裏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