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漫天星辰都幻化成雪，而你，就是我的宇宙
18
「對啊！你看，我在路上走從來都是循規蹈矩，不敢闖紅燈翻欄杆，多麼守規矩的孩子。」龍美自誇道。
這就是破罐子破摔的理由嗎？林稚子很想問龍美。
當意識到龍美說的「狗男女」指的就是自己的爸爸，林稚子後知後覺有點兒不爽，她瞪了一眼，龍美無所謂地撇撇嘴。
氤氳的水汽柔化了少女的輪廓，使得龍美看上去有幾分甜美，林稚子有些動容，說：「其實，你也沒那麼壞啊，幹嗎整天裝出一副女魔頭的樣子。」
一直沉默不語的灝忽然說：「我覺得龍美說得有道理。」
不知不覺，三輪車已開出離城四十里。在這座城市南郊的大山裡，有一處溫泉山莊，龍美曾給這裏送過菜。她將三輪車停在一道圍牆旁，熟門熟路地帶他們來到山莊後面的一處泉水。泉眼無聲，潭水清澈，蒸騰著白色的水汽，被林遮樹掩。
三輪車的電瓶充滿了電，可以重新上路了。再次上路后，林稚子已開心了起來，她也學著龍美唱起那首《賣菜歌》：「經歷了城管追殺工商的收費，這笑容依然純真。」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男人變心，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如果他要離婚，就讓他凈身出戶，可別學我媽那麼傻，臨了一套房子還讓那個男人騙走了。」龍美提起自己的親生父親，一直以「那個男人」稱呼，她對他幾乎已經毫無印象，但仇恨的種子從小被一個怨恨的母親深種，所以提起父親，她總是咬牙切齒。
回去的路上，龍美用一副過來人的口氣為林稚子出謀劃策。
那天，林稚子沒有回家。
林稚子笨手笨腳地把牌碼到自己面前，重新認識這些陌生的麻將牌。她還是不知道怎麼記牌、算牌，她去摸的牌，都是正面朝下，她不拿回來翻過來看一下，就猜不出那張牌代表的是什麼數字。她也猜不出別人下一張要打什麼牌，她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牌，但要摸到想要的那張牌，只能憑運氣。
灝聞言色變，忙起身走開了。林稚子撇嘴道：「無聊！」
林稚子聽了，心裏顫抖了一下，相依為命的母女，不是更應該彼此愛護和珍惜嗎？
大爺嘆著氣笑。龍美看不下去了，摔了牌，說：「不玩了，不玩了，這樣怎麼玩？這也能秀恩愛？什麼哥哥？表哥、堂哥？你爸爸根本不認識他啊！」
林稚子笑得差點兒從車上滾下來。
「哎呀！你要記牌啊！你不是數理化學霸嗎？玩的就是相鄰數嘛！對！就是這樣。六條有兩個在龍美手裡，一個被大爺打下去了，你就別想了。你還想要七餅？我給你啊！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只要我有，都給你。」
灝溫柔地說：「這次你一定能和牌。」
林稚子站在水邊猶豫著，用手摸了摸水，溫泉水滑，她心動了，正打算脫衣服，看到灝在一旁，又害羞起來。灝明白了，轉過身，說：「你自便吧！m•ｈeｔ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我去前面看看。」
水溫舒適，林稚子伸展手臂，划水的手臂不小心觸到了龍美手臂上凸起的疤痕，奇妙的觸感讓她觸電似的縮回手，龍美卻不以為然地笑了：「我媽打的。」
「天色不早，該回家了。」他把一個小盒子放在池邊。
「你還沒告訴我，早上和她一起在醫院做什麼？」
這時，灝四處溜達回來了。
三輪車行至一段坑窪處，「吭哧吭哧」顛簸了幾下，不動了。龍美試了試，告訴他們，三輪車沒電了。
「我考試不及格的時候，我丟了兩塊錢的時候，她都會打我。我和同學打架，把對方的頭打破了，他爸媽找到家裡，她不分青紅皂白，抄起一個細竹竿就抽我。她從來不會問為什麼。」
大爺打圓場，要再玩一圈，於是重新洗牌。
牌桌再次支起來，林稚子和灝不情不願地被吆喝到牌桌上，龍美打包票道：「放心吧！不會的，我教你們。」
就在這時，灝放出一個七萬，林稚子接受了她和牌的事實。龍美氣得要奓毛。
說著，她猛地一按，將林稚子拉下了水。
很難想象，一個橫行霸道的校園女魔頭，會說出這番話來。林稚子有點兒感動，天真地應承下來：「來得及啊！想學習，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哪有什麼天生的學霸，哪有永遠的學渣，你要相信自己。」
「傻瓜！」龍美爆了粗口，說，「你馬上要上大學了，做什麼不需要錢啊！這世道，有錢才是王道，可htｔps://ｍ.ｈｅｔuｂook.cｏｍ.com別便宜了那對狗男女。」
「不稀罕，我和我媽能生活好。」林稚子正在氣頭上，有骨氣得很。
林稚子和龍美上了岸，換上了乾爽的新內褲，穿好衣服后，又坐著三輪車回去了。
龍美騎著她那輛臟舊的三輪車，說要帶他們去一個好地方。三輪車出了城市，拐上安靜的鄉間公路，一路上綠樹成蔭，空氣濕潤，龍美大聲唱起了一首《賣菜歌》：「曾夢想開賓士寶馬，看一看世界的繁華，這情景註定只能在夢裡出現，這輩子沒法兒實現……」
龍美游到岸邊，眼睛一亮，拿起小盒子，面露羞色：「古有董永竊衣，一段情傳為佳話；今日有小哥哥池邊送小內內，哇！人家好害羞啊！」
潛入水底，會有瞬間的失聰，適應以後，就會覺得眼前的世界清明起來。兩人如同魚在水底潛游，自由自在，隔了一會兒，才探出水面，龍美放肆地笑著：「想哭嗎？來吧！」她拉著林稚子再次潛入水中。
龍美得意地挑挑眉。林稚子奓毛了，從三輪車上跳下來，站在路邊怒罵：「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她說得有道理，有什麼道理？哈巴狗！你給她做小弟吧！」
插好了電，三個人坐在小凳子上等。百無聊賴之際，龍美開口：「要不，咱們玩腦筋急轉彎吧！」
這是一個學霸的自我修養和心聲，她真心覺得，想考個好成績，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兩人愉快地擊了掌。
當龍美從泉水中潛出，伸手拉她時，她沒有拒絕。和圖書
龍美脫掉外衣，只留下胸衣和底褲，年輕的身體，緊緻而修長，只是後背和手臂上隱隱有一些暗紅如蚯蚓般的瘢痕。她回頭笑笑，像一尾魚一般，縱身跳進泉水裡。水中激起水花，她很快不見了蹤影。
說著說著，龍美又唱了起來，林稚子被氣笑了，漸漸沒了脾氣。
「我……」灝有口難辯，只好支支吾吾。
「要你管！」林稚子撇撇嘴道。
這是林稚子第一次打麻將，她感到一種奇妙的樂趣。誰會想到，早晨還在學校認真聽講的好孩子，現在會坐在一家鄉村修車鋪的門口打麻將。同時，她又從打麻將中悟出一些淺顯的人生道理，生活如同一桌麻將，對於她這個生手來說，無論什麼結局，她只能接受。
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擊中了林稚子的心，那些屬於少女的小隱私、小尷尬被他一覽無餘，她的心被輕輕地打擾了。
灝很委屈地道：「好好的，你怎麼罵人呢？」
「會嗎？」老伯打量著幾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龍美停了車，嘻嘻笑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吃醋啊？嘻嘻嘻！」
不遠處，有一爿小店，正好是家修車鋪，沒什麼生意，幾個大叔正圍著一個矮桌打麻將。龍美說要充電，一個老伯指了指牆角一根插線板，又轉頭打麻將去了。
林稚子想哭，卻發現自己哭不出來，眼淚被泉水淹沒，哭聲變成了鼻涕泡泡，沒有人能看到，也沒有人能聽到。她在水底潛伏了許久，她知道，自己哭過了。
「一個單親媽媽，想讓女兒有htｔps://m.ｈeｔｕｂook•cｏｍ•cｏｍ出息，給自己爭口氣，其實有什麼錯呢？沒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想要多一點兒理解，多一點兒關心，也可以理解吧？可我們就是沒辦法做到。」龍美轉過身游開了幾米，說，「我是說啊，有的人和父母的緣分很淺的，看開點兒啦！」
那邊有人輸了牌，有人罵罵咧咧，最後拌了幾句嘴，牌局散了，就剩下一位老伯。牌桌上麻將亂作一團，老伯嘆著氣，獨自再把「城牆」壘起來。
一圈下來，龍美髮現灝才是那個高手，但是這個高手自己並不想和牌，而是一直給林稚子做老師。
請原諒一個失意人的喜怒無常，林稚子沿著鄉間公路暴走起來。龍美追上來，好聲好氣地相勸：「是我騙他去的，好了吧！我在追求小哥哥，你看不出來嗎？哈哈哈！山谷里寂寞的角落裡，野百合也有春天。」
龍美拍胸脯道：「放心吧！我媽每次上廁所都是我替她，從來沒輸過。」
灝轉過身，淡淡地說：「你想多了。我給稚子買的，你如果也需要，有多餘的就順便用用吧！」
林稚子就順嘴贊道：「對，好孩子！」
那是一包兩條裝的純棉碎花的少女內褲。林稚子和龍美的貼身內衣都濕透了。
浮出水面后，龍美的臉紅撲撲的，不知是因為熱還是羞於出口，她猶豫了一下，說：「我也想離開這裏，離開那個家。林稚子，你幫我補補課吧！我還，還來得及嗎？」
這時，龍美詭異地壞笑了一下，向林稚子游近，從後面攬住她，說：「其實，我也沒那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