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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之夏

作者:清揚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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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因為喜歡你,明天下雨,也覺得是好天氣 2

Chapter 3 因為喜歡你,明天下雨,也覺得是好天氣

2

「什麼?什麼就因為我?你到底發哪門子的神經?看誰都不順眼,我今天可沒惹你。」唐細辛一發飆,林厚朴的威力又偃旗息鼓了。
林稚子搖頭,林厚朴一頭霧水,拿了傳票去看,他的臉色在燈下如垂暮一般,漸漸暗下來——當年這樁肇事逃逸案鬧得沸沸揚揚,他略有耳聞,卻萬萬沒有想到,妻子爽快簽字離婚,敗走異國,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玉石俱焚」,他無力接招,只是憂傷地看著她,所有的愛都有來路,所有的不愛也都不是空穴來風。
唐細辛無助地跌坐在沙發上,收回了目光,雙目失神地盯著地板,想到可能面臨的審判、牢獄之災、階下囚,她只覺恐懼無助。兩行淚從眼眶裡滾出來,她慌忙用手去擦,她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窘態,可是,淚水要落下來,沒辦法。
他們約的地方,恰好是昨日林稚子吃飯的地方,仍點了一盤醬燒海螺。從前,他也是用牙籤細細挑出,全碼在她面前的盤子里,現在,她以為他還會這麼做。蘇茉望望盤裡的海螺,他也看看,他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沒有動手,只是平靜地說:「這樣的事,我不會再為你做了。」
林稚子回頭看時,宮灝已下了車,他撐著傘跑到老人身邊,招呼林稚子下車幫他撐傘——他打算為老人做簡單的檢查和急救。誰知,那老人睜開眼,揉揉胳膊,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除了淋濕了,老太太看起來並無大礙。
兩人都沉默了。沉默也是好的,從前和灝在一起也是這樣,不說話的時候,各干各的事情也不覺得寂寞。
「沒有,比起巨額賠償、誣陷糾纏,坦然面對后的心安更重要。」為平復心情,宮灝打開車窗,點燃了一支煙抽,是成年男子的姿態。
煙霧裊裊,飄散在雨中,很快消失不見。宮灝一驚,手抖了一下,煙灰落在了膝蓋上,他用手去撣掉。他沒有看她的眼睛,遲疑了一下,問:「你,也知道?她告訴你的?」
「夠了,你吃錯什麼葯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十足的潑婦。」林厚朴這隻和_圖_書病貓,終於發威了。作為父輩,他覺得很沒面子。
遲銘有些意外,但很快接受了這個意外,他答應了她,聲音透著冷靜和清醒:「提起公訴,證明相關部門掌握了足夠的證據,那麼,我們的訴求,就是輕判。稚子,你要接受這一點,這是我可以做到的。」
「朋友?什麼朋友?出爾反爾的小人,齷齪下作的偽君子。」唐細辛毫不顧忌體面,張口就隨意辱罵,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宮灝不明所以,眼神沉了下來,但依然保持風度,沉默不語。
宮灝掃了幾眼,終於讀懂了唐細辛的憤怒,她以為是他反悔,告發了她。
「什麼?」
家裡亮著燈,林稚子有鑰匙,打開入戶門,兩人在玄關處站定了。宮灝放下箱子,略顯拘謹,但目光從左到右,客廳的兩人都被關注到了,他禮貌周到地說:「叔叔阿姨,你們好!」他沒有像在醫院一樣稱呼唐細辛為「唐院長」,而是從那種上下屬關係中脫離了出來——他只是一個來見女朋友父母的小女婿。
林稚子聽得心驚肉跳,她知道媽媽反對他們,但未料到媽媽會不留情面至此,一時護愛心切,她厲聲反駁回去:「媽,你不能這樣對我的朋友。」
從前,灝也會這樣說:「急什麼,前面還是雨啊!」他和灝的相似之處越來越多了。林稚子歪著頭看他,不說話。他見狀,又幫她將吸管插入奶茶里。
「會啊!我剛才嚇蒙了,這可是一條生命啊!」
「什麼意思?」
沒想到,老人微微活動了四肢,竟然爽快地說:「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怪我走得太急了。」
「會害怕嗎?被訛?被誣陷?要巨額的賠償?無休止的糾纏?」
那是一份檢察院的文書,確切地說,叫開庭傳票。林稚子遲疑地撿起來,打量了一番,然後遞給了宮灝——檢察院已對唐細辛五年前的肇事逃逸案提起公訴,近期開庭。
「不是你是誰?」唐細辛像一隻發狂的獅子,憤怒的目光掃射著屋裡的每個人,殃及每個無辜,「是誰?是m•hetubook•com•com你?是你嗎?」
車從郊外的機場駛入城中,林稚子覺得餓了,看到熟悉的店鋪,便提議去吃飯。其實,她只是饞了,在香港數日,她沒有吃到可口的食物。下車進店,點了餐,有一盤她愛吃的醬燒海螺——他吃得很少,一直幫她用牙籤挑海螺里的肉,細心周到,很會照顧人。
「唐院長被提起公訴,是不是你做的?」
宮灝拉著臉,灰了心,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她。
「有沒有一瞬間,想要逃?」林稚子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我。」宮灝心裏坦蕩,平靜地說。
「這種藍色的繡球花叫無盡夏,花期很長。你看,它還沒枯萎,夏天還沒結束呢!」
矛頭又指向了林稚子,唐細辛怒視著她,冷笑:「孩子,誰的孩子?我沒有這樣的孩子。吃裡爬外的東西。」
宮灝解嘲地笑了:「那你一定也知道那件事了,我要挾她,她不得不利用職權簽下了蘇茉的訂單,不過,蘇茉公司代理的東西我看過,質量很好。囡囡,你看,我也是一個漏洞百出、齷齪的人。你媽媽一定是為了阻止你和我在一起,才說了這些事,她肯定告訴你,我和你在一起是有所企圖、居心不純,對嗎?」
「是不是你?」
虛驚一場,兩人都嚇出一身冷汗。二人回到車上,將車停靠在路邊。
「當年,我媽媽撞傷了你,她沒有救你,她逃了,我想要代她說一句『對不起』。」
「我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沒事,找個好律師,不會有事的。」林厚朴虛無空洞地安慰她。
行車記錄儀的事在心裏翻了個滾,林稚子沒有提起,只是淡淡地說:「嗯!她告訴我了。」
「什麼?」宮灝沒有聽懂她這句沒頭沒腦的「對不起」。
唐細辛話中有話,林厚朴聽出了端倪,又怕雙方下不來台,小聲地勸她:「有話好好說,孩子剛回來,別這樣。」
「是嗎?你告訴我不是,我就信。」
吃完飯,宮灝再次啟動汽車送她回家。交通堵塞,他依然開得很慢,過了兩個紅燈后,路況通暢起來,hetubook.com.com車少人少,忽然,一位老太太從路口竄出來,她走得很急,宮灝一驚,急踩剎車,那老人也嚇了一跳,應聲倒地。
怎麼辦?
一個月後,學習結束。飛機落地,宮灝驅車來接她。已是隆冬天氣,下了凍雨,路況不好,他把車子開得很慢。她一上車,他就遞給她一杯奶茶,捧在手裡還熱著。雨越下越大,車速很慢,林稚子有點兒急,催他,他笑笑說:「急什麼,前面還是雨啊!」
「晚了,醫學院的高才生,麻煩了解一下法律知識,這次是檢察院提起公訴,受害人沒有權利撤訴,我更沒有。」蘇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一直是那樣好看的女孩兒,有點兒小心機、嬌嗔,想要吃糖炒栗子,撒一個嬌,他就會跑很遠的地方去買。而現在,那樣的小事,他已經不肯為她做了。想到這裏,蘇茉聲音低下來,有點兒落寞,又流露一絲倔強:「我什麼都不要了,你說得沒錯,我就是要胡鬧。」
唐細辛遲疑地看看女兒的眼睛。
「舉手之勞,不用謝我了。」蘇茉故作輕鬆地說。
林稚子莞爾一笑,把創可貼貼在傷口上,再穿高跟鞋走路,一點兒也不覺得痛了。林稚子從前太過矜持,現在終於漸漸放開,笨拙地講情話:「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電話那頭的男友不解風情,說:「不,我只對蠢笨的女朋友才會這麼體貼周到。」
「他們證據不足,一段錄音不足以證明。」
雨更大了,天快黑了,半明半暗,雨越大,世界反而越靜。林稚子聽到雨水打在地上的聲音,鳥在遠方撲騰翅膀的聲音,以及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出車禍了,撞人了。那老人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如死去一般。
林稚子輕輕地走過去,把唐細辛剛才倒的那半杯水拿過來端給她:「你不能哭。」
真是一個猝不及防的表白,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他第一次親口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這個不經意的表白,讓她的心裏湧出默默的歡喜。她感受到真切的愛意,這愛純潔透徹,卻令她受之有愧——連她也和圖書不知道,她迷戀的是他,還是「他」?
宮灝失去了耐心,有些煩躁地問:「你到底要怎麼樣?什麼行車記錄儀?哪兒來的?我已經不想追究了,我是受害者,我要去撤訴。」
林厚朴見狀,已猜到了幾分,臉上露出姑婆般的溫情和八卦的驚喜,熱情地招呼:「是稚子的朋友啊!快進屋坐!」
「不是。我是因為……」
到家時天已盡黑,宮灝送她到家門口,從後備廂里拿出她的行李箱,她沒有主動伸手去提,他便提著,與她一同走到院門口,看著她打開了門。經過院子,院中大多數花已衰敗,卻仍有一枝繡球花綻放著,在路燈和雨影中是幽幽的藍,氣味清幽。他輕輕地贊了一句:「這花真漂亮。」
林稚子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他不完美,但此刻,他的光明磊落讓她自慚形穢。她低下頭,思忖著,良久,說:「宮灝,對不起!」
「我不想你凡事總是依靠別人,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任性,想要很多東西,得不到就胡鬧。蘇茉,你不是孩子了。」
蘇茉輕輕地冷笑了,笑里,帶著一絲凄楚。
林稚子也下了車,心有餘悸地走近,老人正急著掙脫宮灝的手,說:「不用了,不用了,我說沒事就沒事,別耽誤那功夫了,我還要去對面超市買打折雞蛋呢!限時搶購,去晚了就沒了。」
林稚子出差的日子,宮灝並沒有頻繁打電話和發微信。他不會過度表達,而是恰到好處地克制著,但他會關注出差城市的天氣,叮囑她添衣減衣。她穿高跟鞋磨破了腳後跟,在電話里向他抱怨,他會告訴她,在她行李箱的外側放了幾個創可貼。她去拿,在那裡還發現了一盒胃藥。她去機場時是他送的,就是在那時,他把這些小小的物件放在了她的行李箱里。
林稚子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阿姨,對不起,您覺得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宮灝坦然地說。
今時今日的唐細辛,並不會把他的發威放在眼裡,對他也毫不客氣:「你閉嘴!你在這兒裝什麼大爺,都是因為你,罪魁禍和圖書首就是你。」
宮灝找蘇茉求證的時候,林稚子也去找了遲銘求助,請他做媽媽的辯護律師。
「如果人人做錯了事,說一句對不起,做一些事贖罪,那還要法律做什麼?」蘇茉微微一笑,像正義女神。
尊貴和無恥、善良和邪惡,往往只是一念之差,而雲端和谷底,有時也只是一線之隔。留洋歸來的醫學博士、受人尊敬的妙手名醫、手握權力的院長,這一切得來的並不容易。她剛剛在城郊買了一棟別墅,打算過完年一家人就搬過去,現在這套房子太舊了,有太多不適的記憶在裏面,她想換一個環境,一切向上向好地發展著。而現在,這些美好,就像一個積木搭建的漂亮房子,風來了,雨來了,房子就要傾倒了。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唐院長人不壞,她在醫院里可以做更多的事,就當贖罪了。」
「還有行車記錄儀的視頻。」一切似乎都在蘇茉掌握之中,她說,「我撿到的,你看,老天都在幫你。」
林稚子打斷了他:「別說了,我相信你。」她不想他為難,可能他也不知道,是宮灝愛著她,還是他身體里的另一個靈魂愛著她。
次日,宮灝約了蘇茉。這是他們正式「分手」后,第一次見面。蘇茉懷揣了一份欣喜,特意打扮了赴他的約。
宮灝努力平復心情,語氣平靜地問:「阿姨,如果齷齪下作是指我們之間的交易,我不同意,那批醫療器材品質優良、價格適中,我沒有讓你難做,也給出了交換條件;關於道德審判,我想,你我都不便發言,我們都……我們都不是完美的聖人,至於出爾反爾,我不懂您是什麼意思?」
唐細辛正在客廳倒水,一抬頭看到宮灝,像被蝎蜇一般,手一抖,水灑了出來。她索性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怒目直指宮灝,絲毫不留情面:「你還有臉來?」
「你還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唐細辛氣沖沖地衝進卧室,拿了一份文件衝出來,怒不可遏地扔在了宮灝的腳下,「看看,自己看吧!」
老太太掙脫了他,林稚子忙幫她撿起傘,老人撐著傘,朝馬路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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