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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罅隙里的秘密花園

作者:希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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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能捨棄的東西

第七章 不能捨棄的東西

我下意識地點了下頭,剛剛許憂兒和我說過了,是因為一次分組練習。可是許憂兒喜歡我,和許慕琛喜歡我有什麼關係?
她停下腳步,側過頭來看著我,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現在的我,是不是有所改變呢?」
他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呢?他應該是高一的時候,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認識我的吧,那時候的我比現在的我更加自閉。那樣的我,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了許慕琛,我想不明白。
「膽小鬼是不會承認自己做錯事的。」郭佳妮說,「蘭歆才不是膽小鬼,不是好好面對了嗎?不是好好懲罰了自己嗎?這麼多年,一個人,很孤單吧?」
「原來是這樣。」她瞭然地說道,「不過真的好巧啊,姐姐你竟然和我哥念同一所大學。」
「那是我才去舞蹈班沒多久的事。」許憂兒慢慢地講給我聽。
「我和羅寧寧之間什麼都沒有。」許慕琛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不對,也不能說什麼都沒有。」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我怔怔地望過去,淚水模糊了視線,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能看清,電話是許慕琛打來的。
每一次見到許慕琛,我都會想起那雙壞掉的舞鞋,想起我因為不想丟臉而毀掉了莫雨晨的未來。
「不用了,我不渴。」我忙說。
「雖然我曾經決定好了要一輩子背負這段過去,但現在我後悔了。」
他可有生氣,可有放棄我,我從他的臉色和目光里,瞧不出來。
「可是這最終導致雨晨的未來被改變了。」我苦笑了一下,「這麼多年了,我和陳珂,誰都沒有勇氣將這件事告訴雨晨、告訴身邊的人。」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後來我又想到了許慕琛和羅寧寧。他們之間又是什麼樣的關係呢?如果說在電影院里遇見他們在一起只是一個偶然,那麼在學校里再一次看到他們走在一起,那就不是偶然了吧?
他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很奇怪,說不清那裡藏了什麼樣的情緒。
我飛快地往後退了一步,不讓我和許慕琛之間的距離顯得太曖昧。
「嗯,在車上吃了一些東西。」許憂兒熱情地挽住了我的手臂,「好多年沒見,感覺陸姐姐你都沒怎麼變,我一眼就認出你來啦!」
「嗯。」我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應道。
我只得暫時放下別的念頭,點開照片看了一下。
「口是心非的話我不想再聽。」他異常淡定地看著我,「你不喜歡宋言軼,就不要給他任何錯覺。」
「那時候我覺得姐姐真的好厲害,永遠那麼快樂,特別勇敢,而且很聰明,好像沒有什麼難題能難倒姐姐。」她笑著說,「那時候的我,就是個只會躲在哥哥身後的膽小鬼,見到陌生人都不敢說話。」
原來過去的我,並不只是毀掉別人未來的劊子手嗎?
我不知道這件事。我喜歡許慕琛,喜歡了這麼多年,可是我對他的事情,居然一無所知。
「好。」我點了下頭。
「姐姐,那個笑容我一直記得,感覺特別溫暖。」她的目光非常柔和,裏面滿是回憶。
帶著這樣的困惑,我走到了出站口。
許憂兒走開后,門口就只剩下我和許慕琛兩個人。
「那你想什麼時候說?」他問,「馬上就要放寒假了。」
我和許憂兒一起走出地鐵站,她很開心地和我聊起她高中時候的趣事,當我們走到許慕琛住的那個小區時,她已經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
「謝謝。」我輕聲回答。
一個人,很孤單啊!

05

許憂兒忽然湊近我,一臉不懷好意地說:「我哥在學校肯定特別受歡迎吧?」
我愣了一下:「我沒有躲著你。」
但是——
「當然不會。」
「不用勉強自己。」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如果你無法朝我走來,那麼就等著我走向你。」
如今對著郭佳妮和劉雯說出來,我心中一直壓著的那塊石頭竟然稍稍變輕了一些。
下意識地,我鬆了一口氣。
「我要回去了!」我轉身就往門口走。
不只是許憂兒這麼說,陳珂和莫雨晨見到我之後,也是這麼說的,這大概是因為我長了一張娃娃臉。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許慕琛的背影映入眼帘,許憂兒正把一棵白菜放進購物車。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他漆黑的眼底,藏著比深淵還要深邃的情緒。
「蘭歆,你真是一點都不坦率。」許慕琛卻完全不管我到底說了什麼,彷彿他的心裏早就有了答案,「陸蘭歆,你真的一點都不適合撒謊。如果你不喜歡我,那個時候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表情呢?你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在告訴我,你喜歡我啊!你帶著喜歡我的表情,對我說著絕情的話,還真是過分呢。如果你想讓我離你遠一些,就不要對我露出那樣的表情。」
心驀地一顫,我偏過頭去不看他的臉,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而且,而且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我沒有在意!」我硬著頭皮,想要抵賴到底。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這世上,唯獨自己能夠懲罰自己,也唯獨自己能夠原諒自己。
「蘭歆。」劉雯將手機遞給我,「好好面對吧,不管是你自己還是許慕琛,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我還沒考慮呢。」我有些無奈地看著許慕琛。
不過——
我穿過馬路,走進火車站,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心微微一顫,我驚得抬起頭看著她。她爸媽都去世了嗎?所以許慕琛才會這麼早就開始工作?
https://m.hetubook.com.com是為什麼許憂兒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呢?
「陸蘭歆。」他一把捧住我的臉,在我發愣的時候,忽然逼近。
只是這樣細微的表情變化,我就知道,許憂兒一定記得我。
腦中「轟」的一陣巨響,心中的城牆頃刻間倒塌了。
我朝許慕琛看過去,他也正朝我看過來,臉上帶著淺笑。我的視線與他的視線在半空相遇,然後我飛快地轉過頭,心又開始怦怦亂跳了。
「就像——」他頓了頓,目光含笑,語帶笑意,「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他明明說了喜歡我這種話,卻和其他女生舉止曖昧。儘管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沒有立場,可是我的心中,其實是有點在意,甚至是生氣的。
我的眼圈驀地一熱。雖然我不知道許憂兒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但是這一瞬間,胸腔里溢出的感動,不是虛假的。
「再見我一面?」我喃喃地問。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一直覺得許慕琛會喜歡我,這是比彗星撞地球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嗎?」許慕琛說,「說回羅寧寧和我。我們之間硬要扯上關係的話,那就是,她是我的徒弟。」
「這我知道!」我辯駁道,「我答應過他,我會好好考慮他的事,我答應了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做到,所以在沒有好好考慮之前,我不會拒絕他。」
「你認識路?」我問。
「好。」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我沒有辦法拒絕許憂兒的請求。
「我那時候就想,我也要成為姐姐你這樣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你會笑我嗎?」
不管莫雨晨是因為什麼而放棄舞蹈,至少那年的舞蹈大賽,那個屬於莫雨晨的舞台,是因為我和陳珂的過錯而毀掉了。
就是因為那雙壞掉的舞鞋,她的人生軌跡被完全更改。一點小小的錯誤,卻釀成了這樣可怕的後果。
我怔住了,沒料到許憂兒會忽然說起這個話題,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03

「我什麼都吃。」
說著,她回過頭來,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姐姐,你覺得呢?」
照片上的許憂兒是個眉目清秀的女孩,記憶中的那個小不點,也長成大姑娘了。
「我們現在能不能不說這些?」
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他沒有放棄我,沒有因為我的言語而退縮,這真的太好了。
「陸姐姐?」
「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都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姑姑想要把我和哥哥帶回家,不過哥哥沒有答應。從那時候開始,一直是哥哥照顧我。」許憂兒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變得非常溫柔,「姐姐,你知道嗎?在我的心裏,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一直希望,有那麼一天,哥哥遇見一個特別好的女生。」她說完,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看我,漂亮的眼睛里氤氳著一層水汽,「姐姐,那個女生會是你嗎?」
許慕琛回過頭來,又看了我一眼。
「你這個人!」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來形容他,只好說,「真討厭!」
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去好好面對莫雨晨了。
我懊惱地轉身:「我剛剛什麼都沒答應。」
許憂兒說完,鬆開許慕琛跑了進去,她走開之前還不忘沖我擠眉弄眼。
「我哥哥真的是天下第一棒!」許憂兒說,「人長得又高又帥,脾氣又好,還會做菜,以後誰當了我哥哥的女朋友,一定超級幸福。」
我想起他絕好的廚藝,之前覺得不可思議,如今卻明白了他為何做得一手好菜。因為爸媽都不在了,他必須學著煮飯做菜,他還有妹妹要照顧。他沒有答應姑姑,帶妹妹去姑姑家住,大概也是因為不想讓妹妹從小就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吧。
這麼一想,我也不再糾結。
走了一會兒,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掏出手機,給劉雯打了個電話。看樣子今天要很晚才能回去了,不能讓劉雯和郭佳妮擔心。
許慕琛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直接拉著我往前走。我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卻滿不在乎地沖我笑了一下,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忍心讓喜歡你的人失望嗎?」
他近在咫尺,我的心跳又開始失控了。我想要走開,許慕琛卻往前走了一步,將我困在了門前。
「我毀掉了她的夢想和未來啊!」我低下頭,心中難過極了,「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和許慕琛在一起,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坦然地笑,我覺得自己必須接受懲罰。可是我不敢告訴別人這件事,所以我只能自己懲罰自己。」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我在許慕琛這邊。」
很淡很淡的一眼。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他,他表情嚴肅,眉頭皺了起來。他低聲問我:「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要很晚才回來啊?」劉雯聽完我的話,忽然問,「你是不是在許慕琛那裡?」
我的一顆心,被人暖了又暖,早就不再是困於幽冷寒冰之中的模樣了。
他的目光似乎微微顫了顫,然後他輕輕點了下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
其實我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仔細回想,也只能想起一點很模糊的片段。
她一邊嘀咕著,一邊走過去要給我倒水。
盛夏的蟬鳴聲、鳥叫聲、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將畫面拼湊起來,最終在記憶的深處,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剪影。
「你在躲著我。」他沉聲說道,「為什麼躲著我?」
「姐姐,你曾經是我的偶https://m.hetubook.com.com像哦。」她說得非常誠摯,非常認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你後來沒有再去練舞,我還沮喪了很久,一直在想,要是什麼時候能再見姐姐一面就好了。」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許慕琛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面對許憂兒。見到許憂兒,我要用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語氣來和她說話呢?
「你似乎答應了憂兒,要陪她說說話吧?」許慕琛站在一旁,用近乎愉悅的聲音對我說,「蘭歆,你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嗎?還是說,你連小妹妹都騙?」
「陸姐姐,你能幫我吹一下頭髮嗎?」許憂兒拿著吹風機,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沒有逃避。既然確定了要面對自己的心,那我就不會再逃避了。
「說起來,許慕琛,你為什麼喜歡我?」
我終於有了向前奔跑的勇氣!
超市就在眼前,走進超市,一樓是一些專櫃,百貨區設在二樓。因為是來買菜的,所以我們的目的地很明確,就是二樓。
在我對他說了那樣的話之後,他為什麼可以心平氣和,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給我打這個電話,甚至讓我去接許憂兒?他應該拜託的人,是羅寧寧,不是嗎?
「吃過晚飯,我送你回去。」許慕琛輕聲說,「那傢伙是真的很喜歡你,你應該也感受到了吧,所以就當是滿足一個小姑娘任性的請求,可以嗎?」
「我知道了。」許慕琛還真是厲害,他一下就戳中了我的軟肋。我見不得別人用那種期待的眼神看著我,那讓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許憂兒拿著毛巾,一邊擦頭髮一邊朝這邊走來:「咦,陸姐姐,你怎麼站著?哥哥,你真是的,再忙你也不能讓姐姐這麼站著啊!都不知道給她倒杯水!」
「我要去趟超市,家裡沒有吃的了,要一起去嗎?」許慕琛邊走邊問。
「因為我要念初中,學校離舞蹈教室有點遠,加上我對跳舞沒有太大興趣,就沒有繼續練了。」我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不累,我去一下洗手間,順便洗個澡,陸姐姐就交給你啦。你別讓她走啊,一會兒我洗完澡,還要和她說說話!」
「嗯。」我接過手機,接通電話。
「是啊,的確很巧。」我說。
許憂兒點了點頭:「對啊,我去年夏天來過。陸姐姐去過我哥那兒嗎?」
我心中非常震驚,許慕琛和許憂兒的爸媽都去世了,而且許憂兒說已經好多年了,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成為孤兒了?
「那我讓我哥做糖醋排骨給你吃,他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許憂兒一臉得意地對我說,「不只是排骨,他能做很多好吃的菜。」
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許慕琛說,許憂兒的車是三點到。我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將手機放進小包里,加快速度朝學校門外的公交車站台走去。
我在沙發上坐下。許憂兒的出現,讓剛剛曖昧的氣氛徹底消散了,我稍稍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我和許慕琛獨處,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你知道,身處黑暗中的人,忽然看見一抹光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嗎?」他的聲音輕輕的、緩緩的,「明知道那光會灼傷自己的眼睛,卻仍然想要靠近,因為人天生喜歡追逐光明。」
「好啊!」許憂兒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說完,她飛快地跑去換衣服了。
許慕琛面對自己唯一的親人時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門很快就開了,許慕琛穿著一件浴袍,鼻樑上架著黑框眼鏡,頭髮有些亂。看樣子,他的確很忙。
「是啊,小時候的我們,哪個沒有一點過度的自尊心,哪個不覺得自己才是主角?陳珂不想說出實情,你沒能去告訴莫雨晨,這其實並沒那麼嚴重。」劉雯說。
我給許憂兒吹乾頭髮,許慕琛那邊似乎也忙完了,他進卧室換了一套衣服,開門出來的時候,還在扣著袖扣。
「偶然去過一次。」我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
我不解地看著她,事實上這也是我覺得困惑的問題。我覺得許憂兒對我的這種喜歡,非常莫名其妙。難道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我曾經做過什麼讓她印象深刻的事情?
在我想要推開許慕琛的時候,他先鬆開了我,但他仍然將我困在門邊,他用手臂撐著門板,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04

「我……」我本能地想要拒絕。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腦海里浮現出他和羅寧寧並肩前行的畫面,忽然有些生氣:「羅寧寧!你們沒有在一起嗎?不是吧,一起看電影、一起去教室,怎麼看,都是情侶之間才會做的事吧!」
許慕琛家裡有許憂兒的衣服,這說明許憂兒來過這裏,而且我記得他說過這件事。那許憂兒自己也能去許慕琛的家吧,他為什麼還要我來接許憂兒呢?
「可以啊。」我接過吹風機,跪在沙發上,用吹風機吹著她濕漉漉的頭髮。她就像只貓咪一樣,臉上露出非常舒服的表情。
「憂兒很喜歡你。」他低笑著說,「恰好,我也很喜歡你。陸蘭歆,你還真是討人喜歡呢。」
「嘻嘻。」也不知道許憂兒在偷樂什麼。
我一邊將裝著許憂兒裙子的紙袋從柜子里拿出來,一邊回頭對劉雯說:「還不知道,應該不會太晚。」
「嗯,說過,但是你介意我和羅寧寧的事啊!」他像一隻抓住了老鼠的貓一樣,漂亮的眼中藏著一絲狡黠的光芒,「如果你不喜歡我,你不會介意這種事吧?」
越是喜歡,越是hetubook.com.com看不清。
他站在屋內,我站在門外,我將手上的袋子遞給他:「還給你,裙子。」
「蘭歆……」劉雯有些猶豫,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又覺得說出來可能不太合適。
「但你我都明白的,蘭歆,你已經不是幾歲的孩子,有些夢想,並不是努力就可以實現的。」劉雯看待問題永遠都這麼犀利,這麼一針見血,「所以,蘭歆,她放棄舞蹈,可能和你們真的沒有多大關係。」

01

還沒等我想出答案,公交車到站了,我看了下時間,離三點還有十幾分鐘。
我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心中百感交集。好像全世界都在讓我和許慕琛在一起,這些信息累積在我的心上,讓我的想法越來越堅定。
許慕琛靜靜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問出一個問題:「那麼你知道,為什麼憂兒會這麼喜歡你,甚至將你當成偶像一樣崇拜嗎?」
我盯著屏幕已經暗下去的手機,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乘電梯上了樓,許憂兒敲了敲門。
「所以你才說自己無法和許慕琛在一起?」劉雯緩緩地問。
「爸爸媽媽去世之後,我就只有哥哥了,所以一有空,我就會來看哥哥。」她的話題,忽然轉到了這裏。
「你還真是!為什麼總在奇怪的地方糾結?」許慕琛低笑道,「那你要考慮多久?」
許憂兒看到了我,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眼神一亮。
許慕琛怔住了,隨即低笑一聲,眼底有一絲促狹的光:「你都看見了啊,你在意嗎?」
許憂兒是中途加入我們那一期舞蹈班的。那天,黃昏的晚霞中,許慕琛牽著許憂兒踩著一地落霞而來。她躲在許慕琛身後,有些膽怯,有些無措。
我嘴硬道:「我一點都不在意!」
「憂兒說你糖醋排骨做得好,就糖醋排骨吧。」我說。
劉雯很認真地問我:「那你打算怎麼辦,打算永遠被這件事束縛住嗎?」
一路上許憂兒都在嘰嘰喳喳地和我說著過去的事。和我不一樣,許憂兒對那段過去記得特別清晰。
「嗯?」我抬起頭看向她,「你想說什麼?」
出了許慕琛住的小區,順著那條去往地鐵站的路往前走十幾分鐘,就能抵達一家大型購物超市。
他朝我走近一步,我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他笑了笑,抬起手按在了我的頭頂。
我有些懊惱,轉身將手裡的袋子放在沙發上。
許慕琛覺察到了我的退縮,回過頭來,表情似笑非笑。

02

「如果是姐姐,那就太好了。」她沒有等我回答,就笑著繼續往前走,「如果是姐姐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卻已經記不太清一起練舞時的許憂兒是什麼樣的性格了。
我有些局促不安,很想轉身跑掉。
雖然家裡空蕩蕩的,只有他和妹妹兩個人,但至少他們還有彼此,他們是家人,是真正的家人。
我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後來我輾轉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莫雨晨在比賽之前,和她家人說,如果拿不到第一名,她就放棄芭蕾舞。她的家庭並不富裕,跳舞的機會她很珍惜。」
「但是,蘭歆,我想讓你知道,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郭佳妮堅定地說,「因為那是蘭歆你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原諒也好,是就這樣繼續背負著罪惡感前進也好,那都是蘭歆你好好面對之後的選擇,不是嗎?」
「我想說,其實這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如果一個人的夢想,這麼容易被毀掉,那還算是夢想嗎?」劉雯想了想,又說,「我總覺得,莫雨晨放棄跳舞,或許並不是因為那件事。」
我站起來走到許憂兒身邊,地鐵停了,艙門開啟,許憂兒拉著我下車。
「憂兒放假,來我這裏玩,我有點忙,沒有時間去接她,你可以幫我去接她一下嗎?」許慕琛的聲音淡淡的,完全是拜託熟人幫忙的語氣。
掛斷電話,我慢慢地跟了上去。許憂兒說想吃螞蟻上樹,一個人跑去拿粉絲了。我走到許慕琛身邊,他偏過頭來看我,低笑著問:「想吃什麼?」
不過他此時提起宋言軼,我就想起來,我還欠宋言軼一個答案。我答應了他,要好好考慮一下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但後來發生的都是糟糕的事,我心煩意亂的,竟然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我記得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像是在和他賭氣,我故意提起了那天我對他說過的話。
「原本我還覺得我哥多事,我認識路,可以自己過去,不過來接我的是陸姐姐真的太好啦。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可崇拜你了。」許憂兒說到這裏,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還曾把陸姐姐當成我的目標。那時候的我,很想要成為姐姐你那樣的人。」
我從沒有想過,那一點點的善意,會被另一個人一直銘記在心,在很多年後,回報我更多的善意。
不知道怎麼回事,眼前的場景竟然讓我生出了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我想了很久,實在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和許憂兒在一起待過,除了偶爾說幾句話,我和她並無其他交集。
「我覺得蘭歆很勇敢、很坦率。」郭佳妮微笑著說,「換成其他人,或許早就將這件事忘記了,甚至會覺得不是自己的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為自己開脫。」
除此之外,有關許憂兒的記憶,大概就是她的舞跳得很好,她很努力。那一期的學生中,許憂兒的年齡是最小的,但最後,和莫雨晨一同闖進決賽的,卻是許憂和*圖*書兒。
許憂兒壞壞地笑了一下:「陸姐姐和哥哥,是男女朋友嗎?」
「徒弟?」我茫然了。
那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似乎很怕生,很少說話。她就是許憂兒。
像黑夜喜歡白天,像南風眷戀櫻花,像海豚親吻海浪——我喜歡你。
「下一站就到了。」說著,許憂兒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我們是直接從火車站乘地鐵過來的。
「蘭歆果然很勇敢。」劉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像在安慰一個孩子,「加油!」
「我和佳妮都幫不到你什麼。」劉雯無奈地說,「這是你的心結,如果你自己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那麼無論我們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我很想藉機回學校,可是看到許憂兒期待的眼神,要回去的話,我怎麼都沒能說出口。
許慕琛一掌拍在我身後的門上,發出「咚」的一聲。
「什麼?」我的情緒已經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像之前那麼害怕和許慕琛說話了。
許憂兒的眼神明顯寫著不信:「只是朋友?」
他的視線朝我望來,藏在鏡片后的黑眸里的神色,我分辨不出來。
「啊?」心中猛地一顫,我驚訝地看著許憂兒。
「哇,太舒服了!」這時許憂兒推開浴室的門走了出來,她換上的那件睡衣,就是我上次在這裏穿的那件,她一頭長發濕漉漉的,還在滴水。
「嗯嗯,超開心!」許憂兒特別興奮,她還真是個元氣滿滿的女生。
「哥!」許憂兒撲上去抱了許慕琛一下,「我好想你啊!還有,哥哥你簡直是天使,竟然把陸姐姐送到了我身邊!」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許慕琛將許憂兒的照片發了過來。
「當然不是!」我飛快地否認,因為許憂兒的話,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我們只是朋友。」
我有些頭疼。我之前想,我說了那種話之後,許慕琛一定已經放棄了我,我還曾為此感到難過和遺憾,如今看來,那些糟糕的情緒真的是太多餘了。
「其他親人呢?」我忍不住問。
原來過去的我,也曾溫暖過一個少女的心嗎?
好像一身的煩躁都被清洗乾淨,我只覺得身心舒暢,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喜歡是藏不住的。」他稍稍彎腰,湊近我耳邊說,「陸蘭歆,不要讓我等太久。」
「八歲。」許憂兒淡笑著說,「八歲那年,爸媽出了車禍,一個都沒有救回來。那時候哥哥也才十歲,好在爸爸媽媽留下了一筆財產,所以我和哥哥沒有因為缺錢而窘迫過。」
我讓自己不要多想,或許是因為許慕琛擔心許憂兒的安全,所以才讓我來接她的吧。而之所以讓我來接,大概是因為他認識的人中,只有我知道他家在哪裡。畢竟他說過,我是第一個去他家的客人。
「啊?挺好的。」我很客觀地回答了許憂兒的這個問題。因為有一點除外,那就是脾氣好。說實話,我有點不太了解許慕琛到底是什麼樣的脾氣。我曾以為他是個很溫柔的男生,可最近我發現他並不是那種和風細雨的人,他深黑色的眼眸我看不到底,他淡定的表情我看不出真假。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去我哥那兒吧。」好在許憂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拉著我往前走。
許憂兒本就比我們小兩歲,又長得小巧玲瓏,才去舞蹈班的時候,怯怯的,很沒有存在感。有一次舞蹈老師讓我們雙人搭檔練習,我和陳珂還有莫雨晨三個人,註定有一個要和其他人搭檔。
「但是蘭歆你沒有。」劉雯接過話,輕聲往下說,「你很勇敢,不曾逃避。」
「我知道。」
那場舞蹈比賽,如果莫雨晨得了第一名,那麼現在的她應該是舞台上靈動的舞者,而不是開著一家精品店就覺得很開心的小老闆。
「嗯,所以我想試著去面對雨晨,去面對那段深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秘密。」劉雯和郭佳妮的話,讓我越發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嗯。」我點了點頭。
「是嗎?」
我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我要反悔了。」
溫熱而柔軟的唇輕輕落在了我的唇上。
比起吃的,我更想回去。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得好好去面對陳珂、面對莫雨晨,還有一直在等著我答案的宋言軼。
許憂兒喊了我一聲,我一下子回過神來。
我的腦海中緩緩地浮現出那段色彩已經模糊的記憶。
我抿著唇,某種情緒在心底膨脹。
「你胡鬧!」我壓低聲音說。
謝謝你喜歡我,不管是因為什麼而喜歡。
我稍微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一個背著雙肩包、梳著馬尾辮的女生走了過來,她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顯然是在尋找什麼。
「她單方面想要拜我為師,所以也算不上是徒弟,因為我還沒有答應收她為徒。」許慕琛露出一個笑容,「關於羅寧寧的事就是這樣。接下來,陸蘭歆,我們是不是應該說說宋言軼了?」
「許慕琛讓我幫個忙,我一會兒得出去一下。」我拿著乾淨衣服進了浴室,好好地洗了個澡。
「姐姐像媽媽一樣。」她輕聲說,「我一直都好想再次體會媽媽幫我吹頭髮時的感覺,真是懷念啊!」
我終於自由了。
「許慕琛?」我只好抬頭看他。
我想要自己努力,靠自己的力量走到許慕琛面前,告訴他,我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
「你……」我想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憑什麼這麼做。
「好啊,那我今天有口福了。」我微笑著答道。
「哈哈。」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心地笑了起來,「果然,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見到姐姐,我都好高興。姐姐,我是真的好喜歡你!www.hetubook.com.com
我心中驀地一酸,手頓了頓,替她吹頭髮的動作下意識地變得更溫柔了一些。
「姐姐,你喜歡吃什麼?我讓我哥做。」許憂兒笑得眉眼彎彎。
我看不明白他。
「她是下午三點的火車,我現在就把她的照片發給你,我已經和她說了你會幫忙去接她。」許慕琛完全不給我拒絕的機會,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迎著他的目光,沒有退縮。
因為提前看過許憂兒的照片,所以幾乎是一看到她,我就認出她來。我沖她揮了揮手。
曾經的陸蘭歆,愛笑愛鬧,可是現在的蘭歆,早就面目全非了。
許憂兒很快就出來了,她換了一條淺粉色的連衣裙,一頭長發因為才洗過沒有紮起來,就這麼披在腦後,這讓她看上去就像個小公主一樣。
「啊?」我更加茫然了,為什麼說得好好的,忽然扯到了宋言軼的身上?我們不是在說羅寧寧的事嗎?羅寧寧和宋言軼有什麼關係?
他的手指從我唇上拂過,緊接著他往後退開一步。
於是我舉起手,主動要求和許憂兒搭檔。她抬起頭看著我的時候,我掛上了燦爛的笑容。
「噓——」他把手指輕輕抵在了我的唇邊,「憂兒就在浴室,如果你想讓她知道我們剛剛在做什麼,可以大聲一點。」
路過地鐵入口的時候,我的腳步下意識地遲疑了一下。
「嗯,那有事一定要給我和佳妮打電話。」劉雯說,「你只要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在這裏,因為我們是朋友。」
「是啊,是我。」我沖她露出一個微笑,「你吃過午飯了嗎?」
「你是陸姐姐!」她笑著朝我跑來,「好巧啊,我哥竟然讓你來接我。剛剛他給我打電話,我聽到你的名字,還在想會不會是我認識的那個陸姐姐,沒想到真的是你啊!」
「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劉雯問我。
其實我很想離開,讓許憂兒自己去找許慕琛,但是既然答應了許慕琛去接人,那麼我就要把她好好地交到許慕琛手上。
「我不會。」一直以來,都是許慕琛在朝我走近,我已經不想再站在原地等待了。
「我知道。」我皺著眉甩開他的手,快走幾步來到許憂兒的身邊。
許慕琛本來已經錯開我往前走了一步,此時卻忽然停住了,他回過頭來看著我,我的目光毫無防備地撞進了他的眸子里。
「當然。」我強作鎮定地說。
「你們不覺得,這樣的我真的很糟糕嗎?」這七年來,我一直在討厭自己,討厭為了那種小事置朋友于不顧的自己。丟臉算什麼呢,那可是莫雨晨的未來啊!
「你有。」許慕琛堅持。
「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一個因素。」我說,「一個重要的因素。」
「莫雨晨一直都不知道這件事嗎?」郭佳妮輕聲問我,「其實,蘭歆,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這件事並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任何一個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未必能很好地處理這種事。」
進了超市,許慕琛隨手推了一輛購物車。
很多事,或許自己都不記得了,別人卻一直記得。那麼,莫雨晨呢?在她的心中,可還記得那雙壞掉的舞鞋,那雙讓她的人生走入轉折點的舞鞋?
怎麼辦?我的真心暴露了嗎?
他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一下,似乎在觀察我的表情。
我已經不想再退縮了。
他有些欣慰地望著我。
許慕琛的聲音傳來:「蘭歆,現在有空嗎?有空的話,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這一路上,許憂兒告訴我,許慕琛上了大學后,一有假,她就過來找許慕琛。
「那你也懲罰了自己七年之久了,再大的錯誤,也足夠彌補了吧。更何況,並不是你弄壞舞鞋的,你只是沒有說出實情,而且,也是情有可原的。」劉雯說,「如果換成是我,在那種情況下,我的做法大概和你也沒有什麼分別。」
小小的許憂兒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不敢說話。她那會兒並不像現在這樣活潑外向,那時候的她非常安靜,怯怯的,不太擅長交際。
許慕琛伸出手來,卻沒有接過我手上的紙袋,而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手下一用力,將我拽進了屋內,然後伸出另一隻手將我身後的門關上了。
「姐姐不要這樣。」許憂兒笑著握住了我的手,「過去很多年了,已經不會難過了,我和哥哥也都好好長大了。走吧,姐姐,我們上去吧。」
許憂兒拉著我跟在許慕琛身後,一邊走一邊嘰嘰喳喳地和我說著許慕琛的事。
「我明明是個膽小鬼啊!」我只是個連回憶都不敢觸碰的膽小鬼,哪裡勇敢了?
剛剛我的回應,他聽到了嗎?
許憂兒沒有聽我的,堅持給我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
「是啊,我想和姐姐說聲謝謝。」她沖我彎了彎腰,「因為現在的我,長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
「我介意宋言軼。」他用很強勢的語氣說,「應該說我討厭那傢伙。你為什麼還不拒絕他?」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姐姐,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嗎?」許憂兒挽著我的手臂,側過頭看著我,滿臉都是笑意。
又見到了他。這是我拒絕他之後,第一次與他這樣近距離地相處。
「對了,姐姐,你後來怎麼不去跳舞了啊?」許憂兒忽然問我。
「喂!」我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你倒是聽別人說話啊!」
「累壞了吧?」許慕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許憂兒,眼底是寵溺的柔光。
那時候許憂兒跟不上進度,跳得最差,所以沒有人願意和她搭檔。
一路上我都在想,事到如今,在我說出了那種話落荒而逃之後,許慕琛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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