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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如故,百歲無憂

作者:木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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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會讓她完好無損的回來

第七章 我會讓她完好無損的回來

顧時溯的眼神在聽到木萄沒死幾個字的時候就已經透著驚喜了,他就知道,她從樹上摔下來都沒有死,而且說了來救他,他還沒被救出去,她怎麼能善罷甘休呢?
她忽然覺得,這一次可以死去了,大概是這麼多年來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了,這樣的話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他反手抓住朝他砸過來的鐵鍬,順勢往前一推,與面前正撲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兩人俱傷,再往前,只有一路倒在他腳邊的人。
隨即是幾位長老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是誰?」
胸腔內宛如撕裂般的疼痛,就像把一整個心臟一點一點地撕碎。
「呵呵……」女人盯著她發出一陣冷笑。
顧時溯還真沒反應過來,鼻子裡邊的酸意還沒消失呢,這會兒木萄恨不得帶他跑得飛起。
她反手握住葉襲桑的手,彷彿握住了冰冷的月亮,然後看見這世間所有的月光,在葉襲桑的眼睛里漸漸聚攏。
顧時溯站起來,慘白的月光下,連一點飄浮的雜質都看不見,哪裡還有人的影子啊。
葉襲桑看過來,漫長的對視與沉默。最後是顧時溯幾近崩潰的聲音,他問:「木萄……呢?」
不過再想想,人有喜怒哀樂,發脾氣也只是其中的一種情緒,悶著藏著自己受著才是委屈自己。所以相比之下,就不覺得發脾氣有什麼不對了。
可是看到林修看葉襲桑的眼神,也不像是會為了她耽誤葉襲桑的,她都懷疑林修有沒有看見她……
「我知道了。」葉襲桑站起來,眼裡不起一絲波瀾,「木萄沒死,我答應你,我去救她,但是有個條件。」
「她?我不就在這裏嗎?」女人嬌笑著,細長的手指搭上他的肩,繞著他從左到右轉了一圈,吹息如蘭,「靈修大人,你就算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還是一樣迷人呢。」
林修替她清理著剩下的人為的傷口,垂著眼睛不說話。

05

他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連林修都來了,葉襲桑肯定也是來了的,那麼他們現在應該是先去找葉襲桑,然後再等林修會合逃出去的。
「呵呵呵,」女人掩嘴笑,「你為什麼老覺得有她呢?靈修大人,她可不想惹你,所以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們回到我們該去的地方,你依舊是……」
木萄喘完氣了,剛剛以為自己摔死的時候,顧時溯叫她名字的聲音和通紅的眼圈可把她給感動壞了,這會兒又一開口就葉襲桑……
林修大概知道葉襲桑會做出什麼事來,木萄現在是死是活誰都說不準,可是既然葉襲桑這麼確定的話,大不了就是和顧時溯一樣的存活方式了。
這麼一想就算待會兒可能會被殺了煮了,也因為這一刻還活著而感動到想哭了。
她想來想去,也說不出什麼有用的話,反反覆復只有這一句:「不準動我桑桑姐,你有本事殺我啊!殺了我,我們家都不會放過你!」
「顧時溯現在挺麻煩的,族裡的人還在找他,不煮不會罷休。」林修環著手,說得輕鬆,「而且木萄是和我一起來的,我說了保護她,沒護住她是我的錯。」
可是葉襲桑都不記得以前了……不過對於自己一直都很聰明這一點卻是從來都沒有忘記的。她笑了一聲,也就是僅僅發出了這個聲音而已,說:「所以我以前……也是你把我埋起來的?」
那女人冷笑:「你沒有以前,也沒有以後。」
「要是我不來呢?」林修踏著木枝折斷的聲音,停下來,眼睛緊緊盯著葉襲桑,「葉襲桑,要是我不來呢?」
而對面的女人似乎很擅長將人類的武器與她自己的靈術相結合,倒真讓葉襲桑有點招架不住。
顧時溯說:「林修,我一個人行的,葉襲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現在天這麼黑,那群人那麼不可理喻,她……」
木萄覺得自己的人生可以寫一本傳記了。
葉襲桑漸漸凝起眸光,一字一句:「你憑什麼?憑你也喜歡她?」
木萄以為自己已經摔死了,恍惚中發現自己還能聽到顧時溯叫自己的名字,心想可能是殘了,可是身上沒有任何疼痛感。
很明顯這不是一個天然的石洞,而是葉襲桑搭起來的,外面還有她布下的結界,雖然不怎麼頂用,但還是能稍微擋住一些魑魅魍魎的。
「顧時溯!」
「說吧。」葉襲桑環著手,「給我講講以前的事。」
而是因為她雖然又吵又鬧,他也向來不咸不淡,但是木萄兩個字早就已經在他的生命里根深蒂固了。
而顧時溯比木萄還不行,癱在地上一副死魚樣子,彷彿是剛剛沒被人給獻祭煮了,這會兒倒逃亡得快累死了。
「我知道。」
可是林修有一點不明白,她為什麼完全不動?
顧時溯就著月光往那邊走過去,一步兩步,彷彿意識在隨著步子漸漸消失,他看著自己腳下,鋪滿地面的落葉漸漸化成一隻只利爪,叫囂著朝他的胸口抓過來……
一陣陰風,掀起地上的落葉和-圖-書和搖搖晃晃的人影。
顧時溯張了張嘴,雖然知道葉襲桑向來是又強又硬跟當過雇傭兵一樣,可是林修也不該這麼放心吧。
是的,她後來是拉著顧時溯逃跑的。可是跑之前,木萄已經不見了。
葉襲桑哼笑一聲,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手,說:「你好像人的部分要多一點,還是你本來就是人?只是學了一些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葉襲桑毫不避諱地看著他的眼睛,逼問:「如果,他出事了怎麼辦?」
「哦。」葉襲桑點頭,「所以你的目的是繼續讓我生不生死不死了?」
「林修哥!」木萄這會兒一激動,都快忘了自己的腳已經腫得比大腿還粗了,撐著站起來又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哭著喊,「林修哥。」
顧時溯想過木萄會來,卻沒想到是這樣從天而降,他聞聲看過去,幾乎立馬確定了地上的人是誰:「木萄?」
叫完兩聲才覺得周圍氣壓似乎低得厲害,她始終都覺得林修又好看又溫柔,這會兒這樣凌厲的林修她從來沒見過。
「你還喜歡她?!」女人收起了臉上虛偽的笑意,「她以前那樣對你,不是她你就不會……」
不是因為沒遇到過什麼別的女孩子,照顧時溯的條件可以說是受人追捧的。
顧時溯不懂了,辯駁道:「我怎麼覺得……」——是你讓她生氣的?
風吹著火星子朝著顧時溯的方向撲過來,下面的人群更沸騰了,這就是神的旨意啊。
「你也不比他好玩。」
是繩子!葉襲桑居然可以操控這些繩子。麻繩在她身上如同遊走的脈絡一樣穿梭交纏,轉眼之間她已經是五花大綁了,她被牢牢捆在了樹上。
正想著,一股如劍的疾風直擊葉襲桑面門,幸虧葉襲桑閃得夠快,她側過身,身後的樹已經應聲倒在了地上。
完了,不會是來抓她過去獻祭的吧,這樣的話有了她做代替品,顧時溯是不是就不用被煮了?這麼一想她又忽然有點釋懷。
林修這邊要脫身不難,反正一群信鬼神的人,他要是真干點什麼說不定還會被吹捧一番。
葉襲桑沒有再應了。
「桑桑姐!」
她趕到的時候,顧時溯差點被拉進地里活埋了。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能肯定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長老捋著鬍鬚看過來,看樣子是准許他說下去了。
完了,要死了!
說話間,一架雲梯被放了下來,木萄才沒有時間想哪裡來的雲梯呢,正準備告訴葉襲桑自己腳扭到了的時候,上面卻沒了聲音。
「喂喂喂!」顧時溯嚷嚷著,可是身單力薄,擰不過別人,眼看著就要被塞進鍋里了。
而葉襲桑的目光也一直在林修身上,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估計是在等他解釋,為什麼不用了?
「你想見到我?」葉襲桑偏著頭問。
本來自己就沒什麼精力了,這會兒還能弄個保護圈出來,可以說是不要命了。
他在一個山洞里,山洞里有火光,還有映在洞壁上的影子,他扭頭,看見葉襲桑蜷著腿坐在火光前,紅色的火光映照著她的臉,卻依舊看不見血色。
「哈?」木萄簡直要被喜悅沖昏了頭腦,蹦蹦跳跳還不小心崴了腳,她邊蹦邊喊,「在在在,桑桑姐,我在呢!」
「不是她?」林修眯起眼睛,儘是危險的光,藏起了那一閃而過的一絲溫柔,「不是她我不會想活下來。」
「不會的。」林修別開目光,看著洞口透進來的白月光,「我不會讓她受傷。」

01

「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她還在喊:「是我,是我,桑桑姐,快來撿錢!」
他張了張嘴,說:「葉襲桑……」
見他們已經沖了出去,林修也沒攔。一陣窸窣的聲音,下一刻果然見兩人被麻繩網網住給掛到了樹上。
過了很久,葉襲桑才問:「那你呢?」
「木萄別鬧了。」
「快死了。」
馬上有人回答了他。
他花了好久才記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彷彿是做了一個夢,可是心裏那股窒息般的感覺又讓他回過神來,不是做夢。
木萄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葉襲桑的了。她深吸幾口氣,閉了閉眼,終於鎮定下來,說:「桑桑姐,你得幫幫我,你告訴我,你不會有事的,好不好?」
葉襲桑看起來真的很虛弱,這會兒還能跟她開玩笑。木萄生怕自己一用力說話,會把她給震碎了。
可是手剛拉開葉襲桑的衣服的那一刻,手卻被捉住了,葉襲桑的手可真涼啊,木萄想。她忽然就哭了,長這麼大了,她還是第一次哭。顧時溯都沒讓她哭過。
沒有人點火,木柴就這麼燒了起來,跟定過時的一樣,而且同一瞬間,鍋里的水還沸騰了。
木萄咬咬牙,看著自己胳膊上的傷口流不完的血,心想不會是斷了吧,她想扶著葉襲桑坐起來,可是腳上又使不上力,完了,腿也斷了。
可現在道完歉卻沒人理,照木萄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給點陽光就燃燒的性格可得氣成什麼樣子啊。
「你沒有……救她。」顧時溯緩緩開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你好像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她。」
心裏可算是把自己說通了,愛就是無所畏懼。
還有什麼不甘心的?
最關鍵的是,他沒有嫌棄她沒用啊。
林修覺得心沉了一下,而葉襲桑的語氣不容拒絕,眼神也凌厲得能射出刀子,沒等林修說話她就出去了。
「桑桑姐!」木萄拼了全力沿著雲梯從井底爬上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葉襲桑直直地站在那裡,垂著頭毫無生氣,胸前被血染得鮮紅。
烏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她忽然跳起來,一邊拉著顧時溯的手一路往後跑,一邊喊:「快跟我走!」
葉襲桑說:「我救她,你娶我。」
偏偏葉襲桑火上澆油,問:「顧時溯呢?」
林修沒回答,朝著葉襲桑走過去。
林修的眉心越蹙越緊,不是因為顧時溯會被煮,而是忽然有一股很強烈的妖氣湧現出來。
葉襲桑的輕笑從頭頂傳來,可是這抹難得的笑瞬間消散在夜色里。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小美元,待在裏面別出來,我待會兒來接你。」
「是的,她會很危險。」林修走過來,居然還坐下來了。
葉襲桑好久沒有說話了,第一句是「顧時溯」三個字,第二句是:「你覺得呢?」
他問:「可以給我解開了嗎?」
紅衣女人大概還想說別的,可是只覺得脖子上一陣疼痛,隨後怎麼也開不了口。
最終還是被抽了魂體,化成了一隻黑色的蝴蝶。
而林修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一半的心臟,給葉襲桑。
「沒事。」葉襲桑坐起來,靠在樹上,輕輕喘氣,「不用找他,他自己會來的。」
「是。」
最後聽到的是葉襲桑的聲音。
這麼一分神,又一腳踏空了,喋喋不休只剩最後一句發不出聲音的——「啊!」
後來一番交戰後,葉襲桑也是傷痕纍纍,差點連顧時溯都救不出來。
葉襲桑的血救不了這麼多人,她連她自己都快護不住了。
「林修……」沒有叫出來的林修哥換成了一聲尖叫,木萄情急之下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一打滑就這麼掉了下去。
不過,這隻是她以為的葉襲桑的實力,不管是在神石村還是幾個小時前的交手中,葉襲桑都是有所保留的。
果然,他還沒說完下面的人已經不耐煩了。不知道是誰說了句時間已經到了,接下來下面的人們集體俯首,跟事先排練過的一樣齊喊:「請大人回生,以賜我長生;請大人回生,以賜我長生……」
他剛想說什麼來著,卻被林修打斷:「她為了你隻身犯險,可是你還讓她很生氣。」
可是?
她都快哭了,顧時溯這會兒還有心情給這群人講生命的起源和衰老死亡?他究竟在想什麼?
木萄自覺地往一邊爬,是真爬,她腿可疼了,可是覺得葉襲桑傷得比較重,不能耽誤,自己就先忍著不說。
木萄不是會這樣鬧的人。
……
木萄見顧時溯還不說話,就更氣了:「好生氣啊,我剛剛摔得可疼了,這會兒拉著你跑得要死,你還氣我,我要氣死了。」
的確是快死了,林修看見顧時溯捂著心口痛苦不堪的時候,就知道葉襲桑出事了。而在地上翻來覆去掙扎著的顧時溯這會兒才把那隻黑色的紙蝴蝶掏出來。
「……」顧時溯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祭奠,什麼祭奠?」
顧時溯深吸一口氣,心裏想著木萄的那股痞勁和架勢,試圖喚醒那些人殘存的良知:「是這樣的,我覺得你們沒有弄清楚一個概念,你們想要的是長生不死,還是長命百歲?長命百歲的話,只要加強鍛煉身心健康,以現在的醫學藥理技術可以做到。而期待長生不死的話,人體是由細胞構成的……」
開始還能看看月亮,可是沒多大一會兒她就覺得疲憊不堪了,又困又餓,還有點冷。再後來甚至都開始想自己會怎麼死了,冷死、餓死、窒息死,還是跟顧時溯一樣,穿成一頂帳篷給燒死?
林修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顧時溯,終於肯將目光移向葉襲桑了,他說:「我去找木萄,你看著他吧。」
「那你什麼比得上他呢?」葉襲桑說著說著,變成了喃喃自語,「你什麼都不如他。」
眨眼之間,葉襲桑忽然悶哼一聲,彷彿有什麼透過皮膚,如同一道閃電一樣,心髒的地方驟然一疼。
一聲令下,周圍的人圍上來,雖然這些人都是有點身手的,可是對於林修來說並不是什麼麻煩。
眼波流轉之間,是嫵媚誘惑。
葉襲桑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從自己的身體里慢慢抽離,她緩緩回過頭,只看見一個模糊的紅色身影。
直到停在祭台上的火焰旁,他才看見一縷淡淡的紅色的煙,裊裊繞繞,最後在他面前化成一個紅衣姑娘。
不是喪失了感覺,她還能感覺到顧時溯手心的溫度,從小牽到和_圖_書大的,可熟悉了。
「是。」
沒有多餘的時間用來細想什麼了,女人已經撲了上來。
……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他抬手,問了最後一遍:「所以說你該說的,做你該做的,你也知道,我這人脾氣不好。」
顧時溯笑了一聲,說:「她是陪我一起長大的,在我過去二十幾年的生命里,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女孩子,就是她了。」
只不過他現在得給木萄爭取時間,兩個腿短的人,跑起來可能有點費力。而且要追人的話,那土著兄弟倆可能是主力了。
也不是因為沒了聲音覺得奇怪,而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然後是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怪異。原來是沒了光,月光已經不見了。
顧時溯緩過氣,問:「葉襲桑在哪兒?」
葉襲桑站在井口,聽著裏面微弱的呼吸,一會兒急一會兒緩的,看樣子還挺活潑沒出什麼事,於是先前在洞里的不愉快一掃而光,手裡拿著長樹枝敲著井邊:「小美元在裏面嗎?」
「那我就賠一個給你。」林修看見了她瞳孔里的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把我賠給你。」
是一個老頭,留著長長的白鬍子,長袍子穿得跟個仙人一樣,嘴部張張合合說了一堆顧時溯聽不懂的話,然後才一本正經地用顧時溯聽得懂的話說:「我族乃長生之族,多年前遭人入侵如今致使我族大人下落不明。如今得神人指引,尋得我族大人後裔,特藉此祭奠,請大人重臨我族,佑我族長生。」
顧時溯一路走過來都覺得林子裏面安靜得有點詭異,連鳥叫都聽不見幾聲,這會兒停下來更是覺得安靜得有點過了。
木萄覺得葉襲桑明明虛脫得都說不出來話了,還非要追問:「你把顧時溯一個人丟那裡了?」
「可是我現在怎麼辦?」木萄邊抽泣邊說,「我剛剛吼了一通這會兒把力氣全給吼光了。我站不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帶你去找林修哥。要是他在肯定不會讓你受傷的,都是我太弱了……」
顧時溯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有心情開玩笑,語氣不由得凌厲了幾分:「葉襲桑,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話的真假我還是分得出來的。」
「誰知道呢。恨你的人那麼多,我算什麼。」
混亂之中,冰涼的金屬插|進她的身體,葉襲桑僅僅皺了一下眉頭,不是不疼,而是知道這種疼痛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就無所謂了。
「木萄……你……」
「是。」林修看著洞口,難得地和顧時溯有了共鳴——她不就是仗著我永遠不會怎麼樣,才這麼亂髮脾氣的嗎?
不過林修的眼神太危險,他不敢說出來,最後也只能承認自己有一部分原因:「我其實沒怪她,也沒怪過木萄。她們女孩子總是自己就能想很多很多,多到不需要我們開口她們也不開口,可是這樣我就不知道她們為什麼生氣了……我就是氣我自己,一個男人,還靠著兩個女孩子救我。」
上一次在神石村時他就這麼做了。如果說人類的存活是靠著一顆心臟,那麼他們這樣的存在,也是有一個類似於心髒的東西的。
「以族司為祭,召喚我族大人。」
原來有兩個人啊,有兩個人這麼恨她。
那麼下面的這群人也信?
木萄氣得跺腳,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剛剛實在是不可思議,從那麼高摔下來居然還能這麼跑。
人影為什麼會晃動?
身後凜冽的殺氣,她已經無法顧及了,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怎樣掙開的繩索。
在她的胸腔里,溫熱的、跳躍的、會流出鮮紅色的血液的心臟,是一半的林修。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腦袋一片空白,只有「木萄」兩個字。
「桑桑……姐。」
「要是他出事了怎麼辦?」
她咬咬牙,將葉襲桑平放在地上,聲音抖手也抖,說:「桑桑姐,桑桑姐你快告訴我哪裡受傷了?我該怎麼做?」
可是為什麼不甘心?
眼看刀子就要從後背插|進葉襲桑的心臟處,木萄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和勇氣,就這麼跑了兩步撲了過去,胳膊被砍下來的刀划傷。
「對不起,我沒有氣你啊……」顧時溯這會兒正靠坐在樹榦上揪地上的草,雖然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可是道歉就行了吧。
麻煩的是一直縈繞在這個地方的妖氣。
木萄更囂張了,大哭著說:「他才不會笑我,只有你會笑我,你不笑我,就沒人笑我了!」
那會兒只覺得木萄哼哧哼哧著很無聊,沒想到還真有點用處了。
畢竟他倆除了拖後腿真的什麼用也沒有。
不過也已經快晚上了,這個島上詭異的寂靜此刻更加清晰地顯現出來,林子里只有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完全沒有什麼鳥啊蟲啊野獸的聲音,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反正,自始至終我都不會離開你。
顧時溯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太大動靜。
她緩緩睜開眼,看著顧時溯通紅的眼睛,努力扯出一抹笑:「石頭哥,我來救你了。」
木萄已經站起來了,回過頭:「林修哥,我們https://m.hetubook.com.com快救他!」
顧時溯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彷彿有一顆炸彈就這麼在心裏被引爆了。就算剛剛要被丟進鍋里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乾淨起來,林修想,完了,聲東擊西,那個女人早就不在這裏了,所以說葉襲桑已經來了?
不是她,林修凝著眸,眼底儘是暗沉,他感覺到的那股妖氣,不是來自她。他冷眼問:「她在哪裡?」
不是……顧時溯有點愣,木萄這是發脾氣了嗎?這個時候發什麼脾氣?而且,為什麼發脾氣?
直到困意越來越濃,脖子已經撐不起腦袋的重量的時候,她忽然聽見上面敲地面的聲音。
而葉襲桑就這麼睜著眼,不說話也不動,眼底一片死寂。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說過他是族司的?那麼就是以他為祭了,獻出一個人換另外一個人?
葉襲桑被木萄撞倒在地。木萄不知道葉襲桑哪裡受了傷,只能這麼順勢倒下去,瘦小的身子覆在葉襲桑的上方。
可真疼啊,胳膊也疼,腳也疼,木萄覺得自己可能要疼死了,可是依舊保持著雙手護著葉襲桑的姿勢,喊:「你不準動她!」
「我比葉襲桑還要小氣。」林修語氣淡淡地打斷她,「惹到她她可能過兩天就忘記了,可我大概不會放過了。」
林修的手放在她胸口上,藏在衣服下的巨大的洞和除了臉以外急速衰老的身體,這些都是不能讓木萄看見的。
「好久不見啊,葉襲桑。」
好在沒有人追上來了。
葉襲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胸口漸漸回暖,她有點想笑,說:「你不比他善良。」
葉襲桑知道,林修在用自己的生命換她的命。就好像是渡修為一樣,而她早就乾涸得沒有一絲血的身體,之所以會流出血來,是因為林修。
而顧時溯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林修修長挺拔的背影,他站在那裡,沒有回頭也沒有動,彷彿要為他們擋下一整個冥蝶族。
所以她又確定了一遍,自己好像真的哪兒哪兒都沒問題,這麼硬朗的身子?

02

葉襲桑把手邊的幾根枯枝丟進火里,火勢瞬間又大了起來。她說:「對啊,我那麼喜歡你,你卻想著她,我當然不喜歡她了。」
「木萄?」
「可我喜歡你。」葉襲桑說,「林修,我有點喜歡你了。」
女人笑:「是挺想見的,想看見你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樣子,可是見你過得有點好,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
「別說話了,你快點。」木萄催促道,回頭看顧時溯身上實在是太繁雜了,就停下來抓著他兩邊衣襟,「刺啦」一聲,她就這麼徒手將衣服給撕開了。
葉襲桑能感覺到對方在看自己,可是自己在看她的時候,總覺得眼睛似乎矇著一層白霧。所以從始至終,葉襲桑都是看不清她的臉的。
葉襲桑一直沒有說話,空氣里只有樹枝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音。
只剩下空蕩的山洞,瀰漫著葉襲桑的味道。
木萄覺得自己事先說的「講座」兩個字簡直是一口毒奶。

04

能感覺到她是個厲害的角色,也許就是教這裏的人找到顧時溯以及獻祭的真兇。要對付她的話恐怕得動真格。
「為什麼?」
想到這裏,顧時溯稍稍鬆了口氣。
而她可不記得跟這個人之間有什麼過節或者仇恨,既然對方千方百計、三番五次地要和她單獨見面,說什麼都是盛情難卻,所以她怎麼能讓林修來呢?
「哭什麼?」葉襲桑笑,另一隻手有些吃力地舉起來替她擦了淚,「顧時溯看見得笑你了。」
哇!
木萄這口氣很明顯是生氣了,偏偏顧時溯就是一個書獃子,接著問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那要怎麼辦?」
「不用了。」林修微弓著腰從洞口進來了。
顧時溯要是吃下去,他自己也許沒反應,可是連著他的生命的葉襲桑可能就完了。
好歹喜歡一個人的眼神不是這樣子的,他看著葉襲桑的眼睛,忽然想起木萄的眼睛來,烏黑透亮,看他的時候帶著熒熒的光。
沒有時間驚嘆,木萄撕完就拉著顧時溯繼續跑。
可是,她抬起頭,看著天上半邊的月亮——原來井底之蛙是這種感覺啊。
木萄不知道,還沒開口來著,顧時溯就一臉失望和煩到不行的表情。
「啪」的一聲。
她說著,準備扒開葉襲桑的衣服。葉襲桑還在流血,所以必須先止血。
哇,他兩隻手擋在面前,嚇了一跳:「這是幹什麼?」
所以剛剛她救木萄和顧時溯的時候,也不是她主動逃跑,而是這個女人知道哪怕留住木萄一個人,她也一定會回來。算是一個誘餌,也算是守株待兔了。
她忽然好想顧時溯啊,要是死了就沒辦法告訴他了,告訴他自己根本就沒有生氣,剛剛就是逗他啊,用腳趾想也想得到啊,她怎麼可能生他的氣?
葉襲桑站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走到林修面前,盯著他,說:「那可不行。」復又解釋,「放任她不管、見死不救的是我,人家怪的也是我,我要是不去救人的話怎麼也說不過去了。」雖然她看著林修,可是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在跟顧時溯說的,「特別是木萄要是有個什麼事,我這輩子……就得被記恨了。」
眼看著她用自己的力量束縛住了葉襲桑,手裡的刀就要插|進葉襲桑的眼睛的時候,兩手忽然一頓,像被什麼束住了。
她搖頭,擺手,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她回老家還沒回來呢,哪還能來救你。」
從四五米高的樹上垂直摔下來毫髮無損,被人吊在樹上差點窒息也沒死,這會兒被抓起來了,把她扔在這個井一樣的地方也沒有多做刁難。
「是。」
沒想到真給他解開了。這會兒忽然睜眼倒有點不適應,他抬頭擋了擋光,五六月份的天氣,莫名燥熱得厲害。
林修嘴角還掛著點笑,反問道:「我倒想問問,一直在背後指使你們的人是誰?」
這大概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跑。
而她的身後有一個女人,手裡舉著長刃的刀子,月光照著刀尖上黑紅黑紅的液體。
「是。」
暈過去的前一秒,他聽見了葉襲桑的聲音。
葉襲桑又問了一遍:「你把顧時溯,一個人,丟在那裡了?」
他用儘力氣撥開束縛他的人,踉踉蹌蹌地跑過來,扶起地上的人,連聲音都是顫抖的,他喊:「木萄……木萄?」
顧時溯將目光移過去,林修身上依舊乾淨整潔,不像是逃出來的,也不像是打鬥過,那麼那群人應該沒有為難他。
林修神色一凜,這並不是一隻普通的黑色蝴蝶,而是被施過咒的,魂咒。
所以在剛剛那個紅衣女人將那種會置她于死地的東西插|進她的胸口的時候,也是林修的那一半心臟,它像一個小小的人,張開了雙手,拼了命地保護了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奄奄一息的、小小的自己。
葉襲桑笑,語氣不同剛剛的平淡,多了些冷硬:「林修,你要是還記得我救了你一次,就替我看好顧時溯。這可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我現在把他交給你,你替我護好他,我們就兩清了。」
顧時溯環視著下邊,這下恐怕真得死了,不過能撐一秒是一秒吧,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爭取一下,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點:「你們,能不能聽本族司一句勸?」
林修說:「我也會讓她完好無損地回來。」
她不禁對人生充滿了懷疑,可是又響起一聲:「不在我就走了啊。」

03

木萄覺得自己很沒用,想哭,只能無用地對著人吼叫。可就是這麼吼了一番之後,還真把人給吼開了,那人居然沒動她們,真走了。
這是他們來之前,木萄弄了一上午加半下午才給弄好的陷阱。
就在此時,他們看見顧時溯背後那塊巨大的幕布就這麼掉了下來,露出後面的那口大鍋,和眨眼之間燃燒起來的熊熊火焰。
「你以前要是這麼聰明,就不會這樣了。」女人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你不比他聰明。」
長老面色鐵青,說:「擾我族序者,誅之。」
顧時溯剛剛才放下來的心,一瞬間又提了起來,偌大的島上,只能聽見他撲通撲通的心跳,一聲一聲,像是有人走近的腳步聲。
他隱隱記得暈倒的前一秒,看見的那個搖搖晃晃的影子,那是木萄被吊在樹上的樣子。她表情很痛苦,顧時溯想喊卻喊不出來。
林修看了一眼顧時溯,並沒有做什麼,他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加固了葉襲桑給這個山洞布的結界,然後一刻沒停地趕過來了。
葉襲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才繼續說:「你什麼都不如他,林修。」
很明顯,他現在很生氣。
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她以前還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王?
木萄可氣死了:「我和林修哥冒這麼大風險來救你呢,雖然我不知道,但好歹也把你從鍋里救出來了啊。我還沒說我林修哥現在一個人孤軍作戰呢,你倒是嫌我沒用了?」
林修沒什麼表情,說:「她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活過來?」
木萄愣了一下,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又或者是臨死前迴光返照什麼的,可是一想為什麼幻聽聽到的不是顧時溯的聲音而是葉襲桑的聲音?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引了過去。
林修面無表情。
木萄可算是沒勁兒了,停下來撐著樹榦拚命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時溯愣了,看著葉襲桑的是前所未有的眼神,難以置信,還有不可理喻。
她就知道不會讓她這麼輕易找到木萄的,而現在站在她對面看不清臉的女人,就是神石村裡在唐華身體里一閃而過的女人。這次這個女人又抓了木萄,教唆冥蝶族的人對付顧時溯,看來已經很清楚地知道這兩個人是她的軟肋。
然後有溫熱的東西浸出來,透過衣服,染紅了一大塊,是血。她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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