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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稚子徑直走進包廂，拿回自己的手包，和龍美說再見后，又面無表情地對貝妮說：「我有無數種解釋，但是，我不想說。所以，沒辦法滿足大家的好奇心了！」

隔了幾分鐘，稚子整理好妝容也回到了包廂，她始終沒有找到那瓶香水，她說的那個「非常有所謂」很快應驗了。

林稚子正要開口，一旁的周正卻忽然驚喜地問候：「遲律師，這麼巧，在這裏遇見你。」

「有嗎？」林稚子有些恍惚，眼前的男人，被法國南部的陽光曬得皮膚呈小麥棕色，笑容像慕尼黑的一杯啤酒乾淨清冽。隔了數月，再見面，卻依然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這時，另一間包廂的門忽然打開，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從包廂里跌了出來，隨即被同行的男子攔腰扶住。女孩兒兩頰酡紅，步子踉蹌，顯然已經醉了，口齒卻還清楚：「李主任，我的產品說明和報價單，您一定要看看啊！」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參加這樣的聚會，簡直是在浪費生命。」宮灝不動聲色地掙脫胳膊，林稚子卻拉得更緊了。

林稚子躲了一下：「不，不用了。」然後繼續低頭翻找。

貝妮狐疑地轉過臉：「找什麼？要這個嗎？」她把一支紅艷艷的口紅遞過來。

「不用醫生看，我一看就知道。」龍美姍姍來遲，一進門就不懷好意地調侃道，「你月經不調，需要找個男朋友來調理，找醫生沒用。」

龍美手臂一攬，把男友摟在懷裡，揚揚眉，道：「怎麼了？一見鍾情不行嗎？」

「你好！周先生。」

「是的，那個男人配不上你的愛。」再紳士的男人，也難免詆毀情敵，遲銘發動車子，目視前方，口氣卻是認真的，「我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雨傘精靈、守護神，如果沒有，我願意做你的傘靈，做你的守護神。」

「這速度，趕得上『神七』了。」林稚子暗嘆道。

說話間，遲銘帶著林稚子走向自己的車。貝妮在他們身後張大了嘴巴，嘀咕道：「世爵，世爵啊！」

宮灝開了車來接她，在門口等了半天，打了電話還不見她來，有些躁了，按了按喇叭。林稚子忙把一大瓶「無盡之夏」香水裝進了包里。香水，是他和她的密鑰，是通往他心裏的一條幽徑；香水，也是他的迷|魂|葯，她要在同學聚會上，迷他魂、攝他魄，做整晚的女王。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宮灝見狀，也猜到了幾分，他夾起一塊蘿蔔，放到林稚子的碗里，又夾了一塊，放在貝妮面前的小盤裡，問：「貝小姐m.hetubook.com.com，喜歡吃蘿蔔嗎？北方有一句俗語，叫咸吃蘿蔔淡操心，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世爵，是荷蘭一家超過百年的汽車製造公司，每一款車型僅500台產量，全手工打造，在全球享有盛譽。相較之下，周正的瑪莎拉蒂就是小巫見大巫了。貝妮遲疑著，已經不好意思再說送稚子回家了，他們尷尬地站在自己車旁，像是在等待林稚子發落。

林稚子款款走到車前，宮灝打開車門，目光里流露出驚嘆，說：「你真美！」

貝妮關切地挽住她的胳膊，拍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稚子，別難過。」

服務生的聲音足以讓每個人聽到，但大部分人都擺擺手、搖搖頭，表示不知道。貝妮和周正低頭耳鬢廝磨嬉笑著，充耳不聞，服務生又重複了兩遍，周正才抬起頭來回應道：「抱歉，抱歉，是我的車，我現在就去挪開。」

以龍美為首的幾個女生竊笑起來。貝妮沒想到宮灝文質彬彬，講話卻這麼毒舌，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有點兒氣急敗壞地道：「不知道。吃飯，吃飯吧！」

「不是，我的灝不會這樣對我。」

這時，一個服務生走進來，謙卑地詢問道：「請問，車牌號80××的瑪莎拉蒂是哪位的車？車子佔用了私家車位，請配合挪一下車。」

「你都看到了？」林稚子黯然地垂眸，說沒有一絲難過那是假的。

「面子？我最討厭你這種虛榮愛面子的女人了。」說著，宮灝抽離胳膊，決絕地朝前走去。稚子緊追了幾步，她覺得委屈又難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參加聚會，是為了所謂的面子嗎？似乎又不是，她只是想極力證明一些事。

林稚子也配合演出，做出甜蜜幸福的姿態。

不知為何，貝妮忽然生氣了，她轉過臉，貼著假睫毛的雙目逼近林稚子，憤懣地說：「你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林叔叔給你買了洋娃娃，我說喜歡，你就可以隨手送給我；文具盒丟了，你無所謂，又找回來了，你也不見有多開心。都行、可以、無所謂，你當你是佛祖嗎？」

林稚子被氣笑了，難道她還會為這點兒事自殺不成？可是無論她怎樣推卻，貝妮都堅持要送送她。林稚子知道，貝妮想讓她見識一下瑪莎拉蒂。

周正已經回來，並且親手剝好了一隻蝦，遞到貝妮嘴裏，貝妮轉怒為喜，感慨道：「一輩子很短，一定要和給你剝蝦的人在一起。」

這是哪門子道理？林稚子嗤之以鼻，卻忍不住把目httｐs://ｗww.hｅｔuｂｏok.ｃｏm•ｃom光投向了宮灝——剝蝦這種拾人牙慧的事就算了，那就夾夾菜意思一下吧！她低聲說：「灝，我想吃那個。」

大家開始推杯換盞，女生們湊在一起講沒有參加聚會的一些人的八卦，順便炫耀自己的衣服、鞋子、耳環，或者在夾菜的時候，把戒指亮給大家看，男伴們也心領神會，熱鬧地談著A輪融資、公司上市，彷彿人人都是人生贏家，富貴榮華。

參加同學聚會那天，林稚子特意打扮了一番。煙藍的真絲裙，一對小小的鉑金耳釘，小高跟鞋穿起來，走路搖曳生姿，鏡子里的身體年輕、清瘦、美麗。

寒暄完畢，貝妮的目光落在了宮灝的身上。林稚子不由自主地朝宮灝靠了靠，他心領神會，馬上伸出手臂，一把攬住稚子，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宮灝，稚子的男友。」

宮灝老實回答：「省醫院分院。」

身後一眾女生馬上驚叫：「哇！醫生啊！」

「我想給你個驚喜，不知道這算不算？其實，一回國就開了事務所，很多事在忙。」遲銘輕鬆地開起了玩笑，下一秒鐘，又認真地說，「沒想到你已經有了男朋友，我真應該早點兒回來的。」

香氣像一張密密的網包圍了她，那種奇怪的香讓她渾身不適。林稚子氣急敗壞，一把推開了貝妮，衝到水龍頭前，使勁沖洗著手臂，用濕巾擦拭脖頸，咬牙切齒地說：「你搞錯了，我不是任何事都行、可以、無所謂的，我不喜歡這個香味，這，非常有所謂。」

周正長得還算周正，只是比起宮灝來就遜色了許多，且態度傲慢，眼睛斜眯著，問宮灝：「兄弟在哪兒高就？」

今天的宮灝顯得格外溫柔帥氣，清爽的白T恤也能襯托出他清高不俗的氣質。貝妮臉上笑著，心裏卻咬牙切齒，一把拉過身後坐著的男子，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周正。」

「不開心？為什麼？」終於找到了，林稚子在包包底部摸到一個圓柱形的小瓶子。

貝妮也不客氣地道：「前幾天還在群里說自己是單身狗，這麼快就脫單了？」

龍美已經和呂曉樂旁若無人地秀起了恩愛，互相餵食水果，龍美笑得蕩漾：「你說真的假的？」

宮灝聞到她身上奇怪的香水味，吸吸鼻子，打了個噴嚏，厭惡地說：「如果參加這樣的聚會是為了炫富、比美、鬥氣，還不如早點兒回去！」說完，他果真起身要走，稚子尷尬地對眾人笑笑，起身去追，在包廂門口的走廊里攔住他，低聲怨道：「hｔtｐs://www•hｅtｕｂｏok•cｏｍ.cｏｍ你什麼意思？故意給我難堪，是吧？」她聲音很低，手緊緊拉著他的手臂，是乞求的姿態。

坐在車裡，林稚子才想起來問道：「你怎麼回來也沒打聲招呼？」

林稚子心裏「咯噔」一下——糟了，宮灝態度大變，難道說香水的功力減弱了？她皺皺眉，尷尬地笑笑，抓起包包，起身去了洗手間。

「你在生什麼氣？你喜歡我的洋娃娃，我送你，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嗎？這也不對？」林稚子不明白貝妮為什麼生氣。

林稚子的臉上擱不住了，支吾著：「啊，嗯，他……」

「哦！這個我不懂，問他本人吧！」

大姐大的餘威還在，都知道龍美不好惹，被調侃的那個女生敢怒不敢言，只好拿龍美身邊的小男友開涮——小男友瘦瘦小小，「小鳥依人」，和龍美的超強氣場對比鮮明——那個女生「哧哧」笑起來：「你的品位，真是很獨特啊！」

「你不開心嗎？」

林稚子前腳剛進洗手間，貝妮後腳就跟了進來。鏡子里出現兩張依然年輕的臉，這兩張臉，眉眼不同，卻同樣充滿慾望和不甘。貝妮對鏡補妝，林稚子打開包翻找香水，糟了，香水不見了？她出門前明明裝在包里的，剛才看到包包的拉鏈是開著的，難道是掉在哪裡了？

林稚子綳不住差點兒笑出聲，在龍美懷中甜蜜幸福的小男友，不就是呂曉樂嗎？看到林稚子在看他，呂曉樂竟紅了臉，頭又低了一低。

這樣的告白，遲銘說過無數次，這一次，她依然只是淡淡一笑：「好好開車！」

林稚子繼續低頭翻找，心不在焉，半天沒反應過來：「什麼？」

林稚子站在兩米之外，腦袋裡「轟」地一下炸開了，貝妮就站在她五米開外，用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她，同學甲、乙、丙、丁們站在六米開外，帶著期待的表情，等待好戲開場。然而林稚子什麼也沒有做，這一刻，她要證明的事終於得以印證。她覺得其實沒什麼好難過的，宮灝不是她的灝，他是另一個人，他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他本就不屬於她，她愛的也不是他，這沒什麼好難過的。

「我是說，我爸爸說要收購你爸爸的公司。」貝妮提高了聲音。

大家落座，稚子悄悄問龍美：「真的假的？」

貝妮站直了，倚靠著洗手台，又淡淡地笑了：「不過，你現在終於在乎了，你也學會炫富、比美、鬥氣、秀恩愛了，仙女落在地面上了，只是很可惜，男朋友是個假的。」

林稚子看著那兩人相擁著下了樓，出了酒店，他們要去哪https://wｗw•ｈｅｔｕｂｏok.cｏｍ•coｍ裡，和她沒什麼關係。她轉過身，打算拿回自己的手包然後告辭，卻看到了貝妮，她還是有些尷尬的，還有比男友現場背叛更丟臉的事嗎？可是她又無法自圓其說。

「遲律師，上次那件事怎麼樣了？」周正急不可耐地問，似乎有求於人。

粉色的小瓶子握在貝妮手中，像一把小型手槍，林稚子驚恐萬分，連忙躲閃：「不要，不，我不用這個，真的不用。」

周正跟著服務生去挪車了。貝妮轉向林稚子，關切地問：「林叔叔的腿怎麼樣了？能下地走路了嗎？公司的錢追回來了嗎？那個女人抓住了嗎？」她提問的聲音不大，但可以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聽到，一連串的問題，一個落魄中年人的形象呼之欲出，立刻激起眾人的八卦之心。

「他就是你說的灝？你的雨傘精靈、守護神？」遲銘略帶醋意地問。

主任是見慣場面的人，並沒有太多糾纏，勾勾嘴角無所謂地笑笑，轉身回去了。

地下一層到了。四人先後走出電梯。遲銘很自然地與林稚子並排走，泰然地說：「我媽認識一個老中醫，等會兒我帶你去瞧瞧！大概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你先在車上小睡一下。最近工作很累嗎？」

貝妮一臉關切，拉住了稚子，說：「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轉頭對周正道，「你開車送送稚子吧！」

她不動聲色地笑笑，知道這隻是香水的魔力罷了。

「抱歉！你提交的資料證明資質不全，我沒辦法幫到你了。」說完，遲銘目光轉向林稚子：「你臉色很差，是最近沒休息好嗎？」

也許是為丟失大單而委屈難過，也許是久別重逢的喜悅，那女孩兒藉著酒勁兒，就勢投入宮灝的懷抱，嚶嚶地哭起來：「宮灝，我……」

包廂門大開，十幾雙眼睛盯著，林稚子的聲音更低了：「灝，求你了，再待一會兒，就當是給我個面子。」

香水瓶終於從包底掏了出來，林稚子卻發現只是一個漱口水瓶子，她又手忙腳亂地塞回包里。貝妮話說完了，氣也出了，從自己的包里拿了一瓶香水，氣定神閑地朝自己脖頸后噴了噴，然後又朝向林稚子，說：「要試試嗎？我新買的，前味是檸檬羅勒和橘，試試吧！」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林稚子希望回到沒有參加這次聚會之前的任何時間，因為下一秒鐘她看到，宮灝心疼地將那女孩兒拉到胸前抱在了懷中，問：「茉茉，你沒事吧？」

在這樣的場合，聰明的女孩兒當然知道那個「安靜的地方」是哪裡，女孩兒大約並沒有真醉，扭手扭腳想掙脫了和-圖-書那個懷抱，不料卻被那人箍得更緊。宮灝怔怔地站在那裡，止步不前，腳下像灌了鉛。他的雙目赤紅，像忽然著了魔的野獸，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胳膊，目光凜凜，口氣不容置疑：「放開她！」

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她知道，沒有人能取代灝。

聚會定在一家五星級酒店，是貝妮定的包間，說她常來。林稚子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一些同學早早地到了。包間里裝修得素凈優雅，頗具古風，裏面席開兩桌，從落地窗望去，正對的庭院是幽靜的園景，有燒烤架和冷餐、鞦韆和池塘。林稚子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找了個座位，宮灝馬上將椅子往後拉了拉。

三人乘坐電梯去地下停車場，剛進電梯，有人又按了電梯，走了進來。林稚子禮讓地側身站了站，一抬頭，正好與那男子視線相撞。兩人相視，都笑了。是遲銘。

貝妮嚇了一跳，撇撇嘴，尷尬地走開了。

原來是老相識。好一個英雄救美！

近期國內播出了一個很火的醫療偶像劇，裏面的男主是醫生，穿著白大褂、外冷內熱的模樣，萬人迷。女人很容易陷入幻想，一眾女生一臉羡慕地看著林稚子和她的男友，有人輕佻地追問道：「宮醫生是哪一科室的？主治哪方面？我最近有點兒不舒服，能先預約掛個號嗎？」

林稚子回答：「有點兒吧！」

被稱呼為「李主任」的男子已不年輕了，微微禿頂，諱莫如深地笑笑，將女孩兒攬在懷裡，說：「好的，我們重新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聊。」

林稚子上車時才想起來，和貝妮打了個招呼：「那我先回去了。」她抬眼看了看遲銘，又對貝妮補充了一句，「你想聽我解釋，但是我不想說，所以沒辦法滿足你的好奇心了。」

女人最能識別男人，沒想到，她和宮灝的關係還是被貝妮看穿了。林稚子羞赧不堪，底氣不足地辯解道：「誰是假的？莫名其妙。」

小小的洗手間也是人生的舞台。貝妮一邊塗抹口紅，一邊看似隨意地說：「那天聽我爸電話里和人聊天兒，說打算收購林叔叔的公司，如果是這樣，林叔叔就可以擺脫目前的困境了。」

「那盤菜就在你面前，自己不會夾嗎？」宮灝冷冷地說。

「嗨！稚子！你來了。」貝妮從人群中轉過身，目露驚喜，熱情地打招呼，並誇張地伸出雙臂。林稚子忙站起來，誠惶誠恐，兩人擁抱在一起。

宮灝那份詳盡的個人資料里寫著，他大學時談過一個女友，兩人非常相愛，女友是湖南人，兩人畢業后就分手了，那個女孩兒叫蘇茉。她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