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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陪著你,過完這一生

作者:林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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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有些事情,懂的人自然會懂

Chapter 7 有些事情,懂的人自然會懂

李阿姨朝我擠眉弄眼一番后,我很快就讀懂了她的心思,附和道:「對呀,對呀。我敢保證你的經歷一定沒有我慘。」
左凡柯若有若無地說了一句話:「他就是太執著了。在愛情里,執著就是自討苦吃。」
「認識,我們是鄰居。」
我用衣領捂住口鼻,一步步挪到最角落處的凳子上,聽著周圍人的談話。
還是李阿姨有經驗,她蹲下身來,慢條斯理地說:「小夥子,失戀不是什麼大事,每個人都會失戀的,你說對吧,小月?」
我疑惑,甩了下頭髮上的汗珠,問:「這麼大熱的天,去教堂幹什麼,那裡又不涼快,也沒有空調。」
此刻,我恨不得剁下自己的手,這可真是引狼入室啊!
他奇怪地看著我,說:「左凡柯啊,你們連結婚證都領了,還想逃婚啊?」
我被拋在了後面,默默念道:「沒關係,我和制服男幾天前才剛剛見過,他當然可以認出我呀!這一點也不奇怪。淡定,淡定!」
我吃驚地皺起眉,心中「咯噔」了一下,這時才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天啊,我竟然穿了一件潔白的婚紗。更讓我痛苦的是,我怎麼會穿著這樣高檔的婚紗跑到街邊買冷飲吃呢?
他怎麼也進入到我的夢境中來了呢?
我轉頭對制服男說:「你別怪這位阿姨。誰讓你們把玻璃擦得那麼乾淨?眼神再好的人也注意不到啊!」
劉暄說:「沒關係,你快點兒跟我走不就好了?」
「你下周有時間那就太好了。咱們社區今年準備每個季度都召開一次障礙者交流大會,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
我混亂猜想著,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動作和談話。
按照我的推理,那一晚除了我之外,只有左凡柯一個人進過我的家門。他走後幾個小時,我的文檔就消失不見了。
我也算是豁出去了:「大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起碼……起碼你還戀過,可我呢?我的戀愛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我很肯定,但吳樂樂說:「不可能。伍月,我還不了解你,你一定給你的文檔加密了吧?他不僅刪除不了,估計連打都打不開!退一萬步講,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麼理由呢?原因呢?動機呢?」
我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下一秒便進入沉睡狀態。

社區障礙者交流大會

就在我拉開外套拉鏈準備暢快地呼吸一下空氣時,房門打開了,左凡柯走了進來。
那顆糖果就是我的執念,是我永遠也無法逃出的旋渦。
看到他的吃相,我的心都在滴血啊!
女人示意他小聲,然後指著地面的影子,緩緩道:「你看,你現在還踩著我的頭髮呢!」
我坐在後面的座位上,整個人都不好了!瞬間覺得世間所有的花草都在一夜間凋零,周圍是滿目瘡痍的廢墟。
人生啊,真的是有解決不完的事情。只要活著一天,就別想躲清閑。
我站在鏡子前左轉轉、右轉轉,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
「當然!在如今這個社會,沒有失過戀都不好意思出來混,對吧?」
「爸爸!爸爸!」我衝著那裡大喊。
我心中怵怵的,實在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心事講給一群陌生人聽,這種舉動會讓我覺得十分尷尬。但在眾人熱烈的掌聲中,我還是縮手縮腳地站了起來,邁步朝中心講台走去。
我抱著腦袋努力回想著。
我一想,也對啊!便接著說道:「我其實沒什麼大病,就是有點兒小潔癖,有點兒幽閉空間恐懼症,還有點兒……精神潔癖。這都不算什麼啦!」
「小夥子,你看這樣好不好?這塊玻璃多少錢,我賠你就是了。」
男子趕忙上前,頓了下才反應過來:「請問……我好像踩不到您的頭吧?是不是後面的人無意中撞到了?」
「啊?」我們齊聲質疑。
他把我打橫抱起,可能我太重了,中途他不得不停下來喘了幾口氣。
這樣美好的夢境,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拒絕,我當然也不例外。
我乾笑了幾聲,無法回答。牛奶男自覺無趣便離開了。
短暫的一上午,共有三十多|人|輪流上台發言,描述自己的困惑和苦惱。
顧西西仰天長笑,末了還不忘用手絹擦一下嘴角:「我這是溫柔,我們家親愛的不喜歡野蠻的男人。不過,伍月,你難道就不害怕有一天你會長鬍子嗎?」
劉暄剛要回答,就被牛奶男打斷:「整天心事心事的,你們有完沒完啊?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現在填飽肚子才是正經事!對了,伍月,這頓飯是免費的吧?」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當我想要記得的時候,卻想不起,當我想要忘記的時候,還是放不下。
「早些年,我在澳洲的一家頂級餐廳工作,大家或許都猜到了。沒錯,我是一名廚師。能成為一名廚師可能也是上天的眷顧吧!它給了我無比敏銳的味覺和嗅覺,讓我在事業上越來越成功。後來……我出了車禍,從那之後便失去了味覺,一直到現在。醫生說這屬於神經系統的障礙疾病,或許能夠康復,或許一輩子都無法複原。
聽他這口氣,好像對女人這種生物很了解一樣。我無心損他,低頭喝水,默默不言。
不過在現實中,比落魄的廢墟更加恐怖的卻是人心的腐朽和落寞。
我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說:「原因嘛……可能是覺得我寫的東西很糟糕,他實在看不下去?不過這也不對啊,他不知道密碼,一定打不開文件。打不開就看不到,看不到何來喜歡厭惡一說呢?」
不過是短短的一上午,我就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人和各種各樣的事,同時還初步了解了很多複雜的障礙性人格特徵。那時我才明白,有些看似不嚴重的精神疾病其實就潛伏在周圍人的身上或者是我們自己的身上。我們總以工作太忙、事情太多、要加班等為借口忽視它,久而久之,它開始在我們身上安家落戶,等到你想要將它驅逐出境時,卻發現自己的靈魂早已被它佔領。
現場安靜異常,所有人都沉默著低下頭來,沒有任何動作,沒有任何話語,像是在緬懷著什麼。
經過吳樂樂的提醒,隱約中,我似乎想起左凡柯走後,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大吵大鬧的情景。
在我的正對面,坐著的是劉暄,右邊遠處是牛奶男,左邊遠處是制服男,他們像是三座大山壓在我的胸口,讓我無法呼吸。
我學著柯南的口氣對電話那端的吳樂樂說:「事情的真相只有一個:是左凡柯刪除了我的小說。」
我心中的怒火瞬間燃起,把話筒貼近嘴唇,用最大的嗓音喊道:「我就是討厭男人!」
即使很多年之後,我還是能夠記起那天他說話時的表情、動作以及揚塵飛舞的畫面。他說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落在了我心裏,盪起漣漪無數,那回聲久久徘徊在我的腦海里,讓我無法釋懷。
想到此處,我心中樂開了花,沒注意到燈光只是一閃,講台上的劉暄就變成了左凡柯。
誰讓我是一個從小到大都言m•hetubook•com•com出必行的人呢?既然答應了對方,那麼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要走一趟的。
牛奶男很快撤出了我們的陣營,跑到自助餐桌前胡吃海塞起來。中間他回來過一次,訓斥我們道:「你們怎麼這麼冷靜,這麼沉默?看到面前的一盤盤美食,你們還能無動於衷嗎?你們的腸胃還能無動於衷嗎?你們……」
我還想同他爭執,但劉阿姨及時拉住了我的手,說:「我沒事。」
制服男二話不說,提著褲子奔向洗手間的方向。
會場中的人通通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普天之下應該不會有人相信劉暄這個男人竟然和我一樣,都害怕乘電梯!以後他如果敢拖欠我稿費,我就把他一個人丟到電梯間里去。
我說:「不是,我好像又說錯了話,得罪了你表哥。哎!別人都說女孩兒的心思最難猜,其實我看啊,你表哥的心思才最難猜呢!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小月,你下周有時間吧?」李阿姨安撫完制服男后,又來問我。我以為她只是隨口一問,所以自己也是隨口一答:「有時間,我現在恐怕只剩下時間了。」
他真的很好心,不僅把我送回了家,而且還幫我撿回了行李箱,替我脫了鞋和外套,給我蓋上被子后,才離開。
我雖然極力隱藏自己的情緒,但還是笑出了聲來。這尖銳的笑聲被周圍的人聽到了,他們紛紛向我投來異樣的眼光。我很知趣地快步離開,很害怕他們會把我當作姦細處決了。
父親突然收起了笑容,板起臉來,質問我:「伍月,你心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另一個人問:「這是為什麼?那你怎麼洗手啊?」
這一段路程是在聚光燈下的,所以我的每一步都走得謹小慎微。
她的提醒很對,我好像是瘋了吧,否則怎麼會主動親吻左凡柯呢?
很多年之後我才明白,自己當年的擔心其實都是多餘的,因為車到山前必有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無法解決的問題,因為每一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收穫幸福。但在當時,我固執地以為,愛情是對於親情最大的背叛。只要我不談戀愛,只要我還是一個人,時間就有可能回到過去,我就有可能再次見到我的父親和母親。
我原以為自己穿上一身黑衣就可以冒充隱形人了,可事實與我的想象實在是差距太遙遠了。簡直一個在銀河系,一個在仙女座星系。
恐怕沒人能夠想象得出會場中心人頭攢動的擁擠場面,那一刻,時間彷彿把我拉回到幾年前。那時的我剛剛大學畢業,文憑不高,略有點兒憂鬱氣質,找起工作來簡直難如上青天。更加悲劇的是我們這一屆的畢業學生總人數創造了歷史以來的新高,導致各地市包括區、縣的人才市場都陷入了徹底癱瘓的狀態。
我洗了一把冷水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一刻,我突然特別想念吳樂樂。以前我們也有過冷戰,但總是過不了三天就會和好。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一周了,她竟然還沒有主動聯繫我的意思,我想這次她可能真的生我的氣了。
幾天後,我把自己夢到的這一驚心動魄的遭遇告訴了吳樂樂。現在除了她,恐怕沒有人願意聽我的嘮叨了。如此想來的話,她確實是一個靠譜且合格的朋友,而我總讓她失望,總讓她替我擔心,我或許並不是一個稱職的閨密。
幸好李阿姨趕來救場:「凈顧著和你們瞎聊了,正事我都忘了。」
這難道就是他潛藏起來的罪惡細胞?
回頭的瞬間,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那雙眼睛即使已經被皺紋覆蓋,卻仍是我心中無法抹去的一段印記。
我看了看表,距離我睡著僅僅過去了二十分鐘的時間。
房門重重關上的那一瞬間,我恍然明白,吳樂樂說的或許是對的,是我遲遲不肯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折磨自己。可這又能怎麼辦呢?如果現實真的如同夢境一般,如果有一天親情和愛情無法兩全,如果我必須要在二者之間做一個選擇的話,我會選擇什麼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一個沒有童年的人。在其他小夥伴還在父母的懷裡撒嬌依偎的時候,我就不得不面對被父母拋棄的現實。
對面的地上蹲著一位阿姨,她的頭都快要被撞破了。
很莫名其妙地,我們又開始聊了起來。
我就說嘛,醉酒後的我怎麼可能安靜得一覺睡到天亮?這完全不是我的風格。
這一鬆手不打緊,行李箱就順著樓梯滾了下去。我無心顧及它,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可房門像被膠水黏在了牆壁上,我怎麼打也打不開。
說起來,其實我和制服男連朋友也算不上,因為至今為止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麼。我們頂多算是塵世中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罷了,他心中有難處,我心中也有難處,我們把對方視為同類,以求得心理安慰。
我開心地拍手道:「到家了!」
「它們比我的生命還重要。它們先一步離開了我,我卻獨自活了下來。」
一邊說,我一邊摟住了那個人,嗯……好像還親了他一口。至於親在了哪裡,我真的記不清了。
他話沒說完,一個小白人就鑽進了我們的視線。那是一個和我的形象截然相反的人:白色的上衣、褲子、皮鞋、領帶,天啊!就連眼睛框都是白色的!
此刻,我們雖然沒有講話,但彼此心中都在暗地裡較量。我憋著笑,他也憋著笑。我正要開口嘲諷他,卻被他搶先一步:「伍月,原來你也有心理問題啊!怪不得別人都說作家沒有精神疾病就算不上合格的作家。這種奇怪的言論放在從前我是絕對不肯相信的,不過現在……哈哈……還有,你怎麼穿了一身黑衣呢?好像是故意為了搭配我才來的,讓別人看見算什麼樣子!」

左凡柯的秘密

幸福美滿的童年對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奢望,即使現在已經二十多歲了,它仍然是我心中一個無比巨大的夢想。年幼的時光就像一顆很漂亮的糖果,它就在不遠處的前方衝著我招手,等我滿懷著愉悅的心情跑過去時,卻發現那只是海市蜃樓。因為得不到,所以我才越發覺得它的珍貴,一日吃不到就日日夜夜惦念著。
這次換我和劉暄、制服男齊齊鄙視他了。
我拉住他,問:「我要和誰結婚?」
我惡狠狠地回頭,大罵道:「誰啊?誰呀?誰這麼不道德!」
唯一和現實相同的,是我的膽小懦弱。因為在那個瞬間,我甚至有一秒鐘的衝動想要快點兒掙脫劉暄的糾纏。即使是在夢中,我還是習慣性的選擇逃避—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好事也罷,壞事也罷,我都會避之不及。
他按了一下我的頭,罵道:「廢話,教堂里沒有空調你今天還不結婚了?哎,還是幼稚,太幼稚!」
我有點兒瘋魔般地指著樓梯過道嚷著:「行李,行李,我的行李!大https://m.hetubook.com.com門啊,大門,我怎麼打不開你呢?是不是我這次離開太久,沒有跟你說,所以你生我的氣了?大門,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們還做好朋友吧……」
終究,秘密也只能成為秘密—他一個人的秘密。
底下響起了一片唏噓聲。
「我們歡迎社會各個階層的心理障礙者來加入我們,能夠治愈好你們的心靈創傷是我們的職責。我們會朝著這個目標努力的!」
「吃了啊!這都是飯後甜點,你知道我們這一行,天天幫別人搬家的,也是個體力活。」
李阿姨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眼神,示意我再多說些。
我想要質疑這一決定,但一低頭就看到身邊所有的人都結成了同盟,除了我之外。
帶著這種恐懼的心理,我打了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太陽仍在正上方炙熱地烤著地面上的每個人。
天啊,又是一個晴天霹靂!我不僅要和左凡柯結婚了,而且我們連結婚證都領了!這是一件該高興的事,還是一件該難過的事呢?
牛奶男激動地問制服男:「我說得對吧?你飢餓的肚子早已把你出賣了吧,哈哈!」
第二次打擊發生在前往社區活動中心的路上。因為沒有吃早飯,所以我在行軍過程中順帶手在路邊買了一個熱乎乎、香噴噴的煎餅果子。我正拿在手裡吃著,肩膀就被一物體打中,藉著慣性我身體向前一歪,不出所料,煎餅果子從我的手上直接騰空躍起,落在了髒兮兮的柏油馬路上。
左凡柯沒有回答,但從他稍顯震驚,然後瞬間又恢復平靜的眼神中,我似乎可以看到,他和在座的每個人一樣,都有秘密。但和旁人不同的是,他總是善於把自己的情緒掩蓋,或許他才是那個最需要被治愈的人。
午後的陽光如貓咪豐|滿的身體,挑逗著我們每個人的睡意神經。
這,或許就是我不想戀愛的理由。
幸好制服男沒太執著於此,蹦蹦跳跳地朝會場走去。
後來,李阿姨向我們耐心闡述了一番腦癱的治療方法和注意事項,她說得很認真,把我們聽得幾乎昏昏欲睡了。
劉暄皺眉說道:「我也希望不是!」
可是在我的記憶深處,究竟有多少回憶是被塵封的,究竟有多少往事從我眼前匆匆劃過,而我卻絲毫沒有察覺?可能很多,也可能很少。可能我第二天醒來就會突然想起,也可能這一輩子我都無法靠近,它最後只能變成我腦中的塵埃,隨著時間慢慢生鏽、腐蝕,然後消失。
我回道:「我已經打算今生今世不再戀愛了,真的,你別這樣看我,我沒有開玩笑。你難道不覺得談戀愛是對親人的背叛嗎?你說我執著也好,固執也罷,都行,我不在意!畢竟每個人都會有一份執念,一件永遠也忘不了的事和一個永遠也無法釋懷的人。我想,你應該也有吧?」
女人點點頭,說:「你踩到我的頭了,痛死了!」
在劉暄身後,我看到了左凡柯。他穿著一身潔白的西裝,胸口還插著一朵白玫瑰。他的表情和冷淡的口氣同我的父親如出一轍,不,他似乎比父親更加恨我。如果可以的話,他會把我吃了吧?
吃飯中,左凡柯雖然和我們四人坐在一起,但心思卻不知飛到了哪裡。我們問一句,他就答一句,有時要等好久才能得到他的回復。
劉阿姨走過來,把我的話筒搶下,對大家說:「這姑娘最近失戀了,失戀了哈!大家別放在心上!」
她說完一大堆勸我的話后,我們就徹底翻臉了。不同於以往,這次是我用蠻力把她推出房間的。
「去死吧!」我大叫了一聲,從床上彈起來。
「等等!我昨晚好像真的哭了。」
我頓時傻了眼,覺得這種場面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還好,大會很快便進入了高潮,周圍唏噓聲、嘆氣聲不絕於耳,我也不至於一個人孤單寂寞了。
劉暄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走吧,婚禮快要開始了。」
我和劉暄相對而視,一秒鐘后便捧腹大笑起來。似乎我們的笑聲一點也感染不到身邊的左凡柯,他仍舊慢條斯理地喝著湯,喝得很細緻。
劉暄鬆開了我的手,我提著裙擺,脫下高跟鞋朝那雙眼睛跑去。
正在這樣想著時,屋外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我趕忙跑過去,打開門看見樓道里全部都是破碎的玻璃碴,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男人嚷道:「哎,你能不能看看路,怎麼能朝玻璃上撞?」
制服男,祝你幸福!
他說完這句話后,我就自動把他排除在了朋友的範圍之外。不過眼下,我顧不得和他耍貧嘴。我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想一想後天究竟該以何種形象出現在交流大會的現場。
談話的後半場,我選擇了主動退出,坐在窗邊放空。
燈光一如既往地閃耀在我們的頭頂上方。我微微仰起頭來,從眼角處落下了一滴眼淚。我想,或許是這光芒太刺眼了吧!
我被劉暄拽著,不得不朝前走,茫茫人海中,教堂似乎是我生命的終點。我可不想那麼快就走到終點。
頗為戲劇性的是,陰差陽錯中我認識了快要被失戀打倒的制服男,然後又勉為其難答應了劉阿姨去參加聽起來就十分怪異的障礙者交流大會。
他看我沒有反應,湊到我耳朵跟前說了一句話,我同樣沒有聽到。
劉阿姨突然喊我:「伍月,左同志你認識吧?」
我剛剛走出樓梯,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喊我的名字。我一回頭,原來是房東老奶奶。
劉阿姨為了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便邀請我第一個上台發言。
在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時,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心愛之物吃完了,擦擦嘴說:「伍月,你在這裏幹嗎?大家都在教堂等著你呢!」
劉阿姨俯身到我耳邊,說:「小月,講重點啊!今天不是簽售會,你要賣書也別在這兒呀!說說你的困惑,讓廣大病友給你出出謀、劃劃策,也不算白來。」
左凡柯的聲音向來低沉,但凡他開口說話,我閉著眼睛就可以辨認出來。此時,站在講台上的分明就是左凡柯無疑,燈光打在他的頭上,讓他像極了一個孤立無助的小孩兒。
這時,劉暄突然跑了過來,對我們建議道:「劉阿姨,要不讓表哥和我一起坐吧!」
制服男看了我一眼,有點兒懷疑地問道:「阿姨,您確定社區里有很多的漂亮女孩子?」
什麼?障礙者交流大會?還是第一個就想到了我?我是有多麼神經質啊!
我原以為交流大會只是個形式而已,大家不過是無聊透頂了,所以隨便找一個地方談談天罷了,可事實卻遠遠沒有我想象中的簡單。
在另一個地方,我同樣聽到了一段更為怪異的談話。
冰激凌被搶走也就算了,可是為何連我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也要離我而去呢?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我只是想在夢裡吃個冷飲罷了。
看著窗外淡黃色的陽光,我微微笑了。經過一番勸導,制服男好像已經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我想,和圖書如果將來制服男能夠收穫一段圓滿的姻緣,他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我呢?
左凡柯突如其來的暴怒像一道閃電,直接擊中了我的大腦,開始我還暈暈乎乎的,心亂如麻,後來竟奇迹般的變得無比清醒。
我只能在所有人的鬨笑聲中走下講台。

我們都是病人

李阿姨說:「腦子不正常也不是什麼大事!」
制服男的演講剛剛進入到關鍵部分,也就是論述愛情和金錢誰更加偉大的問題。
進入活動會場后,我才深刻領悟到學生時代老師諄諄教導我們的人生哲理:生命不息,學習不止。
為了彌補自己年幼時的缺憾,我早已下定了決心:在找到父親之前,絕不談戀愛。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想找回母親,找回我們曾經那個破碎的家。
制服男點頭,餅乾的碎屑從他的口中噴出:「對,女人不能太宅了,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
對呀,制服男雖然很蠻橫無理,胡攪蠻纏,但他說的是對的。正常人都知道,破鏡是無法重圓的。即使重圓了,也會有永遠都無法彌補的裂痕。而我曾經那個破碎的家呢?
我拉著他長滿老繭的雙手,說:「爸爸,我終於找到你了,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裡?就算媽媽離開了,可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們是親人啊!你為何一聲不響就離開?」
比如說,當我想要吃奶油蛋糕時,睡了一個午覺就會夢見自己正在大快朵頤啃食無比巨大的蛋糕;當我想要坐過山車時,只要閉上眼睛彷彿就能聽到耳邊「嘩啦啦」的氣流聲和尖叫聲;當我想要裝扮成潛水達人去深海捕魚時,只消在睡前默默祈禱,或許就能夢想成真。
「你也失戀了?」制服男嗚咽著問。
一個大男人,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哭了起來:「我……我就是討厭有錢人,不行嗎?我就是沒有錢,女朋友才離開我。聽說她後來找了一個大款。我……我就是沒有錢!」
他不等我說完,就怒目道:「你如果心裏真的有我和你媽,你怎麼不來找我,怎麼不去國外把你媽找回來?你現在都要結婚了,可見是不打算找我們了。你想要重新開始生活了,你很聰明,你知道自己必須拋棄沉重的過去才能從頭再來!你這是要扔掉我和你媽啊!」
「呼!」我鬆了一口氣,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就是在這樣一種刺|激下,我猛然想起了二十四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
我問劉暄怎麼沒和自己的搭檔一起來,他看了看前方越走越遠的左凡柯,說:「你不也是沒和自己的搭檔一塊兒嗎?伍月,我表哥是不是又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報仇!」
努力如我這般,門還是紋絲不動。
頓時,眼前的世界都在我的面前崩塌了。
我的問題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廣泛關注,可我朝不遠處一瞧,就發現左凡柯不僅沒有聽我的陳述,而且還在無所謂地玩手機。
夢中,我幾次掙扎著想要醒來。第一次是冰激凌被劉暄野蠻奪走的時候,第二次是父親消失的時候,第三次是左凡柯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
顧西西說這屬於一種很明顯的雌性激素下降的表現,他甚至還建議我去醫院注射幾支雌激素試試看。
嗯,確實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因為左凡柯自從坐下后連嘴皮子都沒有動過,他是清閑了,可這種沉默卻惹得我心中亂糟糟的。
男子猶如被打了一棒悶棍般,腳步遲緩地走開了。
牛奶男尷尬地收起亢奮的情緒,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般無神地走向陽台。
下一刻便倉皇跑下床,奔著洗手間而去。我驚恐地捂住自己的下巴,然後在鏡子前慢慢展開。
左凡柯突然停止了講話,整個人陷入了思考中。
「就算是打折賣鹹魚也不至於吸引到這麼多人吧!」這是我幾年前闖蕩人才市場得出的結論。
我小聲問劉暄:「喂,你們兩個人真的是表兄弟嗎?」
等等!前一天晚上我為什麼要定鬧鐘呢?
「我卻在想,我已經失去了味覺,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失去了很多,可為什麼我還活著呢?對於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來說,活著似乎是沒有意義的。但我還是活著啊,而且活得還不錯。似乎那些失去了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可我知道,它們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夢中應該是一個夏季,天氣的確很熱,我站在小吃鋪旁,正在挑選冷飲。
我心中憋著一股火,沒處發泄,還得安慰心靈脆弱的他,那種感覺就像是你開口要講的話被人搶先說出,你要放屁時被人一腳踢了回去的憋悶啊!
有人小聲嘀咕道:「失戀算什麼,我都沒戀過。」
轉了一大圈,我所要尋找的「真兇」原來就是我自己。
我用了整整兩天的時間給自己挑了一身最不顯眼的裝扮:黑色運動上衣、黑色牛仔褲、黑色皮鞋、黑色襪子,還有黑色的墨鏡。
我心中想:「難不成左凡柯也是個精神病?他該不會是變態殺手吧?」
正在講話的女人眉清目秀,卻含淚嬌嗔道:「誰讓你踩到我的?」
制服男停止了哭泣,點頭道:「確實,你比我慘多了,你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有人說:「我就是不能看見流水,海里的、湖裡的,甚至連自來水管里流的都不能看。」
用制服男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來概括就是:「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你這種人的存在,我心裏面舒服多了。只要一想到你,我瞬間就釋然了!」
不過既然都是朋友,偶爾放低一下姿態也沒什麼的。這樣想著,我便拿起手機準備撥打她的電話。但我的手指還沒有觸摸到屏幕,床頭的鬧鐘就響了。我扔下手機,把鬧鐘關上,轉身離開,可腳步卻猛然停滯。
李阿姨怕我誤會,特意補充說:「小月,阿姨沒有別的意思,阿姨都是為你好!你說說,你這麼大好的青春年華,難道都要在家裡面度過嗎?你也該多去外面見見人,就算是晒晒太陽也好!小夥子,你說是不是?」
制服男也不再糾結玻璃的問題,反而是大口大口吃著我的乾糧。
她說著話,頭上的包很快便鼓了起來。
「那就好,讓他坐你旁邊吧!以後你們結成一個互助小組。」李阿姨話沒落地,就一把將左凡柯推到了我的身邊。
廣場上的人基本已經全部進入了室內,活動馬上就要開始。空落落的大門外,只剩下我和劉暄兩個人。我們互相盯著彼此,像棋盤中爭鋒相對的黑白棋子。
慌亂中,我把手機落在了深藍色的沙發上。在我離開三分鐘后,它開始變得像一顆深夜的明星,一閃一閃,調皮地眨巴起眼睛來。
「對呀,對呀,李阿姨您有什麼事情快去忙吧!還有……這位大哥,你確定你早上出門時吃飯了嗎?」

親情還是愛情

我搖搖擺擺地順著樓梯一層一層向上爬。即使喝醉了,我也是一個不敢乘電梯的膽小鬼。
制服男一臉委屈,像是要哭的樣子。
和-圖-書吳樂樂安慰我:「伍月,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是不是瘋了?要不要去精神內科看一看?」
我站起來,想了想,左同志?哦,是左凡柯。
此時,我和外界接觸的途徑只剩下了吳樂樂,不過吳樂樂工作很忙,又要談戀愛,所以根本沒有時間陪我。無聊的時候,我除了上網看電影,只能自娛自樂。
就這樣,在一個看似如同鬼片拍攝地的地方,有一個名叫「障礙者交流大會」的活動在上午九點鐘正式開始了。
我重新收拾好了心情,昂首挺胸向前邁進。
制服男瞬間聽傻了,也不說話。我和李阿姨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說:「我特別能夠理解在座各位的心情。老實講,我一開始沒打算參加這次活動,因為我不想被人看出弱點,在職場上,每一個微小的弱點都有可能成為致命傷。不過我想,這到底還是一種借口和託詞,我無法講出來,是因為我不想忘記過去。過去的痛苦也好,快樂也罷,我都不想走出,不想忘記……這些年我就是這樣過來的,自己折磨自己,自己怨恨自己,不知不覺就掉入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深淵。
我沒有表態,反正我是無所謂啊,和誰結成小組都可以。不過左凡柯竟然也沒有表態,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接替我出場的是劉暄,他自告奮勇上台演講,開口就說:「我真的十分同情伍月小姐,請大家不要太過責怪她,她長時間不近男色,已經陰陽失調了。」
電話里傳來一陣刺耳的響聲:「伍月,你總算開竅了!之前我讓你向左凡柯解釋西裝事件時,你怎麼沒有現在的理性呢?我快要替你哭了!」
中午,交流大會在一陣陣肚皮的「咕嚕」聲中宣告結束。
或許是最近幾個月來的奔波讓我失去了理智,又或許我真的打心眼裡厭惡劉暄的構思建議。總之,我一邊怪笑著,一邊把所有的文字都刪除乾淨。
不過他能來參加此次活動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平日里和他接觸起來,我完全察覺不到他的異常。他總是很紳士,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好像只有一次例外:他激動地把我拉到陽台邊,沖我大喊大叫。
一罐還未喝完,就醉倒了。
終於,我拿起了話筒,輕輕咳嗽了幾聲:「嗯……我,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可能大家對我還不是很了解,我其實是一個作家,也就是寫書的人。我吧,不太會講話,不過書寫得還算湊合,我……」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個物體應該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男人。
或許,那顆糖果僅僅只有一個吸引人的糖衣罷了,或許吃到嘴裏的滋味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甘甜,但對於我來說,能得到它就已經足夠了。
一句話落下,他終於回頭看了我一眼,問:「如果是你,你也會繼續糾纏下去嗎?」
我想,我的秉性一定是遺傳了我的父親。他最擅長的就是逃避,現在輪到我了。
只不過,我這些瘋狂的舉動很快就被第二天溫暖的陽光撫平了,它藏在我的記憶深處,使我無法察覺。
但她願意一直包容我,直到那天我問:「吳樂樂,你有沒有做過這樣的噩夢?」
一路上再無其他風波,我暗自叫好。一隻腳剛剛邁進門檻,身後此起彼伏的叫喊聲簡直不絕於耳。
伍月,你難道就不害怕有一天你會長鬍子嗎?有一天長鬍子嗎……長鬍子嗎……鬍子嗎……嗎……
李阿姨臨走前百般叮囑我,我不好駁她的面子,只能答應下來。
他並沒有避開我,而是笑著迎接我。他是我的父親,我十分確定。
「我們比較熟悉,每個季度都會見面,她能認出我來一點兒也不奇怪。」我如此這般地安慰著自己,和她禮貌地打了招呼。
後來,那句神秘的話成為了我一生的困惑,我很想知道那天他究竟對我說了什麼,但無從得知。每次當我問起他時,他總是以微笑代替。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好奇。我越是好奇,他就越是故作神秘。
牛奶男的話沒有說完,制服男就一臉痛苦地捂著肚子站了起來。
走了好久,我抬頭看了一下提示牌,顯示為「18層」。
對面正在行走中的一名男子趕緊避開,問:「抱歉,請問我弄傷您了嗎?」
我反口道:「你確定你的雄性激素也是正常的嗎?」
在我所有的娛樂項目中,做白日夢是一個很好的舒緩壓力和放鬆精神的方法。
我含著淚水答覆他:「真是抱歉,我不能去參加婚禮了。我不能丟下我的父親,他還在等著我,等我有一天能夠找到他。」
「對了!我是要去參加交流大會。我是什麼破腦子,連這種事情都能忘記!」我一邊埋怨自己,一邊急匆匆地找出昨天準備好的裝備穿上。最後,總算趕在八點半之前出了家門。
「但現在我不想這樣生活下去了,我想要嘗試著和過去做一個告別……
後來,我不僅沒有放棄,還索性用頭朝上面撞了幾下,只聽見劇烈的「嘭嘭嘭」的聲音,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李阿姨接著說:「小夥子,這麼說你可要多吃點兒了。我一邊說,你一邊聽著,慢慢吃。」
劉阿姨再次叮囑我:「你這樣說,只會讓大家覺得你不夠坦誠。你要往嚴重點的方向說,大家才能當你是朋友。」
牛奶男扭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捧腹大笑:「你們一黑一白是雌雄雙煞嗎?難不成是商量好的?再不然就是今天要表演什麼節目?對了,有沒有額外的獎品可以領?」
左凡柯在底下偷偷笑我,我給他一個鋒利的眼神后,他不僅沒有收斂,反而笑得更大聲了。
我累慘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睡意很快襲來。
打不開根本不奇怪,我的家在十九層,我竟然跑去十八層開門,能打開才怪呢!
劉阿姨打圓場道:「你老老實實回去坐吧!你們表兄弟二人坐在一起有什麼意思。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他們的組合很合理!」

盜走文檔的真兇

我心中苦澀,大致可以歸結為三個方面的原因:一、馬上就到交稿期限了,可我的文檔卻空無一字,更加重要的是,不僅文檔是空白的,就連我的大腦也是空白的;二、我始終沒有父親的任何線索,可能一輩子就要這樣盲目地尋找下去了。母親的聯繫方式我倒是一直留著,但幾經思索還是放棄了打電話的衝動;三、我心中有種深深的負罪感,這種感覺的源頭不知從何而出,也不知它會流向何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左凡柯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我原有生活的寧靜,加重了我對父母的愧疚感。
但在當時,他講話的口氣是極其普通平常的。普通到你根本就意識不到講話的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平常到你完全沒有辦法想象那些故事背後的傷口曾經有多麼地鮮血淋淋。
「啊?」那人驚恐地甩掉了他的大手掌,逃之夭夭。
我急切地點頭:「當然有,爸爸,我找了……」
想到此處,我莫名地有些生氣和圖書,反問制服男:「大哥,你是不是失戀了?要不就是出門忘吃藥了吧!劉阿姨不過是不小心,都說了會賠你錢,你幹嗎還這樣不依不饒的?破鏡怎麼就無法重圓了,用萬能膠粘一下不就好了?雖然不美觀,但不妨礙使用啊!」
再後來,談話的陣地從陰暗的樓道轉移到我家的客廳。
一邊說,我一邊抹著眼睛。
第三個認出我來的是樓下的牛奶男,他也來參加這個季度的活動,見了我還一臉不開心的樣子:「你就是伍月小姐吧!咱們都是鄰居,你怎麼能謊稱自己是送牛奶的呢?這可是不坦誠啊!」
對,我不僅討厭男人,而且最討厭的就是左凡柯這個男人!
幸好,劉暄攜了制服男和牛奶男從後面追上我。
不過看到他對李阿姨還有成員們禮貌的態度,我揣測他的病應該不會太嚴重。
李阿姨驚喜叫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哭哭不出來,笑笑不出來,胸口彷彿燃起了鞭炮,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真空狀態。我只能清晰地看到劉暄咧著嘴在哈哈大笑,可他的笑聲我一點也聽不到。
這話一出,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兒羞愧了。這不是自己打臉嗎?如果我真的視男人如草芥,那幾個月前我上趕著表白左凡柯又是怎麼一回事?
事實是:我痛哭了一場,唱了幾首歌,然後打開筆記本電腦津津有味地閱讀起自己的小說來。
我只能勉為其難再次向劉阿姨妥協。
「嗯,還不錯!穿著這身衣服去參加活動,恐怕沒人能認出我來了吧?就連親爹親媽見了都未必認得。」想到此處,我不禁笑倒在了床上,但心中還是苦苦的。
劉暄嘆道:「好靈驗啊!」
劉暄嘲笑我歸嘲笑我,但這也給了我一個反擊和抓他小辮子的機會。
說完這句話,他就消失不見了,和十年前一樣,他再次把我一個人扔在了這個殘酷冰冷的世界上。我從來沒有想過扔下他們,但心中仍是愧疚,淚流不斷。
我付了錢,很快就要將它吞進肚子里,有人卻一把奪了過去。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劉暄。
左凡柯的話,像把匕首,刺中了在場每個人的心。他淡淡的言辭,略帶自嘲的口氣,原本都和悲傷無關。可是很奇怪,他的故事猶如一灣冰泉,流經之處,無不結滿了冰霜。
她朝我翻了一個白眼:「伍月,你這是心理暗示。心理暗示懂嗎?這就是你一直逃避戀愛的理由,你不願意長大,你寧願一直活在回憶里,你無法忘記小時候的事,它就像你心中的一根軟刺,你總是喜歡去撫弄它,讓它刺得更深。你這不是自作自受嗎?如果你想好好生活,就必須忘記尋找你的父親!」
那時的我拎著薄薄的簡歷文件袋穿梭在如海浪般的人潮中,被推著、擁著向前走,其實也是不得不走。每個人看起來都難過極了,除了極個別能夠順利找到工作外,其餘的就必須在班車離開之前趕往下一個應聘地點。
突然,他嘴角顫抖了幾下,拍著大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地板上全都是零零碎碎的玻璃碴子。我們紛紛吃了一驚,趕快去拉他。
而今天,社區活動中心的大堂里也是人滿為患,唯一和求職不同的是,這裏的人並不著急,並不趕時間。他們已經不處在一個需要拿簡歷找工作的年紀了,對他們—哦,也包括我—來說,為今最重要的是逃出心靈的桎梏,迎接美好的明天。
我們結伴一起去臨時食堂吃飯,酒足飯飽后才能有足夠的力氣應付下午的加時戰。
過了一會兒,身後似乎有一個極重的力道在頂我的背。我轉過頭去,摸到了一個溫熱的物體。
制服男看了我一眼,對李阿姨說:「阿姨,她沒事吧?是不是腦子不正常?」
她這一大聲可不打緊,把制服男嚇得一哆嗦,咳嗽起來。我嘆了口氣,遞杯水給他喝。
如果放在現實中,我肯定會說這是一件大喜事,可在夢中,我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制服男不知吃錯了什麼葯,竟還是不依不饒:「錢?你以為錢能解決一起問題嗎?別動不動就和我提錢,你們有錢很了不起嗎?我問你,破鏡還能重圓嗎?」
「伍月,你怎麼睡在這裏了?」
我實在看不過去,便將她扶起。這時才看清原來她就是社區的劉阿姨,也就是她在我父親離開後幾次三番前來安慰我,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說起高潮,就不得不提制服男。他的一場精彩絕倫的失戀演講不僅活躍了大家的氣氛,而且還打破了我和左凡柯之間的寧靜。
「看到流水,我會感覺到自己血管處的血液在朝外奔流,所以我平時……一般……都不洗手的。」
我冷靜地點點頭,一副豁出去了的姿態:「剛才我說的那些都是開胃菜啦,下面我要說點實質性的問題了。其實……其實吧,我最大的問題不是交流障礙,而是我根本就沒有交流的慾望。我不想談戀愛,也不想結婚,我看見男人和看見地上的草履蟲一樣,只會覺得噁心,不會有心動,更加不會有交配的慾望。」
制服男和李阿姨的交流中心始終圍繞著那個什麼奇怪的障礙者交流大會,李阿姨頗有自信地說:「你放心,只要你能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保你早日走出失戀陰影!而且在我們社區,還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保准有你能看對眼的!」
左凡柯走在最前面,也不等我。別的小組成員都是氣氛融洽,歡聲笑語不斷,只有我們這裏總是冷場。
那是一個深夜,我拖著行李箱漫步在小區的花園裡,一點睡意都沒有。夥伴們鼓勵的話語還猶言在耳,想到此處我很是激動,跑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促銷啤酒喝。
劉暄沒有講話,我聽到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飄來:「你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到了下午,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他哭完自己,現在又開始來哭我「悲慘」的人生了。
制服男和牛奶男齊齊斜眼看他。
天啊,無意中我竟然說中了他的心事,戳到了他的痛處,我很不好意思,連連說抱歉。
一日,我吃飽了午飯,像往常一樣躺在陽台的藤椅上曬太陽。昏昏欲睡的感覺很快襲來,我在內心暗自念道:「天氣好熱啊,好熱啊,好想吃冰激凌啊,哈根達斯最好了,最好了……」
歷經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我的小說寫作計劃瞬間又回到了原點。面對這一殘酷的現實,我果斷選擇了逃避。我不敢告訴劉暄,更加不敢接他的電話,甚至連左凡柯的來訪我都自動屏蔽掉了。沒過多久,我就徹底淪為了一個「裝在套子里的人」。
他無奈笑了起來:「這麼說,怪我嘍?」
我看看他,他的眼睛望著講台正中央。我再看看周圍的人,一個個都淚流滿面。於是,我對他說:「執著或許會受傷,但不執著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心呢?」
主持會議的是社區的劉阿姨,有她在我心裏多少放心些。
我揉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不是這個社區的,也能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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