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繁花如故,百歲無憂

作者:木噹噹
繁花如故,百歲無憂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章 遇見,是命里的簽

第一章 遇見,是命里的簽

不過一切只是猜測而已,萬事都要有根據的,沒有根據的話哪怕是他自己的結論也不可信。
最後他只能假裝鎮定,一本正經地說:「不好意思,我覺得我需要醫生再給我做一次腦部檢查。你們說的材料,重要程度不會讓我說出不知道這三個不負責任的字,所以我得確定我是不是腦部受損所以忘記了一些事情。」
葉襲桑接過他手裡的紙,也不知道看清楚沒有,就這麼抬眼,順手一指,說:「就那兒。」
「出息。」葉襲桑哼了一聲,隔著半邊懸空的距離扔過來一盒什麼東西,顧時溯穩穩接住,是一盒牛奶,草莓味兒的,三菱錐的盒子很少見,也很獨特。
不過裏面東西還算齊全,好歹有床有窗,不至於鐵門鐵窗鐵鎖鏈。
「只對你。」
顧時溯到醫院的時候,老人家坐在輪椅上精神矍鑠,唐裝的扣子扣得規規矩矩的,跟要搞個金婚似的。看見顧時溯的時候有些震驚,他說:「小石頭你沒死啊?」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葉襲桑都沒來敲過他的門,這會兒他才覺得少了點什麼,站在人家門口想敲門又不好意思,相比之下自己又膽小又怯懦,倒像個小姑娘了。
「我年輕又好看,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不過也好,本來就沒誰來找他,也不需要施展什麼拳腳。
有毛病。
顧時溯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往那邊靠去,說:「哎,你幹什麼,這麼高你別亂來啊。」
顧時溯揉著自己差點脫臼的下巴,半天才想了個理由:「因為……我們不熟吧。」
顧時溯膽子小,這幾天睡在這屋子裡總覺得那群人會再來,甚至覺得他們一氣之下很有可能會拿著刀子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問他材料在哪兒。
最近就開始膨脹了,他說:「不吃,謝謝。」
所以誰都沒有信那個山牆師傅的話,他說:「我覺得這牆……有點問題……裏面好像封印著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他看著滿屋子的狼藉,嘆了一口氣,說:「這個得收拾收拾吧。」
至於民間流傳的有關他家世驚人的說法,話是這麼說,可是他當年為了自己的科學事業毅然決然地放棄了繼承家業,現在回去卻是怎麼都拉不下臉來的。
葉襲桑是在買完草莓牛奶回來的路上看到顧時溯的,他站在小區門口的那棵樹下,手裡拿著一張紙,一本正經地皺著眉頭。
「出過事。」女聲似乎越來越遙遠,「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出過事。」
顧時溯反應過來的時候,葉襲桑已經蹲在他的面前,而他坐在地上,一手撐著地一手攬著她的腰。
不過眼前這女孩子,怎麼說呢?太好看了。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各種好看的女孩子,可是眼前的姑娘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走進了博物館,琳琅滿目的藝術品讓人應接不暇,而她是那個被放在正中間,用透明的特製玻璃罩子和紅外線隔開的鎮館之寶,淡淡的、靜靜的,卻讓人挪不開視線,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照理說女追男隔層紗,她雖然沒做什麼實質性的追人的舉動,可是三番五次地說明自己的目的已經夠給面子了。
藤林深處有一個村子,木瓦灰牆,還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桑樹,宛如活了幾千年。有人站在樹下,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海岸線的海螺鳴響,他問:「晚飯吃什麼?」
「你得接住我。」葉襲桑說,「知道英雄救美吧,就是那樣的。你接住我,就算救了我。」
葉襲桑放手,不甚在意,問:「我不好看?」
「為什麼?」
葉襲桑回:「小區售樓部經理。」
可他可沒聽說過老爺子差點背過去這事,他皺著眉,問:「你怎麼不告訴我?」
粗布青衫,五官清雋,背著竹簍,手上是葉襲桑幾乎快忘記的屬於人的溫度,他輕輕拍她的臉,喊姑娘,姑娘?
「……」顧時溯喉嚨差點堵住了,順了半天才順下去。他記得這個聲音,又或者是記得她出現時的感覺。
再往前一點就是住在寺廟裡的那段時間,只有小和尚日復一日敲木魚誦經的聲音,回過神來小和尚已經變成了老和尚。
像現在,如果要報恩的話該怎麼做呢?沒有人教她。
「不喜歡。」
葉襲桑放養了顧時溯兩天就找了山牆師傅過來敲牆了。畢竟是決定好的事情,顧時溯要是真不同意她也只能硬來了。
「啊?」
而研究院那邊,大概是因為他的事件敏感,他回去報備上班的時候卻被研究院的院長給叫住了。
顧時溯不否認他心動了,他看著眼前驕傲的姑娘,她的內心似乎有很多跟她清冷孤傲外表不一樣的地方,例如永遠喝不完的草莓牛奶,還有每天都要問一遍的晚飯吃什麼。
甜膩在舌尖瀰漫開,牛奶有點太甜了。顧時溯潤了潤嗓子,說:「顧時溯。」
「……」顧時溯投降,終於知道得罪自己爺爺是什麼下場了,明明說好了,這會兒留給他的房子說賣就賣。
「不是不熟嗎,住兩天就熟了,我這人挺好相處的,也不麻煩。」
顧時溯緩過神來,輕咳了兩聲以掩尷尬,說:「對不起啊。」忽然又看到她手裡拎著的袋子,是……草莓牛奶?他又問,「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所以在他們走後,顧時溯覺得剛剛一直在背後支撐著自己的脊樑瞬間坍塌了,後背泛起一層冷汗,風吹來涼涼的,他深吸幾口氣,心裏默念,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她有點厭倦了。
這樣的話,提起很久很久以前你壓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報恩也不至於顯得那麼突兀。葉襲桑覺得自己的想法沒什麼問題。
葉襲桑站在那裡看了他半天,最後想都沒想,徑直走過去,問:「買房?」
眼看著他又要開口,葉襲桑終於忍不了攔住了:「雙倍價錢。」
畢竟她找到他的時候,顧時溯已經連人帶車翻到了懸崖邊上,整個人被車子壓得血肉模糊,車頭燃起來的火焰吞噬了他半邊身子。
顧時溯愣了一下,除了他爺爺還沒人叫過他石頭,他解釋道:「不是那個石。是時間的時,追溯的溯。顧時溯。」
果然跟城市隔得遠,他以前住的地方,雖然也不是什麼市中心,可是這個點還有輪胎碾過地面的聲音,又或者是晚歸的人步履不穩的聲音。
葉襲桑邁開腿,說:「我累了,得睡覺。」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走到陽台。
這麼一想臉差點紅了,顧時溯定了定神,自己在想什麼呢,和-圖-書卻聽到葉襲桑悠悠說了一句:「D+。」
去研究院里搬個東西還要找搬家公司,他是研究了一座圖書館出來嗎?
葉襲桑似乎想了一會兒,才說:「是這樣的,可以這麼理解。」

03

後來賠得褲子都沒了,他爺爺差點氣死,而合伙人那邊單方面彌補了所有的損失,還分了好幾棟樓給他們家,他爺爺大悲大喜之下就中風了,現在還是醫院的常駐人員。
葉襲桑托腮,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可是顧時溯立馬發現自己果然是太年輕了。葉襲桑依舊維持著那樣的姿勢,說:「既然這樣,那你覺得住一起怎麼樣?」
「沒事。」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傳來一個特別年輕的女聲:「你說的是門口有很大一棵樹的地方?」
也是,誰最珍貴的不是自己?於是那些陌上誰家少年郎,朱門半掩小綉娘,一句你頂好看,我中意你,便能許下一生了。
「?」顧時溯可真是弄不明白女人的腦迴路以及想法,他格外認真地解釋,「剛剛那不算是救你,所謂的『我救你』,是在你遇到第三方的危險並且無力自保的情況下,我向你伸出援手,將你拉出困境。而剛剛是你自己給自己製造的困境,並且你完全有能力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輕悄悄的關門聲,鎖舌落下。
只是還能在某個論壇一個不起眼的小帖子上看見——「科大研究院物理學博士顧時溯,在發表重要學術論文的路上慘遭車禍,究竟是意外還是謀害」,還有什麼「顧時溯神秘豪門未婚妻曝光,瀕死之下不離不棄見真愛」。
一句要不要喜不喜歡的事,總是弄得模稜兩可,似乎極其享受這種曖昧的過程。
顧時溯覺得不對,他是真在哪兒見過她,他向來對自己的邏輯記憶很自信的,一定是在哪裡見過,才會真的問出來。
沒有回應,她又問:「葛……不對,那個叫作顧時溯的,死了沒?」
而顧時溯作為一個相信科學的普通人,只覺得灰塵太大了,回頭找口罩的空隙,那縷青煙已經順著窗欞的縫隙飄了出去。
「這樣不好吧。」顧時溯接著說,「況且,你就不問問我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女朋友?而且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是誰,幹什麼的,性格怎麼樣,你一個女孩子,這樣對你挺不好的……」
顧時溯長舒一口氣,說:「嚇死我了。」
男人沒再說話,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關門前聲音又響起來了,這一次帶著深深的無奈,他說:「葉襲桑……你別亂來。」
不過這會兒胸中卻有一股浩然正氣無處排遣,他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是挺直了胸膛說的,他說:「我好歹也算是半個科學家,我不否認你們所信仰的東西,但是我更相信科學……」
「為什麼是我?」
至於女人和女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下意識地就選擇了後者,很奇怪。
這還用問,葉襲桑理直氣壯毫無愧色:「是這樣的。而且,你現在要是搬出去,可能就沒地方去了。」
「太長不想聽。」葉襲桑實在沒說出來,她連顧時溯幾歲換牙,幾歲斷奶的事都知道,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無所謂了,葉襲桑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她忽然站起來,赤著腳站在陽台的護欄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
「醒了?」一道冰冷的男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葉襲桑睜著眼,宛如有第二層眼瞼遮住了視線,什麼也看不見,她問:「他呢?」
葉襲桑其實沒什麼事。
「一半工錢,一半閉嘴費。」葉襲桑說得毫不含蓄,山牆師傅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想說不想聽就不說唄,要什麼閉嘴費。可是他都閉嘴了,又不敢再說話。
葉襲桑說:「科學家,你挺能裝的。」
葉襲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所以也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就算當時是上了新聞,也早被雨後春筍般的大事小事一層一層地覆蓋成了過去。
「因為你剛剛救了我。」
「是的。」山牆師傅想起那棵樹,的確是大,估計活了得有幾百年了。他說,「你這麼一說,我才覺得那棵樹確實挺怪的。」

05

行吧。
她的意思是,這亂七八糟的,就是你的事了。
可是顧時溯卻覺得這個女人挺莫名其妙的,出於良好的家教他沒有問出她是不是有病這樣的問題。
回頭也沒人聯繫山牆師傅那親戚,倒是山牆師傅自己越想越覺得瘮人,於是給自己的親戚打了電話。
也是,哪一個出了這種車禍的人不到一個月就能活蹦亂跳的?關鍵是身上一點車禍后遺的癥狀都找不出來。
也不知道應該慶幸他沒有值錢的東西,還是沒有重要的東西。
再久一點……再久一點她就記不清了。
在那群西裝革履戴上墨鏡就可以當保鏢的人找到他並且質問他材料在哪裡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可能還是出問題了。
顧時溯沒再問了,這一刻,他只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突兀得有些不切實際。
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過這種充滿生活氣息的聲音了,以前她就一個人住這一棟樓,像是一個墳冢。
雖然葉襲桑很清楚這不是愛情,可是活了這麼久,再怎麼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是怎麼跑的。
葉襲桑笑:「如果這算搭訕的話,是啊,見過。」
「好看。」
對面漆黑的樓里還亮著幾盞零碎的燈光,寂靜而幽謐,像是深邃無垠的夜空里的幾顆星星。
顧時溯真無奈啊,關上門有氣無力地說:「我沒來的時候你晚上都怎麼吃的飯?」
葉襲桑回答得格外認真:「圖個樂吧。」心裏卻覺得挺好玩的,好像很久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可愛的男孩子了,說什麼信什麼,說那房子被賣了又信了。
葉襲桑認真想了想,晃了晃手裡的草莓牛奶:「這個。」
總之作案現場很直白地體現了作案者有多麼狂躁。
「我沒裝。」顧時溯覺得今天挺累的,牆的問題既然已經成了定局也沒法再爭執了。況且他想了許久,要是葉襲桑真是認真的,他也不拒絕,好歹還能幫到自己擺脫另外一個麻煩。
葉襲桑翻著手機上的帖子,黑夜裡一點點幽暗的光照著她唇角微微翹起的弧度。她覺得有點好笑,她才不是什麼華佗再世也不是什麼神仙顯靈,她就是和_圖_書很久以前被顧時溯救過。一命還一命,因為她沒有死,所以他也不會死。
顧時溯一般每周都會去探望一次,這下一個月沒去,老爺子也沒找他,估計也是不知道他出車禍這事,不然得送急救了。
看那群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再殺了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嗎?
於是這麼一刻,由腎上腺分泌出的多巴胺猛然增長,照理說搞科研的人在遇到一個人,可以立馬從身體的各項技能指標上判斷自己是否合適。
護士偷笑,覺得科學家大概都是這樣耿直得有些笨拙。
「我對你,一見鍾情。」葉襲桑偏著頭,柔軟的髮絲隨著風飄起來,表情認真得像是在念課文,「這樣行嗎?」
可是她怕自己所剩無幾的那點妖力支撐不到自己報完恩。顧時溯要是又死了的話,下一世可得等好多年。
走的時候,顧時溯跟醫生們交代了一些事情,完了還跟老爺子承諾自己以後可能做不到一周來一次,但一個月來一次還是可以的。
葉襲桑看著在宛如一張黑色幕布的夜裡,那道更深更黑的輪廓,心想,如果真是同一棵樹,那它已經活了多少年了?
所以連葉襲桑也沒有看見,在那一堆破碎的磚瓦石塊里,一縷似煙如灰的東西正裊裊升起。
而剛剛那個男人,就是這一代的一個弟子。
「什麼?」
他說:「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晚飯吃什麼呢?
聽護士說,當時醫生在手術室里又嘆氣又搖頭的,他們都給蒙上白布正往太平間推的時候,他卻動了。
又或者是……那個女孩子……將材料拿走了。
亂來?葉襲桑側著頭看他:「你不喜歡?」
「不會餓?」
顧時溯一度覺得自己的自愈能力很值得研究。可是現在,很明顯研究院是怕顧時溯的事情牽連到他們。說是放長假,可是雙方都知道,這個長假,大概抵得上人家好幾個產假。
顧時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半天才從變形的嘴裏擠出幾個字:「可是……可是我暫時還不喜歡你啊。」
他沒力氣了,問:「你騙我圖什麼?」
開始幾次顧時溯還會覺得不好意思,認真考慮一番然後婉轉拒絕。
男人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那一天顧時溯剛好出去了,葉襲桑就守在家裡,山牆師傅拎著大鎚在牆上指指畫畫,他說:「這拆牆啊,還挺關鍵的,要是就這麼一敲,可能就敲了主心骨,別看這不起眼的一堵牆,整棟樓少了這點支撐指不定就會塌。」
接下來的日子,葉襲桑算是坐實了那一天的話。
所以,她記不清自己活了多久。
顧時溯也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居然不是「你為什麼砸了我的牆」,而是「葉襲桑,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幾眼,確認過眼神,又格外冷酷地看著顧時溯,說:「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
「葉襲桑。」葉襲桑替他補充完整,拍了拍手站起來,問,「你害羞什麼?」
於是手術推車又立馬掉頭將他送回了手術室。
他從冰箱里找了昨天買的麵包。白天忘記吃飯,這會兒才覺得餓,可是現在也只能靠這個快過期的麵包填肚子了。
於是顧時溯一夜之間從一個研究院的科學家淪落成一個無所事事的高素質遊民。
除了門口那棵巨大的樹,它有多大呢,得四五個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吧,和夢裡的那棵樹一模一樣。
顧時溯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說了句:「謝謝啊。」
「啊?」
一番下來又覺得餓,他索性又點了外賣。
顧時溯想了很久,依舊是一頭霧水,他不記得自己有什麼材料,也不記得自己那個時候要揭露的重大發現是什麼。只記得車禍時大火燒到自己身體的那一刻,他好像是看到了一個人,很模糊的身影,甚至還能記得當時濃烈的機油味中屬於她的一絲味道,淡淡的清香,是個女孩子。
聽完之後葉襲桑才明白過來這是在自賣自誇呢,不過她也懶得理,由著他說:「所以這個時候就格外需要山牆改大樑,你知道吧,俗話說頂樑柱頂樑柱,牆改成梁,依舊撐起一片天。」
就像人沒法離開氧氣一樣,那棵樹大概就是她的氧氣,隔遠了不會死,就是挺難受的,特別難受。
他是誰?葉襲桑看不清,只能看見村裡炊煙裊裊,然後夢就到這裏結束了。
也不知道那人在那裡站了多久,不出聲也不開燈,她說話的時候顧時溯才意識到她的存在,她問:「喂,你晚上吃的什麼?」
拉開遮光簾后可以看見遠處幾盞破碎的燈光,像是潛藏在森林里的野獸的眼睛。
顧時溯打開自家陽台的燈,照著她那邊也亮起來,果然是她,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居然就這麼懸著腿坐在護欄上,白皙修長的小腿裸|露在外面,他攏了攏衣服,這天也不涼快吧。
可顧時溯卻覺得人老了就這點不好,總是神神叨叨的。
她說完拿了衣服出來,見人還沒走,看著他的眼睛,風情萬種:「怎麼,想看完我洗澡再走?」
「你緊張?」葉襲桑沿著護欄牆一路走過來,站在顧時溯的對面,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
葉襲桑問他:「好看嗎?」
顧時溯忽覺一陣寒意,目光撞到牆壁上,是牆的呼吸?
「可我喜歡。」她環著手走近,「顧時溯,我喜歡你。」
而這裏就太安靜了,安靜到似乎能聽見遙遠的呼吸聲,不對,誰的呼吸?
對於自己不是人的事實,葉襲桑當然知道。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妖?也對,不然也不會活這麼久了,不老不死,不沉不滅。
她跳過來的時候,顧時溯是愣住的,腦海里反反覆復只有兩個字——精靈。隨之而來的是屬於葉襲桑的味道和溫度,冰涼、清新,還是藏在薄荷葉里的精靈。
這麼一想還挺難過的。
顧時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抬眼看著對面的女孩子,愣了一下,內心忽然湧出一股……認祖歸宗的感覺?實在是莫名其妙。
可是葉襲桑臉皮也不薄,徑直走進來,說:「一起吃吧,什麼都行。」
而一牆之隔的另一套房,葉襲桑就坐在一張老藤椅上,吸著牛奶晃著椅子,把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醫生忙,並且覺得煩,說:「雖然有點快,不過你確實可以出院了。」又說,「你要不要出院?」
既然連他這個半吊子都能察覺,那麼要麼是不得了的和圖書東西,要麼是故意讓他感覺到的。
「你以前沒遇到過別的喜歡的人?」
葉襲桑洗了個澡出來,冰箱里還有一盒一盒的牛奶,三角形的紙盒,草莓味兒的,好像還過期了。她戳開那一層錫箔紙,然後咬著吸管趿著拖鞋走到窗邊。
顧時溯愣了一下,看了眼葉襲桑,又朝著山牆師傅,說:「你說。」
偏偏顧時溯這個人怎麼說呢?有點傳統忸怩。
至於怎麼不一樣,他還沒學精,說不出來。不過簡單來說,就是這裏風水忒不好,好像……好像……
這些葉襲桑都不關心,她關心的是,顧時溯死了沒?
所以他有點想回醫院了,好歹被砍一刀能立馬送到搶救室搶救一下,不過想想又覺得還是不好,要是對方一不小心砍中要害,一秒斃命也不是不可能。
「葉襲桑。」顧時溯把吸管插|進去,忽然聽見她的聲音,不帶什麼感情冷冰冰的,她又重複了一遍,「我叫葉襲桑。」
周身都是腐爛潮濕的味道和屍體分解的腥臭,睜眼看不見任何東西,她卻能清晰感覺到蠕動在自己身體每一寸皮膚上的蟲子,以及啃噬著自己肉體的聲音。
顧時溯覺得醫生說的話很有道理。
顧時溯總有一種錯覺,她只是一個小姑娘。
「不是。」顧時溯說,「我就回你的那處房子,自己弄個研究室,做自己的事情就成。」
束手無策,這四個字最為貼切,哪怕顧時溯通曉天文地理,哲理信手拈來,可是對於女人,他可真是束手無策。
歸期無可預計,索性後會無期。
葉襲桑這種人冷慣了,不會表達也不想表達,能叫人看出來的情緒都是她想讓人看見的。而她真正在想什麼,沒人會看透。
總之爺孫倆現在還能面對面站著,就沒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東拉西扯扯了半天才把話題引到正路上。
葉襲桑聽著紙盒裡空空的聲音,好像從頭到尾就是她一個人活著,有些事情都快不知道怎麼樣才好了。
畢竟那屋子是研究院給分的房子,現在差不多被辭退了,房子人家也得收回去了。
畢竟沒有人大難不死之後像顧時溯這樣的,躺在病床上手裡還抱著醫學書,有事沒事還非要找自己的主治醫生,探討自己當時的受傷程度以及痊癒時自己身體裏面的系統運轉。
山牆師傅背後一陣惡寒,不自覺地加快了車速。

02

葉襲桑似乎很久心情沒有這麼好過了,心情好說話都文縐縐的,她想了想,說:「因為第一眼看見你,就挺喜歡你的,想跟你過生活。」
就彷彿她的身體里是有個磁場的,而他只要靠近就能感覺到。
說實話,顧時溯有時候還挺怕葉襲桑的,特別是她面無表情地環著手,半垂著眼的樣子,他一瞬間就氣勢全無。
葉襲桑睜開眼,周圍是漆黑冰涼的一片,只剩點風吹來流動的空氣讓她確定自己還可以呼吸。
他說,他是人,而你不是。
人一定要有什麼職業嗎?她環著手沒說話。
葉襲桑想,她這漫長的一生,可以說是支離破碎的一生了,就算如此,也是她最好的東西。她只剩這個了。
「告訴你能怎樣,你又不是神仙,我要真死了你能救過來?」老爺子倒是通情達理,覺得顧時溯最近忙學術研究,估計是給忘了,也懶得告訴他讓他分心了。
「什麼意思?」
葉襲桑沒明白,顧時溯又說:「我的意思是,你從事的什麼職業?」
顧時溯這才仔細看她的身材,確實有點太瘦了,不過也還好,該胖的地方……一點也不少。
「呵呵!」顧時溯乾笑了兩聲,葉襲桑往前走,他就往後退,問,「你為什麼喜歡我?」
她回頭看了窗邊那人一眼,對這個深更半夜出現在自己家裡的男人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彷彿習以為常了。
說完這句話后,老爺子自己也愣住了,他看著顧時溯走遠的背影瘮得慌,可為什麼會瘮得慌?
葉襲桑的房子可真是空啊,除了一台冰箱一張老搖椅什麼都沒有,完全沒有任何生活氣息。
搬家公司的人是第二天來的,似乎還在小區迷了路,給顧時溯打電話的時候說找不著了。顧時溯覺得奇怪,作為搬家公司居然比他還不認路,後來還指導了半天才把人給引導過來。而且他東西也確實挺多的,光是一些書和文獻資料都快佔滿他房間了,連客廳都臨時買了書架給裝上。
過了半晌,男聲又響起來,說:「葉襲桑,你也太亂來了。」
況且,葉襲桑又說:「你知道你現在住著誰的地方?」
誰能管得住你呢,你可是老大。不過這話顧時溯沒說。
哪怕相信妖魔鬼怪也沒有人會接受自己身邊真有個妖魔鬼怪,所以葉襲桑後來去了深山裡的寺廟。
思來想去,他覺得唯一的出路是爺爺。
葉襲桑不否認,他家裡的確是她作妖乾的好事,其餘的事也是調查好了順理成章地走下來的。比如說研究院里的危言聳聽,還有他爺爺的地產。
顧老爺子好半天沒說話,心裏卻想著現在的年輕人真會來事,做自己的事情,他們之所以能做自己的事情還不是因為老一輩們當年死命打下來的經濟基礎。這會兒小崽子們就只會理所當然地享受了,完全不懂飲水思源,還把他就放在這個破醫院,動不動幾個星期不來看看他。
「哪裡?」
顧時溯可沒有後福,後顧之憂倒是不少。之前還嫌自己住的地方太危險,現在可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總覺得,塵歸塵,土歸土。而她活到現在,一定是有緣由的,哪怕是報恩這樣爛俗的理由。
沒死就行。
女聲從聽筒里傳出來,沒什麼感情:「那一塊,從我師父或者再往上幾代開始,就被列為禁地了。」
葉襲桑真正醒過來之後,葛生已經死了,據說是採藥的時候被毒草汁沾上了。不過,葉襲桑就這麼活了下來。
顧時溯目測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因為房子比較老了,所以兩戶之間隔得不遠,再加上新住進來,都沒有按什麼防盜設施,要是勇敢一點還真能跳過來。
不過看她的眼睛,通透明亮,靜若深潭,也不像有病啊。對上她一雙挺好看的眼睛,顧時溯忽然一怔,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葉襲桑沒說話。半晌過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站起來開了燈,汗濕的長發粘在額角和脖頸,www.hetubook.com.com黏膩得難受。
愛情本來就沒有什麼大道理,來了就是來了。
葉襲桑經常會做一個夢,夢裡有低洼潮濕的土地,還有大片大片的藤林,空氣里飄浮著白色的日光。
葉襲桑敲了敲牆壁,說:「把這堵牆給砸了,兩間房合成一套房。」
胡謅!顧時溯還沒那麼傻,笑了笑,說:「你好,我是新搬過來的,但是找不到這棟樓在哪兒,能麻煩你幫忙認一下路?」
唯一記得的就是在遇見顧時溯之前,她是被埋在地下的。
是真的活著,可以呼吸可以看見光。偶爾還會覺得餓,也不是真的餓,而是看見村子的炊煙裊裊,會想加餐飯。
院長支支吾吾說了半天,顧時溯才明白其意思,大概是說鑒於他受傷比較重,給他放了個長假。
葉襲桑盯著眼前這堵牆,覺得挺礙事的。這麼一想就想找個機會找人來把它給砸了。正這麼想著的時候,隔壁門鈴響了,應該是他點的外賣。
葉襲桑這種動輒忽冷忽熱的態度,的確挺讓人莫名其妙的。
顧老爺子要是有鬍子的話恐怕真得吹鬍子瞪眼了,他說:「去吧去吧,別管我。」
老爺子很不樂意了,說你別來了,你一來我就覺得瘮得慌。
最後,醫生對護士說:「你給他辦個出院手續吧,醫院資源不多,床位得留給其他人。」
「由不得你。」
可他回到家的時候卻被嚇了一跳。
無法呼吸,無法動彈,疼痛絕望壓抑窒息,想死卻死不了,就這麼活著,攬盡世上所有的痛苦地活著。
他問:「你知道城北城郊那一塊嗎?就是那裡有片小區的,房子都賣不出去的,我覺得挺詭異的,是不是風水不好啊?」
「我剛剛沒講明白?」葉襲桑偏頭問,又說了一遍,「你爺爺是吧,大概是你爺爺,在你來的前一天把那棟樓的空房賣了,跳樓大甩賣的那種。」
顧時溯經常在工作正投入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而葉襲桑也沒什麼事,就問他晚上吃什麼。
全部弄完已經是深夜兩三點,他站在門口拍了拍手,這麼一看房子一下子就小了許多,走進來有一種手腳都伸展不開的感覺。
葉襲桑就看著他,忽然,她長腿一邁,那一刻月亮剛好從雲后鑽出來,照著她長長的頭髮以及薄瘦的身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餓。
而這邊山牆師傅收拾了自己的工具終於忍不住了,見了顧時溯就如臨大赦,立馬跑過來,說:「你是這家男主人吧,我剛剛跟你家女主人講她不是很願意聽,這會兒你必須聽我說啊。」
顧老爺子給顧時溯的房號是3104,估計是新房,連門鎖都沒裝。顧時溯輕輕一推就開了,門上的灰簌簌地往下掉。
不過,葉襲桑始終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為什麼會被埋在地下,以及那棵大樹,還有夢裡那個消失的村子。
葉襲桑沒什麼反應,準確地說,根本沒有辦法從她的表情判斷出她所希冀的答案是怎樣的,哪怕有光也不會有人看出來。
所以那一天她是故意給他瞎指路的,顧時溯就說怎麼會這麼巧來著,這會兒他覺得自己語言能力挺差的,至少這個時候一肚子話不知道從哪兒開口,他指著她張了張嘴,半天也就憋出這麼一句話:「你……你騙我?」
顧時溯又做了一番檢查,並且繼續在醫院賴完一個多星期才終於出院了。而車禍的事情忘了就是忘了,他暫時也不想想起來。
真丑,葉襲桑想,有時間得找小區的園藝設計師談談心,這裏規劃得實在是太丑了。
手裡的牛奶盒傳來吸空的聲音,顯得有些空蕩蕩。她眯起一隻眼睛,對準那盞幽暗的路燈,然後將空盒子準確無誤地扔進下面的垃圾堆里。
「不是……不是這樣的……」顧時溯這輩子大概沒有遇到過這樣無法招架的事情,這一刻他忽然明白,小時候奧數班裡的那群孩子對著最後一道題目冥思苦想的心情是怎樣的。
況且,她對愛情本來就沒什麼執念,有執念的是死亡,就是很想死。
沒人會想著要救他的。哪怕送到醫院需要面對的也是醫生的束手無策或者搖頭嘆息,除非是什麼華佗再世或者神仙顯靈。
「……」山牆師傅沒再說話,收了錢悻悻然走了。
餓?好歹是個妖,葉襲桑似乎從來都沒有過餓的感受,她說:「不餓。」
那是葉襲桑在那段幾百年的時光,聽到的第一聲呼喚,姑娘。
而顧時溯也是不能離開她的,他本來就已經死了。現在活生生的顧時溯,是葉襲桑續的命。
又或者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本身就是個問題。

04

樓下放置垃圾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安了一盞路燈,照著幾個黑色的塑料袋,在風裡獵獵作響。
直到顧時溯把她挖出來,哦,不對,那個時候他還不叫顧時溯,他叫葛生,是個採藥人。
顧時溯這下真有點不知所措了,尷尬地笑了兩聲:「這樣不好吧,兩間房合一起我倆豈不是同居了?」
葉襲桑忽然想起那個男人走之前說的話,有一句她聽漏了,他說,葉襲桑,你別亂來。
後來顧時溯覺得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大概真的只是錯覺。
那樣子就像黑幫老大拿著刀砍人手之前問,就砍你左手,你看可以嗎?
顧時溯抬頭,看著葉襲桑的眼睛,又信了。
顧時溯覺得自己可能是個醫學奇迹。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男人再度開口:「為什麼要救他?你差點死了。」
比如說,很狗血的兩個字,失憶。
她白了一眼,接著說:「一見鍾情的故事沒有聽過?沒聽過我現在講給你聽。主角就是我和你。」
顧家在城北城郊相接的地方有一個私人小區。幾十年前建起來的,到現在裏面也沒多少住戶。他爺爺當年和人合夥買下來一塊地,本來想留下來修一個山莊養老來著,結果合伙人不同意,說人多熱鬧,硬是建了一片小區出來。
寺廟裡只有一個老僧,世世代代只有兩個弟子。這麼傳承下來,葉襲桑的存在也在他們可以接受的範圍。
可是……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咕噥了一句:「這堵牆,怎麼說呢,有點怪。」
顧時溯覺得自己確實也沒什麼毛病了。
特別是眼前這堵牆,山牆師傅看了半天,猶豫了許久,最後只聽到身後的人說了一句:「敲。」
「……所以呢?」顧時溯頭一次覺得一個人的和*圖*書腦迴路有這麼難懂,他疑惑地望向葉襲桑,只聽她不緩不急地說:「所以要不要試一試山牆改大樑?」
葉襲桑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第一,你房子太小,東西放完裝不下兩個人;第二,我每次來找你得敲門,挺煩。」
呵呵,一聲冷笑,是葉襲桑發出的。
來得倒挺快的。
顧時溯作為一個崇尚科學與真理的物理學教授自然是不相信「奇迹」這兩個字的,他覺得萬事都有科學依據,而他能活下來,歸功於現在醫學的發展。
葉襲桑笑,回身打開柜子,說:「這段時間一直看著我吧,辛苦了,回去該怎麼交差就怎麼交差,不必替我瞞著什麼。」
「差點?」葉襲桑語氣有些失望,靠在牆上嘆氣,「差一點是差多少?」完了又說,「活膩了,覺得好玩,就順手救了他,怎麼了?」
「因為你好看。」葉襲桑說。
「啊……」挺礙事的,不過顧時溯沒好意思說,況且耳根還紅著呢。
其餘的事情,顧時溯一點也想不起來,並且越想頭越痛。
只不過見證了太多的世代,葉襲桑總是沒有辦法在一個地方待很久的,畢竟身邊的人都是自然衰老死亡,只有她永遠是那個模樣。
屋子裡很明顯被人翻過,宛如進過強盜,傢具東倒西歪,地上是鋪了一層又一層的書啊文獻資料什麼的。
顧老爺子嘆了口氣,說:「我不久前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死了,出車禍,嚇得我差點背過氣去,後來搶救了一陣才醒過來。」
在她以前住的地方,就是那個村子。但凡報恩,村裡人都得拿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她思來想去,那些流傳千古的報恩故事裡邊,都是以身相許的女孩子。
「沒有。」
顧時溯一愣,差點叩上去的手又給收了回來,問:「你沒事?」
隨即又是令人窒息的寂靜。別亂來?不就是救了個人嘛,怎麼就亂來了?
彷彿有那棵樹在,她就是一直在的。
顧時溯抬頭,葉襲桑聲音有點懶,繼續說道:「這是我的房子,你要找的是對面那棟樓,據說房子幾天前已經被賣了。」
顧時溯拒絕了,雖然這個時代的確是男女雙方相互肯定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他還沒有熱情奔放到這種程度。
吵死了!葉襲桑一氣之下捏住他的下頜,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她微微有些不耐:「那你說是因為什麼,因為你好看?」想了想覺得自己有點不溫柔,末尾加了句,「你看這個理由行不行?」

01

於是就剩下一直沒出聲的葉襲桑,站在半明半滅的光影里打量著他,他一下子又了。
顧時溯是遲鈍,不過葉襲桑說的這一句完全不帶任何感情的話,他還是能聽得懂的。就像是說,我餓了那樣的感覺。
屏幕暗下去,黑暗來得猝不及防。
他好不容易鼓起點勇氣敲了門,裏面卻傳來冷冷的一陣聲音,說:「別敲了。」
應該和她差不多大吧。
「我覺得你們這裏風水有問題,你最好請一個專業的風水師過來看看,要不影響到以後的家庭之類的就很不好了。這不,我有個親戚,專業看這個的……」說著遞了名片過來。
好歹是動土的職業,多多少少學了點風水,所以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邊有點不一樣。
顧時溯聽得心一顫一顫的,可是之前也問了護士,爺爺的確是不知道他車禍的事情的。大概是平時看新聞聽廣播,多多少少提及了一些,於是就在腦海里產生了瞬時概念,爺爺才會夜有所夢了。
顧時溯莫名其妙,有這樣咒自己孫子的嗎?!他說:「彼此彼此。」
葉襲桑也有想過去找他,可是她離不開這裏,準確地說,是離不開那棵樹。
他一瞬間意識到什麼,猛地抽回手,還往後挪了點,他說:「葉……葉……葉……」
要是換作以前葉襲桑或許還能陪他慢慢來,不過現在不行。畢竟顧時溯現在靠的是她的精血活著的,她每天還得定時定點跟送飯一樣去敲門,給他續妖力維持生命。
顧時溯說:「爺爺,我辭職了。」
所以,顧時溯是很怕死的,那麼那個時候究竟是什麼資料,讓他甘願冒這麼大的危險?
不對。
可是葉襲桑卻跟沒聽見一樣,說:「我明天聯繫山牆師傅,你這邊的書架可能要挪一挪。」
牆上落下一層厚厚的灰塵,似乎在回答她的問題。
還好是人。
但顧時溯不行,他在很多方面還是很感性的。不然也不會待在研究院一直都搞不出什麼名堂,導致現在稍微有點問題就被人一腳踢開。
「……」顧時溯跟著站起來,握拳放在嘴邊輕咳兩聲掩飾尷尬,「葉小姐,你太亂來了。」
顧老爺子挑起了半邊眉毛表達自己的詫異,問:「怎麼,想通了要回去幫你爸爸做生意了?」
總之,能把他弄到這裏來很不容易。
「路燈照著的那個垃圾回收點的地方,挺亮眼的。」葉襲桑完全是用下巴尖兒給指的路。
畢竟,兩個人才認識不到一個月。
葉襲桑忽然又想起剛剛那個夢來,還有夢裡低沉的聲音,晚飯吃什麼?
顧時溯可不喜歡耍花樣,他喜歡裝堅強。
可能是智商高的人在某方面都有些缺陷,誰能想到智商超過身高的顧時溯居然是個路痴,更何況這裏的樓棟居然都沒有標識牌。
然後就是漫長的沉默,所以顧時溯想,她這真是看上自己了?可是哪有人對自己心上人這麼冷漠的?
葉襲桑看著顧時溯一本正經毫不猶豫的背影,心想,也太好騙了。她一直等顧時溯進去了,才跟著他一路往那邊走去。
長久的沉默之後是簡短的兩個字:「沒死。」
於是顧時溯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二合一的房間,屬於葉襲桑的空間一覽無遺,和他這邊的擁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時溯把車上的東西搬進來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隨即又聯繫了研究院那邊把自己的東西讓搬家公司送過來。
「嗯,我知道,石頭。」
走的時候醫生前所未有地豁然開朗,說:「沒問題的,記不起來也好,對你活著沒太大影響。」
顧時溯算是客氣地接過來了。
「葉襲桑,我還沒答應呢。」
顧時溯也沒懷疑,說:「謝謝了。」
顧時溯有點怕,問:「你不會真想跳過來吧?」
「什麼?」顧時溯臉真紅了,葉襲桑依舊面不改色,站起來拍了拍牆,說:「你覺得我礙事嗎?」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