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這是個暖冬
蘇雨眠詞作定稿，親自去公司一趟把歌詞交了。
蘇雨眠有點害怕，身體越發冷了：「易聊？你出去了嗎？」
另一邊，書法紀錄片項目組也有了新的進展，片子已經全部完成了，進入審核階段。
承襲了易家老爺子的習慣，易聊年紀輕輕就愛戴珠串，這是圈內盡人皆知的事。這幾年，易聊偏愛大顆一些的珠子，可是監控里的這個「易聊」戴的是小珠串。
「道什麼歉？」易聊有些想笑。她在短短几分鐘內變了無數次情緒，全部寫在臉上，彷彿每一幀都有驚喜。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兩個是可以彼此依靠的關係吧？」蘇雨眠再度開口，惱怒沒了，取而代之是疼惜的語氣，「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依靠嗎？」
蘇雨眠的頭埋在他胸膛里，眼睛有點泛酸，不肯抬起來。他越是溫柔，她就越自責，最終萬千話語化作一個軟綿綿的拳頭，在他背後錘了一下，卻壓根兒沒用力。
蘇雨眠淚目。兩位前輩說得好有道理，居然無法反駁。可她轉念一想，立刻想到易聊最近有些怪異的舉動，總是獨自躲起來打電話，偶爾一聲不吭地出去……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嗯！幫我謝謝她。」
「女主角一直叫男主角『相公』，但從情節上來看，他們並沒有成親，連戀愛關係都未曾確認過。」易聊這個提問非常認真，瞳孔明晰、清澈，指節敲擊著桌面上，像是呼應心跳的旋律，他的嗓音低沉下去，緩緩道，「那為什麼，我的女朋友至今還在叫我的全名？嗯？」
蘇雨眠的大腦停止運轉了幾秒，心臟狂跳不止，決定義正詞嚴地提出她的不滿：「別……別摸那裡，我癢。」
易聊剛把毛衣脫掉，背對著門口，美好的脊背輪廓和腰線展露無遺。
易聊挑了挑眉，眼神意味不明：「就只有這時候有用？」
掛電話之前，易聊終於微不可察地說了一句：「爸，謝了。」也不知道易鳴傑聽到了沒有。
也許易聊現在根本沒打算讓她認識自己的家人呢……也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夠長，還沒到這一步。
在熱鬧的氣氛下，蘇雨眠依稀記起剛來這個公司的時候，她對撲克臉的姜文玉害怕得不行，當時的她怎麼都不會想到，現在的她都敢開姜老師的玩笑了。
——一個寫字的，出來賣臉，呵呵。
易聊也躺進了被窩裡，蘇雨眠立刻感覺到一股暖流靠了過來。她摸了摸他的臉，心疼地說：「有黑眼圈，紅血絲也跑出來了。你沒休息好嗎？」
「什麼？」
易聊皺起眉，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別亂動。」
然而，客廳、廚房以及卧室的浴室里都沒有人，並且卧室里的枕被還是昨天他臨走前疊好的樣子，絲毫沒有被動過的痕迹。
易聊有點蒙：「我怎麼了？」
在大家眼中，易聊屬於公眾人物，但人們往往會忽略一件事，公眾人物也是享有隱私權的。
蘇雨眠登時不動了，但更曖昧的氣氛在他們之間燃了起來。
易聊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了，卻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幫她整理著頭髮。
易聊這些天的反常，也沒有出去上課，難道都是因為這些事？
蘇雨眠迷濛地看著他，想起剛才他討論劇情時提到的「輸了一顆心」，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易聊微愕，問：「為什麼？」
蘇雨綿吐了吐舌頭，拍了拍桌上堆疊的文件：「劇情太虐了，我有點自閉。」
「不不不，一點都不難吃……」為了不打擊到他，蘇雨眠調動所有腦細胞，眉頭糾結在一起，「就是……怎麼說呢……做飯要用刀，還會有熱油濺出來，萬一你的手受傷了，不方便提筆了怎麼辦？」
聽他們這麼一說，蘇雨眠迷茫地抬起頭來：「最近？什麼事？」
最終讓他發現異常的，還是易聊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這是一個古裝權謀劇，從最開始，男主角就出現在草根女主角身邊，各種守護，各種撩。最後女主角才發現，一切都是利用。劇情不算新穎，但從湯霖和姜文玉筆下寫出來，老套的故事里也增添了很多全新細膩的細節。這部劇的高潮就是女主角發現了真相，與男主角凄美對峙的時候，前面有多甜，後面就有多虐。
易聊不解。
「沒關係，就一枝，我不離花太近，沒事的。」
易聊其實很清楚。也許記者對他究竟是不是縱火犯這件事並不在意，但這麼寫才會有人看。
「我知道書法展失火了。」蘇雨眠心裏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這跟易聊什麼關係？」
導演對她的這一版歌詞很滿意，但是，到底採用不採用，還要等徵集活動結束時再定奪。
網上風傳的錄像大約是那個路口上方的監控，監控清楚地拍到于大媽被車子撞倒在地，隨後從車子里下來一個人，那人穿著和_圖_書黑色板正、筆挺的西裝。網友跟書法展當天發言時的易聊進行對比，確認是他本人無誤。
這兩天，蘇雨眠醉心於工作，每次登錄賬號就是在首頁隨便翻兩下，並沒有刻意去搜索任何關鍵詞。因此，對於易聊這邊的事，她並不知情。易聊也跟平常一樣，除了偶爾會獨自出門一陣子，沒有絲毫異樣。
「是嗎？」蘇雨眠托著腮，思考他的話。
書房裡，易聊卻不知道她已經腦路十八彎地想了這麼多了。接通電話，爺爺破口大罵：「你個臭小子，在外面闖什麼禍了？打算瞞我多久？」
兩人之前也擁抱過，但現在蘇雨眠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易聊這樣摟著她，她的前身就毫無防備地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自己搜！」
「一會兒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一點吧。」
蘇雨眠提議：「火災發生的那個時候，是我們在一中遊盪的時候嗎？」
蘇雨眠很驚喜：「易聊，你太會抓細節了！」她的腦中忽然有了靈感，鋼筆迅速在紙上「唰唰唰」，嘴裏一邊念叨，「我就從男主角的視角來填詞吧，把這種愛而不能的無奈感寫出來。」
易聊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唇邊勾起笑。他們像是兩葉孤帆，因為不同的原因在海洋上漂泊，終於有一天碰到了一起。兜兜轉轉那麼多年，身邊卻還是對方。
儘管沒有明確指出易聊就是縱火犯，但報道里卻已經將隱形的矛頭對準了他。並且，新聞的末尾還提到易聊與自己的父母關係不好這件事，似乎在為他的反社會人格進行鋪墊。
蘇雨眠憤怒至極，想把朝每一個惡語相向的人懟回去。可是，數量太多了。
蘇雨眠說：「我生理期來了，有點冷，本來想找你捂捂。誰知道，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蘇雨眠立刻沖了過去，委屈地看著他：「你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半天都找不到，嚇死我了。」
「你媽和你爺爺看到了肯定會著急的，別讓他們太擔心。」
易聊眼中滑過促狹的笑意，低聲道：「你說呢？」
「對呀。」易聊把頭埋進她的頸窩，戲謔道，「你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著。」
易聊看著她因為一個劇情這麼激憤，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蘇雨眠奔下車，易聊剛好轉過身來，尚未反應過來時，她就一頭扎進了他懷裡，雙臂把他抱得很緊很緊。
一個久違的中年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聽筒里響起：「聊聊，是老爸。」
易聊感覺很煩躁。他想起來了，前不久，蘇雨眠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但他不會像蘇雨眠當時那樣驚慌無助，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監控錄像里的男人戴著帽子和口罩，通過跟旁邊物件的參照對比可以得知，他的個子比較高，身材也算是勻稱。
「我看到你的新聞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大手一把摟住蘇雨眠的腰，咬牙切齒地道：「蘇雨眠，我跟你說，別動。」
如果真是易聊……那他也太蠢了吧？暴露出這麼明顯的、能讓人抓住把柄的線索，就憑他對易聊的認識，不可能！這小子比同齡人都聰明得多。
蘇雨眠指尖發抖，這些字眼讓她想起前不久自己被網路暴力支配的恐懼。該怎麼來形容呢……應該說，那件事落幕沒多久，同樣的刀子就割在了易聊身上。
易聊摸了摸鼻子：「爺爺，您冷靜，不是建議您別老上網嗎？」
在書法展火災案件發生的第三天，易聊因為另一件事再度進入公眾眼帘——撞車事故。
易聊端了一杯紅糖薑茶給她，順勢把她拉進懷裡：「這裏疼？我幫你揉揉。」
然而不等他思考完，易鳴傑再度開口：「我聽你媽媽說，你有喜歡的女孩了。」
蘇雨眠有些難為情，易聊卻很認真，似乎並不是在調笑。他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力道很輕很柔。
易聊把她安置在被窩裡，捏了捏臉蛋：「我現在去給你泡薑茶。」
蘇雨眠大度地揮了揮手：「這個理由我姑且認可了。」
他太溫柔了，溫柔得彷彿能擠出水來，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女學生們忍不住羡慕地看著蘇雨眠。要在平時，受不了當眾肉麻的蘇雨眠早就該推開他了。可是今天，她沒有推開他。
易聊滯住了。他的心臟像是被她細長的指頭輕輕抓住，眸光瞬間變得溫軟、柔和。他安靜了半晌，才笑道：「是我輸了。」
他們吃飯的地方離公司很近，館子不大，但一到飯點就很熱鬧。蘇雨眠剛到創藝入職的時候，就經常在這裏解決午飯。店裡熱騰騰的氣流跟室外形成鮮明的溫度差，在大玻璃窗上結起一層霧氣。三人點了幾個小菜，圍坐在一起，湯老師幾杯小酒下肚，話匣子慢慢打開了，問起姜文玉：「姜老師，你打算啥時候結婚啊？」
「真的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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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蘇雨眠這才反應過來，「啪」的一聲帶上門，但是腦海中烙印的畫面卻不會因為關上門而消失。
蘇雨眠趕緊合掌求饒。
「當然不是。」易聊笑著，推了推她嘴角，「只要你開心了，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
蘇雨眠胡思亂想著，抱著貓兄蜷在沙發上。
「好。」
蘇雨眠抓起外套，匆忙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先走了。」然後沖了出去。
「你怎麼知道我在英國拍戲？」易鳴傑好奇，「你媽媽跟你說的？」
「是。」
易聊把大致情況跟易老爺子說了一番，為了防止老頭過度猜疑，他迅速撇開話題：「蘇雨眠剛才還讓我代問您好。」
——家庭條件太好了吧？家教看來不太行。/吃瓜。
「為什麼？」
「啊？」蘇雨眠更加困惑了。
蘇雨眠立刻垮下來臉來，露出「你死定了」的目光問：「笑什麼？」
她說得很有道理，易聊竟然一時半會兒無法反駁。
易聊和于大媽的交通事故糾紛最終是私了的，理論上沒有值得拿出來議論的地方，但就因為他是易聊。
她站在二樓抱著胳膊，心情越來越沉重。她正消沉的時候，大門忽然被打開，易聊風塵僕僕地進來了。
湯霖將她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嘖」了一聲：「看來是遇到問題了，你要是願意，可以給我們說說。」頓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不會是跟最近的事有關吧？放心，明眼人都知道那不可能是他啦。」
——他沒有賣臉，他已經很刻意隱去自己的外表了！
他手上的溫度隔著毛衣傳到肚皮上，蘇雨眠的疼痛果真得到一些緩解。
「這還差不多，我可等著呢。」易老爺子沉吟了片刻，突然又將話題繞回，「聊聊，火災發生的監控錄像你看過了沒？」
「人民警察會給大家揭開真相的。」
蘇雨眠虎軀一震，本來曬著太陽昏昏欲睡，當即清醒過來，衝到易聊身邊握緊他的手，差點聲淚俱下：「你這雙修長漂亮的手，用來寫字就好，做飯這點破活，請大哥放心地交給我。我們大天朝的書法界需要你！」
易聊趕緊把笑意憋回肚子里，說：「不好意思……言情劇我看得不多，實在給不了你什麼看法。」
易聊低著頭沒有看她，平靜地說：「快期末了，最近沒課。」
易聊靜靜地看了她半晌才拿過手機，手指上滑推送的新聞。他的目光沉了一下，漸漸凝結出寒霧。
蘇雨眠還是醒得很早，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惴惴不安，也睡不著。她剛從被窩裡爬出來，小腹一陣陣痛。該死，親戚又造訪了。
「是我沒有及時發現，這不能怪你，我就是……就是太著急了。」
「就書法展火災那事兒唄。」
「騙子！」
「是誤會。」易聊囫圇解釋，心不在焉地問，「您不是在英國拍戲嗎？這個點，還沒休息？」
「我知道，這不怪你。」易聊好玩似的捏著她的臉，「本來我就是刻意不讓你知道的。外人的評論總是會讓人自閉，我不想讓你面對這些負面的東西。你都叫過我『老公』了，這就是我應該給予你的保護。」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一旦他家這個小慫包看到了這個情況，會不會再度心態崩掉？比起外界那些無聊的猜測，他還是更在乎蘇雨眠的想法。
蘇雨眠有點著急：「到底是什麼事啊？」
剛好有電話進來，蘇雨眠瞄了一眼，是易老爺子打來的。蘇雨眠對這位看似嚴厲實則和藹的老爺爺印象特別好，抱著易聊的胳膊要跟老人家問好。
甚至這些天依然是易聊在照顧她啊……
他站在光禿禿的樹下，仰頭看著樹枝上欲墜未墜的積雪，陽光照在他臉上，把他勾勒成校門口最美的風景。
易聊的臉色變得冷峻下來，答道：「看過。」
易聊有些無奈，哭笑不得地說：「我要換褲子了。」
「不用了。」蘇雨眠拉住他，小聲道，「我還沒那麼難受，你再陪我一會兒吧。」
姜文玉面不改色地說：「明年。」
姜文玉習慣性地推了一下眼鏡，陰森地說：「蘇雨眠，你想死嗎？」
易聊這麼較真，蘇雨眠的難為情反而變成了矯情。她鬆了一口氣，靠在他肩膀上，虛弱地問：「你怎麼今天沒去上課啊？」
「雖然有隱瞞和欺騙，但在我看來，男主角早就把自己的心輸給了女主角。兩人巔峰對決的時刻，最心痛的應該是他。」
易聊愣了一瞬，隨即溫柔下來，笑著摟住她：「怎麼了？這麼急著找我。」
蘇雨眠仰頭看他，他彷彿還是那個近和-圖-書乎完美的少年，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內心有多少傷疤和溝壑，眼眸中的笑意也一如既往地帶著淡淡光暈。
易楨瑜哼了兩聲，稍微平靜了一點：「縱火是怎麼回事？車禍又是怎麼回事？」
這事本來交給派出所就行了，但他心裏有個疙瘩實在是抹不平。這些天，他除了應付各方勢力和書法家的詢問、質疑，剩下的時間都在琢磨錄像里的這個人。
「你不是自詡二十一世紀都市新女性嗎？」姜文玉來回打量著她，「你都不看新聞的嗎？」
隔著這麼單薄的衣服，他才發現蘇雨眠的身體其實很纖細，像是早晨那朵嬌嫩、怕折的玫瑰。因而，只拘謹地眯了三個小時，手機一振，他就睜眼了。
易聊換上了居家服，神色如常地打開門，耳根后卻微微泛紅。
蘇雨眠趕忙把劇本翻到那一集——男女主角在雪月下互捅刀子的時候。男主角儘管冷漠寡言，但每一次都讓劍鋒從女主角的衣服旁擦過，而自己卻落得一身傷。
她大致把劇情跟易聊說了一遍，易聊全稱只是聽著，偶爾挑挑眉，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所以，當蘇雨眠問他感想的時候，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難道就在事發當天，易聊突然想換成小珠串？這巧合也有點生硬了吧。
可是因為底氣不足，聲音太小、太糯，說出來的話跟撒嬌似的。易聊的呼吸直接滯了一瞬，盯著她的眼眸愈加深邃。
——666，跟他爹媽學了一手好人設，現在人設崩塌了，躲在家裡哭呢？
隨後，在大家開闊的腦洞下，這次撞車事故跟縱火案關聯到了一起。易聊這個人長久以來持重、寡言、端正的形象似乎在漸漸土崩瓦解，並且不可避免地，周茜兮和易鳴傑都被拉出來質疑了一番。
湯霖揶揄蘇雨眠：「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姜老師有一個談了七八年的穩定男朋友。」
易聊：？媳婦兒你冷靜點，這是犯法的。
十六歲以後，蘇雨眠每個月的生理期都不太好過，如果稍不注意，甚至可能會痛得死去活來。她換好女性用品，覺得四肢還是又乏又涼，她突然就很想念易聊的溫度。
回想起他溫柔神情下克制的疲憊，蘇雨眠突然怨恨自己。他每次都能敏感地察覺到她情緒上的變化，可她沒有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予足夠的關懷。
「還沒有，差一點點。」
易聊別捏地沉默了一瞬，說：「……系統推送的。」
手機屏幕上閃爍著一個沒有儲存的號碼，但他一看到這串數字，薄唇就抿了起來。他又望了一眼蘇雨眠，然後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到外面才接起電話。
易聊沉默了片刻，眸光落在遠處的雲朵上，卻不復方才那般光彩。半晌后，他才說：「算是……看出來了吧。」
蘇雨眠卻動得更厲害了，問他：「我枕在你的胳膊上了，不難受嗎？過一會兒，你的胳膊還會麻的。」她體擦碰到易聊身上，易聊的眉心皺得更深了，在頻繁的呼吸節奏下似乎在強壓著什麼。
「這還用問嗎？」湯霖白了她一眼，「就你這狹隘的社交，除了易聊，你還能認得誰？」
「易聊，請你，依靠我吧。」
「男朋友還是挺有用的，不用自己撐著桌子去泡紅糖水，還有人按摩。」
「好。」易聊順從地應下。
蘇雨眠圓圓的眼睛立刻又瞪了起來：「騙子，肉麻！花言巧語！瞞著我就是瞞著我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又不是小學生。」懟完，她突然嘆了一口氣，又變得有些抑鬱，垂眸半晌，悶悶不樂地道，「對不起。」
蘇雨眠埋著頭，筆尖在紙上滑來滑去。
蘇雨眠知道他要的答案，底氣十足地與他對視，但平靜的外表下快要壓制不住心跳的聲音。迎著他溫熱的目光，她微微吸了一口氣，舌尖抵在下齒，纖細的聲音從齒縫間慢慢漏出來：「老公。」
易鳴傑並不在意這些細節，扯回正題上：「關於你的新聞和熱搜，我打算找人幫你撤了，通知你一下。」
易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說：「不過在這個情節里，有一點我不太明白。」
「你們怎麼知道是易聊？」
蘇雨眠本打算睡個回籠覺，但易聊的氣息呼在脖子上，她癢得睡不著，像只不安分的小動物，來回動了動。
玫瑰鮮嫩欲滴，上面還帶著露水。蘇雨眠小心翼翼地把花插|進花瓶里，然後放到自己的卧室，跟那盆水仙擺在一起。
她看得觸目驚心。
她要去見易聊，她從未如現在這般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蘇雨眠愣在原地，是她……逾越了嗎？
在易聊看來，她是遇到障礙了才會把眉心擰在一起，小臉透露著慘兮兮的苦意。
姜文玉冰冷的眼神透過鏡片掃視著她。
「真的沒關係。不管別人說什麼，和_圖_書我都習慣了。你不要摻和進去，免得矛頭又對準了你。」易聊往前走著，蘇雨眠的手忽然從他掌心滑了出去，他詫異地扭過頭。
姜文玉也趁勢補刀：「就你這狹隘的社交，能找到男朋友，應該挺不容易吧？」
易聊拍了拍她腦袋：「不用。」
張經理對著監控，反覆琢磨好幾天了。
「哇。」蘇雨眠冒死直言，「對不起姜老師，我真沒看出來……」
喝了酒的湯霖就是個八卦精，問完姜文玉又開始問蘇雨眠，好似他們已婚有娃的男同事都瞬間變成了催婚媒婆：「看你朋友圈說你脫單了，跟易聊怎麼樣？」他夾了一顆花生塞進嘴裏，就差一碟瓜子了，「進展到哪一步了？需要我們支著兒幫忙不？」
「呃……」並沒有。
湯霖愣了一下，飛快地跟姜文玉對視一眼，放下筷子：「你不會是……還不知道吧？」
「當然不是。」迎著易聊期待的目光，蘇雨眠喝了一口薑茶，讓暖流從胃袋游遍全身，才緩緩道，「我今天肚子疼，喝了一杯薑茶，真的好暖和。」
「要命。」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喉結來回滾動，從牙縫裡蹦出音來，「蘇雨眠，你真是來要我的命的。」
易鳴傑的人脈和行動力毋庸置疑。新聞說撤就撤，搜索熱度直線下降，打開社交媒體一片風平浪靜，如果不刻意去搜索「易聊」兩個字的話。
蘇雨眠吹了吹薑茶上的熱氣，眯起眼，感慨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想談戀愛了。」
易聊下意識回頭往屋子裡看了一眼，門虛掩著，蘇雨眠沒有起來。
「我想你應該不希望那個女孩看到這些糟心的東西，這也是你老爸我要為你撤稿的原因。」易鳴傑笑著道，「你的脾氣跟我當年太像了，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就是寧願獨自忍受也堅決不把身邊人拖下水的那種人……更何況，是你自己心愛的女孩兒。」
「哎？不用了……」
「為什麼瞞著我？」蘇雨眠終於仰起頭來，臉頰旁的碎發因為用力奔跑而被風吹得有點亂，小臉皺成一團，眼睛里卻冒著火光，以及深藏的自責和心疼。
蘇雨眠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和反胃。
她給易聊打了個電話，問清了地址，立刻打車趕到B大。車還沒到校門口，蘇雨眠遠遠地已經看到了易聊。
——他從來沒有任何人設，他所展示的每一面都是真實的自己！
蘇雨眠反倒沒醒，呼吸均勻、綿長，睡得安穩。易聊撐著頭，仔細地端詳她，眼中有前所未有的溫柔。
幾個小時前的那群媒體已經把事情報道出去了，只不過這篇報道實在有失公允。文稿中採用大量隱晦的、煽風點火的詞彙，配圖給其他人的臉打上了馬賽克，唯獨易聊的沒有打。
陽光從玻璃窗外透進來，照在兩個人身上暖洋洋的。蘇雨眠再一次確信，這是一個暖冬。
矜持！端莊！兩人這才在一起多久！她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冷靜。
蘇雨眠愣住了，易聊最後一個音節尾音微微上翹，充滿磁性的沉穩嗓音在耳邊一圈圈繚繞。這本來是個很普通的問題，卻因為他的語氣而變得很曖昧。蘇雨眠胸腔里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握著筆的手心因為發汗而一片濡濕。
儘管一天未合眼，易聊仍然睡得很淺。一方面是因為蘇雨眠在旁邊他實在難以熟睡，另一方面是他睡得小心翼翼，生怕壓到蘇雨眠。
姜文玉和湯霖已經投入下一個劇本的創作中了。中午，蘇雨眠和他們約了飯，想聽他們講講新劇本的故事。
易聊「哦」了一聲，意料之中。跟他本人沒有多大關係，往深了說，他也怕影響到他自己的聲譽吧。
「說寄就寄！我這就去淘寶上看看刀片，你要不要一起入股？」
張經理心裏疑雲徒生，特意翻出了開展第一天的視頻，確認易聊那一天戴的是大珠子。
蘇雨眠繼續道：「就是像這樣的時刻，人總是在有的時刻想要跟人傾訴，哪怕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過慣了無人傾訴的日子，現在一抬頭髮現有你在聽，這一刻的滿足感真的無與倫比。」
蘇雨眠絲毫沒有懷疑，還努力勻出點兒力氣提醒他：「你一定要給學生畫重點啊！千萬不要做那種『範圍就是整本書』的老師。」
蘇雨眠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眸中的波光粼粼盡數斂起，無比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蘇雨眠立刻翻出手機，在搜索框里輸入「易聊」，於是大量負面消息撲面而來。很多人猜測他就是縱火犯，再加上車禍事件，他的公眾形象一落千丈，粉絲和路人吵得不可開交。並且，因為一部分「腦殘粉」和「顏粉」的無腦護，讓路人的話鋒越發尖酸刻薄。
這幾乎算是他們父子倆最為交和圖書心的一次談話了。易聊的喉嚨動了動，陌生又熟悉的稱呼卡在嗓子里，最終還是沒有叫出來。但易鳴傑並不在意，難得地鼓勵他：「做你覺得對的事，我們都相信你。」
糾結思考了很久，張經理站到辦公室窗邊，打電話給警局的朋友：「要不要查查我們嘉賓的人際關係？看看他有什麼仇人。」張經理看著電腦屏幕上定格的畫面，「我懷疑，有人冒充他。」
「為什麼？」蘇雨眠有些失落。
又是一個晴天，蘇雨眠的肚子有點疼，捂著小腹伏在桌子上，拿筆的右手忍不住停了下來。
易聊「嗯」了一聲。
「對不起，寶貝兒。」易聊彎了彎眼角，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枝玫瑰，「我去買了鮮花給你。」
蘇雨眠一口飲料差點噴出來，難以置信：「姜老師，你……你有男朋友？」
回答她的只有貓兄軟糯的叫聲。
蘇雨眠被他突然帶來的浪漫驚到了，破涕為笑：「你明明不能靠近花，還非要買。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執著的花粉過敏者了。」
「沒什麼。」易聊關掉手機屏幕，氣息沉穩，彷彿那些風評是加諸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你歌詞的初稿寫好了？」
身體漸漸變得暖和起來，蘇雨眠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桌案的文件上。易聊建議她休息一會兒，她拒絕了，因為劇組不會等她，她必須要在這兩天內把歌詞寫完，便又投入劇情和男女主角感情線的整理。
易聊卻推開了她，說：「我幫你轉達就好了。」說罷走進了書房，關上門。
不得不說，易聊的身材真好……本來以為他這樣以寫字為生的人身板會比較羸弱，但這兩次「冒犯」，蘇雨眠發現他其實很注意管理身材。上次她看了他的正面，這次見了他的背面，那個腰線、人魚線呀……她默默捂住臉，拚命地想把畫面從腦子裡趕出去。
「那你明明有很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蘇雨眠看到了曙光，「我去幫你作證，你那個時候跟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是你！」
她強行鎮定，問：「那我應該叫你什麼？」
「蘇大作家，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易聊探過頭去，眉梢、眼角都帶著溫和的笑意。
易聊垂下頭，指尖正要輕輕挑起她鬢邊一綹髮絲，忽然有電話打進來。
蘇雨眠拍了拍他的頭：「那我現在在了，你好好睡一覺吧。」
易聊的表情有點受傷，有點委屈：「我做飯就那麼難吃嗎？」
蘇雨眠拍了拍桌子：「你就不覺得很心痛？很虐戀嗎？」
果不其然，新聞發布不到半個小時，網路輿論滿天飛，易聊的社交賬號也爆掉了，評論里粉絲和路人之間展開激烈的討論和衝突，像是一片沒有硝煙的戰場。他最近的一條微博跟寫字有關，現在大家佔領了這條微博，討論的全是跟寫字無關的事。
易鳴傑在電話那頭輕輕笑了一聲：「想不到，你居然還會看我的新聞。」
易聊笑了笑：「下次我帶她跟您一起吃飯。」
易聊趁蘇雨眠擺弄鮮花的間隙去樓上換衣服，但他前腳剛進屋，蘇雨眠就跟了過來，直接推開房門。她剛張嘴要說話，就被眼前的畫面震到了。
——雖然沒見過易鳴傑，但周茜兮和易楨瑜都是非常好的人啊！
易聊深吸一口氣，蘇雨眠身上清甜的香氣傳進鼻尖，不由得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蘇雨眠隨口道：「在看什麼？」
「不過我是覺得……」為了哄她開心，易聊還是搜腸刮肚地擠出一點感想出來，「男女主角對峙只是因為他們立場不同，並不代表他不愛她。」
這是蘇雨眠第二次見到他赤|裸著上半身。不同於上一次見著，她現在很清醒，不僅沒有立刻把門關上離開，還明目張胆地咽了一下口水。
「我現在都想給原作者和我們組那兩位編劇老師寄刀片了！」
他必須要承認，乍看第一眼，真的很像易聊。錄像里這個人穿著易聊最喜歡穿的一身衣服，很難不讓人跟他聯想在一起。可是看得越久，張經理越覺得哪裡不對勁。
到頭來，她還是被安撫的那個。
易聊喝了口水，冷靜地掃了一眼網上對他的熱議。
「我在新聞上看到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對於輿論來說，這句話似乎是量身定做的。居心叵測的人總是潛伏在暗處，等著火苗躥起后隨時澆點油。
易聊有些意外。他的爸爸平時不苟言笑，從小對他要麼非常嚴厲，要麼放任不管，但這件事，他居然比周茜兮更早知道。
「可是……」
恰巧，蘇雨眠翻了個身，似乎是有點冷，她往易聊身邊又挨近了些。她發出軟糯輕微的鼻音，鬆軟的頭髮鋪在枕頭上，發出好聞的香氣。
她只是對易聊的爺爺和媽媽都有好感，覺得他們都是很和藹的長輩，然而易聊當下的迴避，讓她忍不住反思，是不是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